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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大结局:想见

“纵然乌云盖顶,日子还得继续。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了,而诸如你我这般,既然人生已经支离破碎,还能再坏到哪里呢?”

温言似乎真的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状态日渐好转。卢行知劝她亦是劝己,终于决定重新振作,于是变卖家中产业,投身于孙茵的未竟事业。他曾邀温言一起离开,但被她婉拒,于是留了一笔钱给她,一个人消失于茫茫人海。

温言心里清楚,前路凶险,往后即使有缘再见,怕也只能当彼此是陌生人了。

卢行知离开了,温言表面上的良好状态也不必再继续伪装,她孤身一人犹如飘萍,前路茫茫不可期,想起尚在承平独自生活的母亲,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回去看看。

离开沪都前,温言以卢行知的名义将大部分钱款捐给了中华慈幼协济会,用于救助收容的孤苦幼童。她身上只留了归家的路费,却在买火车票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被丢弃在路边的生病女婴。

温言顾不得买票的事,抱着女婴便直奔医院,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分钱,女婴的病情才见好转。没了路费,温言只得将回承平的事暂时搁置,又当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租下了徐太太家的亭子间。

被温言救下的女婴就是良彦。

起初那一整年,温言为了照顾良彦,不能分身出去工作,眼看着身上的钱物越来越少,她只得托徐太太帮忙找些邻里间的零活来做,好补贴生活。

直到良彦两岁后,会走路,会说些简单的话表达自己,加上徐太太好心帮忙照看她,温言才开始出门工作。

徐太太说的没错,温言本可以将良彦送去孤儿所,但她没有,从一开始见到这个女婴,温言就与她产生了莫名的联系,也可能只用“缘分”二字便足以解释。只是对那时一无所有,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她来说,良彦无疑是被派来拯救她的天使。

九月份,温言向报社投稿的一篇关于救国的文章被采纳刊登,自此便以“念生”为笔名为《申报》副刊“自由谈”供稿,能执笔作文对她而言实在是桩幸事,何况有了稿费这笔额外收入,她就能存下一些积蓄,以便作为将来良彦读书的花费。

温言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也时常为了赶稿熬至深夜。

良彦因受母亲熏陶,小小年纪便对文字极为敏感,时常围着母亲追问这个字念什么,那个字念什么。温言便亲自写了一摞字卡,用来教良彦识字。

入冬后,沪都的天气变得越发湿冷,人在室内裹着棉衣,空气依然寒浸浸地从领口袖口处大肆入侵。

温言依旧每天往返于住处与华西饭店之间,天气寒冷,连上下班常走的这条路都变得漫长难走。每天回到家中,除了花心思陪伴和教导女儿,还要将睡觉的时间挤出来写稿,遇上停电,就点起小油灯,光虽微弱却也能照亮半张稿纸。温言时常写着写着就到了后半夜,炭盆早熄了,屋子里冷的冰窖一样,手冻的发僵,便呵一口哈气暖暖再继续。

即便是这样的苦日子,她过的甘之如饴。

徐太太劝她不如辞工在家专心写作,温言不肯,稿费收入毕竟不稳定,她还不能冒这个险。

一到了冬天,总机室里另外两个接线员便开始争着上夜班。华西饭店的暖气烧的旺,比家中要舒服许多,且夜间事少,困了也能稍微眯一会儿。温言也是乐意上夜班的,夜里总机室里安静且无人打扰,倒是个写稿子的好地方,只是她不善争抢,且家中有女儿等她,她便主动多担了一部分日班。

大寒这天,天气格外的冷。温言与同事交班之后,便拎了手袋往家走。晚上七八点的光景,天色透黑,路灯稀少,街头走动的人也不多,再加上最近偶有单身女子夜行被劫掠的消息传入她的耳朵,说一点儿不怕是假的。温言每次都是奓着胆子往回走,路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够她悬心的。

有风从耳边呼呼吹过,温言听着风声,总觉得其中夹杂着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几天晚上回家,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但却没有靠近的意思。但每次她回过头去想要确认什么,却因为夜色浓重,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当自己最近睡眠太少,精神恍惚,所以出现了幻觉。

可今晚不同,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迅速地在脑中盘算,路灯光昏暗,行人稀少,倘若遇上坏人,往哪里跑才是安全的?

