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詹米·温特斯就开始发功了——他要创造今天的第一个奇迹。稍后他当然还会创造第二、三、四、五、六个奇迹,然而第一个总是最重要的。
发功过程总是一样的:“让妈妈好转,让她脸色红润,让她早日康复。”
当初,正是妈妈的大病让他第一次想到自己也可以创造奇迹。为了她,詹米持之以恒地勤学苦练,誓为妈妈驱除病魔,助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这并不是他第一天发功创造奇迹,他以前也尝试过,却总是犹豫不决。有时候他念的咒语不对,有时候被爸爸妈妈打断,有时候他七年级的同学太吵了。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影响他的正常发挥。
可是从上个月起,他突然觉得体内能量充盈,似乎有一股冰寒清冽的甘泉在身上流转;他在其中沐浴,浑身上下仿佛挂着一颗颗珍珠似的圣水水滴,连他的满头黑发也笼罩在一圈神奇的光晕之中。
五天前他把家传的《圣经》找出来,里面的彩图上有少年耶稣的样子。他在浴室照镜子,又看看彩图中的耶稣,对比之下,顿时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奇迹吗?
而且,现在妈妈的病情不是每天都有改善吗?这正是奇迹啊!
此刻,星期一的早上,他已经在家创造了第一个奇迹。他来到学校,又创造了第二个:他希望在今天的亚利桑那州州庆日大游行中做本班方阵的领头人,于是校长自然而然选了他。詹米很开心,女同学们都仰视他,有意无意地用小巧柔软的手肘触碰他。当中有一位名叫英格丽的女孩子,尤其引起詹米的注意,他们一起跑出衣帽间的时候,英格丽的金发轻拂着詹米的脸。
于是詹米昂首阔步,就连在镀铬水龙头喝水的时候,他的腰也弯得小心翼翼,闪亮的水龙头把手也转得一丝不苟——俨然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非凡气度。
詹米知道,这件事情和他的朋友说了也没用,因为他们只会讥笑他。当年耶稣为什么会被钉死在各各他山的十字架上?还不是因为他把自己卖了?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詹米学聪明了,知道应该耐心等待。他至少应该等到十六岁,长了一脸胡子,然后再向世人展示他的神迹,确立他真正的身份!
要长一脸胡子……十六岁似乎太嫩了一点。可是詹米觉得,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或者为形势所迫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发功让胡子长出来。
同学们从校舍里一涌而出,来到灿烂的春光之下。他们头顶是亚利桑那州美丽的蓝色晴空,天边有延绵的远山,近处的小山丘上点缀着绿色的仙人掌。小孩子们头戴纸帽,身佩红蓝皱纹纸做的斜肩带。四面八方的彩旗迎风招展,学生们组成一个个方阵,高声呐喊,都因能够逃离教室一整天而兴高采烈。
詹米站在方阵的最前端,非常镇定沉静。有人说了些什么,詹米突然意识到是赫福小弟在讲话。
“希望我们能够赢得这次游行的大奖。”赫福有些担忧地说。
詹米看着他。“哈,我敢保证我们会赢的,我知道我们赢定了!哈哈,赢定了!”
詹米坚如磐石的信念让赫福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就看我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詹米?”
“没什么,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什么也不用做,就看着吧!”
“同学们!听好了!”校长庞博先生拍着手高声喊道,眼镜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听着!”他点点头,继续喊道,“昨天我们教了大家前进的步法,大家都要记住哦!还有转弯的时候身体应该怎样转向。还得记住我们排练过的那套特殊动作!大家说好吗?”
