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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狭路逢

三姨娘用帕子半掩着口,说话声音也低了几分,仿佛怕被旁人听了去,“这新夫人寡言少语的很,听说还是国文教员出身。每回见她,怀里总抱着本书,那模样活像个书呆子。照我说,真真不如你眼界宽、识大体。我瞧着大少倒是对她上心的很,不过这男人嘛,都是一个贱德性。当年老督军还不是看上个教会女校的学生,非要娶进门来,闹了一阵子,新鲜劲儿过去也就罢了。”

柯颂月听三姨娘东一句西一句,也摸不清她话里到底几层意思。不过女学生那事儿她倒略有耳闻,真假却是不可考证。老督军周楚正征伐半生,除元配夫人也只两房姨太太,众人皆知他醉心权术,对女色并不热衷。可过了不惑之年,却突然看上了个教会女校的学生,且拿出了上战场的势头,一路猛攻将女学生追到了手。老督军在家说一不二,宣布纳小也没人敢说个“不”字。泼天富贵摆在眼前,女学生也不扭捏,当即便答应下来。可就在进门前几天,女学生突发疾病死了,也不知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身上皮肤溃烂,死状凄惨。据说女学生死时已有三个月身孕,老督军为此伤情许久。

柯颂月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也不答话,女学生死都死了,难不成老督军会追到九泉之下?这新鲜劲儿不过去还能怎么地。

面上姐妹情深,暗地里角力不断。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而微妙,沁茹也沉得住气,就着甜白瓷的茶碗抿了口茶水,又将茶沫子啐掉,才打算开口说句什么,好把眼下的尴尬化解掉。

巧的是正好有人进门,撞碎了这一室静默。

三姨娘扭脸一看,是周庆余的司机,纳罕道:“你怎么回来了?大少呢?”

司机朝两位行了礼,“回三夫人话,爷还在谪仙楼,说想见柯老板,吩咐我回来接柯老板过去。”

三姨娘眉目含笑地瞟了柯颂月一眼,仿佛懂了什么似的,缓缓道:“叫我说什么好?这果真是心有灵犀呀。”

柯颂月也跟着笑了,却略带着股含羞带怯的意味,“沁茹姐快别取笑我。”又对司机道:“你先去车里候着,我随后就到。”

司机听了吩咐离开,柯颂月跟三姨娘又闲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耽误。

三姨娘也跟着起身往外走,说要送她几步,一边走一边打趣,“哎呀,什么叫缘分呢?这不就是了。才刚有人跟我念叨着想见大少,他就派人来接了。我可得紧走两步,免得有人心已经飞出老远了,还得耐着性子等我。

柯颂月回头嗔道:“哪个跟你念叨想见大少了?”

三姨娘掩嘴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忙着对号入座了?”

柯颂月知道沁茹是故意笑话她,你要是急了,可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于是慢悠悠开口,“我今儿可得给自己长个记性,下回万不能送上门给你寻开心了。”

柯颂月笑着便出了门,没承想迎头就遇见了刚回府的督军新夫人。目光碰上的一霎,两人皆是心头一跳。

三姨娘跟着也瞧见了温言,再看一眼身旁绷直了脊背的柯颂月,三人无话,场面一时尴尬至极。也不知方才与柯颂月的谈话被温言听了几成,三姨娘竟有种给人撞破奸情的感觉,心里头虚的很。可再看两位事主,她这颗心又渐渐落回肚子里,一时间免不得又想看场免费的好戏。

温言僵立在原地,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跟着发颤,她暗地里紧了紧拳头,强忍着纷乱的思绪故作镇定,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三姨娘,有客人在?”说完便朝着陌生女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柯颂月从没见过督军的新夫人,可不知怎的,方才第一眼她就确定了面前女子的身份,再听对方这一声“三姨娘”,不觉得意外,却不由得心头一揪。

她一双美目也变得贪婪,毫不顾忌地打量传说中的督军夫人,更不免拿来同自己比较一番。乍一看模样还不错,可惜瞧多了就觉得清汤寡水,没甚味道。周帅几时喜欢上这么个柴火妞的?

可惜再怎么贬低旁人,抬高自己,柯颂月都没能从中获取一丝快感,心里头仿佛堵着一口恶气,无法宣泄。她心里头明镜似的,只有这么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才是周庆余的良配,只是抵死不肯承认罢了。

三姨娘于无声处嗅到了一丝火药味儿,脸上立即堆起笑容,顺手放起火来,“哟,你们还没见过吧?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柯颂月柯小姐。”又对柯颂月讲,“这是咱们大少的新夫人温言。”

温言只觉得仿佛平地炸响一个惊雷,嘴角上的弧度再也维持不住了,细看眼前人,才发觉这眉眼和身段与戏台上唱《贵妃醉酒》那位柯老板别无二致。只见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眼神间仿佛诉说着与周庆余过往无尽的缠绵与纠葛。游走在承平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刊登在越州娱乐小报上的旖旎绯闻,如同一条吐着毒信的蛇,正在沿着她的脊背攀爬,让她浑身不适。不知怎的,胃里也跟着翻腾起来,越发觉得眼前这场面令人作呕。

柯颂月见温言这副不能自持的狼狈模样,心中暗笑,仗还没打就落了下风,实在叫人瞧不起。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柯老板俨然成了不战而胜的赢家,也就免不了志得意满了些,张口道:“温小姐,幸会。”

“温小姐”三个字叫的甚是“巧妙”,温言听了心头一紧,她咬了咬牙关,缓缓道:“久仰。”

柯颂月瞧着眼前人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更觉得可恨,你费尽心思才在这肮脏的世上争得一席生存之地,她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凡事都有人在前替她冲锋陷阵。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她凭什么?

