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犯罪动机 |
第十八章 |
闵汯安在消失了好久之后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还未来得及换下外出服就过来找岑守拙了:“我只问到传说中有种迷药叫勾魂香,是用五百年以上道行的狐狸精腋下汗珠凝练而成的。中了迷药的人就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行走做事如同常人,醒来后却只记得自己在闻到香气前发生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找到用过迷药的人,所以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副作用,只听人吹嘘不管是人是妖甚至是神仙,都逃不过勾魂香的作用。”
岑守拙轻轻一拍桌子:“这就说得通了,凶手用迷药把产妇和外面的所有人都迷晕,然后用某种方法杀了产妇。”
闵汯安有些无奈:“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就算是有这种迷药,凶手也真的是用了这种迷药,却还是没有作案动机。产妇身上没有任何贵重物品丢失,房间也是。没有哪个变态大费周章找来稀世迷药,就为了杀人玩,而且还是在人生孩子的时候去杀人。”
“或许,凶手就是那么变态,喜欢杀人。”
“好就算是个喜欢杀人的变态,既然他心思缜密也不想被人发现,为什么不选城中乞丐或者孤儿下手。只要晚上行动,抛尸野外,他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也不用惊动官府。”
岑守拙也皱眉:“有可能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得到某种我们想不到东西,产妇的死亡只是附带的结果。”
“不是已经把韦发财和虎妖排除了吗?”
“凶手想要的东西莫非真的是修行珠?也只有可能是修行珠啊,不可能是孩子,因为没有丢过孩子。”
有个士兵匆匆从大门口跑进来,却不敢直接来见闵汯安,而是跟守在门外的人说着什么。
“什么事?”闵汯安问。
“那日的苦主在门外求见。”
闵汯安有些头疼了:这苦主这些天几乎天天来问。他现在没找到凶手,要是苦主闹到官府里,他又总不把岑守拙移交给刺史府便有点徇私包庇的意味了。
“你告诉他,我还在查,就要查清楚了。”闵汯安只能这样应付。
“苦主求见的是岑公子。”那士兵磕磕巴巴地回答。
“嗯?!”岑守拙瞪大了眼睛。莫非苦主等不及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趁着靠近手刃他?
可是从那日的情形来看,苦主也不像是这么血性又鲁莽的人。
闵汯安也这么想,所以吩咐士兵道:“你去告诉他,岑守拙现在是重犯,除了我,谁也不能见。”
“不管怎么样,见见吧。”岑守拙忙拦住了闵汯安,“说不定,他是想起了什么,要来告诉我。”
岑守拙和闵汯安各自暗暗握住了自己的法宝和兵器以防苦主扑上来。
苦主一见岑守拙却立刻作揖一鞠到底:“求岑公子帮帮忙。”
“求我认罪?”岑守拙苦着脸说,“可是你家媳妇真不是我杀的。”
“不不不,我是来跟岑公子买伞的。”
“嗯?”岑守拙跟闵汯安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我家媳妇的棺材,死活挪不动。我把城中打听了个遍,说只有您有办法。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忙,价钱好说。”
岑守拙忽然意识到,那日事情太杂乱,他竟然错过了重要的事情。
他忙说:“走,我们现在就去。”
“等一下”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闵汯安忽然出声,“你以为我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在我这里接活,谈生意?!”
