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中国从16世纪开始使用白银支付税款,但市面上白银用多用少不断变动。1661—1683年间海禁之前,普遍使用白银,但在1740—1775年间白银使用又减少了。18世纪末期,由于清朝的命令以及方便取得更可靠的外国银元,财政收支和大规模交易中的白银使用大增。
使用白银的地域也不断扩大。18世纪初期,银元的使用仅限于福建和广东两省,18世纪末期逐渐扩大到长江中下游地区,道光时期又进一步扩展到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19世纪前期,由于部分地区相对的贸易实力,边缘区域更多的使用银锭,核心区域更多的使用银元,白银使用其实是遍布全国。18世纪末期,山西商人跨省的金融网络,促进了白银在全国范围内的使用。
与同时期的邻国相比,清朝对白银依赖较深。在1876年日本强迫朝鲜开放贸易之前,朝鲜的全国通货是政府铸造的铜钱,以及1786年前后商人开始发行而用于长途交易的钱票。 18世纪早期,当日本白银通过朝鲜出口到中国时,朝鲜王朝禁止使用白银作为国内的通货,朝鲜所开采的银也大部分供中国使用。
此外,中国的铜钱需求也多于德川幕府时的日本。尽管日本从16世纪开始已向中国进口铜钱 ,但17世纪时日本四分之三的货币已是金或银做的货币。18世纪,该比例下降到二分之一,19世纪又增加到90%。其中,前项贵重金属金或银做的硬币占50%以上,银锭相对较少。
清政府的白银供应,无论是银元还是银两,都依赖商人,这与印度和日本政府有所不同。印度是另一个亚洲主要用银的国家,其银元是由政府铸造。 日本德川幕府也铸造银元和银两。相反的,清政府虽然提供地方使用的通货,也规定了银锭的形式与重量,但是它对前朝货币的放任流通,对国内或国外私币以及私人发行的银、钱票未予管制,这都说明中国不存在货币主权的概念。随着对外国银元的熟悉,中国人知道了西方将统治者头像铸在银币上,但他们并不明白货币主权的重要含义,很多人还称外国银元上的人头为“佛头” 。
根据魏源估算:“银之出于开采者十之三四,其未开采者十之六七。” 由于中国境内银矿有限,百濑弘认为,“30%—40%”包括缅甸和安(越)南的产银。 19世纪前期,马丁(R.M.Martin,1803?—68)同样认为,缅甸和安(越)南出产的白银是中国银生产总量的一部分。 从1750年开始,尽管英国贸易兴旺,日本对中国不再供给白银,但来自缅甸和越南的白银供给持续到1775年。此年之后,来自亚洲大陆的白银供应连云南和广西的需求都不能满足,其他各省几乎百分之百地依赖海外进口的白银。同时,1775年前后拉丁美洲银元开始明显流入长江中下游地区,因此作者认为,1775年是中国转向完全依赖拉美白银的关键年。
由于朝鲜不使用拉美白银,日本的白银只供自己使用,在东亚国家中,唯独中国因大量使用拉美白银而深深依赖于更广阔的世界经济。18世纪末期中国对白银依赖的日益增长,以及几乎全从拉美获得,使拉丁美洲国家独立运动干扰的银矿生产与全球白银供应,对1808—1856年间中国的白银外流及其全国性冲击提供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