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他妈一鸣惊人。”曾永嘉失笑,然后扭头对着贺姝说道:“贺队,我们先过去给报案人做个笔录。”
贺姝点了点头,在二人走后,她冲着警戒线里面开了口:“郑哥,之前技术大队出的报告里表明,死者身上有可能带有微小亮片,这具尸体算是完整,您帮着仔细找找?”
郑坚点了点头,终于在死者的手掌心内发现了一丝痕迹,他抬头示意身边的助手,小心翼翼的将上面沾着的东西刮进了证物袋里。
“丁棋啊,交给你了,回头你看看与之前从够的排泄物中找到的是不是一个成分。”他将证物袋递了过去。
丁棋接过,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海边的风似乎比刚刚大了一些,深蓝色的海水也在不停拍打着不远处的礁石,偶尔还会溅起半米多高的水花,将四周的石头都染湿了。
“看来是涨潮了,得赶紧把尸体运走。”郑坚手上加快了速度,随后忙忙叨叨的就叫人过来搬尸。
技术大队自然也是急的不行,待会儿要是海水冲上来,有用的证物不知要损毁多少,谁也承受不起这个损失啊!
贺姝则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盯着那因为天阴下来而显得愈发神秘汹涌的海面瞧,恍惚中产生了一种窒息感。口鼻仿佛都被水给堵了住,耳边传来了的是水底那描述不出来的哗哗声,好像只要一喘气,大口大口的水就会注入到她的鼻腔和口腔里,生生将她逼出了眼泪。
又是一个大浪袭来,溅起的海水落在了那黑皮鞋面上,她眨了眨眼回过神,长呼了一口气,之后神色如常的转身往曾永嘉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曾永嘉和常斌此时正站在那里和派出所的警察低声交谈者,初步的笔录应该已经做完了,那个报案人并没有在他们附近,而是远远的站着,神情略显惊恐,脑袋上还盖着一块毛巾,显得有些滑稽。
见她过来,常斌颇为自觉地报告:“贺队,报案人是金色阳光浴场内一家名为‘胖德海鲜加工’饭店的老板,据他所说,因为平日里浴场内的人是很多的,所以他们这些商户如果想要活动一下身体,都是往这边偏僻的地方走。今天他和平时一样,忙活了许久,在午饭的时间过后得闲出来动动筋骨,没成想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
“根据他的交代,他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有走近了去确认过,但并没有尸体进行触碰和挪动。”
“嗯,回头让技术大队给他采一个鞋印,到时候用作现场痕迹排查。”贺姝嘱咐,常斌立马应了,一刻也没耽搁的就跑过去找到技术大队的人。
曾永嘉接着他说道:“我刚刚也去问了浴场的负责人,对方表示真正属于他们浴场经营范围内的也就是东面那片细沙滩,抛尸现场这边并不归浴场监管,所以周边没有任何的监控设施。在地形上来说,基本嫌疑人把车停在上面……”他伸出手指了指,这里地势较低,前方有个不算陡峭的斜坡,上去不远处就是主公路的位置了:“从这坡不用费力气就能下来了。”
这边话音没落,那边贺姝就迈开步子往斜坡那里去了,男人也只能跟了上去。
“发现聂翰尸体的时候,对方已经死了三天了,而且身上表皮及肌肉组织所剩无几,是以很多方面法医和技术他们根本无从判断。”贺姝走到了斜坡下面,停住了脚步,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看,嘴上却没歇着:“但是今天可不一样,死者在死后的十几个小时就被人发现了,尸体上面的痕迹证据未曾遭到过破坏,周边环境证据也保留的相对完整,这说明什么?”
“凶手运气不好?”
“……”贺姝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斜坡上移开,面无表情的瞟了身边的人一眼。
曾永嘉被她这么一看,登时只觉得脑海里那个有着野狼一样狠厉眸子的女人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上的皮下意识的就是一紧。想来是这两天的相处,他已经逐渐的被女人那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外表及日常处事方法给迷了眼,失了智。
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思维顿时清晰不少,他开始皱眉仔细思考刚刚的那个问题,过了几秒钟后,犹豫的回答道:“贺队,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是凶手失误了?但是我感觉又说不通,连环杀手一般都会在一次次的作案中完成自我进化,怎么偏偏他第一次没失误,第二次却发生了意外?”
