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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对原有性情的修正

我上面提到与生俱来的倾向会通过使用而增强。但如果长期不用,它很可能也会减弱。

倾向会通过练习而增强,这一事实受到父母的重视非常重要,因为他们在教导孩子以及自我修养中都会用到,而不能理解或忽略其中所包含的原理是很多不幸与发育畸形的原因。

传统的英国体制按照强硬原理进行。把一个男孩扔进水里,他会立刻克服他的恐惧,学会游泳;这是被预备学校和公立学校长期接受的原理。一点威吓对他有好处,一场打斗会使他成为男人。是的,在很多情况下这套体制都很有用,也成了公立学校的模式;有男子气概,能够保持自己的立场,能够与同类的其他人“相处”;但是这有点粗鲁,当他必须同等对待不同经历、不容异己、举止不礼貌和难以适应的人时,容易被讨厌。因此,在英国大学,礼仪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是全世界最差的,而“公立学校的人”在殖民地是一个笑柄。

在很多种情况下这套体系根本就不适用。异常敏感的男孩、害羞的男孩、不同于任何一般性情的男孩,在这个体系下,容易觉得生活是一种负担,遭受各种发育的扭曲,成为一个冷酷的利己主义者、一个懦夫、一个马屁精、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一个暴饮暴食的人、一个放荡的人,或者一个让人费解的扭曲的人,我们会不再理睬他,对他只耸耸肩,表示他是个疯子或者怪人。

天生性情的不同给每种集体规劝都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尤其是给年轻人、男孩或女孩布道。传道者总是滔滔不绝地讲述地狱与魔鬼,或者嫉妒的上帝的惩罚;当他的话语对一些听众施加了过度的约束影响时,它们使其他人看起来像一堆瑟瑟发抖的“果酱”——使其整个人生被恐惧笼罩,或者使他决心完成拯救自己灵魂而不被打入地狱的自私行动。或者传道者宣称要反对任何形式的愤怒,而也许听众中四分之一的人都非常需要培养良好和明智地引导愤怒的能力。

因此我们必须认识到所有天生倾向在一个发育良好的性格中都起着它们各自的作用。没有哪一个本身全部是好的或者全部是坏的。我们经常听到布道或甚至在有些心理学书籍里面看到,劝告我们要压制和驱逐的“基本和低级本能”根本不存在——它们只是靠愚昧的想象虚构的东西。

每一种天生倾向都是力量的源泉;它起的作用究竟是好是坏取决于它被往高贵的方向还是低级的方向引导,以及是否能够理智地控制它。如果没有愤怒的倾向,我们将没有捍卫道德的愤慨,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我们的努力将会缺少愤怒给予它们的强化。如果没有害怕,我们会变得轻率、鲁莽,没有敬畏、尊敬或宗教信仰。如果没有性倾向,我们将不仅仅没有孩子和家庭,而且也不会有浪漫和所有通常我们称之为诗歌、戏剧等的伟大艺术。

我刚刚写道所有天生倾向都有好有坏,都非常强大。也许应该有一个例外。有一种倾向似乎完全只有好的一面,它不可能变得太强大,也几乎不需要去控制它的冲动——即温柔的保护的冲动,它最初的生理功能无疑是照顾小孩,它的含义延伸到照顾所有弱小或受难的生物,照顾所有珍贵和脆弱的事物。它平息我们的愤怒,缓和我们的悲伤,治愈我们的伤痛,使我们的所有举止都变得温柔。每个地方基督教徒们成千上万崇高的作品都见证了它对人类的力量。佛教把它的实践作为其数百上千万跟随者生活的第一准则。耶稣使其在帝国的国民们中间占据主导地位——而他们曾经上千年生活在法律条例、战争与残酷之中;因此温柔、母亲和婴儿成为人性最美好的理想象征。一位伟大的现代哲学家——愤世嫉俗的叔本华,在他最犀利的作品(指《论道德的基础》这一作品)里表现了这一冲动如何成为所有真正意义上道德行为的根本来源。

还有一种倾向,尽管它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有适当的作用,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它比文明生活所需要的要强烈,并且如果起作用太频繁或太强大,就会不必要地使很多人的生活变得黑暗。我指的是害怕的倾向。

