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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骤雨前夕

不消两天,昱台上下都察觉了爷与夫人之间有了龃龉。别的不说,单从饭桌上就能瞧出些端倪,虽说夫人也从不缺席,只是她胃口极差,精神不济,人似乎也消瘦了。往常爷总喜欢给夫人布菜,俩人在餐桌上不必说话,单看眼神就知道小两口过的蜜里调油一般。可如今再看,整餐饭吃完,两人连个眼神交流也无,更别提开口多说一个字。撂下筷子,就立即从餐桌旁撤离,谁也不肯多待一刻,就好像有饿狼在屁股后头追着似的。

周庆余照旧四处应酬。年前恐怕都消停不了,没法子,稳住大局不能光靠他一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沈副官汇报军务就难上加难,每每开着车四处去寻人。

今天后半晌,好不容易在某总长攒的饭局上逮着人,周庆余却已喝的微醺了。

沈副官附在他耳旁低语两句,却比什么醒酒汤都管用。周庆余立时就精神了,跟东家告了辞,两人便匆匆回了督军署。

“什么时候发现的?”周庆余才一迈进办公室就开口道。

沈副官随手关了门,“前天夜里,本来不大确定。在城西租了间小旅馆住下了,昨天一整天没出门。今天一早才露面,是二少无疑。”

周庆余点了点头,去山上祭拜父母那天,就发觉有人比他早来一步,却未留下任何祭拜品。果然如他所料,是周显余回越州来了,“他潜回越州多久了?”

沈副官道:“不确定。周帅,要不要实施抓捕?”

他摇头,“先别打草惊蛇。他回越州,目的可想而知,除了他手底下的那帮匪兵,说不准还有其他势力在背后支持。盯紧了人给我继续查,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沈副官得了令,便迅速吩咐下去。

方才周庆余酒喝的酣意正浓,沈副官一来,折腾的他醉意全无。这会儿公事处理完,周庆余又耷下脸来,非拉着沈副官去喝酒。

沈副官自然瞧得出周庆余又是在哪里受了冷遇,但他不善说话,只闷头陪着他喝,偶尔还要听他发牢骚,说女子难养。

沈副官在他面前严谨惯了,也不知该附和什么,只是打心底里觉得,周帅这话放在自家娉婷身上却不适用,于是只得闷头再喝一杯。周庆余话说出去半晌,不见他附和,又开始嫌弃他为人刻板,根本不合适做酒友,于是撇下他一个人起身回昱台了。

佣人一见周庆余回来,各个噤若寒蝉,光看他脸色就恨不得退避三舍,谁也不敢上前讨没趣。倒是三姨娘日子过的很是舒心,闲下来还要唱上两嗓子,幸而早年间戏台上的功底还没全数还给师父,否则便要在一干佣人面前丢丑了。

眼瞅着就到了除夕,不论外头局势如何紧张,越州城内照旧如往年一般,盛景繁华,热闹非凡。

温言应着习俗,早早起床,由小环伺候着换了簇新的旗袍,又上了妆。按礼法,除夕要祭拜先人。周家往上数三辈,都是穷酸书生,没出过什么光耀门楣的人物,到了周楚正这儿才算彻底翻了身。早年间进驻越西,成了一方督军,他便辟了块地,着手兴建宗祠,说是以便后世子孙瞻仰。周楚正功成名就后,曾有不少亲戚前来投奔,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亲戚来了又走,渐渐地也就断了来往。

周家本就人丁不旺,自打周楚正过世进了祠堂,几个儿子为了督军之位打破头,一双儿女相继离世,祠堂内灵位多了几个,逢年过节能来祭拜的人却越来越少。

过程并没有温言想的隆重,周庆余给长辈进香,又将入驻承平一事说给过世的老督军听,算是圆了他的遗愿。

出了祠堂,周庆余便独自开车去了军部,也没什么要紧事,只觉得留在家里,叫温言看了碍眼。前几天听了赵娉婷的主意,去富恒商行订了一批烟花。照她的话说,年轻女孩没有不爱这个的,两个人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里相拥着看天边烟花绚烂,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罗曼蒂克”?

临近正午,烟花由商行派车送到昱台。周庆余得了消息,这才回府。商行伙计由小权指挥着,将烟花搬到空地上码齐了,再由管家领着去账房那儿结清款子便离开了。

周庆余看着眼前一摞摞的烟花礼炮,开始怀疑这东西真能讨阿言欢心?他笑自己竟听了赵娉婷这些没谱的话,为了博阿言一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蹿。一回头,瞧见温言站在门廊前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本来抱着的一丝希望也“咻”地熄了火,心里越发地没底了。

厨房忙活了一上午,各色菜肴纷纷上桌。昱台历经风波,如今人丁凋零,一年到头难得热闹。这么隆重的节日,主人家围坐餐桌旁,却尤其显得“冷清寒酸”。佣人们得了允许,便不拘礼数,在前厅支了几张桌子与主人家同吃同乐,如此,竟也有了一番繁荣景象。

