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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风起雾浓

徐大年决心收回商会会长的权利。

先是联络了那些曾上门请他“出山“的支持者,了解了商会内部的大致动向,再以商会会长的名义,诚邀全体同仁参加会议,正式宣布复出。

会议非常短暂,却让温正元结实地伤了脸面。徐大年收回权利,是师出有名,温正元作为代理会长,说任何反对的话,都显得他觊觎会长那把椅子,爱惜面子如他,自然拉不下这个脸。

倒是徐、温双方各自的支持者们,纷纷表达了己方观点,聊到酣处,险些吵起架来。徐大年一方斥责温正元做代理会长行使权力无度,仗着与周庆余的翁婿关系,在商会搞“一言堂”。温正元一方则怨怪徐大年身为会长,疏于管理商会事物长达一年之久,在其位不谋其政,为长远考虑,不得已推举代理会长。

温正元虽说气的脸色发青,但到底还是摘了代理会长的名头,为了面子好看,还得说上几句场面话,“各位,容我说几句。既然徐会长病愈,自然是要回来主理商会事物,倒没什么可争辩的。承蒙各位厚爱,温某做代理会长这阵子,商会齐心向前。往后各位有任何为难之处,温某自当尽心竭力。”

温正元忍着一肚子气,将话说完,皮笑肉不笑地离席而去。

徐大年虽说顺利重新坐回会长那把椅子,却怎么也不踏实,如今商会内部势力一分为二,他与温正元的支持者不相上下,身为会长,这是个危险信号。

他心里头不禁冒出些许感慨,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当初实在不该为了翡翠楼的事置气,大丈夫有仇报仇,避世是懦夫行为。倘若能避一辈子也罢了,如他这般,避到半途又出世的,一见天日就落了下风。往后不知得花多少力气,才能追补回来。

徐大年闭起眼睛深想,要拿回主动权,得从温正元身上下手。

东郊兵工厂赶在了入冬前完工,周庆余与岳父温正元一同验收了成果。接着便把造武器的设备秘密运进厂房,钢铁原料也经由卢行知父亲的关系网,准备妥当。

詹姆士及技术团队在东郊的民房中造出了几种武器样品,周庆余特意抽时间来了一趟。詹姆士向他一一展示,确定哪里需要改进,而无需改进的武器,就将由兵工厂量产。

在东郊耗到太阳西斜,周庆余看了一眼怀表,叮嘱司机回督军署。

才踏进督军署大门,沈副官便迎了出来,“周帅,有情况。”

周庆余点头,指了指楼梯,“上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了周庆余办公室,沈副官将门关严,开口道:“周帅,徐大年去见了藤原。”

周庆余蹙眉,“我记得徐大年一直称病在家,小一年没露面了。”

沈副官道:“徐大年近期活动频繁,已经重新回商会主理事物。”

周庆余点了点头,几天前才见过岳父,倒是没听他提起这事。不过以岳父的为人,只会拣好听的说,这种折面子的事,不说也罢。

他摸了摸下巴,揣摩道:“徐大年主动找藤原,他什么目的?他与我岳父多有龃龉,在家闭关一年,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桥归桥路归路,两个人往后不相来往,二是继续缠斗,不死不休。徐大年显然想继续斗下去,否则不会去找藤原。他对藤原来承平的目的想必也有所了解。那么不久后,承平商会恐怕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徐大年与温正元的斗争史,周庆余多少也知道些,早先徐大年实力雄厚,许多人吃过他的亏,岳父温正元是个脾气硬的,徐大年虽说对他有所忌惮,却也在他身上捞了好处。起先尚算过的去的关系,到后来闹的很僵,最后连面子工夫也懒得做了。

与温言成婚后,他帮着岳父低价买了徐大年的翡翠楼,却也私底下给足了补偿。可在外人眼里,他成了岳父的“靠山”。徐大年不敢惹他,满心委屈地将自己关在家里一年。

眼下出来了,但单凭徐大年自己,对岳父仍是束手无策,搭上藤原,甚至再通过藤原攀上远在淮东的舒敬章,这场斗争的赢面也就翻番了。

周庆余眼皮一跳,他想到的,徐大年未必想不到,扭脸对沈副官道:“派人多留意他们俩的动向,有异常及时跟我汇报。”

“是!”

