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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埋骨

他瞧了一眼周庆余铁青的脸色,继续道:“陈永青带着他的几百心腹趁夜离开营地,向西跑了几十里,就被唐总司令派来接应的军队撞个正着。”他顿了顿,不无得意地继续,“我带人从后方追击,同时截住陈永青退路。然后你猜怎么着?”

周庆余咬牙切齿,“人呢?都被你弄哪去了?”

他却乐的更欢,“瞧你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可真掉身份。”

话刚落就被周庆余一把薅住了衬衣领子,他这一身伶仃瘦骨仿佛经不起这样大的动荡,随时会散掉一样。

他伸手掰开揪住衬衣领子的手指,松了口气,冷哼一声,“都是一帮难啃的骨头,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国难当头啊,动摇军心者必死!我下的令,凡叛逃者,一律军法从事。”说着,他盯上周庆余的眼睛,“就是得麻烦大哥去替他们收尸。这天儿越来越热,尸体可说烂就烂了。”

周庆余脑中“轰”地一声,一把掐住他脖子,“畜生!我他妈今天毙了你!”说着,便把腰间配枪顶上了他的太阳穴。

周显余仿佛一个任人宰割破烂木偶,毫无反抗之力,但嘴上却过足了瘾,“来呀!开枪啊!我能这么半人不鬼地活着,可都是拜你所赐。我回来就是要亲眼看着你下地狱,我就凭这口气吊着,熬到了现在。你开枪,开枪我就解脱了。我到地底下跟父亲仔细算算你做过的好事!”

周庆余的枪口狠狠地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可手指始终没有扣动扳机。

他喉咙里发出呵呵笑声,“你不敢开枪。杀了我,就是跟唐部闹翻,唐维森饶不了你。凭你现在的实力,打得赢吗?我孑然一身,不怕死。可你呢?满身负累,舍得吗?”

周庆余将枪口挪到他脑门上,“滚!”

周显余后退两步,理了理衬衣和领带,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一刹那,周庆余将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钢笔水瓶落在地板上,溅出大片墨迹。

他暴吼一声,“来人!”

又一个三天过去,派出去接应沈副官等人的一小队回来复命,说沈副官归来。周庆余太阳穴突突直跳,果然不好的预感被一一印证。

沈开身受重伤,硬挺着在荒郊野外行了几十里路,本打算回来向周庆余复命,却最终昏在了半路。而他带出去的百十号人,皆已陈尸荒野。据息是遭了伏击,所以全军覆没。幸亏沈开命大,被找到时尚存一息,于是一抵达承平,便被送入圣利恩教会医院救治。

娉婷闻讯后立即赶来,直到亲眼看见沈开被推出手术室,听医生说他性命无虞后,眼泪才落了下来,这一哭便不可收拾,帮着护士将人安置好,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不大一会儿,周庆余也来了,娉婷连忙起身喊了声“周少”,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身为军人所面临的危险,各种场面在她心中早已预演过无数次,只是没想到,当危难真的降临,却又是另一重悲恸了。

周庆余心有不忍,“娉婷,抱歉。”

娉婷摇了摇头,“沈开有他该做的事,怪不得周少。”

周庆余不再多说什么,去跟医生了解了沈开的情况,伤者性命无碍,只是左腿伤的严重,恐怕会落下病根,想恢复如初怕是不能了。他心头“咯噔”一跳,随即又宽慰自己,活命比什么都强。

而沈开带出去的人,却已经回不来了。尸体被找到时,已有腐坏迹象,不宜跋涉搬运,于是只得就地埋葬。

隔天,派出去找寻陈永青等人尸体的一小队也回来复命,同样因为死亡时间过长,尸体腐坏,而被就地掩埋了。

周庆余安排人为死难军属发放了足额抚恤金,不论是遭到枪决的,或是中伏牺牲的,不得区别对待。而陈永青等人叛逃一事,只字不许再提。

沈开醒来后,精神依旧恍惚,强撑着将遇伏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周庆余也派人回原地调查,可惜对方清理了伏击现场,没留下丝毫证据,于是只得无果而返。

唐维森一通迟来的电话打到了周庆余办公室,说才刚收到的消息,对陈永青叛逃一事表示遗憾,得知周显余对其下了重手,便狠狠地斥责了他。话锋一转,又说他此举也是为了稳定军心,虽然过分了些,却也情有可原。

周庆余无兴致多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唐维森又道,要将周显余调回北伐前线,免得两兄弟矛盾深化,闹出什么大乱子。

显然周显余已发挥完最大效用,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周庆余并未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后,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疲累。加入国民革命军,是下了极大决心的,没料想尚未施展报国之志,便接连遭受打击,他伸手抚平衣领上的褶皱,感到有些失意。

