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大买卖 |
第七章 |
“原来是你。”岑守拙一眯眼,眼中寒光微聚。
要是硬碰硬,他是打不过闵汯安的。况且他还有个闵汯安可以随时去端的老巢,逃跑也无用。所以,其实他表现得再狠辣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嗯,是我。”闵汯安完全没有前两次那么冷傲不可一世,脸上带着几分郁郁的神色。
“呵呵,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岑守拙冷笑一声,一掀袍子,索性悠然坐下了。
闵汯安没理会岑守拙的讥讽,叫人端了上好的茶点进来。
“我不叫,不许让任何人进来。”闵汯安吩咐掌柜。
岑守拙等门关好才凉凉地问:“说吧,什么事?反正我也不会帮你,只是看在你让我饱餐一顿的份上让你一吐为快。”
都说闵汯安是玉面阎罗,现在有机会近看他,确实名不虚传。
要不是脾气那么讨人嫌,心眼不那么狠毒,论风姿,闵汯安倒是有资格跟他做朋友。岑守拙在心中暗暗哼了一声。
“我想找岑公子买几把红伞。”闵汯安亲自给岑守拙倒了一杯茶。
岑守拙面无表情问:“要干什么?需要几把?”
“移棺材,要一百二十三把。”
这么多,还真是大买卖……岑守拙一挑眉:“棺材如今在哪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
“我的舅舅和他手下的士兵。”闵汯安微微皱眉,声音也不由自主低沉了下去。
岑守拙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闵汯安没有再来找他麻烦,原来是找到失踪的士兵了。
“既然是令舅父大人,不是应该运回家乡风光厚葬?”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
岑守拙知道闵汯安的母亲来自距潭州几百里之外的某个山村,便静静等着闵汯安往下说。
只是闵汯安似乎习惯了沉默寡言,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不往下说。
岑守拙有些无奈,问:“然后呢,为何需要叫我出面移棺?”
“这半月我曾数次带着人把棺材运出城,结果不管走多远,只要夜里一停下来棺材便会自己回到潭州。想来想去跟张家的情形有些相似,所以才想来请你。”
“有意思。”岑守拙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请了法师?”
“嗯,无用。”
“高僧超度?”
“嗯,也无用。”
“哦,知道了,再换人来超度吧。”岑守拙说完一掸衣服就要走。
“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事,我不但能让官府即刻放了你,李家不再追究你的责任,还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报酬。或者你喜欢别的珍奇异宝,只要能说得出来,我一定帮你弄到手。”这是闵汯安进来之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原本就没有杀人,官府迟早要放了我。而且小人功力微薄,又善会用些障眼法骗人钱财,办不了这么重要的事。”岑守拙说完就走,也不给闵汯安再说什么的机会。
明知岑守拙因为那天的事在故意给他气受,闵汯安却不能发作,只能攥紧手指,闭眼硬生生把喉头一口老血吞了下去。
“啪”岑守拙听见闵汯安在他身后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越发不敢回头,脚底生烟溜得飞快。
回到牢房,牢头竟然说岑守拙不用再来了。
岑守拙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多问又出去了。
杜纤纤和龚芳染远远立在在衙门外。
“哎呀,你可出来了。”杜纤纤朝岑守拙迎了上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一次也不来看我。”岑守拙忿忿控诉着,撇下杜纤纤就走。
“冤枉啊,我日日守在牢房外。”杜纤纤忙追上了岑守拙,压低了声音,“是闵少将军不准任何人探望你。龚郡主动用了她的关系才能进去。想不到,她贵为郡主却如此好说话。这几日,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呵呵,这位龚郡主,来看我还不如不看。”岑守拙虽然也惊讶龚芳染竟然肯放下身段跟杜纤纤做朋友,可是他还在为龚芳染买了他最喜欢的酱香肘子却不给他吃还要吃给他看这件事生气。他甚至怀疑龚芳染是跟闵汯安串通好来折磨他的。
“龚郡主跟我说怕你这个绣花枕头受不了监狱的苦自杀,所以要给你留个念想让你能坚持到重获自由。”
岑守拙停下脚步,将信将疑乜斜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龚芳染。
龚芳染一脸淡然转开头。
看来她真是为了他的安全才这么做,可是这个方法实在是让他有些惆怅。
龚芳染被岑守拙看得不好意思了,干咳一声转开头:“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
岑守拙心里有些微微的感动,然后那种做狗叫的冲动忽然又躁动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一看见她就会这样?那一夜之后父亲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想找人问都找不到。岑守拙好郁闷。
既然闵汯安和龚芳染都不找他麻烦了,那么关了好久的伞铺也终于开张。
只是岑守拙接待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李公子。
“喂喂喂,你还要来闹吗?”岑守拙无奈地扶额,“那日我可是看在你刚刚痛失妻子的份上没与你计较。况且,我原本与你家的事没半文钱关系却因此受了这么多天的牢狱之灾,才是最冤枉。你要再闹,我可不客气了。”
李公子满脸愧色深深作了个揖:“岑公子莫怪。后来产婆跟小人说拙荆是产后血崩跟您没关系。只是这几日忙于丧事,所以小人没有来得及跟您道歉致谢。”
“等等。”岑守拙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后来没有再去递状纸了?”
