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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探口风

周庆余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是温言,又撤了脚,重新站定。

清早的阳光格外耀眼,在周庆余挺拔的身姿上铺展开来,仿佛一身戎装也闪着光芒。温言站在他跟前,仰着脸看他,阳光从他耳朵旁打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略低了低头,入眼的是他胸前的武装带,腰间的配枪,脚上的军靴。

周庆余有所察觉,立即挪了半步,替她挡住了阳光。然后如往常一样,微微压低了肩头,好听她在耳旁絮语。

温言不由得心里一动,他对她一贯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坊间一时说他是冷漠无情的军阀头领,一时说他是个风流无边的公子哥,温言在暗地里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总觉得传言里说的兴许都不是真正的他。与他相处久了,也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又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等新鲜劲儿过去,热情耗尽,他便真如传言所说,有家不回,流连欢场。两人的温馨甜蜜也都化作泡影,那她的一腔感情就真的无所依托了。

她心头万千思绪,搅得人不得平静。要说的话也堵在嗓子眼,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周庆余见她这纠结的小模样,整颗心像被一只小猫拱了一下,又酥又软。伸手将她一缕发丝别到而后,却没想到这只“小猫”受了惊似的,目光猛地撞了上来。

这一撞,就直撞进了他的心坎里。

周庆余心头一悸,手不自觉地抚上她腰际,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到身前。他忍不住仔细打量,她剪水的眸子与缱绻的青丝无一不是这朝阳下的风景,任你描眉画目、秀手轻绾,也瞒不过他洞悉万千,将你的故事一一剖开,再纳入怀中,揉成一团。从此我与你息息相关,水溶蛇缠。

他神思脱了控制似的,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吻。只一瞬,温言就红了耳根,她紧张地退开半步,偷眼瞧了瞧,旁边几个佣人在一旁看大戏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呢,等在一旁的沈副官倒是木头桩子似的,但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他们。再看周庆余,他正抿着嘴乐,大约也是见她这副慌张样子太滑稽了。

温言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于是那一肚子的话就成了救命稻草,她脱口道:“清……清禾,什么时候能释放孙茵?问了你多次,不要再拿话搪塞我。”

好气氛轻易被打破,周庆余敛了笑意,面上变得不辨悲喜,半晌才道:“阿言,我知道你极看重朋友情谊。但你我既已成婚,就是一家人。咱们的感情难道不比友谊更值得维系?对事对人,你即便不能偏袒我,至少我能在你这里求到一个公平公正,好不好?”

温言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在抱怨她当他是外人。也许是她过分了,应当多考虑他的感受,于是态度放软了许多,“是我考虑不周,疏忽了你。”顿了顿还是又补上一句,“孙茵是我好友,曾经舍命救过我。我没法置她的安危于不顾,所以能不能请你尽量别为难她?你手握重兵,是心怀抱负的英雄,她只是手无寸铁的一介女流。单凭这一点,万望你手下留情。”

周庆余看着她脸上宣誓一样的庄严肃穆,不由得一笑,“把我架这么高做什么?你尽可放心,我就算只为了你,旁人也不敢多一句嘴。”

他这句甜言蜜语可真算是有水平,温言听了也觉得受用,仿佛被他以一人之力捧到了天上,刹那间手可摘星辰。

等温言转身回去,周庆余也矮身坐进车里。沈副官免费看完这一场情意绵绵的大戏,敛了敛心神,也随后上车。他稍作思忖,开口道:“周帅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姓孙的教员?”

