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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知旧事

孙茵接过话茬,道出真相,她其实是共产党组织中的一员,倘若被周庆余送回南垣,将打乱她的原有计划,于是董校长预先就打算好将她从赵家坎带离,送往沪都继续开展工作。只是后来她身受重伤,休养了很久才重新投入工作。

温言讶异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她与孙茵相识许久,却不知道她原来还有另一重身份。

董鹤鸣道:“为孙茵的安全着想,才没将实情透露给温老师,害你伤心了许久。”

温言自然懂得孰轻孰重,“那乔老师……”

董鹤鸣幽幽道:“乔立文老师当时也不知情,实际是被我利用了。”

孙茵道:“乔老师也加入组织了,是林怀仁同志发展了他。我听他们说你参与了工人罢工游行,还帮忙救人。乔老师每每提到此,都夸赞阿言你‘巾帼不让须眉’。”

温言汗颜,“惭愧的很,也没帮上什么。最后还是董校长救了人,又将人安全送出承平。”

董校长道:“能成功救下林怀仁同志,还多亏了周庆余暗中帮忙。当晚出现了一拨人援手施救,想必碍于立场,不能表明身份。但依我看,是他的人错不了。”

温言听完微怔,心中不免有所触动,这些话竟从没听他提过,也不知他背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想到这不自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回神岔开话题,“那林记者和乔老师眼下可都在沪都?”

孙茵道:“目前还在。组织上已经在全国各地开展工作,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去哪里。我也是如此,这次回承平也是为了工作。”

聊了许多旧事,温言险些忘了此行来意,与董校长说了想回正德高中教书的意愿,他痛快地答应了。随后温言告辞,与孙茵一同离开董校长家。

两人舍不得分开,又就近钻进一间茶舍里接着叙话。

翻滚的开水倒下去,不消一会儿,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泡好了。孙茵将斟了八分茶水的甜白瓷茶碗递过去,就着袅袅茶香,说起这两年多的点点滴滴。

因为认同组织的救国理念,她被董校长发展加入共产党组织,至今已有五年时间,之后便暗中开展工作。孙茵曾试图发展她的父亲孙永昌,可惜他的心思全铺在追权逐利上面,且对我国当下困局毫无同理心,于是就此作罢。

孙茵为报社写时评社论,向来有一说一,从不怕得罪人。周部入驻承平后,她以“吾生”为笔名的几篇文章刊出,不想却引起了周部的注意,为了掩藏自己的第二重身份,她将笔端的注意力转移到孙永昌身上,果然周部很快就查到她是孙永昌的私生女。

温言不知背后竟还有这么多关节,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一幅假画里,画中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可现实的世界里却处处机锋。

孙茵笑说,“兴许你家那位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了。”

温言与孙茵从茶楼离开时已过晌午,回到璟苑就听小权说有客到,行至廊下,远远地就听见正厅内一阵朗朗笑声。

沙发里两个男人交谈甚欢,听见门口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过来。

温言听人喊了声“嫂子,过年好”,一瞧果然是卢行知来了,于是笑着上前招呼,“是寒亭来了。近来可好?”

卢行知起身迎人,“托嫂子的福,一切安好。”

“这次过来可要多住一阵子,平日里总听清禾念叨你。”

“多谢嫂子好意,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卢行知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揖了揖手。

温言心知他此番来承平必然不是简单的出游,也不打扰二人谈话,转而去了厨房,叮嘱厨子备好酒菜为卢先生接风洗尘。

卢行知收起脸上从容的笑意,叹了声,“你们这对恩爱夫妻,着实令人羡慕啊。”

周庆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卢行知追问什么经这样难念,周庆余却不肯再深说,只得把话题引向庞师长的七姨太,说庞师长遇刺后,她执意回了老家。

岁月如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两个人说到底没有缘分罢了,卢行知眼底仿佛涌过千山万水,最后都归于沉寂,只留嘴角一丝苍凉笑意,慨叹一声,是命该如此。

卢行知在璟苑住了下来,平日里优哉游哉,倒真有点儿度假的架势。闲了就跟府里几个年纪轻的女佣逗逗趣,夸人的话出口成章。姑娘们知他修养好,懂得拿捏分寸,倒不羞赧,也颇爱搭理他。日头西斜,他就与承平的权贵名流们混作堆,一起涌进枫叶大道的仙林舞厅,买张舞票请姑娘跳支舞,再请她喝杯白兰地,说几句风月话,作一副逍遥闲人模样。

夜色浓重,仙林舞厅霓虹闪烁,与当空皓月交相辉映。建筑内歌舞升平,一张舞台让看客们忘却外面的纷乱疾苦。

周庆余从楼上贵宾包厢出来,身旁跟着衣着入时的交际花黛西小姐,楼下几道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忽略了他们身后戴着帽子,隐在暗影中的男人。

出于安全考虑,唐维森出行一向低调。仙林舞厅如今成了承平第一交际场所,选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见周庆余,在外人看来像极了臭味相投的男人们聚作一堆在寻欢作乐。