纠正不均衡的性情

不平衡的性情如果进入一个恶性循环将会非常危险。任何倾向如果生来就非常强烈,再加上过度的使用,它会变得更强。各种倾向相互之间有敌对和竞争;我们可以想象它们都是凭借一种生命力——这种力量我们可以把它叫作生活力或生活意志——不管它的天性有多么模糊,不管它有多么难以测量和定义,它仍然马上就成了科学研究最重要、最引人入胜的主题之一。一旦一种倾向过度强大,它的增长就以其他倾向的削弱为代价,如果没有用理智的引导和自律对其进行检查和纠正,它就支配整个机体,使它的所有者成为一个怪物。例如,一个守财奴、一个冷酷绝情的人、一个奴颜婢膝的人、一个牢骚满腹的人、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一个暴饮暴食的人,或者也会成为一个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寻求庇护的、害怕各种形式的健康问题的人。

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注意自己的性情,检查和克制似乎过于强烈的倾向,以免它的过度增长扭曲了整个性情的平衡,破坏自己的性格,使它变得完全不可控制。而由于在性情形成的早期阶段最容易纠正,因此父母应该研究其孩子的性情,并且试着做一些他们力所能及的纠正。

通过练习把我们不适当的倾向消灭在萌芽之中,这是最重要的。如果加以明智的指引,这种控制的能力在孩提时期就可以形成了。原始的方式是激起恐惧,幸运的是现在一般都不赞成或系统地使用了。但是除了极少数极端的情况外,没有必要依靠恐惧;而如果这样的依靠被视为是必要的,通过使用体罚激起生理疼痛的恐惧要远远好于激起想象的恐惧。因为想象的恐惧是所有世俗迷信的根源,它在文明人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比通常所认识到和所承认的要大得多。对于男女都是一样,他们通常为有这样的恐惧而感到羞愧,不愿意去谈论它。而对很多人来说它是一生的阴影;在一些情况下它是引起非常痛苦的精神障碍的主要原因。

那么,让我们放弃求助于恐惧,因为它充其量可以说,只是一种外部的、残忍的控制方式,只适用于动物。即使是在训练动物中,这也是一种站不住脚的权宜之计,只在极端野蛮的情况下才会用到;现代驯兽师发现,通过应用不那么粗鲁的心理学,训练动物的方法近几年已经发生了彻底转变,而这对他自己及其弟子们都是极为有利的。然而类似的改革在人类的训练中还完全没有形成。

那么,天生性情的纠正或重新塑造是如何被影响的呢?有两个非常不同的方面,任何一个都不能被忽视。我们必须抑制过分强势的倾向,同时激发那些过度微弱的倾向。抑制需要根据三个准则进行。这三个,也许都必须让其他人来启发我们;但是这三个准则都应该在自我控制与自我引导方面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第一,也是最简单的,避免那些会激起过分强烈的倾向的环境。害羞的小孩应该被保护不被置于会引起恐惧的生理情境:他不应该被扔到水中来让他学会游泳;他不应该被强迫爬到很高的地方,独自在黑暗中睡觉,或者面对奇怪的动物;他表现得愚蠢或者顽皮时不应该被大声呵斥;他不应该被置于欺凌弱小的人中间,或者,没有辨别能力的情况下,被置于一群欺负弱小的同龄男孩之中。更重要的,他应该被保护,不与那些企图诱发他想象的恐惧的人在一起,尤其是无知的仆人;可怕的妖魔鬼怪的文学和图片他应该尽可能少看。当他长大后,如果他聪明的话,他会学会自己避免这些情况。如果是勇敢的小孩,这些规则则不用如此严格地执行。游戏中的恐惧因素会给他们带来刺激;并且,只要他们能控制它,尽管害怕,他们也能完成自己的行动,达到其目的,在他们学习如何更好地克服害怕,并且在面对危险时就获得了自信与无畏。

