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1月1日[副本]
[海丁顿宅]
因为流感和霍乱并发,我正卧床休息,这肯定是之前我使用的注射剂引起的。在感觉上,或许并不比你所想的好过多少。但是,我安于如此躺着,也喜欢如此躺着。我不喜欢介入任何活动,喜欢观察而不是插足其中。在我的一生中,尤为恐惧的就是参与。我怎么就成了婚姻一方,这在我至今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我间接地获得生活体验已经太久太久,如今直接体验生活感觉无比陌生和奇特。我真希望能起床去见你,对你讲述我和雷蒙德、纳博科夫先生以及雅各布·罗斯柴尔德在以色列度过的两个星期——雅各布·罗斯柴尔德与一位天主教女士 秘密登记结婚,此事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伊夫林·沃 会四处写信,语气干巴地后悔背叛教义,也是再自然不过)。以色列的一大特点在于,完全没有等级族群之分——尽管那里嘈杂粗俗,城镇丑陋不堪,到处是缺乏文明教养、横冲直撞、你推我搡的人群,一幅精力充沛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口景象,以极度严肃认真和一本正经的态度,深信善恶共存,认定工作必能带来救赎,如同最最虔诚的新教徒——尽管如此,事实是,你可以用几乎完全平等的语气与任何一个人交谈,从总统到最卑微的劳动者。还有你根本看不出来,为你服务的店主可能拿到了维也纳的音乐学博士学位,而那位酒店预订员则来自葡萄牙一个神秘的家族(我那位预订员就是如此;不过,这变得像雷蒙德·莫蒂默 的纪事了,那可太没意思了,至少对我来说,没有比它更讨厌的)。现在我必须前往印度。东方神秘的魅力,在我生命中还从未体验过。我必须要发表一个关于泰戈尔的演讲。但是,我于泰戈尔算什么?泰戈尔于我又算什么?你问得很好。他的诗歌经翻译后就如同赫门兹女士 和埃拉·惠勒·威尔科克斯 的诗歌一样。《吉檀迦利》 !平淡、伤感的琐事——至少是用英语写的。然而,这有可能因为他是一位伟大的印度诗人。[……]我已经完成一份关于泰戈尔和民族主义的演讲稿,文字铿锵有力。我会像格莱德温 那般,镇定自若地发表演讲。每次race(种族、竞争)一词出现时,艾琳都让我删掉,包括leave the unequal race(意为“离开这个不平等的种族”或“离开这个不平等的竞争”。——译注),因为该说法在意义上模糊不清,即便我是指“不平等的竞争”,印度人还是有可能因此恼羞成怒。
[……]你认识尼赫鲁先生吗? 我从未见过他,却对此人满腹疑惑:不用说,他在哈罗公学和剑桥大学旅居时一定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饱受其苦,他才会有那种表现。我和艾琳将从印度前往波斯,我确信那是一个优美的国度——我讨厌印度的艺术却对波斯艺术喜爱有加——但我得再说一遍,路上可千万不要像雷蒙德——莫蒂默一样。[……]
我会从印度给你寄一张明信片。你认为“压抑的哀伤在胸口沸腾”是一句好诗吗?这是我最重要的赞助人写的,他现在就住在那座城市。 我有三个学生在德里,他们准备请我吃饭,为我接风洗尘。真是无聊啊,让人烦恼透顶!人可以不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吗?祝愿你们大家身体健康。
[沙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