沈开重伤未愈,人还躺在医院休养。娉婷从伤痛中缓了过来,这阵子忙着伺候沈开,人都累瘦了一圈,却精神十足。她事事亲力亲为,从前那么一个养尊处优,刁钻伶俐的大小姐,如今经历了大苦大难,仿佛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大人。

周庆余暂且放下军务,做起了富贵闲人,于是便时常去医院探望沈开,看着娉婷忙前忙后,心中也颇有感慨。

沈开从周庆余口中得知目下情势,不免有些着急,“司令打算怎么做?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

周庆余却道:“南征北战了这些年,一直被权利欲望裹挟前行,走一步看一步,细想想这一路摸爬滚打,除了保全自己,并无更大野心。若无强敌环伺,你我尚可维持一阵太平日子,可如今局势一天乱过一天,军阀各自为政终非长久之计,眼下唯有促成统一,才能有望与敌一搏。”说到这,他突然自嘲一笑,“我虽素无报国之志,但大局当前,若能出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您又怎么确定,唐维森是最佳之选?”

周庆余摇了摇头,哪有什么最佳,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但愿他一番决心别为旁人做了嫁衣。

消停的日子没过几天,五月初,卢行知从沪都来了消息,大批在沪共产党遭到暗杀。

上个月中旬,沪都两大帮派分子乔装成工人在闸北、沪西及虹口等多个地区袭击工人,并占领沪都总工会,租界表面派出军警维稳,实则抓捕工人和共产党。有传言说此系列事件是国民党策划。

周庆余眼皮一跳,心中有了预感,暴风将至,劫难才刚开始。

沪都发生的事,已不算是秘密。温言在与董校长交谈时,也听说了一些。董校长满脸憔悴,也不瞒温言,说这阵子为了接应沪都过来的同志,没睡一个好觉。

温言不禁想到了什么,“那乔老师和林记者可还安全?”

董校长点了点头,“他二人已随沪都过来的同志一起抵达承平,由孙茵负责安排好了藏身之处。”

温言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好。董校长,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董鹤鸣叹了口气,“人老了便不中用,许多事还需你们年轻人顶上。”

“董校长说哪里话。”

他摆了摆手,“温老师,如今这情势,国民党的围捕行动恐怕很快会漫向全国,承平在周庆余辖下,如今亦非安全之地。越军改旗易帜是为促成全国统一,而今国民党高层与却日本人暧昧不断,周庆余接下来如何动作,还需慎之又慎。温老师,可明白我的意思?”

温言点头,郑重道:“您的意思我明白。”

与董校长谈话后,温言匆忙去见孙茵,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孙茵起初还有些迟疑,但听温言说了与董校长的一番长谈,便放下心来,说还真的有些事需要她帮忙想办法才好。

礼拜天,周庆余携温言去医院探望沈开,离开时已近晌午。

二人出门未带司机,周庆余亲自开车,汽车驶入鼎元街,他突然提议要跟温言约会,去吃西餐看电影。

温言笑吟吟地,“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这个?”

他回道:“咱们成婚也有几年了,日子都过出了老夫老妻的滋味。我担心再不花点儿心思,你就要厌倦我了。”

温言有些红了脸,“周司令可真会耍贫嘴。”

两人先是到起士林吃了西餐,后又逛了鼎元街几家成衣店,周庆余怂恿着温言试了几套洋装,连连点头赞叹,看多了她穿旗袍的模样,便觉得这洋装分外新鲜,再又去了吴记旗袍,看见新来的上好料子,仍是忍不住动心。

吴师傅年岁渐长,逐渐将活计交给徒弟小鱼去做,但因与温家交好,所以温言订做的旗袍,吴师傅势必要亲自动手的。

从吴记出来,周庆余又道:“洋装看着虽新鲜,但阿言还是穿旗袍最好看。”

温言抢白,“你这心思可比女孩子还要多变。”

他忍不住笑道:“我也难的很,娶了梦寐以求的女孩子,总觉得怎么对她都欠缺了一点儿。”他突然扭身正对她,双手拢住她肩头,“有时候恨不得把我能给的都给你,好让你一生幸福快乐。”

温言眸子里仿佛一潭清水起了涟漪,“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你把所有都给了我,自己孑然一身要去哪呢?你知道那并不能让我一生幸福快乐。我的幸福快乐,是跟你一起过完余生。清禾,你我来日方长。我不求权势富贵,只愿得你一人心,白首到老不相离。”

来日方长……周庆余也但愿来日方长,只是这样不断变幻的形势和环境,他却什么保证也给不了阿言,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旋即以宠溺的表情掩饰,摇了摇头,道:“你这傻丫头,我只是说几句好听的情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孑然一身地离开你?我恨不得时刻跟你在一起,哪里舍得离开?”

温言也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伸手将周庆余抱紧,“是我多心了。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清禾。” dcTH4Vq9e+1lsIOjAKVTSMh1jLNb5B5N7cbvLUhyq8mVJ2XupHnkZp1gZSe4A49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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