性倾向,就像恐惧倾向一样,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当然很大部分是男人——这一倾向都非常强烈,尽管它可能在自然选择的过程中发挥着极大的作用,但还是超出了文明社会的需求。应用避免原则同样重要;这在一句古老的格言里就有——“不良的交往败坏良好的举止”。很多小孩在很小的时候就受到了这方面不良交往的影响,在这方面父母要保持戒备性的监督,而不能把这一义务委托给他人。把孩子主要交给仆人看管有很大的风险,即使只是一个怀抱中的小婴儿。许多孩子在幼年时期就遭受了性骚扰,这也许会在很大概率下完全毁掉他。小孩在某种程度上通过“讲出真相”可以抵御这种骚扰;但是父母一定要牢记,小孩保密的能力是惊人的。最细心和敏锐的父母总是容易在事件发生几个月甚至几年后发现惊人的真相;而漠不关心的父母则仍然完全不知道,也许很多年以后,内科医生要求他们提供小孩幼年时可能会引起精神障碍的线索时,他们依旧摸不着头脑。“噢!我总是最细心了。我的女儿向来都很听话。”“某某年是怎么样的呢?”“噢!我们去意大利待了三个月,但是孩子们都照看得很好。小一点的有一个非常棒的家庭教师,而比尔参加了一个口碑最好的男孩夏令营。所以不可能出什么错。”

到了上学的年纪,最大的危险来自同龄的孩子;并且他们破坏力更强,因为此时性倾向更加活跃。最常见的坏事是,孩子被吸收进这个队伍,或者更主动地,开始秘密地手淫,他的想象被粗俗的呻吟声污染了。这些事情在他内心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性倾向维持想象力或性幻想,而想象反过来又会撩起性倾向。那么天生性倾向很强的年轻人将走上一条通往放荡或艰难的禁欲道路,或者两者轮流出现,而两者都无法享受正常和快乐的生活。

但是这些事情也有可能导致完全的堕落、变性、盗窃癖,以及一些其他的只有希腊神话里才会出现的痛苦情形。

今天所广泛提倡的治疗方法或预防方法就是对性的早期教导。但是这绝不是万能灵药。它只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充其量是部分预防。它不仅可能摧毁天真的早期萌芽,还有可能导致罪恶,而它最初设计出来就是为了阻止这种罪恶。太多人断言和假设,所有孩子在被启发之前对性都有着炽热的好奇,这并不是真的。出身良好的小孩,受到细心和理智的监护,并且足够幸运完全在一个和谐的家庭(没有别的比这更罕见)长大,那么他可能在童年和青春期对性这方面都没有问题或者没有好奇心。如果他们——就像所有孩子都应该一样——对生物和他们自己的宠物(一个著名哲学家,他关于社会主题的著作被广泛阅读,他很多年前曾对我说过:“跟动物接触总是降低人的身份。”我马上把他标记为一个除了自己的专业以外观点没有任何价值的怪人;这个评价被他随后的职业发展所充分证实)。很有兴趣,他们通过对自己无意识问题的明智回答,得到关于怀孕、出生和性的理解,就足以支撑到他们能够有利地阅读一些精选出来的书的年龄,这些书将使他们的知识更丰富、更清晰。但是向对此不感兴趣的年轻人灌输生理细节不仅没有用,甚至会更糟糕。很多女孩在结婚之前只有着结合、怀孕和生产这样的模糊概念,直到婚姻启发了她,使她成为一个快乐的妻子和母亲,而没有任何过分的震惊或情感的骚乱;但是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很多都由她丈夫的智慧程度来决定。一般而言,我会说,男孩需要得到更全面的启发,并且也许应该比女孩早。但是每一个个体需要被独一无二地对待,在这种如此私人的问题上集体行为永远不会令人满意。

另一个需要在很多孩子身上应该避免的准则是吃的倾向——如果他们最终不要变成暴饮暴食者的话。我不是说让他们只吃个半饱,恰恰相反,给他们丰富的、适量营养平衡的食物总能够避免胃口受到过分刺激。如果他们缺乏这种日常饮食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其他部分过多,他们也容易受到这一种倾向的过度刺激。尤其在糖的例子中可以观察到这一规则。糖是食物的基本组成成分,也是身体最容易吸收和利用的成分。如果孩子的食物中没有被给予足够的糖,他们会非常渴望它,并且会只要一有空就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获取它。水果和蔬菜也同样如此。如果孩子健康,让他自己吃饱;不要担心他的消化。如果他自己有时吃青苹果,或醋栗,或生胡萝卜,他的消化会越来越好。然而,如果你在这种事情上限制他,他可能会学会打破规则,去偷或者热切渴望得到;而最后会意味着由于过多练习吃的倾向,导致一生都暴饮暴食。

