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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布南村的张国奇

在坛城制作的空木板的一侧,僧人加错正把从雅江河道中取来的沙反复筛选。他用了很细的滤网,细致又耐心地把沙一遍一遍地过滤,然后,把沙分别倒进了一个个的小碗里,再拿出研磨好的各色颜料开始混入沙中。最先混制的沙,是蓝色的,圆圆的碗,装满了混制好的沙后,静静的,像一个湖,像当惹雍错。

当惹雍错的春天,可能关于爱情。

当惹雍错是一个大湖,算起来这个湖在今天是西藏的第四大湖泊,湖水深度超过了210米,是已知的西藏最深的湖泊。我国最深的湖为长白山天池,最深处达373米,但这个湖是中国与朝鲜的界湖,因此当惹雍错可以被称为我国境内最深的湖。它在那曲地区尼玛县境内。

此湖是雍仲苯教徒最崇拜的,最神圣的最大的圣湖,也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湖水三面环山,南岸达尔果雪山东侧有一个缺口。达尔果雪山一列七峰,山体黝黑,顶覆白雪,形状酷似七座整齐排列的金字塔。

“达尔果”和“当惹”都是古象雄语,意为“雪山”和“湖”,它们一个是神山,一个是圣湖。

2014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准备做10月专辑《西藏》,为了做这次的专辑,我们成立了临时考察队,单之蔷总编封我当队长,我当仁不让地设计了两次横穿西藏的考察线路。在当年9月的第二次考察线路中,我们要从这里经过,我们在这个大湖边停留了两天。那一次,我在这里拍摄到了当年10月《西藏》专辑的封面,也是那一次,我才对这里的地理、地质结构有了更深的了解。随考察队一起行走的一位专家,叫侯居峙,他是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的研究员,他研究的方向是湖泊生物地球化学循环与气候环境变化,这个专业听上去很生僻,可是特别厉害,是他解开了我多年来的一个疑惑。

西藏有很多湖,有几千个。很多专家在研究这些湖,专家们的工作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看上去联系并不紧密,他们的工作很多并不为人知,有很多时候不为人知并不代表着没有意义。就像现在的微博,一个明星出轨全民皆知,光是评论转发就是成千上万条,而这些专家埋头做了一辈子对人类有益的事却没有人知道。但你真的不能说,没有人关注就显得这些专家的工作没有意义,相对于那些阳光下的龌龊勾当,我当然更喜欢认识并走近这样的专家。

他教会我仔细观察每一个湖,我才发现这些湖都有一个台阶状的湖岸线,那就是湖的年轮。每一个台阶其实都代表沧桑巨变的时间,这就有点像树的年轮,原来湖水也有湖轮,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不科学但好记。我在当惹雍错湖边认真地数,这样的台阶肉眼可见的就多达20级以上,这些台阶地势平缓,宽从几十米到几百米,最宽处甚至会有几千米。形成的原因看上去并不复杂,湖水主要依靠冰川融水补给,全球气候逐渐变暖,冰川融化,湖面一降再降,这就是短期肉眼可见的事实。而专家们正在试图探索从前的从前,他们要用数据来证明从前的西藏是不是真的就是很多个大湖连在一起,甚至就是一个基本在同一高度的湖。我猜测如果湖岸线的最高处在时间、高度上一致,是不是真的就可以证明古特提斯海的存在。我知道他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研究进展,所以,每次我路过各个大湖的时候都这样去猜想,并想象那样的画面。

今天写到这里,我赶紧和侯老师通了电话,我需要科学支持,不能胡说,他传给了我一些最新的研究结果,结果真的令人振奋。

这张表上显示在8000多年前,今天的色林错和纳木错,在科研的层面已经可以证明它们曾经就是一个湖。远古时期的湖确实大到离谱,从纳木错往西,一直到洞错,从前,真的是一个大大的湖。

如此大面积的湖水在漫长时光中退缩,这些大湖慢慢分裂,最后留下了今天的几千个湖泊。看来今天的当穷错、许如错与当惹雍错它们原本也是一个湖,它们连成一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景象?这个湖的长度差不多可以达到190千米,宽20千米。

