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九蘅根本没有机会出手。羽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雨袭来时,樊池的一把无意剑脱手飞出,自行旋转出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将二人一兽护起,羽箭挡得到处乱飞,对方士兵猝不及防,不少人被伤到。而樊池还能抽空按住她执着赤鱼蠢蠢欲动的手腕:“你歇会,放着我来。”
她说:“你也不要滥用灵力了,差不多先退敌就行了!”
二人在无意剑的庇护下互相关怀不已,官兵们已是抵不住了,混乱中有人高声道:“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多有冒犯!还请手下留情!”
樊池收了无意剑,蓝色剑身隐入袖中不见。出招和收招都透着卓然仙气,对方更是心中凛然。
九蘅则拉住了招财的缰绳,防它暴起伤人。樊池朝着发话者冷眼望去,见是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面皮枯瘦一脸病容,颌下飘着三缕细须,看上去是个彬彬有礼的地方官。
看到樊池打量的目光,官员客气地道:“在下卢亿方,是这里的知县。这些日子到处闹妖精,不太平,守卫看到二位领了一头大黑虎,还以为是妖物来犯,紧张过度行事鲁莽,冒犯二位了。”
樊池不为所动,森然道:“门外的那些难民也是被误会为妖物,才被射杀的吗?”
卢知县忙道:“误会,误会。前几日有长着鱼尾的鲛尸潮水般追着那些难民过来。镇子里也住着许多百姓,我们不敢开城门啊,只能以弓箭射杀鲛尸,难免误伤了难民。怪的是难民死了,那些鲛尸却中了箭也死不了,在外面围了一阵无法攻进来,就自行散去,不知爬到哪里去了。我们至今不敢开门,怕有徘徊不去的鲛尸爬进来。”他一口气说话久了就摇摇晃晃,要旁边衙役搀扶着才能站稳,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
樊池与九蘅对视一眼,感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环境残酷,为多数人放弃少数人的无奈之举虽然残忍,有时也是无奈的选择。
再看看周围被无意剑反射出的箭射伤的衙役不在少数,心中很是抱歉,感觉自己确是莽撞了。脸色不由缓和下来。
卢知县见他们神情中没了敌意,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二位是何方高人?”
樊池张口就想来一句惊世骇俗的“我是神仙”,被九蘅一掌拍在肩上拍了回去。她上前一步率先开口:“我们是降妖师。”
樊池赞赏地瞅她一眼。这个说法不错。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与镰月有关的妖,以降妖师的身份示人,方便说话行事。
卢知县听到这话,顿时惊喜交加,趋步上前,深施一礼:“二位高人一定是上天派来的救星,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卢知县将两个人恭敬地请到他的家中,也就是县衙里。一路上街边的住户门窗紧闭悄无声息,看样子居民都被吓破胆了,有点动静就都不敢出来。
卢知县简略地解释了一下当地的情况。他们目前的所在地是方圆两百里的浮阳县,这个仙人镇是浮阳县县衙驻地,鱼妇之灾突然闹起来,难以抵挡,他只好下令关了城门,暂保镇上居民平安,但鲛尸还是时时来袭。他一个县令没有军队,手下只有几十个衙役捕快,就召集了镇上男丁组成一支三百人的队伍用于防守。说着叹气道:“仙人镇已被困一个月了,派出求援的人一去不返,估计凶多吉少。城内粮草短缺,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跟着卢县令进了县衙。
县衙内数进院落,厅堂轩敞,左文右武,前衙后邸,亭台楼阁主次分明错落有致,廊道相接浑然一体,花木扶疏,翠竹依依。如此宁静的官宅,仿佛与镇外那个灾难滔天的世界是隔绝的。卢县令细心地问道:“给二位预备两间客房还是……?”
樊池流利地接话:“一间就好。”
九蘅认命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提出抗议。反正也习惯了不是吗……
卢县令露出“原来是一对儿啊”的了然表情,吩咐人准备客房,烧洗澡水,十分细心。九蘅看他脚浮气虚一脸疲态还亲自过问这些细,很过意不去:“您贵体欠安,不用这么费心了。”
他摆了摆手:“为保仙人镇百姓安危,在下日夜不休,累的罢了,习惯了。无论如何也得给二位接个风啊。”
九蘅也不推辞。招财更是不客气,直奔园中荷池,片刻间已叼了一条大锦鲤一口吞了。九蘅忙喝止:“招财!不准抓人家的鱼!”
卢县令忙说:“没关系。家里也没多少肉能喂贵座骑,它喜欢吃便吃吧。”然而免不了心疼锦鲤,胡须都哆嗦了。
招待他们的晚饭虽不是很丰盛,也准备得有酒有肉。他抱歉地说:“灾荒时期什么都短缺,委屈二位了。”
九蘅忙说:“已经很奢侈了,其实简单一些就好,太费心了。”
樊池却盯着饭桌冒出不满的一句:“没有甜的吗?”
九蘅虽觉得十分尴尬,还是对着面露惊讶的卢知县补了一句:“抱歉啊,他只吃甜食……”
最终樊池还是如愿得到了一罐子牛皮糖。
丫鬟抱着糖罐子送过来的时候,门外突然跑进来个七八岁的男娃娃边哭边来抢,被随后追进来的奶娘一把抄了出去。
“还我的糖还我的糖……”娃娃的号陶声远去了……
卢知县道:“在下教导无方,失礼了。”
九蘅尴尬得如坐针毡,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樊池却坦坦荡荡吃得嘎嘣脆响,完全不知羞耻。
九蘅扶额……真是对不住那个小家伙啊!
席间,卢县令对他们说:“二位夜间要关好门窗,勿要出来走动。镇里虽没进来鲛尸,可是……唉。”他沉重叹了一声,“也正闹妖精呢。”
九蘅眼睛一亮:“什么妖精?是不是一条拖着大尾的似鱼似蛇的东西?”
卢县令吓得一哆嗦:“方姑娘说的是什么?听起来就吓人。我怎么知道妖物长什么样子呢?它神出鬼没,凡人若能看清它的真面目,也早已死了。”
九蘅有些失望。仔细想一下,仙人镇土地干旱,喜潮湿的鱼祖应该不会跑到这里来。安慰他道:“我们就是降妖师嘛,怕什么妖精。”又看一眼专心嚼牛皮糖的樊池——这家伙也该吃个妖丹补补了。
卢县令面上一喜:“我心中正在庆幸此事。两位降妖师能来到此地,必是上天眷顾。”特意站起来行了个大礼:“请两位高人为民除害,把那专掳女子的妖物收了吧。”
九蘅连忙请他坐下说话。“专掳女子?是不是那个提灯鬼?”
卢县令一脸茫然:“提灯鬼又是什么?我们这里闹的这个妖,每每趁夜出没,不知不觉就能把人掳走,镇上已有十几个妇人失踪了,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不是提灯鬼啊。她感慨道:“这年头妖怪都喜欢捉女人吗?”
卢知县神色沉重地道:“它捉的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个恶妖只抓怀了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