答案是没有,哪里都不安全。

温言手里紧攥着大门的钥匙,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金属器物,用它来防身简直是个笑话,但好过什么都没有。她想回头看一眼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她不敢,怕这么一回头就再也见不到良彦了。于是不自觉地撒开了步子往前跑,什么也顾不得了。

耳畔的风声仿佛越来越大,温言喘息着继续往前跑,不敢有一丝懈怠,她只觉得背后的人还差一步就能追上她,整颗心提到嗓子眼处快要蹦出来了。她脚步凌乱,没有察觉到风声中似乎突然夹杂了一声闷响,直到推开家门,她才敢回身望一眼。

弄堂幽深,灯光昏暗。一轮残月挂在天上,风停了,夜色如水般安静。

温言喘匀了气才转身回去,才刚经历的惊魂一瞬仿佛压根不存在,都是她的一场幻觉。

但愿是幻觉吧,她心有余悸地想。

兴许真的是幻觉,自打这一晚过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可紧跟着又就听邻里在传,说夜里在横滨路一带劫掠单身女子的匪徒被人捆成了粽子,扔到了警察署门前,简直大快人心。

温言心有余悸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不论如何,生活总算重新回到正轨。

年终已近,她去报社领了一笔稿费,拿出一部分到市场置办年货。房东太太好心,往年都会叫温言母女俩一起吃年夜饭,当然也顺便邀请了表弟胡经理。

前阵子徐太太为表弟又介绍了一位姑娘,两人头一回见面便互有好感,如今正在谈恋爱,想必今年除夕胡经理已经另有打算。

除夕这天是新历1月29号,天气出奇的好,太阳暖融融地照着,仿佛已经有了春日的味道。横滨路上各家各户都贴了春联,挂了灯笼,也有调皮的小孩在路中央放鞭炮。

温言一早起来,给良彦换了件簇新的外衫和鞋子,然后带她出了门搭电车。

南京路上高楼林立,商铺如云,街道上人影如织,车水马龙。温言带女儿下了电车,紧紧地拉着她的小手,生怕二人被人群冲散。

良彦初见这别样的繁华热闹,不禁惊叹连连。温言感慨于这两年未能给女儿富足的生活,而女儿小小年纪,仿佛已经懂得母亲的不易,即便对外界充满好奇,也从不吵闹着跟母亲要什么。如今温言手头宽裕了一些,便想着带她出来高兴一下。

两个人逛到下午,良彦依旧玩兴十足。温言还要赶回家与徐太太一起做年夜饭,于是赶紧领着良彦进了一家照相馆,打算与女儿拍一张合照后便返家。

从照相馆出来,二人往车站走去。街头人影攒动,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日头西斜,一缕暖黄色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温言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却仿佛转换了时空,前方不远处突然闪出一个身穿黑呢大衣的挺拔背影,她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无数声响在耳旁炸开,继而整个世界仿佛都归于平静。

繁华热闹的南京路上,年轻女子带着小女儿穿梭在人群中,起先只是快速地闪避着人群,眼看那个背影越走越快,她只得弯腰抱起女儿,用尽全力追了上去。

温言耳旁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终于与黑呢大衣仅剩一臂之隔,她伸手拍他的肩膀,艰涩地喊出来,“清禾!”

她眼中噙满了泪水,脑中闪过无数与他团聚的画面,然而都在对方转身这一刻,被瞬间粉碎……

“太太,您有什么事吗?”身穿黑呢大衣的男人回了头。

一张陌生的脸孔,与她苦苦思念的那个人竟无一丝重合,温言眼眶里的泪水瞬时滑落。

仿佛乱马围城,蹄音阵阵从她的睡梦中猛然穿过,虽然短暂,却足以让她经历从狂喜到绝望的大起大落。直到黑呢大衣模糊远去,街头熙熙攘攘的声音也仿佛在一刹那全部回归耳朵。

良彦伸手揩掉母亲眼角的泪,奶声奶气地问:“姆妈,你怎么哭了?”

温言看着女儿,笑着摇了摇头,“姆妈的眼睛进了沙子。”

女儿贴心地道:“那我帮你吹吹。”

【正文完】 LDlh5NwrmW4gGKVl+QpHv9P20qe4hC2oSK9UyKS+w3aLPWJACANtrD1xUmJut+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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