“舒适区。”贺姝突然扔出这么三个字。
“舒适区……?”曾永嘉闻言忽然瞪大了眼睛,而后用力的拍了一下手:“你是说……”
“一般这种凶手都会有自己的心理舒适区,而且他们在最开始犯案的时候,都不会轻易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至少不会在犯了第二起案子之后就尝试往外走。在那个区域内,不论是挑选受害者,还是抛尸,他们都会感受到极度的自信。”
“聂翰是曝尸在圳雄湾的一处偏僻石滩三天才被发现的,那里可谓真正的人迹罕至,正常的时候半个月都未必会出现一个人。所以在尸体被发现后已经成了那副模样,我们警方很难从死者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证据,这不失为一个反侦察的手段。”贺姝冷静的分析,说到这里复又回头看了一眼郑坚等人身处的位置:“而眼前的礁石堆可不同,虽然表面上看着也是没什么人,但是了解情况的可都知道,这里是附近商户遛弯儿的地方……那么最可能的解释就是,凶手对这边并不那么的熟悉。”
曾永嘉点了点头,紧接着开了口:“……那这算啥,嫌疑人自我突破失败?”
随后,没等贺姝回答,他就恍然大悟般的继续说道:“选择目前的这处抛尸一点,一定不是他的本来意愿。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嫌疑人冒险跑出自己的舒适区?”
“我们。”
“我们?”
贺姝一双眸子眯了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方面,但肯定是警方在调查聂翰死因的过程中,触碰到了一些有关于凶手的证据或是重要线索。让对方感觉到了危机,这才使得他不得不脱离自己熟悉的区域,冒险换了抛尸地点,不曾想就是这个举动反倒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调查方向。”
“关于凶手的线索?”曾永嘉开始认真回忆,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什么。
“回头回局里之后,再把之前的那些报告、笔录、资料、背景调查做一个整合归纳。至于现在嘛……”贺姝又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歪着头仔细看着那斜坡上的痕迹。
“看着像是什么东西从上面滚下来了。”
假若嫌疑人抛尸的时候用什么东西将尸体包裹严实,再从上面直接扔下来,他只需在下面等着就好,完全不需要有多大的力气就能完成整个抛尸过程。
“让人过来用警戒线把这面也封了。”贺姝头也没回的蹲在那里说道。
“成。”
圳雄湾……舒适区吗?
她看着那道从上到下的不甚明显的滚动痕迹,微微扯了扯嘴角。
……
因为又发现了一名死者,今夜对于专案大队来说注定是个平平无奇的通宵夜,办公室里飘着各种口味的泡面的味道,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贺姝站在白板前,手中拿着白板笔,左手掐着腰在那里沉思。白板上划得左一道、右一笔的,上面写满了人名和各种细节,但是如果有人仔细的看下来,还是能够发现其中一些细小的联系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凌乱中透着规矩。
“贺队……法医的报告!”常斌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烤肠,嘟嘟囔囔的说着:“我刚从楼下遇到了郑坚身边的实习生,顺便就带上来了。”
他三口两口的就把烤肠吞进了肚子里,在贺姝的示意下开始翻看报告:“死者脖颈及手腕处的伤痕同聂翰一样,不过这回因为尸体表面没有遭到破坏,所以可以证实您的推测,上面的确是有着一些死后才形成的痕迹,应该是从斜坡上滚下来的时候碰到的。”
“体内还含有少量的酒精,浓度对人的行动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就是说死者生前神志清醒、可以做出反抗。”
谢子豪听到这,挑了挑眉:“看来仍旧是像最开始的猜测,能让一个男人不设防,那也就是温柔乡了呗。”
嗡……嗡嗡……
贺姝随手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外放:“丁棋?有什么发现?”
“DNA比对没有任何结果,死者不在数据库中,也不符合昨天报告失踪的几条人口信息,目前无法确认他的身份。”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的男声,夹杂着咝咝啦啦的轻微噪音。
“看来还得借助媒体的渠道了?”曾永嘉长叹一口气。
“至于那个在死者掌心发现的亮片,经过检测确定了是和之前流浪狗排泄物中的亮片为同一成分。我这边有个线索,贺队有没有兴趣啊?”男人的声音在说道‘线索’的时候忽然变了调。
“说说看。”
丁棋也不绕弯子:“刚刚陈年旧案组的纪组来我这边取报告,看了一眼那些亮片,就随口那么一说。说是圳雄湾那边的几家夜店里,一些跳舞的舞者会在身上涂抹这种带着亮片的身体乳,据说这样会在舞台灯光下更闪亮?”
“……”贺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曾永嘉摸着下巴,未经思索脱口而出:“所以,纪组怎么会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