孙茵被周部关押了这么些日子,起初还隔三差五地提出来审一审,后来听了周庆余的命令,还给换了个条件稍好的住处,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了,就是谁也保不出去。

“先押着。”周庆余简明扼要。

沈副官有所迟疑,“那舒大帅那边……”

舒大帅,舒大帅!这个老狐狸手伸的也太远了!前两天竟然亲自来电话,暗示他将孙茵放了。周庆余心平气和地跟他闲聊了几句,也没明说放不放人。舒敬章定然认为他不敢违逆,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话音一断,周庆余气的将电话机摔在一旁,立即命人去查到底是谁在为孙茵走动关系,结果竟然是那个不死心的董鹤鸣。他这样煞费苦心地想把人捞出来,甚至不惜通过关系求助舒敬章,倒比孙茵的亲生父亲还尽心尽力。

周庆余听到老狐狸的名字就火大,冷声道:“不用管他!”思绪在脑子里一转,想想还是得忍,又道:“过几天,你打个电话告诉他,就说人已经放了。”

“是。”沈副官不由得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孙茵被捕,孙永昌这个亲生父亲不闻不问,反倒是她任教的学校校长为之四处奔走。”

周庆余思忖了一瞬,“再查查孙茵的底,董鹤鸣上蹿下跳地急着捞人,两人关系怕是没那么简单。”随即冷哼一声,“孙永昌要真心疼这个女儿,当初也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承平。如今他带残兵盘踞南垣,虽然灰头土脸了些,但到底不影响一家上下其乐融融,他怎么还会记得这个毫无用处的私生女?”

沈副官不由得想起孙茵,单看那双眼睛就知道,她绝不是什么软弱之辈。几轮提审下来,看似柔弱的一个小姑娘,倒是面无惧色,硬是扛住了没开口说一句话,实在叫人莫可奈何。

见惯了大场面的沈副官都不由得感叹,“孙永昌上辈子拜的何方菩萨,竟然生出这样有气节的女儿来。”

与孙茵同期被捕的几个人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该放的放,该留的留。孙茵成了硬疙瘩,去留成了问题。

周庆余上回见她,发觉这姑娘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他,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她写文章栽赃周部驻军,间接帮了孙永昌一把,外加孙永昌对她无情无义,看起来不过是个愚孝之女的一厢情愿罢了。但她的眼神间,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周庆余下令,不审了。好吃好喝招待着,就是不准旁人探视,更不准她自杀。

几天过后,沈副官拿来了一叠关于董鹤鸣和孙茵的材料。周庆余看过才明白,为什么孙茵被捕,董鹤鸣倒比她亲爹孙永昌还着急,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将这事儿管到底了。

他摸了摸下巴,其实关着孙茵对周部没什么用处,当初调查得知温言与之交好,他想借孙茵的事创造些与温言见面的机会,然后再寻个由头放人。没想到牵扯出的信息越来越多,这事儿变得越发有意思了。

转眼深秋已至,外头天朗气清,也有了些萧索意味。温言稳坐家中,已然习惯了当一个富贵闲人,本以为又是无所事事一整天,没料想周庆余刚出门不久,又折返回来。

未见人进门,已先一步听到他清朗的声音,“阿言,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今儿外头日光大好,咱们去郊外骑马如何?”

温言听闻,立即放下手里的书,眼底泛起光亮,“骑马?会不会耽搁军务?”嘴上推却了两句,心里头却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出发了。她早听说周庆余手里养着几匹神驹,就是从未见过,如今有了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我瞧你终日与书为伴,也不乐意多跟别的太太小姐们凑在一处玩。再不出去散散,怕是要憋出毛病了。何况我这阵子忙进忙出,也没得着空歇息,对你也多有冷落疏忽。”说着,周庆余就往她耳旁凑了凑,“我琢磨着,再不跟你联络下感情,你我夫妻二人迟早要生嫌隙。”

温言早已习惯听他打趣,甚至还能过上一招,“是你想出去散散吧?却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周庆余爽朗一笑,“对对对,你说的是,是我不务正业,还偏要拉你垫背。别愣着了,快去换套衣服来,车在外头候着呢。”

温言虽不擅骑术,但行头都是齐备着的。她依言转身回房,片刻后换了一套红色骑装出来,脚上蹬着一双小牛皮马靴。英姿飒爽地直戳进周庆余的眼窝里,不由得叫他心头一颤。温婉娴静如她,竟也有这样英气的一面。

