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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死心

谢父被说的动了心,虽说与孙永昌有着表亲关系,可他宰起人来六亲不认。再一憧憬沪都的大好前景,便真的有了搬迁的打算。谢家暗地里将生意逐渐转移到沪,却不料陈中庭中途追加条件,说要与谢家结儿女亲家,让大家彻底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按说是桩不吃亏的买卖,可谢父听说过,陈中庭那个女儿先天不足,品貌也十分一般,他儿子仪表堂堂,娶这样一个媳妇回家,不光毁了儿子半生,对谢家而言也确实有失体面。何况陈中庭身在权利上游,是不可能答应女婿纳小的。

谢父犯了难,生意已经挪走了大半,再挪回来怕是折耗太多,倘若拒绝了婚事就等于同陈中庭撕破脸,往后沪都的生意也就完了。万一事情再被孙永昌知道,那谢家的日子也就走到头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跟儿子说了这事儿,彼时谢铎正与温言热恋,已然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听了这话自然立即拒绝,还妄想劝父亲留下。

父亲万般为难,终于老泪纵横,说儿子是要逼死他。谢铎只得先服软,想着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可谢父一见儿子松口,便索性把事情做到底,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将来事业做大,两家互相倚仗,要纳妾娶小陈家也说不出什么。

谢父趁机狮子大开口,要陈中庭出让手里煤业公司和造纸厂的股份给女儿做陪嫁。陈中庭一听便撒起火来,怪谢家贪心不足。

两方谈崩,谢铎倒是喜闻乐见,可谢父终日愁苦,动不动涕泪横流,怪儿子不孝。一时说他是谢家独苗,做父亲的也不愿见他进火坑,一时又说他作为谢家子嗣,需得扛起重任,娶个傻妻算不得什么委屈。沪都的生意停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拖垮谢家。

谢铎只得反过来劝父亲,说温言是家中独女,若娶了她,温家的家业迟早也是他的,谢家要做大,未必就非要依靠陈中庭。何况即便与陈家结了亲家,谢家也是地位低的一方,到了沪都还是得听凭差遣,一辈子抬不起头。反观温家,温正元总有老的那天,到时候也就只能由着谢家说了算。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否则再多荣华富贵,不能随心所欲又有什么意思?

温言听到这,眼波一转,看向他,“你心里当真这样想?”

他百般掩饰,“不,那只是权宜之计,父亲逼我太紧,我实在没别的办法。阿言,你相信我。”

她点头,是与否,都无关紧要了。

谢父倒是将儿子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便立即准备为儿子操办婚事,恶狠狠地下了决心,要风光大办!要人尽皆知!

于是温言便在那天的良辰吉时被接到了谢家,又在谢父接了一通来自沪都的电话之后,被送回温宅。一场华丽盛大的婚礼,匆匆落了幕,留给人无数谈资。

谢铎苦笑,“到了沪都,我才发觉那场婚礼不过是父亲故意做给陈中庭看的。他在逼陈家妥协,果然他押中了,陈中庭在你我成婚当天答应了他的条件。父亲与陈家相交多年,早掌握了彼此无数把柄,实际上除了成为一家人,没有更好的出路。我是谢家一份子,我认了命,遂了父亲的的心意,娶了陈家小姐。”

温言看着他,心中涌起一丝感慨,有些事既已发生,就非得你接受不可,别去刨根问底,追那个是非曲直,否则只能是劳累一场,最后才发觉无法以对错论之。要怪,只能怪时间不对,人不对。

谢铎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陈家小姐并没有传言中的不堪,只是脾气有些大,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时刻需要宠爱。我们相处的……其实蛮好。”

陈小姐的确相貌尚可,却不懂与人相处,永远像个娇纵任性的孩子,动辄摔东西打佣人,有一回和他吵架,顺手就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扔到了他脑袋上,血顿时流了满脸,好似恶鬼索命一样惊悚,吓的她尖声哭叫着向他扔更多东西。事后两人一起住进医院,陈中庭看望完宝贝女儿,又来训斥不懂事的女婿。

谢铎把后悔和苦楚全咽在了心里,对面坐着的是与他相爱过的人,他竭力地将尊严和脸面摊平放大,发觉尚能遮羞后,不禁松了口气,但却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的姿势,仿佛稍有松懈,那些狼狈的过往便会露出边角,让他苦苦粉饰的表象瞬间土崩瓦解。

他暗地里握紧了拳,不能将更加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这样起码两个人还算势均力敌。

