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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眉含情,乱人心

周庆余回越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隔天就有客陆续上门递帖子,他行程低调,就是有意清净几天,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这些人明里是请他吃饭听戏,其实各怀心思。时逢年底,本来就是各家走动关系的大好时机。周帅带兵攻打承平,这一走就是近一年,各家早就攒了一肚子的话等着跟他“倾诉”,遇到多少难题,做了多少贡献,挨个都跟周帅说明白了,来年继续干好各自的差事,恐怕还需要周帅给予支持。说到底不是缺钱,就是缺权。

庞师长早已洞悉先机,周庆余还没召他开会,他倒先一步派人到昱台递帖子,邀周帅和夫人一同往谪仙居听戏,还特意说明了登台的是云喜班,唱的是柯老板拿手的《贵妃醉酒》。话里话外,暗示颇多。

温言最不擅应酬他人,和周庆余刚成婚那阵子,登门拜访的太太小姐们络绎不绝,交往过后,慢慢地就知道她的脾性,来的也就不那么勤快了。眼下初到越州,恐怕全城都知道周庆余成婚的事了,邀他外出吃饭听戏,不忘捎带上她,都怕落了礼数。

听周庆余说庞师长下了帖子,邀请二人往谪仙居听戏,温言略有些迟疑,依着她的心思,整天窝在府里躲清静才好,转念一想,就这么不露面,她倒是乐得轻松,只怕会让周庆余为难。眼下初到越州,又逢年底,应酬也是难免,于是便应了下来。

谪仙居里聚集着越州城最有水平的戏迷票友,他们不同于那些瞧热闹的看客,各个都能来上一段的,有的更是不输行家。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唱戏,没点儿真本事是不成的,唱得好的有人捧,唱砸了立马就有人喝倒彩,一点儿情面不留。

能在谪仙居登台的戏班,在越州甚至整个越西以及淮东都有着响亮的名头,柯老板的云喜班就是其中之一。谪仙居几乎垄断了云喜班所有演出,不光因为柯颂月的好嗓子好身段,更因为她与周帅以及庞师长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谪仙居看中了柯颂月身后错综复杂的背景关系,柯颂月则心仪谪仙居的客人不光是真正懂戏的票友,且各个出身不俗,两方合作也算是个互惠互利,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互相依存的关系。

汽车抵达谪仙居,温言随周庆余下车。庞师长亲自到门前迎人,一番寒暄过后,将人安排在了二楼视线最好的包厢里,又客套几句,便退回了自己的包厢。

沈副官常随在周庆余左右,今次也不例外。温言听他讲,庞师长为宴请周帅,直接包下了谪仙居主楼,还专门从越州最好的酒楼江南春请了厨子来,就为了方便周帅听完戏直接上三楼吃饭,免得来回折腾。

温言心道,这庞师长倒是心思细腻,待客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她抬眼望出去,见庞师长的包厢就在斜对过,坐在他身边的人看着极为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哪里见过。

周庆余见温言看得出神,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温言扭脸看他,“庞师长身边那位太太,看着倒是眼熟的很。”

他解释道:“那是庞师长的七姨太。咱们成婚当天,她曾来观礼。”

温言被他这么一点拨,瞬间记起来了,成婚当天这位七姨太亲自跟周庆余道喜,那位卢先生恰好出现,三人一时无话,场面极为尴尬,仿佛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系。

她抬眼看周庆余,发觉他目光停在斜对过庞师长的包厢里,久久不曾移动。

周庆余看着老庞身边的七姨太,便不禁想起她和卢行知这段有缘无分的感情,前后十年一晃而过,实在叫人唏嘘。他不自禁地握了握温言的手,仿佛是确认了她的存在,这才安心。

温言发觉他心思飘忽,又想起成婚当天的情形,问道:“你与这位七姨太,似乎是旧识?”

周庆余摇头,“我与她不熟,跟她要好的是寒亭。这故事说来话长……”他大略讲了二人的过往,说两人青梅竹马,却遭家中反对。两人失散多年后重逢,卢行知满心以为能再续前缘,却逢卢家举家迁往沪都。其后卢行知被送出国念书,临走前托周庆余帮忙照拂他心爱之人。

他叹息,“可惜不久后,我便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报到,实在有负他所托。如今姑娘已嫁作他人妇,寒亭却还是孑然一身。”

温言心知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头对卢先生多有挂碍,她握住他的手,道:“世事无常,人各有命,是他二人有缘无分,你不必自责。”

乐声起,好戏即将开场。温言停了话题,准备安心听戏。主角甫一登台,就迎来一片叫好之声。

细看之下,主角竟是“熟人”。温言眼神一黯,她早该想到,进了越州城,遇上这位名动越西的柯老板也没什么出奇。

柯老板风采依旧,起范儿开腔间,下面又是一片叫好之声。温言虽不及那些票友们痴迷戏曲,但也爱极了这份韵味,今天却听的脑袋里头像捅了一窝马蜂,嗡嗡作响。她扭脸瞥了一眼周庆余,见他正专心致志地剥瓜子,似乎并不关心唱戏的人唱的是哪出戏。

温言就这么看着他,他就这么专心地剥瓜子,眼前的碟子已经堆了一小撮瓜子仁,手上仍是不停。她伸手将碟子拽到跟前,“台上正唱的精彩,周帅却在这目不斜视地剥瓜子,平白浪费了一场好戏。”

周庆余一听便知她话里带酸,避重就轻道:“好戏常有,多听一场少听一场倒不打紧。”他觉得额头发汗,看来他与柯颂月之间的那些个风月传闻一句都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温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原来如此,不论你听与不听,这‘好戏’都在这等着你。”

周庆余被她揶揄,倒也不恼,弯起嘴角笑道:“阿言,你话里有话,难不成是在吃谁的干醋?”

