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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结网

时候尚早,两人一路闲逛,正巧遇上某个小剧场正在演话剧,温言饶有兴致,周庆余便买了两张票,与她一同进了剧场,两人在最后一排落座。

话剧是如今承平随处可见的救国题材,演员是承平大学的在读学生,他们在课业之余,排练了这出话剧,呼吁“反帝反封”、“救国安邦”。

温言心里难免有所触动,从剧场离开后,一直紧锁着眉头,想起之前董校长的一席话,忍不住开口,“沪都的事,我多少有些耳闻。”

周庆余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什么事?”

“多地区工人遭遇袭击,大批共产党遭到暗杀……”温言顿了顿,又道:“清禾,你……”

他扭脸看温言,“你担心我参与进去?”

温言并未回应他,但的确有这层意思,他如今身为国民革命军的一员,理应为党国效命,若是上峰下令,届时他将如何抉择?

周庆余似是安抚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阿言,你安心,我有分寸,亦不会忘记易帜的初衷。”

只是事不遂人愿,国共两党矛盾加剧,不断有坏消息传来。七月中旬,国民政府下达密令,开始“清党行动”。

唐维森作为党国一员,自然全力支持上峰决策,并将指令传达下去。周庆余也接到了他的命令,要对越西、淮东以及承平等地的共产党进行秘密清剿,于是回应道:“唐总司令,军人的职责在战场上。恕周某无意参与政治倾轧。”

唐维森在电话那头语气不善,“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越军这些年征战四方,难道为的是定国安邦?说白了还不是政治斗争,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去?这些你早已驾轻就熟,怎么到如今却越发死板?”兴许是觉得话重了些,缓了缓,叹息道:“清禾啊,你的心思我明白,当初改旗易帜是为促成统一大业。如今这个局面,谁也不想看到。可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也的确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统一势在必行,合作不成,便只能一方压倒另一方。主动出击的不是我们,就会是旁人。你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去呢?”

周庆余缄默不言,唐维森说的其实没错,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没了回头的路。

唐维森语重心长,“我清楚你的为人,可党国不清楚,若拒不执行命令,你想想该是什么结果?搁我说,眼下是个机会,清禾你当好好把握才是。”

周庆余应道:“维森兄说的有理。”

他心里清楚,唐维森这一套说辞表面上为他好,实则在逼他纳“投名状”罢了。一旦他下令围捕共产党,在承平掀起血雨腥风,便和唐维森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上峰的命令不容违逆,周庆余也不便与之硬磕,但终究不能下决心行动。唐维森似乎早有预料,隔天便派了周显余重返承平,作为监督官督促抓捕行动。

周庆余接到通知后,并不惊讶,唐维森这是在借兄弟俩的矛盾大做文章。

傍晚,卢行知打了电话过来,他似乎对承平的局势有所感知,“眼下的沪都仿若人间地狱,我担心这把火迟早要烧到承平。”

周庆余深吸了一口气,“你猜的没错,唐维森已经下了命令。”

卢行知在电话那头有一瞬的迟疑,终究还是开口道:“清禾,事关重大,需得三思而行。”

他默了默,“我知道。”

沈开于一个多月前出院回家休养,如今身体才刚痊愈,便急不可待地要回归司令部,好为周庆余分忧。

娉婷百般劝阻,他这伤虽说是好了,可身体还虚弱得很,这时候回了司令部,不光不能为人分忧,还会拖累旁人。实则是心中后怕,怕他再一次浑身是血地被送进医院,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奄奄一息,那时候她真怕他就这么撇下她一个人撒手而去。那样的痛苦和煎熬,娉婷不想再经受一次。所以沈开提起回司令部,她心里非常抵触。

沈开却不听,私下里打电话到了璟苑,听闻周庆余在家,便背着娉婷驱车出门,直奔璟苑。

周庆余见沈开比前阵子胖了些,就知道他身体恢复的不错,听了沈开说要回司令部,他并未立即答复,而是将唐维森下达的最新命令告诉了他,又说周显余正在赶往承平的路上。

沈开皱了眉头,“没想到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请您批准卑职回司令部。”

周庆余默了默,开口道:“沈开,别回来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沈开急道:“司令的意思,卑职不懂。卑职跟着您闯荡多年,从未有一刻畏退之心。”

周庆余摇头笑了笑,无奈一叹,“周显余重返承平,我们兄弟二人之间势必有一场恶战,未来局势如何谁也说不准。你不置身事外,还回来蹚这潭浑水干什么?”

“可……”

“你还有娉婷,还有父母高堂,他们都在等着你,你忍心撇下他们?”

沈开不禁动容,司令说的话句句都戳在心上,“那司令呢?忍心撇下夫人?”

