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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心火燃尽

三月底,周庆余便接到了唐维森下达的文件。

文件称,为更好地将越军与国民革命军融合,方便统一调配,要对周庆余麾下所有军力进行全面整编,所有相关事宜交由周显余负责,并随时向唐维森汇报。

周庆余的确曾与唐维森有过共识,在适当时机进行军队整编,以便团结军心,却没想到一切来的这样快。但如今唐维森是他的上峰,对整编事宜有决策权,许多事已经由不得他了。

周庆余有一丝后悔,当初改旗易帜是为促成统一事业,双方本可以平滑过渡,但眼下情况有变,失踪已久的周显余突然横插一脚,想必也是他向唐维森进言要加快对越军的整编,所以文件下达才会如此迅速。周显余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报复目的更是昭然若揭,倘若整件事由他负责,可以想见,日后会发生什么。

如今这境地才叫进退两难,与淮军一战,已经使越军元气大伤,周庆余即便想从国民革命军中重新独立出来,也是有心无力了。再加上被抽调走的连诚及一个师的精锐,如今都成了唐维森要挟周庆余的筹码。

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收紧,周庆余推开文件,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毫无办法,真的毫无办法,一口气就这么郁窒在胸口,不吐不快。

自打越军脱离舒敬章的掌控,周庆余已经许久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人绑了他的双手,押着他前行,每一步都艰难至极。但为了守住要坚守的东西,他低过头,也求过饶。

他拿起电话,拨给唐维森指挥部,铃声响了三次,每一声仿佛都比往常来的迟缓,他屏着呼吸等待,直到听见那头有人应答。

周庆余对军队整编的决策提出了质疑,却被唐维森利落地挡了回来。两人的谈话有些不愉快,末了唐维森还一副“体贴”模样,说专程派了他的亲弟弟周显余来负责整编事宜,就是怕旁人生插一扛子,会与他闹不愉快。

周庆余一时口快,“我与周显余早年间那些事,维森兄不会不清楚。”

唐维森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亲兄弟,哪来的深仇大恨?真有那么大矛盾,就趁此机会和解了多好。兄长我来做这个和事佬,如何?”

周庆余心里清楚,唐维森这是心意已决,再难更改了。

正德高中一开学,温言便向董校长报了到,而后整天往返于学校与璟苑之间,忙的没心思想其他事。这阵子周庆余忙于军务,两人很少有机会坐下来聊些家常。但温言察觉的到,每当他回到家中,便会小心地掩饰住脸上的愁云惨雾,不想被她发现。璟苑里的气氛日渐消沉,带着些许山雨欲来的意味。

礼拜六,温言照惯例往学生家中做了家访,从学生家里出来后,便沿街走了一段,到路口正打算搭人力车回璟苑,却不料一辆别克汽车堪堪停在跟前,挡了视线。

有人摇下车窗,看向她,“阿言,这么巧,在这遇上你。”

温言看向车内人,打了声招呼,“谢先生,你好。”

谢铎下了车,笑了笑,“别这样生分,就算你我没缘分……连朋友也当不得吗?”

温言倒很想利落地回一句“当不得”,但到底不想当着他司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于是将脸扭向别处,缓了缓道:“今时今日,还有这个必要吗?”

谢铎怔了怔,似乎在思索问题的答案,但结果的确是否定的,于是将话题转向别处,“听说你在正德高中做国文教员。”

温言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她并无聊天兴致,这让谢铎有些挫败,她变了,不过几年的时间,她变的如此陌生,可心里头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地拱着,总让他不甘心就此放她离去。他又道:“不如找个地方聊聊,杵在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温言拒绝得很干脆,“抱歉谢先生,我赶时间,恕不能奉陪。”

谢铎不肯放弃,“躲着我吗?我有这样可憎?你嫁的人位高权重,可我如今也不差。这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遇上的时候。你打算一直这样给我脸色看?”