温言嗔他一眼,便扭头看向戏台,“贵妃”眉目含情,一步一醉,咿咿呀呀的唱腔里仿佛诉说着与你的绵绵情意。不期然地,撞上她突然投射过来的目光,温言心头“咯噔”一声,仿佛生出一股被人劫掠的惊慌,下意识看向周庆余,却见他正从戏台上收神。他眉头微皱,伸手招了沈副官到跟前,附耳低语了片刻,沈副官得了命令,转身消失在包厢外。

温言神色黯然,好一出隔空传情。

周庆余待人体贴周到,温柔细致,与他成婚虽说才几个月,温言也不得不承认,她被打动了。再看眼下这一幕,柯老板“惊鸿一瞥”,堪堪被周帅接了个正着。二人当着众宾客你来我往,也真是有些无所顾忌。

也或许是周帅温柔多情,对每个女人都这样细致体贴,温言低眉看着碟子里剥好的瓜子仁,眼睛泛酸,整颗心像被浸在冰水里泡过,拎出来还能抖落一地冰渣子。余下的时间,戏词里唱了什么,她全然听不进去了。

一台戏唱完,宾客意犹未尽。温言随周庆余上了三楼,庞师长迎了二位,又将人安置在主位,然后带着七姨太落座。

温言整餐饭吃的味同嚼蜡,虽说是江南春的大厨亲自掌勺,菜品绝佳,只可惜她没心思消受。本以为那位名动越州的柯老板会出现在宴席上,可直到最后,也没见着人影。

温言同周庆余离开谪仙居时,天色已暗,她松了口气,幸好没遇上柯颂月,否则这场面该有多尴尬。

隔天,周庆余便察觉和温言之间气氛不对,她虽然一向话少,但兴致来了,随意拣个话题也能跟他说上一阵子,甚至他凑上前聊闲逗贫,她偶尔也能接个几句。可自打从谪仙居回来,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他说什么她也都应,只是看起来神思恍惚,时常对着一个事物发呆,半晌不发一语。周庆余忍不住问她,是否有心事。她只是弯着嘴角,笑说没事。

来昱台递帖子的人有增无减,本埠政客,外地商贾,络绎不绝。推不掉的,周庆余便得挨个应酬,他邀温言一起,她也勉强同去。可外头那些娱乐小报开始乱登他和柯颂月的绯闻,写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深窥二三。

周庆余这才发觉温言郁郁不乐的根由,看来还是坏在了老庞邀他听戏这事儿上,是他思虑不周,以为自己俯仰无愧,也就没有避讳,还拉着温言同去。可这各式各样的旖旎传闻传出来,闹的街知巷闻,搁谁面子上也挂不住。温言忍着不问,算是好脾性了。可她越是不问,他就越想解释,不料每每开口,都被她借别的话题挡驾,似乎并不想听他说什么。

周庆余应酬不断,再邀温言出去,她便摇头拒绝,说自己实在不擅应酬,出门还要他时时处处照顾着,于他实在是个累赘。

周庆余知道,她面上柔顺罢了,性子其实拗得很,于是也就不再勉强。

不必再应酬他人,于温言来说是件乐事。可这几天周庆余和那位柯老板之间的各种旖旎传闻直往她耳朵里灌,实在叫人不得消停。那些娱乐小报只顾着挑事儿,不光翻出了周庆余和柯颂月二人的旖旎过往,还断言周庆余留了二姨太的空位给柯颂月,毕竟那样曼妙的身段,是哪个男人也无法拒绝的。

温言再三开导自己,好事者惯常喜欢捕风捉影,实在当不得真。外头绯闻漫天,她可以视而不见,可就连府里的佣人都不闲着,底下凑作一堆将二人的陈年往事描绘的有声有色,她实在没法听而不闻,却还得告诫自己,切勿被流言乱了方寸,即便那传闻是真的,也得由周庆余亲口说。

眼不见心不烦,温言干脆躲到主楼后的玻璃房里。当初还在承平时,就听周庆余提过,说这间玻璃房是父亲特意为母亲造的,母亲一辈子柔弱,却在这虎狼环伺的家中,为他争得一席之位,等到他去了日本念军校,母亲便整日躲在玻璃房中侍弄花草,倒也悠闲自在。母亲过世后,这房子便交由佣人打理,不曾荒废。

玻璃房中日光充足,常年四季如春,花草盆栽摆放得错落有致,远看近看都自有一番韵致。温言每回踏进这玻璃房,浮躁的心绪便随之平静下来,想像着那个清瘦的身影穿梭于这斗室之内,累了便坐下,亲手煮上一壶茶,看着一缕缕热气袅袅而上,百般忧愁尽抛诸脑后。外头严冬腊月,屋内盛景如春,花香怡人,再惬意也没有了。

可一踏出这道门,外头的流言蜚语又争相扑过来。 H/e2BWnU5+s0GtTpCvKlisov5ESbnH+4mp6RXf75zOlyjKAmRJ7+q8yCF2MJyR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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