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Chapter 02
说完了满脸胡须却喜欢嘤嘤嘤的秦观,肯定有人会好奇:苏门弟子是不是都这个画风。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苏门弟子里的另一位大佬——
黄庭坚与秦观同属苏门弟子,人生轨迹也十分相似,但论性情,他和秦观却恰似硬币的两面:一个多愁善感;一个豁达超脱。
下面咱们就来看看黄庭坚是怎么个超脱法。
一、少年天才
黄庭坚是个神童,一本书读个几遍就能记住,堪称人形自动扫描仪,而且他七岁就能写诗,各位同学来品鉴一下:
牧童
骑牛远远过前村,吹笛风斜隔垄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这首诗写得好像看破红尘一样,你说这是七十岁的人写的我都信。俗话说:七岁看老。黄庭坚的一生,就像他的这首诗一样,就两个字: 超脱 。
据说黄庭坚第一次去考科举,大家都觉得他肯定能中,考试结果还没下来,就开始办酒席庆祝了。
但是历史告诉我们,比赛结果还没出来,不要中场开香槟庆祝,不然容易悲剧,果然——
当时的气氛非常尴尬,要是换个人,可能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黄庭坚根本无所谓,继续吃继续喝,结束了还跟大家一起去看榜。
有实力的人没心没肺,那叫大气;没实力的人没心没肺,那只能叫脸皮太厚。黄庭坚自然是前者。他第二次去参加科举,一举中第。
此后黄庭坚开始了自己的从政之路。他虽然性情超脱,但当官却是一丝不苟。
刚入官场的时候,面对苛政,黄庭坚和孔子一样,发出了苛政猛于虎的感慨:
相彼暴政,几何不虎。
父子相戒,是将食汝。
——节选自《虎号南山》
后来他在当地方官的时候,朝廷让地方官把食盐强卖给老百姓。其他的地方官为了完成任务以及顺便捞点油水,能卖多少卖多少,甚至以次充好,而黄庭坚却坚决不干。
穷乡有米无食盐,今日有田无米食。
但愿官清不爱钱,长养儿孙听驱使。
——节选自《上大蒙笼》
所以你看,黄庭坚其实是个性格超脱,但是又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人。
他的这种性格,跟他的偶像苏轼很像。可以说,苏轼对黄庭坚的影响是终生的。
二、亦师亦友:苏黄
黄庭坚和苏轼,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性格、爱好、才华全都相似,而且俩人的关系特别紧密,就连人生的起伏都是一个频率,可以说是命运共同体。
那他们是怎么相识相知的呢?
苏轼比黄庭坚大八岁,早早就成了文坛的天皇巨星,黄庭坚非常崇拜他。
有一次,苏轼读到黄庭坚的诗,赞叹说:
换作是你,如果自己的微博被偶像转发点赞,你激不激动?
后来俩人成了笔友,通过写信进行互吹。
除了文学上的互相欣赏,俩人的政治理念也差不多,都反对王安石变法。这也成为他们政治生涯同起同落的根源。
后来宋神宗去世,变法的新党失势,苏轼他们终于可以翻身了。因此他们全都被召回京城,这是黄庭坚和苏轼第一次见面。
在这几年里,以苏轼为中心,黄庭坚、秦观等苏门弟子经常聚在一块搞文艺活动,在苏轼家举办文化沙龙。
黄庭坚对苏轼的崇拜,那是发自内心的,堪称第一“苏吹”。
但是你以为黄庭坚只会称赞苏轼吗?不!
