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Kate)是位最近被诊断为乳腺癌三期的38岁的患者。来这之前,她已经在当地一名肿瘤科医生那儿问过诊,也相信他的诊断,但她想再问问知名乳腺癌研究中心的意见。凯特的妹妹陪她一起来了。整个问诊期间,这对有着蓝色眼睛的姐妹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她们俩带来了一大堆问题以及一叠一英寸厚的打印材料,上面是网上关于乳腺癌的最新研究。
我配合地看了眼凯特面前的那叠资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们俩,问道:“你们能告诉我是怎么发现得乳腺癌的吗?”
凯特告诉我说几个月前她发现皮肤上出现了凹陷的小坑,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肿块。她的初级保健医生知道情况后让她立刻去看乳腺专科医生。乳腺专科医生发现她乳房里面有个10厘米大(约4英寸)的肿瘤,并且已经扩散到她的两个淋巴腺。她跟我讲这些时,我注意到他们“发现”的肿瘤几乎和她的乳房一样大。我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是多久以前注意到皮肤上的凹陷的,肿块的增长速度如何,是否有疼痛、红肿、乳头溢液等情况,是否有其他疾病和相关疾病家族史。我给她做了检查后发现她的右胸有个非常大的肿块,右腋窝下有明显的结节,锁骨上方有个小结节。我看着她们俩,谨慎地跟她们解释我的发现。凯特肯定从我的表情里看到了担忧。
“我愿意配合做任何治疗,”她焦急地说道,“不管治疗过程有多么困难,多么痛苦。”
那时,我的自信突然又回来了。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放松,开始安慰这位有两个年幼孩子的可爱又年轻的母亲。我知道她会成为我的一个长期病人。尽管我的发现很不乐观,但只要化疗做得好,她战胜乳腺癌的几率还是很高的,10年存活率超过75%。有了数据和知识的武装,我更加自信。我抓过一支笔,一张纸,开始和她们一同规划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我们讨论了化疗的原则和目的,在未来5~10年里降低她的雌激素的必要性,以及她是否要像许多朋友建议的那样切除乳房。
我建议在她手术前先进行一疗程的化疗来缩小肿瘤,并安慰她说她或许还能继续工作,就是会掉头发。化疗和放疗之后,她需要每天吃一粒药来预防癌症反复。我随后问凯特当地的医生是怎样建议的,她很高兴地说那个医生给出的也是类似的治疗方案。我微笑着说:“很好。你会得到很好的治疗与照顾。你也可以选择就近治疗。”
看到她妹妹眼里的不安,我又补充道:“有需要的话我会随时支援。”
我在例行询问家族史的时候了解到,这对姐妹没有遗传性乳腺癌的家族史,但她们的父亲40多岁就去世了。
因为凯特才30多岁就被确诊为乳腺癌,所以我建议她做一个乳腺癌易感基因(Faulty BRCA Gene)检测,并给遗传咨询师打了电话和她沟通这项检测的相关事宜。咨询结束后,我们更放松了,心情也有所好转。中间我甚至还就自己的情况进行了自我安慰。我不可能比这位年轻女性还惨。既然我相信她能战胜癌症,那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呢?
过去15年中,我参与过无数次有关如何治疗乳腺癌的讨论,也见过很多女性努力应对放化疗带来的副作用,既要承受失去身体宝贵的一部分的痛苦,还要忍受化疗造成的早发更年期——所有这些都是人工干预雌激素的水平产生的副作用,因为雌激素能加剧肿瘤的生长,只有降低雌激素水平才能抑制肿瘤增长。早期乳腺癌疗法的目标主要是消灭每一个可能转移到身体其他部位的肿瘤细胞,以防止癌症向其他部位扩散。恶性肿瘤细胞的扩散才是最终导致病人死亡的原因,而我们阻止这种扩散发生的最佳时机就是初次确诊之时。
我和凯特花了很短的时间策划了未来10年的治疗方案,还讨论了如何制定生存策略和应对机制。
下班后,我沿着长长的门诊楼走向走廊尽头的车库取车,路上做好了在煎熬中等待乳房活检结果的心理准备。那晚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我的奶奶得过乳腺癌,只是大家从未提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