“啊,对了,你跟我一起去。”岑守拙回头对闵汯安说了一句,就再也不管他,扯这苦主要走。
“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闵汯安追上了岑守拙。
岑守拙头也不回:“知道了知道了。”
那产妇的棺材停在院子里。外面阳光明媚,这个院子却像是被乌云笼罩住一般,黑沉沉的。
岑守拙让主人遣散了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乌黑的小瓶。
这瓶子很是怪异,外形在不停变化,所以说不上具体形状。乍一看像是黑色,可若是细看,又会发现里面隐隐透着蓝色亮光。
这个叫聚妖瓶,是岑守拙用来汇聚散落的妖气。
“希望过了这么多天之后,还能管用。”岑守拙暗暗自言自语,打开瓶盖,嘴唇轻轻翕动,那漂浮在棺材上似有若无的黑色雾气便聚拢成线,朝着瓶口飞了过来钻入瓶中。
刚才还阴沉沉的院子瞬间云开雾散,阳光普照。
“还我命来。”一个微弱却阴森的声音从瓶子里传来,听得人寒毛一竖。
闵汯安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那瓶子的壁上隐隐现出一只猫的样子。
“产妇果然又是被妖怪附身的。”岑守拙皱了皱眉。他若早点发现,或许它都不会变成这样。还好妖气散落得也不远。
“还我的孩子来。”猫妖龇牙咧嘴地叫,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
岑守拙无奈地扶额:“喂。就算你被迷药弄得失去记忆,误会我杀了你,也应该记得你的孩子可是早被产婆好好地抱出去了,怎么凭空又给我加了一条罪?”
猫妖愤怒地尖叫:“郎中悄悄跟我说过,我怀的是双胞胎。如今却只剩一个孩子,分明是你拿走了一个。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就算我只剩一点妖力,我也不会放过你。”
如醍醐灌顶一般,岑守拙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为李家少奶奶接生的产婆死前做的手势在他脑海里晃过。她伸出两个指头,分明是想告诉他李家少奶奶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大概产婆害怕自己当时说了,李家少奶奶的家人会怀疑是她偷走了孩子,所以就一直保持缄默。
岑守拙也忽然明白了凶手不惜犯下命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了。但是如果光听猫妖的话,他还不能肯定。他需要把之前的产妇都查一遍。
只是他要好好再想想那个产婆指着杜纤纤是什么意思。
岑守拙拿定了主意,沉声对猫妖说:“我是岑守拙,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
猫妖一听立刻呜呜哭了起来:“岑公子,怎么是您?求您务必帮我找出真凶。”
岑守拙点头:“放心,不抓到真凶,我誓不罢休。你且让宿主入土为安。”
猫妖郑重磕头:“那就拜托公子了。”
岑守拙打开院门对守在外面的主人家说:“可以了,快把夫人下葬吧。”
他说完就一路狂奔而去,迫不及待要去问张小姐和李家,看看她们是不是都怀的双胞胎。
两家被岑守拙问了这个问题后,无一例外的都显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们从未跟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当时想着人都死了,产妇肚子里也没有见到另外一个孩子,况且这种事不容易看准,产婆也没有说这个事,所以他们想着也可能是郎中看错了,就没有再追究了。
岑守拙问完之后又一步不肯停歇,把这几年被妖怪附身长大,然后难产死的产妇家属统统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也一样。
闵汯安见岑守拙发了疯一样跑了,咬着牙说:“这家伙是要带罪潜逃吗?来人!”
随从们立刻应了。
闵汯安沉着脸下令:“立刻封锁全城,搜捕岑守拙。”
他亲自带着人,满城找岑守拙。可是每次远远看见岑守拙的影子,没等他追上去,岑守拙就跑远了。
如此,像猫抓老鼠一般折腾了一天,就连闵汯安都快要不耐烦了,却见岑守拙一个人静静站在桥上望着河里的水发呆。
他莫不是想不开要学他娘一样跳河寻短见吧?闵汯安心里猛一跳,朝身后的士兵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然后兵分两路悄悄朝岑守拙包围。
走到离岑守拙几步远的地方,闵汯安忽然听见岑守拙说:“闵汯安,我知道凶手要什么了。”
原来岑守拙知道他来了,闵汯安站直了身子,问:“凶手要什么?”
岑守拙转头看着闵汯安:“原来凶手要的是产妇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这些产妇怀的都是双胞胎,只要留下一个,他就可以瞒天过海了。或许,他没料到我会掺合进来。若是别人根本不会发现异样。”
闵汯安想了想,摇头:“既然这样,不需要杀人,可以在产妇把孩子生出来后,用药迷倒大家抢走孩子就可以了。”
“如果这样做,苦主就知道孩子被偷走了,必定会报官,凶手的目的就一目了然,没法继续作案。而且,我认为凶手要的就是活着却还没有来得及生下来的孩子。”
“你是说,他把孩子生生从产妇肚子里拉出来?”