“好!”众人齐声答应。
校长简短的誓师演说这就结束了,游行正式开始。詹米率领着他的上百位门徒,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同学们抬腿又踏下,认认真真地跨出每一步,长街在他们的脚下倒退。黄色的太阳照暖了詹米。詹米命令太阳就这样照耀一整天,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瑕。
游行队伍慢慢前进,终于来到了主街。高中鼓乐团的铜管乐器一起奏响,仿佛心脏开始跳动;一根根骨头似的木槌子也敲响了鼓点。詹米希望他们演奏《星条旗永不落》。
哪知他们奏起了《哥伦比亚,大洋之宝》。詹米随即想起来了:哈,对啊,我刚才想的其实是《哥伦比亚,大洋之宝》,而不是《星条旗永不落》——于是詹米很满意,因为他的愿望又一次实现了。
大街两旁人山人海,盛况堪比二月的亚利桑那州牛仔节。人们挥汗成雨、比肩继踵,里里外外挤了五重,延绵一英里之远。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前门都镶着两层高的门框,将游行队伍的脚步声反弹回来,形成另一重节奏。杰西潘尼连锁百货和摩宝商店都有很高的窗户,人们不时能从这些窗户内看到游行队伍昂首阔步的身影。每一下节拍就像鞭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抽在尘土飞扬的柏油路面上,鼓乐队奏出的音乐不断将血液泵进詹米体内神奇的血管里。
詹米脸色严峻,目光锐利,全神贯注地发功。他想,让我们获胜,让每个同学都在游行中表现得完美:昂首、挺胸,膝盖抬高、放下、再抬高。男同学都穿着牛仔裤,膝盖抬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阵蓝色的浪潮;女生们露出晒得黝黑的膝盖,在阳光映照下就像一张张起起落落的小圆脸。要完美,完美,完美!充满自信的詹米就是完美的化身,他的气场汹涌澎湃地爆发,将他所率领的方阵凝聚成一个整体,他的子民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詹米双手在身体两侧轻快地摆动,还一边打着响指;他的追随者也用手臂划出相同的轨迹,打着相同节拍的响指。他的鞋子踏在沥青路上,他的追随者们竭力模仿,亦步亦趋。
方阵到达检阅台,詹米向同学们发出暗示,于是方阵里的每一行都立即调头,顿时队伍就像一个个明艳的花环缠绕在一起。大家转向之后原路返回,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哈!实在是太完美啦!詹米暗自狂喜。
一切都结束了,詹米如释重负,此刻正在悠闲地舔着蛋筒冰淇淋。天气很热,他浑身上下流淌着神圣的汗水。在热浪之中,整个世界仿佛在左摇右晃、不断下沉。鼓点停了,小孩子们也早就作鸟兽散,似乎已经融化在酷热当中。
庞博校长急匆匆地跑过来,被热浪蒸得满头大汗。
“同学们!同学们!我有事要宣布!”他喊道。
詹米看了身边的赫福小弟一眼,只见他也在舔蛋筒冰淇淋。同学们高声尖叫,声浪却被庞博校长的手势压下去了。他就像一位魔术师,把同学们的吵闹声抚弄成一个圆球,然后一下子就变没了。
“这次比赛我们赢啦!我们的游行队伍在那么多所学校里面,是走得最棒的!”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同学们欢声雷动,雀跃着,互相拍打手臂和肩膀以示庆祝。在欢腾喧闹之后,詹米手持蛋筒冰淇淋,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赫福小弟,问道:“看到没有?我早就跟你指出我们会赢的!怎么样?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詹米继续舔着冰凉的蛋筒,心中一片空明。
詹米并没有立即把摘得游行桂冠的真正原因告诉朋友们。经过长久以来的观察,詹米发现,如果有人指出某群人自恃过高,或者指出他们的所谓才华其实来自外界,而非天性,那么这群人往往会对说真话的那个人心存疑忌,甚至冷嘲热讽。
还是先别公开了。对于詹米来说,能够时时细赏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胜利滋味,就已经足够了。他可以因为这个小秘密而沾沾自喜,也很享受这个小秘密引发的一系列经历。有些小事诸如算术课得高分、打赢一场篮球比赛,都是对詹米极大的奖励——他所创造的奇迹总有些副产品,而这些副产品目前还能满足他尚未膨胀的欲望。
詹米开始留意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姑娘英格丽,而英格丽也对他青莱有加。于是,詹米知道自己的神功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自己确实小有所成了。
除了英格丽之外,生活中还有其他好事不断降临在詹米身上,比如说他和几个男同学机缘巧合建立了友谊。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个“异类”需要詹米费神思量,那是一个叫坎宁安的男同学。这家伙身材肥大,而且患了某种“热病”,不得不剃一个大光头,于是小伙伴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弹子球”。作为酬谢,他会踹他们的小腿,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骑在他们身上,用手指关节给他们做一个快捷简易的牙科检查。
詹米希望调用自己所有的神力来对付这个“弹子球”坎宁安。每天沿着崎岖的沙漠小路走回家的时候,詹米不止一次地想象自己揪住坎宁安的左脚,将那副肥大的身躯像鞭子一样挥来荡去,把他晃悠得不省人事——有一次爸爸就是用这招对付一条响尾蛇的。当然了,坎宁安太胖了,这招在他身上不管用。再说了,这样做可能会对他造成严重伤害,詹米于心不忍。詹米并不想杀了坎宁安,只是想轻轻教训一下这家伙,让他从此以后安守本分、老实做人。
可是每当有机会单挑“弹子球”的时候,詹米总在最后关头退缩——他会临时决定多花几天去冥想修炼,然后再出手惩恶。这些事情并不急在一时半刻,所以他总是会放过坎宁安。每逢此时,詹米就会暗自偷笑:嘿嘿,坎宁安每次都逃过一劫,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走运呢!