周庆余什么话也没说,上前几步,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温言也不扭捏,任他牵着手快步出了门。

汽车载着二人直奔城郊马场。抵达后,立即有人上前迎接。两匹骏马先后被牵了出来,一应的通体红棕,毛色油亮,走起路来极是神俊。温言走上前,挑中身量稍小的一匹,伸手安抚,没料到它却不怎么领情似的,打了个响鼻。

她也不在意,收了手道:“这马真是漂亮,叫什么名字?”

周庆余笑道:“你倒是识货,这马可是我专程从陈师长那儿为你讨来的,为此竟被他敲了一竹杠。才送来不足两月,还没有名字。阿言你是国文教师,博物通达,取名字这事儿自然非你莫属。”

温言听他这话,故做沉思,半晌才装腔作势道:“看它根骨清奇,是可造之材,就叫悟空吧,盼它日后能有通天彻地之本领。”

“是因为出门前正在翻看《西游记》?”周庆余鲜少见着像她这样偷懒的,最近似乎是对志怪类小说着了迷,便这样随手拈了“悟空”二字,他跟着凑起热闹来,“叫我说,倒不如叫‘小白龙’。”

温言拍手道:“周帅指鹿为马的本领真叫人大开眼界。”

周庆余知道她又在作怪,伸手刮她的鼻尖,笑道:“作怪的小东西,明明是你先起的头,却来倒打一耙。”

两厢拌够了嘴,才想起正事儿。周庆余先是扶温言上马,又把缰绳交到她手中,而后才不无担忧地道:“这马性子烈,你要小心。”

那表情似乎是让她自求多福,温言整颗心往上提了一提,“你那匹看着倒是温驯,不如我们换换?”

周庆余摇头道:“这你可就看错了,我这匹性子更烈。”

温言迟疑着,“我们一起散散步就很好,也不是非要骑马。”说着,她就要下马。周庆余伸手拦了一把,随即一纵身就跃上马背。等温言反应过来,控缰的人已经换作身后的周庆余。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想来想去,就这个法子可行。否则万一你有个闪失,我怕难以跟岳父岳母交代。”

温言把头低了低,他这分明就是借机靠近,却还要搬出岳父岳母来当幌子。她本来有一笸箩话驳斥他,可被他这么团在怀里,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周遭的的一切似乎全与他有关,连空气也变得稀薄,她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他侧过脸来看她,扯起嘴角一笑,“脸红了?”说着竟然在她烧红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那柔软的触感更让温言一惊,仿佛全身上下的血被瞬间烧得滚沸,一下子全涌到脸上了。

周庆余见状心情大好,手上一挥鞭子,胯下的马就飞奔了出去。温言连忙去抓鞍桥,尖叫声到了嗓子眼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怕什么?有我在。”他声音浑厚如远古时代传来的钟声,足以荡平所有恐惧与不安。她的后背紧紧贴住他的胸口,仿佛那是最牢靠的所在。

别看这“小白龙”身量小,跑起来却丝毫不含糊。转瞬的工夫,两人一马已然立在一片隆起的坡地上。深秋时节,秋收已过,不时有农家人来收拾田地里的秧子。劳作累了,就三两作堆地歇在一处闲聊。

周庆余坐在温言身后,双手控缰。温言半晌没听到他说话,回头瞧了一眼,见他正望向远处的田地,今年雨水丰沛,收成还算过得去。

他有所察觉,朝她温和一笑,“说起来,我倒是没跟你提过家里的事。”

温言看向他的眼睛,仿佛透过黑色的瞳仁看到了周家数十年的家族秘辛。不作他想,唯有洗耳恭听。 dUokg/SOZI33UEHPZ6PzOoeedxXgE4j+Mxzx4MGGZ5R3bR7RAgcpBUD+tWsx2h0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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