“岑公子说笑了,既然跟您没关系,我们自然是撤了诉状。”
岑守拙有些疑惑,既然这样,就算刺史再昏庸,按照规矩也会一早就放了他。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闵汯安为了逼他就范,故意授意刺史多关了他几天。
岑守拙气得咬牙切齿。
李公子以为岑守拙不出声是对他心存怨恨,忙连连作揖:“岑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务必帮小人让拙妻入土为安。”
岑守拙缓和了脸上的神色,问李公子:“棺材移动不了?”
“是。无论多少壮汉来抬,棺材始终挪不动半分。只有岑公子能帮我们了。”
岑守拙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一群士兵便从门口进来了。这些人手里拿着箱笼和各种生活用具,旁若无人地直接路过岑守拙面前去了后院。
“你们是什么人?”岑守拙拦住一个士兵,对方却挣脱他走了。
闵汯安慢悠悠从门口踱了进来:“从今日起,本将军就住在你这里了。你什么时候答应帮忙,我什么时候走。”
岑守拙料到闵汯安有求于他不敢来硬的,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竟然会用这种耍赖泼皮的办法。
岑守拙瞪着闵汯安。闵汯安却像是没看见,背着手悠然把伞铺打量了一圈,淡淡出声:“有点小。”
岑守拙被气笑了:“那将军就赶紧走吧,以免我这小门小户委屈了将军。”
闵汯安点点头:“虽然小一点,可是还算干净,勉强能住。”
岑守拙火冒三丈,甩出一个符咒,门窗便齐刷刷地全关上了,士兵都被关在了外面。
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分明门窗紧闭却无端端起了一阵妖风。角落里、半空中一团一团红彤彤的火焰幽幽跳了出来,仿佛无数妖魔鬼怪的眼睛。
“呜呜呜”、“嗷嗷嗷”各种或粗或细的嚎叫声也随之而来。一个女人长发遮面,慢慢飘过闵汯安面前,头上冒着腾腾的黑气。她回头瞥了闵汯安一眼,稀稀落落的头发后是一双空洞的眼睛,血盆大口里伸出尖利的牙齿,人不人,兽不兽。
闵汯安攥紧了拳头,忍着心里的恐惧,脸上保持着清冷的镇定:“岑公子果然能通鬼神。”
岑守拙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讽刺的意味,也意识到闵汯安大概以为这是他的障眼法,所以才不害怕。
闵汯安不能对岑守拙来硬的,其实岑守拙对他又何曾不是。
学成法术的时候,岑守拙就曾发过誓,除非有性命之虞,不然不能动用法术伤害凡人。
所以,岑守拙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吓一吓闵汯安让他自己离开。还好,今日杜纤纤跟龚芳染也不在,他可以放心施展不用担心会吓坏她们。
岑守拙决定来点更刺激的,弹了弹指头。
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闵汯安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没有手脚,像条蛆虫一般蠕动向前,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好痛,好痛,我被妖怪啃了一半,死不了,活不了,好痛,救救我。”那人呻吟着,抬起被野兽啃得只剩半张的脸。
“啊!”角落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一个身影应声冲破了门,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