有一天是星期二,詹米帮英格丽拿书回家。她的家是一栋小木屋,在圣卡塔琳娜山脉附近。他们俩手牵手安静地走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们经过一丛仙人掌,刚刚转弯,迎面碰上了“弹子球”坎宁安。
只见坎宁安叉开两脚堵在路中心,两只巨大的拳头插在腰间,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英格丽。詹米和英格丽一下子呆住了。
坎宁安说道:“英格丽,我来给你拿书。”说着就伸手去詹米那里夺书。
詹米后退一步,喝道:“嗯?你休想!”
“哼!我偏要!”坎宁安针锋相对。
“去你的吧!”詹米说。
“去你的吧!”坎宁安大吼一声,猛地伸手,将詹米怀里的书本一下子打落在泥尘里。
英格丽尖叫一声,喊道:“喂喂,你们一起拿吧!一人一半,可以了吧?”
坎宁安摇了摇头。
“要么你全让我拿,要么我就不拿。”他一边说一边斜视詹米。
詹米以眼还眼。“那你就别拿了!”他吼道。
詹米凭借一腔愤怒凝聚体内的神力,仿佛暴雨前的风起云涌,他的双拳发出炽热的闪电。虽然坎宁安比他高几英寸,也比他宽几英寸,可是这有什么要紧呢?詹米心中的愤怒足以帮助他打败强敌,只要一道闪电就能击倒坎宁安了——实在不行就电两下好了。
狂怒烧灼着詹米的神经,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恐惧了。他后退一步,突然向前猛冲,一拳打在坎宁安的下巴上。
“詹米!”英格丽尖叫。
下一个奇迹是:詹米竟然没被打死。
爸爸将泻盐 倒进一个盛着热水的浅盆子里,稳稳当当地搅拌了几下,然后说道:“你这个笨蛋,你应该懂事一些了。妈妈已经病了,你还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逃回家里。”
爸爸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他的手是棕色的,像皮革那么粗糙。他的双眼深埋在皱纹之中,嘴唇上的胡子和头发一样,灰白而且稀疏。
“我不知道妈妈还在生病。”詹米说。
“女人都喜欢藏着掖着。”爸爸一边冷冷地说,一边将毛巾泡进热气腾腾的泻盐水中,再拿出来拧干。然后爸爸一手揪住詹米的残躯,一手拿着毛巾往他身上擦。詹米痛得抽泣起来。“别动!”爸爸说,“你再乱动,我怎么给你清理伤口啊?”
“外面怎么了?”妈妈在卧室里有气无力地问道。她听起来真的很疲倦。
“没事儿。”爸爸答道,又一次拧干毛巾,“别担心,詹米只是摔了一跤,弄破了嘴唇,没别的。”
“啊,詹米……”妈妈说。
“妈妈,我没事。”詹米回答道。在温热毛巾的擦洗下,他的世界慢慢恢复常态。他尽量不去想刚才的惨败,因为这样做只会勾起惨痛的回忆。在那段记忆中,詹米只懂得双手胡乱挥舞,很快就被压倒在地。坎宁安压在他身上哈哈大笑,拳头像雨点般砸下来。英格丽在坎宁安身后一边哭一边尖叫,把手上的书都狠狠地砸在坎宁安的背上。
下一个记忆片段就是詹米踉踉跄跄地独自走在归家的路上,一边走还一边痛苦地抽泣。
“唉,爸爸,”詹米说道,“没用啊。”他是指他用来对付坎宁安的那些超能力。“没有用啊。”
“什么没有用?”爸爸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瘀青的部位搽药油。
“噢,没什么,没什么。”詹米舔了舔肿起的双唇,逐渐冷静下来。毕竟这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即使上帝也难免会犯错。而且——詹米突然咧嘴一笑——对了,对了,他当时是故意打败的!没错,是他故意输的。他演出这一场英雄救美却力战而败的悲剧,英格丽只会更加喜欢他,对吧?
当然,这就是答案了。这是一个逆向的奇迹,没错!