当年初到沪都时,父亲还在为自己的老谋深算而沾沾自喜,想着能顺利拿到陈家煤业公司和造纸厂的股份,但没承想造纸厂出了事,倒闭了,尚未到手的股份就这么打了水漂。

好在陈中庭守了另一半诺言,将煤业公司的股份拿了一部分出来给女儿做陪嫁,但却始终紧攥着公司大权不放。谢家历经一番挣扎过后,也摆平了心态,开始死心塌地为陈中庭卖命。

谢铎的确有些生意头脑,凭借着陈中庭的码头生意,建立了谢氏船运公司,仅仅几年时间,不光扭转了陈中庭生意上的糟糕局面,更参与瓜分了沪都海上贸易运输这块蛋糕。谢铎乘着岳父的东风,在商界的地位一路攀升,也在陈中庭跟前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生意上盘根错节的关系,早将两家人捆绑到了一起。陈中庭为官不方便掺和的生意,全部由谢家代劳,他在背后坐收渔利,而谢铎也享尽了人前风光,但当他头上包着纱布出去谈生意时,还是能从旁人艳羡的神情里看出些别的东西,那些人不如他有钱有势,却分明在为他遗憾,仪表堂堂,才华无限的一个男人,却拥有这样一段糟糕的婚姻,他娶了一位疯太太,动辄扔东西砸人。

这段婚姻成了他的“污点”,他不愿被人提及,却不得不每日回家面对他的“疯太太”。如今终于如谢父所愿,两家成了互相倚仗的态势。岳父为了稳住他,催促着二人生孩子,父亲却怕生出来仍旧先天不足,暗地里教唆他养外室。

他看着父亲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笑,于是把心一横,冒着头破血流的风险让太太怀了孕,听医生说恭喜的那一刻,他生出一种报复父亲的快感。

可是陈小姐怀了孕仍旧脾气暴躁,动辄怒火滔天,又不懂爱惜自己,几个月后不慎滑胎。可怜的孩子与这世界无缘,尚未出世,又要重新排队投胎。

得不到的成了心口的朱砂痣,他终究是不甘吧,总想亲眼看看曾经被他放弃的女孩子到底成了谁的新娘。岳父年事渐高,对他的管制逐渐放松,听他有了回承平的念头,并未横加阻拦,再加上周显余参股仙林舞厅,陈中庭的目光自然也就放在了唐维森身上。军需物资是门大生意,只要这仗没打完,钱就永远赚不完。

温言离开茗香楼后,便回了璟苑。头顶长空浩瀚,心里一片清朗。

如今再提起往事,已然没了当初的痛不可当,只仿佛多年悬案告破,听闻真相的一刻,除了松一口气,便再无更多情绪了。

周庆余加入国民革命军,督军署变成了司令部。而肩负整编差事的周显余,则少不了与大哥打交道,进出司令部与璟苑亦成了家常便饭。

二人在整编事宜上一贯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周显余是回来报仇的,所以处处为难算计,却又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令周庆余颇为头疼。

今早,周显余再一次来了璟苑,二话不说就要开着车往里冲,小权带了守卫拦在车前,直等到管家从周庆余那儿得了允许,这才放行。周显余面色阴森,怒气翻天,一迭声地骂小权“狗奴才”、“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然后开着车从他身旁擦过,摆明了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好在小权反应够快,及时闪避。

周显余将车直开到廊前,一脚急刹停住了,然后施施然打开车门。这一幕被周庆余尽收眼底,他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就这么带着情绪开始谈公事,不消一会儿便起了争执,吵完了架又各自平复,然后再接着谈。

临近晌午,厨房备好饭菜来请二人用餐。温言家访未归,饭桌上便只有两兄弟。

俩人有好些年没有一起吃过饭。周庆余早年在日本留学,回来后又总被周显余拉帮结伙地针对,于是便索性做出个浪荡模样,时常不着家。父亲周楚正以为悉心栽培的长子变成了个眠花宿柳的纨绔,一度对他失望之极。

待到他在父亲跟前崭露头角,直到如今,周显余都拿他当仇人看。二人之间兄弟情分本就淡薄的很,周显余为对付亲哥哥向来不择手段,周庆余恨到实处,便只当没这个弟弟。

可如今势如水火的兄弟俩竟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倒有了些世事无常的况味。 MWkHNBpXFvaFgcy0MOTxSTEyxHKQqDofVwxjF4RAYemY5oTxfYzYP0tlHmeCbe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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