温言不语,她并非要给谁脸色看,只是觉得两个人没什么可聊的罢了。

他继续道:“你是怕我纠缠你吗?这么多年过去,我早没那份心力了。”说完他伸手扶着车门,“上车吧。”

温言思忖了一瞬,弯腰坐进车里。或许谢铎说的没错,他们有必要谈谈。两个人都是从那年少岁月里走过来的,彼时二人皆初尝爱情滋味,都恨不得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翻出来献给对方。同样的拳拳之爱,谢铎不比她少半分。只是后来变故突生,让这一切戛然而止。她曾经怨恨过,可如今她周围好似朗月清风,当初的那些情绪早已飘然远逝,那么跟过去做个了断,倒也未尝不可。

汽车驶过落英湖畔大道,谢铎望向车窗外的温宅,似有所感,叹道:“温伯伯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些。”

“多谢你挂怀。”

“你客气了。当初温伯伯待我不错,我是遗憾没能回来吊唁。”

温言不由冷笑,当初待他好是真的,可被谢家悔婚后,父亲骂出的那些难听话也是发自内心。他恨谢家恨得咬牙切齿,更将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只可惜谢铎并没在跟前亲耳听见,这泼天怒气便悉数发泄在她身上了。

谢铎没经历过那些疾风骤雨,所以才将话说的云淡风轻。温言很想说些什么抢白他,但终究没再开口。

二人最终在茗香楼下了车,是温言一再要求的,这里地处繁华,是聊天的好地方。否则汽车再往远了开,不知道最终会停在哪儿。如今哪里都不太平,她不得不谨慎着些。

司机在车里等着,二人进了店里,由茶博士引着上了二楼,进了包厢。谢铎点了一壶雀舌,等茶送来,便打发了茶博士,包厢里只剩下他与温言两个。

一室静谧,伴着丝丝缕缕的茶香,聊上几句家常,对温言来说算是很好的消遣,可惜对面坐着的人并非一个好的谈话对象。

还是谢铎先开了口,“阿言,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有根茶叶在薄胎白瓷的茶碗里打着旋,温言瞧了一眼,抬手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笑了笑,“谢先生,这话你已问过多次。”

他先是一怔,后来发觉她说的没错,不知怎么的,总想听她说些什么才肯罢休似的。说什么呢?说没有他的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如意吗?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弥补心中不甘。

其实她的事,他都清楚,毕竟根在这儿,走的再远,谢家还是跟这里有着扯不断的联系,这些年总能从旁人的嘴里听到些她的消息,知道她为悔婚伤情,知道她做了国文教员,也知道她嫁了个权势滔天的男人……

他本不信她能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可那天在酒会上他观察了许久,她和那个人比肩而立,动作亲昵,眉目间的神情更做不了假,再到枪战发生,她不顾危险去找那个人……谢铎终于信了,她如今爱着那个人,甚至比当初爱他更甚。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同样踏进泥沼里的两个人,本该陷得更深的那个人率先被捞上了岸,而另一个还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不公平,实在不太公平。

谢铎陷在思绪里,手指绕着茶碗打圈,不期然被烫了一下,回了神,明明已经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见了面却又开始胡思乱想。他兀自笑了笑,“想跟你聊聊天,总是不知怎么起头。”

温言道:“谢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他安静了半晌,才涩着嗓子开口,“阿言,我一走就是七年,你……恨透我了吧?”

温言一怔,她的确恨过,当着一众宾客被毁了婚,说不恨是假的,可又觉得兴许他有苦衷,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同她解释。但终究等来的,却是谢家举家搬迁的消息。

对面这个人,在她眼前消失了七年。温言没有试图打探过他的行踪,她心里清楚这段感情结束了,只是伤痛扎根于心,她用了很久才将伤痕抹平。所以现如今谢铎问她是不是恨,她不恨了,过去的一切对她已经无所谓了。

温言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曾经清俊的年轻男人如今面带风霜,眼角有了皱纹,鬓角生出华发,就连锦衣华服也掩饰不住他的一身疲倦。

她有一刻的动容,谁的日子又是好过的呢?可转念又笑的云淡风轻,“人生匆匆几十载,活在怨恨中实在太过无趣,谢先生心里不必再有负担。不如给我讲讲你的事,当年你弃我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是想求一个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凡事有了因,便想求一个果,她亦不能免俗。

谢铎将当年悔婚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谢父为人野心甚大,多年前搭上了沪都高官陈中庭。谢家在沪都的生意多得陈中庭照拂,但终究是地方官员,手再长也伸不到承平来,官商勾结倒是获了不少利,可到手的钱财又要割去一半“孝敬“孙永昌。陈中庭多次劝说,谢兄不如举家来沪,这里是“东方巴黎”,十里洋场,遍地黄金。 qiIPWQtqL3R16qf2/55nhSYsDyfPNJMRTVrn6P5LUBnI6VDRUw0VLGjB9LarMT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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