“詹米。”妈妈叫他了。
于是他走进房间看望妈妈。
这个星期剩下的几天在各种琐事中流逝了。英格丽对他的爱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詹米的自信因此极度高涨,甚至在他每天用热泻盐水擦拭伤口的时候也不觉得疼痛了。
每天放学詹米依然送英格丽回家,而坎宁安再也没有来骚扰他们,因为他下了课就去打棒球,显然棒球比英格丽更加吸引人。坎宁安为什么会突然对体育运动感兴趣呢?詹米的结论是:全赖他的心灵感应术间接左右了坎宁安的行为和喜好。
星期四,妈妈的病情似乎恶化了。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颤抖,咳嗽不止。爸爸看起来也忧心忡忡。詹米无暇顾及学校的琐事了,他集中精力发功为妈妈治病。
星期五晚上,詹米独自从英格丽家的木屋走回家。看着路边一根根电线杆慢慢擦身而过,詹米想,如果我能比后面那辆车先到达下一根电线杆,那么妈妈就会痊愈了。
詹米气定神闲地走着,并没有回头张望。可是他耳朵有点发痒,两条腿恨不得立即向前飞奔,好让这个愿望成真。
前面的电线杆子越来越近,而后面的车也越追越近了。詹米小心翼翼地吹着口哨……后面的车追得实在太快了!最后关头,詹米猛地一跃,及时越过了电线杆子。在这一瞬间,汽车也赶上来,呼啸着冲向前方。
成功了!妈妈就要痊愈了!
就这样,他又走了一段路。
詹米对自己说:别再胡思乱想什么愿望、法力了。可是这个念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就像晾在窗台上的一个热馅饼,他没办法不去碰。哦!不行,忍不住!詹米开始在路上前后张望。
“我敢打赌,我能赶在下一辆车之前走到司盖博家农场的大门,而且我会闲庭信步,不用急匆匆。”他向天空宣布,“我成功之后,妈妈就会康复得更快!”
正在此时,他身后大路的暗坡顶上突然蹦出一辆汽车,呼啸着向他飞驰而来——这不明摆着要和他为难吗?!
詹米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最后撒腿狂奔。
我打赌我能先到达司盖博家的大门!我打赌我能——
抬脚……放脚……
他突然一个踉跄,栽进路边的沟渠里。手中的书本在空中飞舞,书页拍打着,就像一群干枯的白色小鸟。詹米慌忙爬起来,吮吸嘴角的鲜血。这时候,大门离他只有二十码了。
可那辆汽车已经超过了他,绝尘而去。
“我刚才说的不算!不算数!”詹米哭喊道,“我刚才说的不算数!我不是说真的!”他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哀鸣,立即飞跑回家。这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医生的车停在家门前。
从窗户看进去,妈妈似乎病得更严重了。医生合上他的小黑包,久久地看着爸爸,那双黑色小眼睛里闪着古怪的光芒。
詹米没有进屋,而是跑到沙漠里独行。他没有哭泣,双腿瘫软麻木,跌跌撞撞地闯进干涸的河床,像行尸走肉般蹒跚而行,狠狠地踢着地上的仙人掌,一次又一次地跌倒。
几个小时后,直到星星出现在夜空,詹米才回到家中。爸爸站在妈妈的病榻旁,而妈妈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就像地上的积雪那么宁静。爸爸含胸垂头,咬紧牙关,双目紧闭。
詹米走到床尾站好,注视着妈妈,心中默念着口诀。
康复!康复!妈妈快康复!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命令你康复!你会好起来,你会身强力壮、健步如飞!我们需要你,爸爸和我都需要你!没有你,人生就没有乐趣了。康复吧,妈妈!康复吧,妈妈!快康复!
汹涌的能量无声无息地从他体内喷薄而出,笼罩着她,拥抱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心窝,努力驱赶病魔。温暖的神力让詹米觉得自己沐浴在无上的荣耀之中。
她会好起来的,她必须康复!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这还用问吗?妈妈怎么会死呢?
爸爸突然动了。他的呼吸急促,动作僵硬,使劲抓住妈妈的手腕,几乎要把手腕掐断。然后爸爸将头枕在妈妈胸前听她的心跳声。
詹米在心中大声呼喊:妈妈,不要死!妈妈,不要死!啊,妈妈,请你不要放弃啊!
爸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妈妈到底还是去世了。
此刻詹米的内心已经变成了耶利哥城 ,城墙内有一个声音聚起最后一点法力,声嘶力竭地喊道:是的,她死了,她确实死了,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让她复活就可以了!没错,让她复活!拉撒路出来!拉撒路,拉撒路,从坟墓里出来!拉撒路出来!
詹米肯定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思,爸爸转头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古老的恐惧神情。他突然伸手结结实实地抽了詹米一个嘴巴,让他闭嘴。
詹米倒在床上,嘴巴碰到了冰冷的毛毯。他心中那座耶利哥城的城墙轰然倒塌,残垣败瓦散落四周。
一个星期之后,詹米回到学校。他走进校园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昂首阔步充满自信。在水龙头前弯腰喝水的时候,他也没有了那种王者风范,而他的考试成绩再也没有超过七十五分。
同学们发现他完全变了一个人,都在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不知道詹米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救世主”角色。詹米不能把实情告诉他们,所以世人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