黄庭坚和苏轼也会互相发动毒舌攻击。
苏轼和黄庭坚都是当时的大书法家,有一次他们互相评价对方的字。
但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黄庭坚和苏轼作为命运共同体,免不了要卷入政治斗争,而他们接下来的人生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三、共同沉浮
当时朝廷里面的党争特别激烈。新党和旧党就好像在玩回合制游戏一样,轮流坐庄,而坐庄的一派总要把另一派往死里整。
在党争的大环境下,黄庭坚不断遭到贬谪。不过老黄比秦观想得开,没有哭哭啼啼。
他的豁达非常明显地体现在了文学创作里。
比如下面的这两首词:
清平乐·春归何处
春归何处?寂寞 [1] 无行路 [2] 。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 [3] 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 [4] ?除非问取 [5] 黄鹂 [6] 。百啭 [7] 无人能解 [8] ,因风 [9] 飞过蔷薇。
【必背注释】
[1]寂寞:寂静。
[2]行路:指春天来去的踪迹。
[3]唤取:呼唤获取。
[4]谁知:意思是有谁知道(春的踪迹)。
[5]问取:询问。
[6]黄鹂:又叫黄莺、黄鸟。
[7]百啭:意思是鸣声婉转多样。
[8]解:懂得。
[9]因风:顺着风势。
【必背翻译】
春天回到了哪里?四面一片沉寂,找不到春天来去的踪迹。如果有人知道春天去了哪里,呼唤它回来同我们住在一起。
但谁也不知道春天的踪迹,要想知道,除非去问一问黄鹂鸟。那黄鹂千回百转的鸣叫,无人能懂。看!那黄鹂鸟顺着风势,飞过了盛开的蔷薇。
这首词简单来说就是宋朝版的《春天在哪里》。
被贬的黄庭坚希望寻找逝去的春色,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他只能询问枝头的黄鹂。
可是黄庭坚学识再高,也不懂鸟语啊。
虽然这首词的主题是略带忧伤的惜春,但是下片的“问取黄鹂”却充满了灵动,轻巧的语言也冲淡了春天逝去的伤感。
鹧鸪天·黄菊枝头生晓寒
黄菊 [1] 枝头生晓寒 [2] 。人生莫放 [3] 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 [4] 倒著冠 [5] 。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花 [6] 白发 [7] 相牵挽,付与 [8] 时人冷眼看 [9] 。
【必背注释】
[1]黄菊:代表秋季。
[2]生晓寒:表明天气已寒凉。
[3]莫放:勿让。
[4]簪花:把花插在头上。
[5]倒著冠:倒戴着冠儿。此句暗用山简“复能乘骏马,倒著白接篱”的典故,表现不拘世俗、风流自赏的生活态度。
[6]黄花:同黄华,指未成年人。
[7]白发:指老年人。
[8]付与:给予。
[9]冷眼:轻蔑的眼光。
【必背翻译】
菊花开满枝头,清晨天气寒凉。人生短促,不要让酒杯空置。斜风细雨中吹笛取乐,醉酒里将菊花簪在头上,倒戴着冠儿。
要趁着身体健康努力加餐饭,在佳人轻歌曼舞陪伴下尽情欢乐。小孩子和老年人互相手牵着手,任世人用轻蔑的眼光观看。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勾勒出了一个狂放不羁的狂人形象。
全词的名句“ 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则表现了晚年的黄庭坚骄傲自负的豪气。
词里虽然有对世事的不满和愤懑,但整首词读起来却有一种 豪放的旷达 。
黄庭坚的词并不局限于一种风格,如《清平乐·春归何处》清新旷达,《鹧鸪天·黄菊枝头生晓寒》豪放洒脱。
但不管是哪种风格,黄庭坚的词都展现了他本人的性格:心胸开阔、不拘泥于眼前的痛苦。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党争搞起来那是没完的。黄庭坚在争斗中遭人借机报复,不仅被剥夺了官职,还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相当于半个囚犯。
黄庭坚得罪的人叫赵挺之,他是赵明诚的父亲,也就是李清照的公公。
此时的黄庭坚早已看淡了官场的抬杠,但是他再想得开,伤心事也会找上门来。
秦观病逝之后,黄庭坚见到了秦观的儿子。虽然自己遭遇了贬谪,但他还是给秦观的儿子塞了二十两银子。
秦观的儿子不要,黄庭坚说:
尔父,吾同门友也,相与之义,几同骨肉,今死不得预敛,葬不得往送,负尔父多矣……
意思就是,你的父亲是我的同门好友,情同骨肉。他去世的时候我没参加收殓,安葬的时候我不能去送他一程,已经亏欠你父亲很多了。
这还不算完。不久之后,黄庭坚的老师&好友&损友&偶像苏轼病逝了。
老师和同门好友相继离世后,黄庭坚自己也在数年之后撒手人寰。
苏门弟子相继凋零,但是他们开创的那个文学盛世却依然影响着后世。
最后,我们来对黄庭坚进行一番总结:
黄庭坚跟苏轼一样,是一位 诗、词、文 全才的作家,后人甚至以他的诗歌创作理论为中心,开创了一个新的诗派:
同时,黄庭坚还是一位书法大家,擅长行书、草书,风格独树一帜。
这是他的书法真迹《砥柱铭》,2010年拍卖时以4.4亿元人民币成交。这个成交价在当年刷新了中国艺术品的拍卖纪录。
在北宋这一时期的文坛,苏轼的光芒无疑是最耀眼的,但是苏门弟子的才华并没有因此而暗淡,反而形成了众星拱月的局面。
那么,苏门弟子之后,又有哪些杰出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