当惹雍错,果然又深又神秘。

公元5世纪以前,青藏高原曾经存在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文明高度发达的古象雄王国,《唐会要》有记载为大小羊同。我采访过阿里门士乡苯教祖寺古入江寺的僧人,在采访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他在提到象雄这个词的时候,这一词的发音真的类似汉语中羊同的发音。传说古老的象雄产生过极高的文明,它不仅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象雄文,而且还是西藏最古老的佛教“苯教”的发源地。作为雍仲苯教的神山圣湖,达尔果雪山和当惹雍错极负盛名。我听过夫人讲述关于她老家阿坝金川县嘉绒部落的传说,是关于东女国的传说,据传他们的祖先是从西藏阿里迁徙而来,事实上,东女国王的皇冠上确实有“穹”这个黄金图腾,金川有一个村,村庄的名字就叫“阿里”。如果说有国王的皇冠上有“穹”,那我真的认为这就是他们从阿里迁徙而来的证据。如果你去过传说中的古象雄都城,无论传说中古象雄的都城是不是“穹窿银城”,你怎么看那个遗址都是一个天然的“穹”。如果说迁徙,那么从阿里到现在的那曲地区当惹雍错再至那曲巴青、昌都丁青,最后到今天的四川阿坝,在线路上是成立的。可惜,这样的认知,我无从考证,只能去猜测臆想。我甚至会想象当年佛教兴盛,苯教徒被迫迁徙,这一路的山高路远,迁徙的人们在路上的艰难与困阻。

我多次前往当惹雍错,我探访过这里的苯教古寺,和在修行洞中苦修的僧人们聊天,也在湖畔的南村和北村都有过多次的停留,我试图走进这些神秘,但总是无果而返,我开始相信我与古象雄之间的距离是时空。

在这里还有特别的一次,那次我住进了湖畔的家庭旅馆。去这家投宿就因为旅馆门口有个大大的招牌“安徽人家”。我被牌子吸引,这家主人确实是安徽人,叫张国奇,是汉族的。我不奇怪一个汉族人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很好奇一个安徽人为什么会留下来。

答案很快揭晓,就在这个不大的院落里。

院子里有三个小孩,最大的4岁,是个女孩子,叫扎西旺姆,张国奇手上抱的是个男孩,约2岁,叫平错旦增。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这个小女孩叫索南错姆。火炉边抱着孩子的,是一个本地女子,叫雍仲桑姆,是张国奇的老婆。

张国奇这一年42岁,桑姆25岁。

张国奇,安徽省肥东县东二十埠人,事实上2003年他就已经来到尼玛县参加当地的工程修建。2011年,他随施工队来到了文布南村,那时候,村里正在大兴土木改建民居区。8月,是文布南村的夏天,夏天是村民们集体活动的好季节,夏天的夜晚,村民们会聚在一起跳锅庄,偶尔也会有露天电影。在这样的活动中,他认识了女主角雍仲桑姆,重要的是,她上过学,因此会讲汉语,他们的年龄明显是有差距的,也是不同的民族,但我更愿意相信爱情的本身。爱并不需要借助语言,相爱的人,看上去完全不需要用语言沟通。我在村子背后的佛塔处拍摄延时,亲眼见过这里的星河流转,月亮从达尔果雪山后一跃而出映照在面前的大湖之上,湖面波光粼粼,月朗星稀。在这样的场景下发生的爱情,一定会被山河滋养,一定极具浪漫,有诗意。

第二天,我告别离开文布南村,张国奇站在家门口用藏语对我说了一句:“卡布,阿,当惹雍错,嘎波于(我喜欢当惹雍错)。”桑姆笑着看着她老公抱起了女儿,对我用汉语说了一句:“我喜欢文布南村,我更喜欢我们的当惹雍错。” PQrcRSQYCCSSFSNBGgYw5pX+d328gNa81qGDjTFm5PxYC8bsqOz1SFsB8qqrf6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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