“对。凶手在产妇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后,用迷药把所有人迷晕了,伸手把第二个孩子从产妇肚子里扯出来,然后趁乱把婴儿和胎盘都带走了。产妇才会大出血而死,才会有那么奇怪的伤口。跟我们预料的一样,产妇的死只是附带结果。”
任是闵汯安这样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人想到那情形也忍不住背后一阵发凉:“这个凶手竟然如此凶残狠毒!!只是他要这种没出生的孩子有何用?”
凶手一定是知道妖怪寄生在人身上的各种细节,然后跟虎妖一样,认为这种人生下的孩子跟寻常孩子不一样,想用这些孩子来干点什么。
岑守拙怕闵汯安接受不了,所以过去一直没跟他把这些事说得太清楚。现在,他出于别的考虑也不打算告诉闵汯安了。
因为,现在任何人都有嫌疑。而且经过那只蜂妖的事情之后,他发现将军府也不是净土,所以也对闵汯安有所保留。
“我暂时还没想到。”岑守拙撒了个谎。
“被带走的孩子应该还活着。”闵汯安沉吟了片刻才说,“至少我们要想办法把那些孩子找回来。”
“找到凶手,就知道孩子的下落了。”岑守拙点头。
“勾魂香让人失忆的时间很短暂,而且第一胎跟第二胎间隔时间也最多不到半刻钟,那么凶手应该提前就在产房里。”闵汯安一边想一边说。
“混入这么多家做仆人来完成这件事很难,也容易被察觉。而且我问过这些人家,那一阵子都没有新进仆人。那么凶手就只能跟产婆一起进去才不会被人怀疑了。”岑守拙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所以瞪大了眼睛看着闵汯安。
“跟产婆进去的,只有一个助手,而且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女人。”闵汯安跟他想的一样。
“是的。凶手是个女人。”
现在想想,就连陷害他的人都是女人。
他们一直觉得这么凶残的人,只有可能是男人,然后忽略了这个重要的可能。
李家产婆指着杜纤纤原来是想告诉他们这个。
岑守拙豁然开朗。
张家老爷见岑守拙又回来了,十分惊讶。
岑守拙这一次询问张家的是关于产婆助手的事情。
张家老爷努力回想,回答说当时跟着产婆来的是年轻女子,后来出了事,家中混乱,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助手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岑守拙的脑海。他忽然打断了张老爷的话:“给我一张纸,还有笔墨。快!”
张老爷一直觉得岑守拙有些神叨叨的异于常人,所以也没多问便叫人速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岑守拙画了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问张老爷:“请您再仔细想想,那日产婆带来的助手,可是她?”
张老爷连连点头:“公子真是神了,就是她。听说那产婆有个女儿,想来她是产婆的女儿,我们就没多问。”
岑守拙手脚冰凉:刚才他画的,便是那日他看见的那个自称是张家产婆女儿的女人。他竟然早就跟凶手打过照面,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你如何知道助手的相貌。”闵汯安皱眉问。
“快,跟我去抓凶手。”岑守拙没有回答,却对闵汯安丢下一句,便飞一般地跑了。
闵汯安无可奈何,只能指挥随从跟上岑守拙。
岑守拙一路跑到张家产婆的门外,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他揪住一个路人:“这家人呢?”
那人战战兢兢回答:“你说这个产婆吗?数月前就死了。”
岑守拙算了算,应是在他询问之后不久。
“怎么死的?”
“她中了风,被人锁在屋子里面。她说不出话,所以没人发现她,活活被饿死的。”
岑守拙脸色苍白退了一步:“怎么会无人服侍,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你不知道吗?她跟她女儿一同落水。她被救了上来,却摔到了头,中了风。她女儿的尸体却没有找到。”
果然,那日跟岑守拙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产婆的女儿了。凶手还在他走后将产婆锁在房中活活饿死了。
岑守拙越发愤怒。
“人比妖要可怕。”父亲的这句话闪过脑海。
那种森森的寒意越发明显,从骨子里慢慢渗出来,让岑守拙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