抑制过强倾向的第二个准则在应用与发展时要微妙和复杂得多。它的本质是培养抑制的力量,在我们发现一种冲动被激起的早期就中断它。也许看似神奇,这种力量可以后天获得,并到达很高程度,这是最重要的。如果任何对形而上学的假设着迷的人不相信这种力量的真实存在,那么当他发现自己想大笑,但是为了保持礼节而抑制这种笑时,他可以好好地研究。他会发现,尽管他也许不是总能成功,但是当他感觉到这种冲动在其体内升腾时,他通常能阻止它;并且,即使它已经开始表现时,他也能很大程度上限制其强度,或者能中止它。

有两种操作的模式:第一种,通过意志直接起作用来抑制;第二种,通过智力干预来转移。

意志的理论性太强了。不过,我们所有人都能够通过练习不同程度地培养这种能力。这种培养必须是一个自我意识的过程,包含了采取一种自我理想或某种也许理想的性格,而不管它有多么模糊、片面或者有缺陷。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学会渴望变成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变成比我们更好或更强或更令人钦佩的人,或仅仅是更会与人相处,或更能够给别人留下强势或美丽或聪明等等的印象。这自觉的渴望在小孩或年轻人内心可能会自发地产生;但是通过榜样和慎重的引导及激励,它会来得更快,作用更强烈。有的人——甚至聪明和受教育程度高的人——似乎活着完全没有这种渴望;如果他们有着良好的性情,并且环境也都很友好,他们可能没有这种渴望也生活得很好。然而他们这样只能算是半个人,他们也许很有魅力,有很多优点,但是在陌生和艰难的环境下他们更容易选错道路;他们更容易养成或多或少的性格缺点和缺陷。很多这类人发现别人有自觉的改善自我的渴望后会倾向于瞧不起他们,并且拒绝任何这方面的建议。他们通常用“自命不凡”这样的词语作为他们态度的简单而充足的理由。然而这样解决问题是幼稚的。我们不需要羡慕看上去最有资格自命不凡的人如苏格拉底、马古斯·奥列里乌斯和圣·奥古斯丁,甚至享乐主义者马利乌斯等。我们必须意识到最美的性格之花只有在自我修养提高后通过自觉的努力奋斗才会绽开。尽管直接抑制有可能,也很有用,人们应该经常练习,但是已经开始自律的人知道转移精力,争取其他目标——不管是作为短暂的行为或长期的策略,会更容易也更有效地达到抑制的目的。过去对这种原理的忽略把隐士送进了深山,独自在那里与肉欲的诱惑做斗争;而在现代社会谁如果还采用同样错误的策略,他将发现自己被困在同样痛苦的斗争中,而结果却可能是徒劳。

这里有一个简单实用的建议。让觉得克服某种倾向很难的人准备一个捐给慈善机构的储蓄罐或袋子,每次他发现这种倾向被激起时就往里面扔一枚硬币。但是更重要的是培养他被过强的倾向所包围时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实际兴趣点,可以是某种无害的爱好或游戏,或者,更好的一些有关慈善事业、政治、艺术或科学的作品。

当然,这种应用意志力来检查过强倾向的练习需要智力的指导,这样通过自我检讨,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哪些方面需要做这样处理。但是智力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达到同样的结果,制服过强的倾向。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养成这种习惯,以一种新的方法来观察我们面前的物体、激起我们过强倾向的情境,反复思考,仔细想想我们之前所没有理解的其他方面。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人如果发现自己处于变成暴饮暴食者的危险中,当他面对勾起他渴望的物体时,在脑子里反复思考,想想它有可能毁掉自己的消化,使自己变肥,或者使鼻子变红、脸上长满疙瘩,此时他就会产生抑制的想法。

第三个伟大的准则,除了我们拒绝普遍使用的害怕的方式以外,是笑的方式。没有人喜欢被嘲笑,除非他是有意识地装傻以激起一片笑声。就像伯格森坚决主张的那样,笑是一种重要的社交工具。那么我们就这样使用它。不过它需要老练和谨慎地使用,尤其是训练年轻人和那些脾气暴躁的人时。如果有必要用的话,讽刺应该非常谨慎地使用;而那些很容易脱口而出的人需要格外小心。

人们注意到有两种笑:一种只是对荒唐对象或行为的个人反应;另一种是幽默的笑,包含了世人的评价,把它的对象公平而诚实地置于喜剧的氛围。后者更好,更有效,具体表现有两方面:首先,幽默的笑很有趣,比起仅仅笑话别人,对对方的冒犯和伤害要小得多;因为在幽默的笑中,我们不仅笑话对方,也自嘲,我们把自己和上演喜剧的没毛的两足动物置于同一高度,因此会引起大家的共鸣。然而仅仅嘲笑别人则会在我们之间建立一道鸿沟——笑声在高高的峭壁上,而被嘲笑者在悬崖深处。