热热闹闹的一餐饭吃完,佣人们又散开去各忙各的。周庆余寻了机会同温言说话,她面上清冷,对他不甚热络,问一句答一句,一点儿多说的意思也无。他在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倒也说不上难堪。只是瞧这模样,想逗她开心怕是有些难度。

随后沈副官上门,说有要紧军务汇报,周庆余便同他往书房去了。留下温言与三姨娘两个,不尴不尬地坐着。两人虽然也无太多话题可聊,却都念着大过年的总该有个合家团聚的气氛。

三姨娘捏了把瓜子搁在手里,边嗑边道:“温言啊,别嫌三姨娘多话,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就收收性子给大少个好脸,免得阖府上下都跟着不痛快。”

温言弯了弯嘴角,略带歉意道:“给三姨娘添麻烦了。”

三姨娘弯了弯嘴角,“哟,我可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她端起茶碗抿了口,却不知怎么突然有感而发,“自从大少进驻承平,这昱台便跟个空壳子没两样了,难得你们回来,还能热闹几天。”

温言没有开口说什么。三姨娘兀自笑了笑,接着道:“人呐,还是要服老。这上了年纪,真是越发地害怕寂寞了。佳瑜要是还在,也有十九岁了……”她停了话头,脸上显出落寞之色,不只是佳瑜,还有那个尚在她肚子里的小毛头,可惜投胎一场,连看一眼这人世间的机会也无,可恨的还是那个女学生……她抽冷子地回了神,顿了顿又道:“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说白了,母女缘分就这么一点儿,用光了也就没了。”

周家对四小姐的死三缄其口,温言不清楚来龙去脉,只大略知道昱台西南角别院里一场大火将人带走了,此后那里一片荒芜成了禁地,听三姨娘的意思,怕是也有许多不便说出口的话,于是只虚虚地安慰几声。

三姨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温言安慰几句,脸上立时堆起笑来,“喜庆日子,不提这个了。”又转了话头,说约了几个牌搭子摸麻将,这就要出门去了。“大少跟沈副官去忙军务,不定几时抽出空来。不如你随我出去打几圈,整天闷在家里,有什么趣儿?”

温言自打来了越州,听多见多了周庆余和那位柯老板的绯闻,所以宁可闷在家中,眼不见心不烦。按说三姨娘邀她出门,是不好开口拒绝的,只是想到跟几个陌生太太打牌应酬,必然不会轻松,于是推说身体不适,婉拒了三姨娘的好意。

三姨娘眼珠转了转,倒也不生气,“那你好生歇着,我出门去了,不好让几位太太久等。”话落,便披了大衣出门。

三姨娘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佣人,由司机载着直奔章太太家。章家是本地富商,章太太时常伙着另外几位太太约三姨娘沁茹凑局打牌。太太间的应酬,也没那么简单的,多是为夫家探消息铺路。沁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班太太们不过是想通过她跟周家攀搭关系,否则她一个戏子出身的姨太太,又有哪个瞧得上眼?

有人捧着就好,管他真情还是假意,这世上虚虚实实的事儿可多着呢,谁还较那个真呢?不过是图个乐儿。三姨娘也乐得去应酬,虽说恭维的话听得耳朵磨出茧子,却也总比整天闷在家里对着四面墙壁要快活的多。

汽车行至半路,三姨娘突然叫停,跟佣人道:“前阵子在瑞锦缘订的旗袍怎么还不到?明儿就要穿了。你去替我问问,别是出了什么茬子。”说罢递了个眼色过去。

佣人会意便下了车,临走前沁茹又嘱咐,“问过了就回吧,府里头正忙着,兴许用得着你。我这儿不用伺候了。”

三姨娘抵达章家,管家立即出来迎人。问过才知,另外两位太太已经到了,正同章太太在正厅叙话呢。

沁茹进门,三位太太赶紧停了话头起身迎人,章太太笑脸招呼道:“三夫人可算来了,快请坐呀。”又吩咐佣人,“阿香,换壶新茶。”

佣人动作麻利,茶水端上来,又悄悄退到一旁。

章太太继续道:“上好的雀舌,前阵子我家先生去四川办货带回来的,三夫人尝尝看呀。”又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还有老家产的云片糕和青团,娘家派人专程从沪都送来的,味道很好的呀。”

沁茹被人唤三夫人最是受用,可今天却有点儿心不在焉,半晌才反应过来章太太的话,喝了茶又尝了点心,称赞了两声。佣人已备好牌局,只等着四位太太围桌而坐。

三姨娘这手气时好时坏。周庆余打承平回来,她也跟着转运了似的,这阵子手气硬得很,今天照旧是“开门红”。她心里头却清楚,几位太太故意输牌罢了,这可都是牌桌应酬的惯用伎俩。

沁茹的难过,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各家太太都在揣摩她的可利用价值。倘若不是她人前一副昱台女主人作派,怕是也没这个待遇。眼下只能这么硬端着,能维持一天算一天。 ZreHXupa6E3eX+iuUQ7yBTYGrB9iAQ8DYiBtVcyOsyC1CTpsHs6SOckm85HOVy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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