周庆余站在楼梯上,楼下情景尽收眼底。卢行知正坐在贵宾区,端着酒杯与姑娘聊的正浓,此时却也腾出目光向上瞥了一眼。三人走下楼梯,唐维森先一步没入人群,黛西小姐婀娜妖娆,惹人目光,最合适留下打掩护。

近来名流圈内都请不动黛西小姐了,私底下传言她傍上了大人物,结果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弄权者哪能不爱这样的尤物,再想想眼前男人与女教员的爱情佳话,美则美矣,却不如与交际花的绯闻传起来让人面红耳热。

男人们投来艳羡的目光。柯颂月知道自己身为女人的优势,所以从不私藏,她乐于展露自己妖娆的身段和风情的面庞,脸上带着妩媚的笑,从容不迫地挽上周庆余的手臂。

恶作剧达成,被她挽住的手臂一僵,步子也跟着一顿。

柯颂月低声道:“这么些人瞧着呢,周帅不会想甩开我吧?”

周庆余面上毫无表情,“你这样容易叫人误会。”

柯颂月嘴角带笑,“周帅可别委屈,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还不足以叫人误会吗?何况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唐先生打掩护。往后叫您家那位知道了,我可是要背上骂名的。到时候周帅可得替我周旋着点儿。”

周庆余哼了声,“黛西小姐伶牙俐齿,周某自愧不如。”

柯颂月一边同熟人挥手打招呼,一边得意道:“好说好说。”

见二人走近,卢行知与身旁的姑娘告了别,便起身相迎。三人一同出了仙林舞厅,客人们的汽车在门前停了整排,周庆余送别了柯颂月,便与卢行知一起上车离开。

月色清冷,街道上寂静无人,车大灯照着前路,引擎声惊起尘埃。司机驾驶技术良好,轻车熟路。卢行知望了一眼身后辉煌依旧的仙林舞厅,再想起方才站在周庆余身边水蛇一般的女子,不无感慨,“你和这位柯小姐倒是颇有缘分。”

周庆余牵了嘴角笑道:“听起来,寒亭话里有话。”

卢行知自问不愿管人家务事,但眼下情况有所不同,前阵子他追到了自己心仪的人,恰好能与嫂子温言扯上些关系。这几天他住在璟苑,倒也看出了些端倪,夫妻俩大约闹了矛盾,面上也算和睦,但心细如他,却从二人的相处中嗅到了一丝别扭,再瞧柯小姐的架势,很难不让人生出些想法来。

末了,他却摇了摇头,“感情的事你向来比我拎得清。你和嫂子之间,哪容得我一个外人置喙?”

话外音一层接一层,周庆余也不恼,跟他解释了来龙去脉,包括柯颂月为何来了承平,以及与唐维森的几次秘密会面。

卢行知对唐维森的建议十分推崇,“既然对方向你抛来橄榄枝,何不顺水推舟?”

周庆余苦笑,如何抉择尚在权衡之中,卢行知不远千里从沪都赶来,也是有心同他商议越军前程。

周庆余自问不是什么心系家国的人,多年征伐也已然炼就一副铁石心肠,带兵打仗也从没有什么高尚目的,无非为了地盘和钱权名利,也为了手底下几万军人能活命。

但卢行知却说不对,“当真对国家现状无知无觉,为何当初不和日本人合作?你完全可以借助藤原靖背后的力量,将周边两省吞并,联手舒大帅便可以称霸包括淮越在内的东南地区。相较当下,岂不更加风光无限?”

周庆余道:“倘若这点儿底线和血性都没有,那也不配为人了。但有感知是一回事,能力挽狂澜是另一回事。我倒没想做什么乱世英雄,尤其自打有了温言,人也越发懦弱自私了,从前雄心勃发的日子仿佛也一去不复返,只想守着小家过消停日子。”

卢行知感叹,“乱世当道,列强虎视眈眈,国土一再割让,想过太平日子恐怕只是奢谈。覆巢之下无完卵,谁又能独善其身?”

周庆余心有动容,自打西方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我国国门,几十年来风雨飘摇,国土四分五裂,百姓民不聊生。封建走到了尽头,可腐败仍在继续。回首前尘,能望见的除了不尽的屈辱和眼泪,只剩千疮百孔。

爱国志士四处奔走,呼吁国人奋发图强,团结一致,共御外侮。

如今革命军一路北上,势头刚猛,大部分割据势力恐已成强弩之末。要想共御外敌,先要集中权力。周庆余深知统一势在必行,可手底下几万军人的前程握在他手里,做决策当慎之又慎,倘若改旗易帜不能确保为国为民,又凭什么让他的兵去为当权者卖命?

周庆余仿佛置身进退两难的棋盘之上,手握重兵,却茫然四顾,前方等待他的,唯有一场豪赌。

卢行知倒足够洒脱,“你身系越军前途命运,心怀顾虑也是应当。可长痛不如短痛。咱们一届凡夫俗子,求得个俯仰无愧也就够了。哪能万事皆在掌握?” b6SMHTaqBK40GInFVwMu0lumCl4FeYKyaSpcY9knqG3JP9zJw+Gn0wBRDBJydP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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