其次,仅仅嘲笑别人可能比幽默的笑更能有效地惩罚他,但后者却有着极大的优势,它是同情的,而不是讽刺、蔑视或漠不关心的,它非常具有感染力。就像所有其他的情感冲动一样,所有的笑,都具有感染力;但是粗鲁地嘲笑别人却常常未能产生亲切的感染力,因为它激起了愤恨。但幽默的笑却不会激起这种敌对情绪,并能够很快地影响被笑话的对象,使他加入进来,看到自己所处情况的可笑。现在,如果我们能学着幽默,自嘲自己的失败和缺点,我们就获得了一种非常有效的自我控制的手段,因为用笑来抑制其他冲动的作用仅次于恐惧;如果我们已经学会看到我们的愤怒、恐惧、肉欲、贪吃、自负、贪婪……我们就能在大笑中有力地克服那种冲动。

激发微弱的倾向

纠正不均衡的性情不仅需要检查和抑制,它还需要鞭策、刺激和鼓励那些由于不用而有萎缩危险的过分微弱的倾向。通过保证练习这些微弱倾向的场合和机会,人们在这方面可以产生很好的效果。我们的好奇心可能被激发、社交能力得到促进,也可能我们的野心被激起,谦逊被引出,温柔的感觉付诸言语和行动,笑和欢乐由于受到感染被激起。这里情感倾向的感染原则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生来或经过培养变得不善表达,如果我们过于隐藏我们的情感波动,给世人展示的只是一张太过木讷的面具,我们就很难有效地引导我们的孩子。

控制愤怒

已经说过了纠正性情所要遵循的原则,让我们来看看它们可以如何应用到最需要约束的冲动,即愤怒的冲动。

得到适当和理智的引导的愤怒能帮很大的忙。即使可能完全抛弃愤怒,我们也不能没有它。道德义愤在人世间所有事中是一种无价的力量。即使是那些最高道德和最完善的宗教中的神,也有愤怒的能力,他们的愤怒由宽恕来缓和,根据正义的原则来引导。即使是把温柔作为力量,把温顺和同情当作荣耀的女人,在这个不完美的人世间,也需要有愤怒的能力。感情激烈,同时仍然温柔和温顺的女人会得到我们的尊敬;而完全不会生气的女人,不管得到多少赞美,却有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人的危险。然而愤怒会破坏很多生活,并且比其他任何倾向都更容易导致不快。喜欢骂人无论在哪个年龄阶段都会受人鄙视和嘲笑。

通常我们大多数人先天性情中的愤怒倾向都不会表现得过强。而它被练习的机会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它处处对我们进行挑衅。因为这种倾向的特性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其他任何倾向受阻或遭受反对,无论这些倾向是来自他人、动物、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或是来自我们自己的笨拙或愚蠢,它都会被激起并转变为行动。而且,尽管它主要以及最自然的宣泄对象只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但是它很容易扩散,没有辨别力地宣泄。我们可能诅咒把文件吹得房间里到处都是的狂风;我们甚至可能,就像野蛮人敲打不起作用的神像一样,把溅墨水的笔或者用坏了老打滑的扳手猛地扔到地上。但是“脾气”爆发觉得这些无意识的表达还远远不够;它只有当我们看到其他人在狂风暴雨面前立马去执行我们的意志时才会感到满足。

这些愤怒的满足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因为愤怒是以一般规律为条件,即任何形式的行为,如果能带来满足,则更容易重现。而愤怒的满足非常真实和强烈,因为,当愤怒克服了阻碍,原有的冲动快速得到了满足,人们下意识地认为是愤怒带来了好处。

如果先天性情里愤怒的冲动就很强烈,那么它很有可能变得过度强大,达到我们的控制力不可修正的程度,成为一种一触即发的爆炸性的力量。那么它有可能以一千种方式造成大破坏,使我们成为孩子和下级眼里的恐怖分子,我们生活伴侣眼中引起重大伤害的讨厌的人;不受控制的愤怒成为无数幸福婚姻走向破裂的开始,就像乔治·艾略特所说的:“曾经相爱的人之间的恶语相向在回忆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丑陋,就好像伟大和美好的风景沉入了丑恶和琐碎之中。”脾气过于暴躁不仅使我们成为朋友的负担,还会使关系疏远,让我们陷入无尽的争论。