周庆余猜的不错,承平商会被徐大年一搅和,已然乱成麻。也不知从谁嘴里传出来的话,说日本商人藤原靖富可敌国,带着大批资金来承平投资做生意,却被周督军“拒之门外”。具体是什么原因,就由着各位充分发挥想象力。

商会上下,对此诸多评说。温正元倒是知晓其中原委,但要让人信服,东郊兵工厂的事势必要暴露。想起对女婿的承诺,兵工厂的事不能提,就只能搬出民族大义来,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只顾利益的商人眼里,显得不痛不痒。

以至于后果一发不可收拾,连拥护温正元的商会成员都私底下疑心周庆余拒绝藤原靖,是在抑制承平的经济。

商会内部舆论逐渐向外扩散,一些百姓不知缘由,也跟着以讹传讹,周庆余一时间成了心怀叵测之人。

而日本商人藤原靖则瞬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听闻他钱多路子广,商会内各个都想与之合作。徐大年便顺理成章地将人引荐给了大家伙儿,以此拉拢人心。

温正元周围所谓的忠实拥护者,看见利益来了,扭头便去投奔了徐大年。他经商半生,最懂世态炎凉。品过门庭若市时的热闹喧嚣,也尝过门可罗雀时的孤独寂寥。

可懂得归懂得,温正元生平最爱惜面子,实在无法泰然处之。回到家就是一阵大发雷霆,佣人们各个噤若寒蝉,谁也不知道老爷生的什么气,也没人上前讨没趣,只等着老爷自己想通了,气消了,也就万事大吉了。

藤原与承平商会的合作,闹的声势浩大。为此还特意开了场发布会,包括徐大年在内的许多成员都出现在会场,更邀请了承平最有名的几家报纸做了采访报道。发布会结束时,几个人站成一排,拍了一张合影留念。接下来的几天,各家报纸都在宣扬这次合作的正面影响。

藤原靖被顺利宣传成了中日两国的友好使者,他与传说中那些野心昭昭的日本人都不一样,他为人有涵养,做事有水平,有钱却没有架子。

他与徐大年合作,首先要在东郊投建一间纺纱厂,届时将招募几百个工人,这是造福承平的好事。消息一出,便得到了许多百姓的支持。

而周督军与藤原靖合作,也成了民心所向的事。

周庆余顶住了压力,将近几天的报纸都看了一遍,藤原放弃了与他直接合作,扭头选了一条迂回且收效缓慢的道路,但滴水石穿,时间一久,藤原或许会想办法控制承平的经济。这对周庆余而言,才是防不胜防的。

藤原与徐大年的合作,使承平陷入一种无端的浮躁之中,似乎走在街上的的两个陌生人也能因此找到话题。

徐锦程昨天哭到半夜才睡着,今晨醒来,发觉父亲不在家,也顾不上梳洗打扮,顶着一双肿眼睛便悄悄从徐公馆溜了出来。随身伺候的丫头要跟着,也被她打发回去。

锦程下了决心,她得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决不能由着父亲胡乱安排她的后半生。于是跑到路口,拦了一辆人力车,告诉车夫,“去督军署,要快!”说完,便将一顶宽沿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脸。

人力车夫脚程很快,抵达督军署时时间还早,进出督军署的公职人员络绎不绝。锦程见了这些身穿制服的人,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于是匆匆下车,一摸口袋,发觉没带钱,无奈只得将手腕上的镯子撸下来给了车夫,然后挥手打发他赶紧离开,自己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等周庆余的车出现。

不到一刻钟,周庆余的那辆庞蒂克车便出现在路口。锦程理了理头发和衣裙,确信自己没有不妥之处,才在周庆余的车停稳后,款步走上前打招呼,“庆余哥哥,许久不见。”

车门打开,周庆余正从车里出来,听打招呼声音觉得耳熟,抬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徐小姐,上回她为了翡翠楼的事来璟苑找他,他为了让她死心,说了不少伤人面子的话,眼下再见,他倒好像欠钱见了债主,觉得老大不自在,他轻咳了声,“徐小姐,真巧。”

锦程也摸不准周庆余的心思,他跟旁人不一样。跟她厮混在一块吃喝玩乐的姑娘小姐,各个都以为自己对男人很了解,每每挑起话题,便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可事实呢?她明里暗里地向周庆余表露心迹,却被无一次不被拒绝。 eCrNMi68Ji0YQFNYlqRefhnHdW697rpdqeYYqunGbzpNBALQtNk1dC5z98+NDs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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