“温小姐知道我?”柯颂月媚眼如丝,接着道:“那也难怪。清禾却从没在我面前提到……”

她头一回喊“清禾”二字,却不是当着周庆余的面。

话说一半,却被温言抢白,“柯老板您名动越州城,举手投足间多少人趋之若鹜的风流人物,我若是没听过您的大名,岂不孤陋寡闻?”

柯颂月脸色募地一黯,笑容僵在嘴角,这个温小姐看似软弱罢了,说话净会挑人痛处,怪自己过分轻敌。

三姨娘在旁看大戏似的,此刻却要对温言刮目相看了,平日里看她温柔可亲,从不跟谁疾言厉色,就连对手底下的佣人都礼貌有加。你才觉得她软弱可欺,她却又露出伶牙俐齿的一面来,说话不疾不徐,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柯颂月跟她遇上,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眼珠在二人之间一转,三姨娘催道:“颂月还不走?可别叫大少等急了,往后有的是机会叙话。”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叫温言没法不往歪处想。

柯颂月被三姨娘这话抬举了一番,便不再恋战,“温小姐,回见。”说完便摆动着腰肢离开了。

温言眼看着柯颂月上了周庆余的车,由司机载着离去,胸口像是被砸了一闷锤,钝痛不已。

她转身要走,三姨娘却是不肯罢休,抢身上前与她并行,“这些年,坊间把柯颂月和大少的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可能也听说了些。当初大少为了这位柯老板,可是没少跟老爷子折腾。柯颂月身家不够清白,嫁进周家做正房怕是不能,可做个姨太太也绰绰有余了。我说这话你也别吃味,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女色?照我说迎进门也未尝不可,正好跟你做个伴儿。”

温言面无表情地听完这番话,转脸对三姨娘道:“清禾有事自然会同我商量,不敢劳烦三姨娘操心。”说完,她便疾步离开,生怕三姨娘再追上来说什么。

明明是一小段路,却仿佛越走越艰难,到最后眼前一片模糊,竟然什么也看不清了,温言只得抬手拭了拭眼角,泪水滚落,才又看清事物。

连诚见周庆余有事要忙,便提前结束酒局告辞了。周庆余也没多留他,叫人收拾了桌上的残羹,换上了茶水。

不大一会儿,柯颂月便由小伙计引着进了包厢,转过屏风,见周庆余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便睁眼看了过来。

明知等着她的不是什么好事,柯颂月还是将笑意挂到脸上。她款步迎上前,“周帅回越州好些天,一直避着颂月不见,颂月还当您早把我忘干净了。没料想我前脚才到昱台做客,您后脚就差人来接我。也真是‘心有灵犀’了。”

周庆余起身,走到她跟前,“我什么时候避着你不见了?”

柯颂月眼波流转,“哟,那是颂月误会您了。庞师长在谪仙居摆宴当天,颂月卸了戏妆本想上楼敬您一杯酒,没料想中途被沈副官挡了驾。当时颂月还怪周帅不近人情,竟是我无理取闹了。”

周庆余对柯颂月的话不置可否,径自开口,“颂月,你是聪明人,也一向知情识趣,怎么这阵子做事越发地没分寸?”

柯颂月面上笑容凝滞,“周帅的话,颂月不明白。”

“你与我之间的谣言传了这些年,是时候该消停了。”

柯颂月抬眼看他,发觉他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能把人刺穿,直看到人心底去,她强扯了扯嘴角,“周帅说哪里话,外头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惯常喜欢造谣生事,您何必计较?”

周庆余往前一步,鹰隼似的目光攫住她,“我不计较,不表示可以任人为所欲为。你伙同娱乐小报刊登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真当我不知情?你蓄意接触三姨娘,又藏的什么心思?我念你办事得力,也深知这年月一个女子在越州城安身立命实属不易,才容得这层暧昧不明的关系被传来传去。可你这颗心越来越野,也越发没规矩了。”

柯颂月心头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啪”地摔个粉碎,再也拾不起来了。她后退半步,试图跟他拉开些距离。是了,她做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向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她当初敢做,就料到有一天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会被搬上台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想起几年前他找到云喜班,要跟她合作的情形。 +pjBYaUBDGosoZZCndwoRP8DNPuz0a4uXdeHp0S+Ft7WoRwLWtQoewnPrVWgHn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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