“对我们所爱的人大发脾气,一定是脑子发了疯。”

诗人科尔里奇达的评论总的来说是事实,就像我们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无论我们的愤怒是有正当理由或是没有正当理由的;在后一种情况,我们的痛苦由于悔恨而变得更加复杂,它是所有情感中最痛苦的一种。

一个人如果性情好斗而又忽视对这种倾向的控制力的培养,那么当外部环境有利于它的活动,比如他本人处于权威地位,或配偶长期忍耐顺从,他很可能成为一个让他自己和周围所有人都讨厌的人。他没法享受出国度假,因为当地人的礼节和习俗每隔几分钟就让他恼火;打一盘高尔夫也充斥着咒骂;甚至安静地看半个小时他最喜欢的报纸也充满了脱口而出的愤慨。如果他的体质足够好可以忍受这种过分的磨损和毁坏,一直活到老——他似乎是以愤怒为生,为愤怒而活;而他的死则使他的亲戚放下了一个无法忍受的负担[参照希拉·凯耶·史密斯(Sheila Kaye Smith)的故事《阿拉德宅的完结》]。

跟对待其他过强的倾向一样,这里也应该遵守回避原则,但是应用起来却尤其困难。好斗或脾气暴躁的男孩很快就可以了解到,频繁地使用暴力能使他达到目的,成功地获取满足。他刚开始欺负他的母亲,他的兄弟和姐妹,然后欺负同学。如果这些做法都很成功,他马上就认识到只需展现自己的力量就足够了;他养成习惯,只要遇到对他行为有丝毫控制或反对,他马上就勃然大怒。如果他由于他的地位——也许是长子和继承人,或者由于他显现出来的才干和正当获得的地位而继续成功,他会成为一个专制的人——尽管拥有一颗善良的心——虽然因为这颗心而没有成为一个十足残忍的恶霸,但是他却由于“火辣的脾气”,成了家人、下属所害怕的恐怖分子和同辈所讨厌的人。

这样一个男孩会给父母带来最棘手的难题。在应用回避原则中最大的困难是:如果当他表现出愤怒时,我们反对他,这会使他更愤怒;但是,如果我们不面对、不反对他,他的愤怒使他达到了目的,得到了满足,于是这种倾向又增强了。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我们要避免以牙还牙。如果我们允许自己生气地反驳他愤怒的表达,那么我们就用共鸣的回应或共振增强了他的愤怒。此外,如果我们能制定非常清楚和不可变更的规则,违反它就会自动受到惩罚(但是规则需要谨慎制定,并且尽可能少),那么,他预先就知道如果他反抗会面临什么的话,事情就会好很多。我们能避免那些荒唐的争论(在如此众多的家庭里频繁上演),任何一方都没有道理,并且不能证明他的观点。尤其愚蠢的是对同一时间不同的记忆所引起的争吵。“你记得她戴的那顶黑色的旧帽子吗?”“记得,记得很清楚,但不是黑色的,是棕色的。”“不,是黑色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百分百确定是棕色!”“你想这么说就这么说,但那不会改变事实。我对颜色记得尤其清楚。”“不管怎么样,你用不着为这事这么激动!”每一次反驳都增加了对方的愤怒,突然变成了一场荒唐的争吵——为了帽子是蓝色的,还是也许是黑棕色的。孩子(成人也是)应该了解,没有记忆是绝对可靠的;你自己也是一样。如果你愿意承认你可能错了,那它无论如何都不会造成什么后果,而且如果在证据面前你坦诚地承认你的错误,你那好斗的儿子也许会学习达到同样泰然自若的程度。

小题大做和怒气冲天会通过感染激怒他人——即使我们的愤怒并不是直接指向他们;因此不要沉溺其中。避开易怒的人和喜欢激怒别人的人,试着对患者也安排同样的回避。

直接抑制的原则应该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或是在年轻人中鼓励使用,经过长期练习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智力的介入也能有效地培养。我们可以学习直视我们的小脾气,在愤怒即将爆发时仰望宇宙星辰明亮的空间、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任何智力介入我们的情感都会使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与它分开,削弱它对我们的影响力;即使它只是出于对科学的好奇的思考。但是涉及愤怒,我们尤其需要的是,不仅要尽可能避开和客观地审视我们自己,更要养成从他人的角度看问题的方式,从双重的角度看问题的方式;我们需要问我们自己:“它值得吗?没有它我就不可以很快乐吗?或者,真的有必要把他放在其专有位置,让他听从我的意见吗?”