周庆余摇了摇头,不忍心,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未这样贪生怕死,也从未这样贪恋人世温暖。他怎么舍得离开温言?可人总会有身不由己,回望过去半生杀伐,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过,也卑躬屈膝过,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包括幸福和爱情。

每个人都会为得到的一切付出代价,不论是权势还是爱情。而他这样一个人,得到的却远远大于付出的,倘若每个人该得的幸福都是有限的,他的那一份儿恐怕早已经用完了,如今的每一刻温存都是向上天借来的,兴许哪天就要加倍奉还回去。

但他庆幸自己拥有过,无论以后上天要他付出什么,他愿意。

周庆余缓缓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沈开,你能置身事外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兴许……我有更重要的事托付给你。”

沈开艰涩地开口,“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周庆余并未作答,无论如何,这将是他和周显余的最后一战,谁胜谁负,的确无法预料,当真坐以待毙吗?自然是不能。

周显余并非空手而来,他带着唐维森拨给他的八百人卫队。侦察部队发现其踪迹,立即向司令报告。周庆余听了并未阻拦,下令放行。

于是周显余带着他的人,堂而皇之地进了承平。卫队听从周显余调遣,作监督行动之用。必要时,周显余可代替唐维森行使权力。

周显余既然到了承平,围捕共产党行动便是箭在弦上。当夜,周庆余收到连诚发来的电报。

连诚被派往北伐前线后,一直受唐维森直接调遣。这几个月来,他忙于军务,鲜少与周庆余联络。但有关他的传闻,周庆余却听了不少,也兴许是有人故意透给他的。

然而今晚的这封电报,却将传闻一一印证了。

连诚在电报里说唐维森升他做了军长,如今手底下带着一个军的兵力。

周庆余眼波一动,连诚跟他平起平坐了。

倒也合理。自打进入北伐前线,连诚便发挥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在战场上可谓用兵如神,连战连胜,这些消息不时便传入周庆余耳朵里,连诚被器重是理所应当的。

连诚还提到了围捕行动,说唐维森对他下了死命令,要在附近几大地区清剿共党。连诚不能忤逆上峰,已于前天夜里开始行动。

周庆余放下电报,将卷曲的纸角抹平。连诚前天夜里就开始了清剿行动,到今夜才发电报给他,意在表明与唐维森站在了同一阵线,无可转圜。说不失落是假的,他与连诚有同窗之谊,更有多年袍泽之义。

周庆余深知连诚心怀抱负。周楚正在世时,连诚因为与他的同窗关系,被周显余视为眼中钉,饱受打压,周楚正去世后,越军的派系斗争摆到了明面上,连诚一直坚定地拥护他,等他坐上督军之位,本该携连诚一道有所作为。可他有太多身不由己,当初借淮军之势打败周显余,以至于其后多年无法摆脱舒敬章的钳制。直到他对孙永昌开战,成功入驻承平,才初步脱离舒敬章的包围圈。然而与孙永昌这样关键的一战,他却把满腔抱负的连诚留在了越州大本营。

空有一腔才能无处发挥,想必这些年连诚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周庆余喟叹,连诚知晓“军令不可违”,却也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所以肯执行唐维森清剿共党的命令,兴许是在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千里马终遇伯乐,良禽择佳木而栖。

连诚的选择没什么错处,只是这封电报,到底是他主动发的,还是来自于唐维森的授意,依着周庆余对他的了解,结果显而易见。

当初的越军已被化整为零编入唐维森集团军,如今周庆余麾下的第159军,也早已不是他手底下那班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士。唐维森算准了他没了反击能力,连诚也就从当初的人质成了自己人。

一切都如此的恰到好处。

周庆余反倒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倒是少了许多牵绊。

沪都风声鹤唳,承平亦是山雨欲来。

隔天,周庆余便下令清查共党,行动在承平、越西及淮东同步展开。驻军奉命夜晚进城,挨家挨户敲门盘查,几天扫荡下来,百姓已然不堪其扰。七八月正热的天气,承平一片肃杀,阳光如白刃般明亮而冰冷。人人闭门谢客,不与旁人交往,街道上形影寥寥,恍若一座空城。

然而行动的确颇有收获,不到半个月时间,承平监狱已经关了几百个疑似共党人员。由情报部门进行甄别排查,解除嫌疑的人才被释放,又有大批疑似人员被送进来。

承平监狱很快便挤满了人,情报部门的排查工作日夜不停地工作,却始终赶不上驻军抓人的速度。 ohHji6WUowIvjKlmssxI3VkjExd+S5EP4p9Hprw9LYVwz7KSgaJ9+ZmSWhhxfh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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