对于头脑反应很快的聪明人来说,他人的愚蠢常常令他们很生气。让他们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提醒自己,同伴的愚蠢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的不幸;他们的反应快和聪敏是上帝赐予他们的礼物,而这并不是给了他们豁免的权力,只是赋予他们特殊的义务——帮助他人、宽容和服务他人的义务。

笑也有极大的辅助作用。当然它可以被用来使易发怒的人变得疯狂——但那总是一种滥用。不过我们可以帮助他看到他把自己变得荒唐;我们可以学习,并且帮助他学习,用幽默的态度来对待我们的弱点,我们的失足,我们的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恰如其分的可笑的故事非常适合。

压抑

读者读完前面的几页后,可能会在头脑中牢记关于“压抑”的坏处的各种严重警告。他可能会说,这是一个擅自给出生活准则建议的作者,他似乎忽略了新心理学以及它最明确的教导。不幸的是,很多对弗洛伊德教授理论的含糊理解被广泛传播,源于它们的一些粗劣错误被推导成为广泛的趋势,并且同意这种观点的书不只是一本两本。在所有这些曲解中,“压抑”的危险和恶果最被广泛接受——而这居然仅仅是因为它给了一个不受限制的沉迷的许可,给了一个我们不努力去自我克制的理由。我们听到很多轻浮的话,关于本性地生活,关于自由地自我表达,关于我们,尤其是妇女追求快乐和体验等等的权利;以及很多针对过时的规矩和限制的轻蔑评论。

我向读者保证我已经尽力去吸收弗洛伊德学说里一切合理的理论,也努力去研究有关压抑的事实和理论(如果读者对我在这个艰涩问题上的观点感兴趣,可以参考我的《变态心理学概述》这本书,在那里能找到更全面的讨论)。我也向你们保证,不管是弗洛伊德教授本人还是其他有见识的精神分析学家,都不会同意我刚刚提到的流行推论。他们更承认(应该把它放进精神分析学家写的警句里)压抑是一种文明的体现。没有广义上的压抑,没有限制,没有自我约束,没有在善与恶、主善与从善之间慎重的选择,没有法律,没有规矩,那么就只有最糟的混乱和野蛮,不会有任何更美好的东西,甚至没有善良一点的野蛮所能获得的美好。

破坏我们自制能力和威胁我们个性正直的压抑,在技术层面包括伪装我们自己的情感激动和冲动。如果我们假装我们没有生气;如果我们拒绝承认我们嫉妒,或妒忌,或渴望,或失望,或害怕——而事实上这些倾向正对我们产生影响,那么我们就是从对自己有害的意义上在练习压抑。那种形式的压抑是坦诚的自我批评和诚实的自我克制的对立面。

我会说一句无害而又必要的“该死!”,以这句咒骂的词来缓解紧张——这是没有坏处的。但是即使是那样,我们也要有节制地练习。如果我们只是受到最微小的刺激,却无视所有的规矩,猛然说出这个粗俗的词,那么它就仅仅变成了一种坏习惯,而失去了它调剂的作用。因为它只有作为对常规瞬间的成功挑战,才能起到作用。

还有,尽管我写了很多关于控制愤怒的言论,但是我承认言辞锐利的谴责在我们的全部装备中有它的分量,在训导中有着它的角色。有的情况下我们应该生气,甚至是非常气愤,并且把它表现出来。那么,在深思熟虑后,我们决定对一个孩子实施体罚,那我们就应该盛怒地惩罚他,但不要采取残忍的手段和方式,这样这个孩子会更好地理解我们的用心,并且会原谅我们。

我所说的这些有关控制情感倾向的话,并不是斯多葛学派冷漠、不受任何情感影响理想的托词。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对那些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有事要做的人而言只是一个越来越弱的假设;回归到其逻辑上的极端,它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这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所有渴望、所有努力、所有活动都中止;这种状态与死亡不易区分。 pgssLLBiQSEB/mHDUaB4Eml3J6BRVc//zSONwPd5u9f4AkNdaMbM51cmoolErc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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