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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害了幼烟的罪首

奕远含着夜色的眼睛越过灯笼看着九蘅,嘴角的笑意阴森可怖:“你想说什么?可怕?残忍?请问是母亲死的当日还要向他庆生残忍,还是被剥皮、抽骨、炼油、囚魂残忍?”

九蘅木然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说。”

从家乡瑜州城到京城,她见过许多残忍的事,终于在今夜登峰造极。手足相残,魔心鬼面。无法形容的可怕。宫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能把人变成鬼。

奕远呵呵笑起来:“你不知道。是啊,谁又能辩出个孰重孰轻呢?当年御花园里一起钓锦鲤的亲兄弟,一个把另一个制成命灯捧在手里,这才是最残忍的,是不是?可是谁最疼呢?是灯最疼,还是制灯的人最疼呢?”

九蘅没有回答,她知道他不是在问她,是在问灯。灯能听到他的问话,却不能回答。

他半含疯意的眼中隐约有泪光,双手捧着灯笼摩挲着,瘦瘦的手背青筋突起,好像想要把灯笼捏个粉碎,又努力控制着怕伤到它一边一角。

忽然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神情已恢复淡漠,眼中泪光滤去不见。带着几分疲惫冲九蘅微微一笑:“多谢方姑娘。”

她努力收拢起震撼得几乎要散掉的魂魄,问道:“谢我什么?”

“我拎了这灯十年。上朝、用膳、就寝,一直带在身边。可是我从没这样跟它说过这些。其实我不说它也什么都知道。只是这样讲出来,心中舒畅许多。”

九蘅心道你倒是舒畅了,我听到这种事可是堵心堵的要死。悄悄将思路一捋,问道:“民间盛传皇上沉迷巫蛊之术,看来是真的了。”

奕远点点头:“这话放在以前,你这样直接讲出来是要杀头的。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巫蛊之术可以救国,为何不用?”

九蘅用力咽下喉咙里的反对之辞,且听他说。

“当初为了给奕展一个让位的名头,安给他个玩弄巫术的罪名。其实走上巫术之路的不是他,是我。他们说武将于谭利用我达到窃国的目的,说的不全对。其实他助我夺取皇位、报杀母之仇的条件,就是要我最终把江山给他。”

九蘅忍不住深呼吸一下,愤慨几乎要冲口而出。虽然也翻一些前朝野史,知道每逢改朝换代免不了腥风血雨,可是因一己恩怨篡夺皇位,搅得朝野不安、搭上无数人命,已让人不能赞同;而且皇位竟是用江山换来,那要这王冠又有何用?

奕远及时以手势止住了她冲上脑门的热血:“你先别说话,免得说出些大逆不道之辞,朕杀你也不是,不杀你也不是。”

她强行闭了嘴,忍得很辛苦。

却听奕远说:“我即位之后,确是赋予了于谭大权,我就是个被架空的游手好闲的虚名皇帝。他必也在等着根基稳固就废了我,自己当皇帝。我好像真的把江山送给了他。可是实际上我只是把权利借他,内心打定主意终有一日要收回来的。”

于谭牢牢掌握了兵权,又在奕远的纵容下拥有对文武大臣们生杀予夺的权利,已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帝,要收回来?唯有一个办法。

杀了他。

杀了这个已经背负窃国之名的武官,既能拿回送出去的王权,又能赢得到被于谭迫害的世族的拥护。真是一举两得啊。

可是于谭哪有那么好杀的?他杀皇帝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奕远十年来一直在于谭面前表现得无能无为,不惹起他一丝疑心。暗地里苦苦寻找机会却始终不得。

奕远其实一直背地里研究巫蛊之术,当上皇帝后就找借口废了皇宫中严禁巫蛊的规矩。对于生性凶悍、只相信大刀铁骑的于谭看来,巫蛊就是些装神弄鬼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嗤之以鼻。但皇帝既然喜欢,就让他玩去吧,总比闲出些有的没的野心的好。

皇帝虽然显得无能无为、没有实权、不理国政,但还是有几个固执维护皇族血脉的臣子忠于他的。丞相就是其中一个。于谭总揽大权,丞相乐得整天不务正业,陪着皇帝搜罗些奇珍异宝、蛊虫妖玩、奇人异士,君臣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京城中曾兴起一阵妖邪之风,有为之士无不侧目,暗中唾骂。

九蘅听到这里,状似闲聊地插言:“说起蛊虫妖玩,我们旅途中可是遇到了几样稀奇的。”

奕远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都有些什么?说来听听。”

“比如翅带妖火引燃花木的燧蟊,能断人方位的黑月符、银星钉。”她随口说道。

奕远感兴趣地问了这几样东西的样貌,看上去不像是与之有关的样子。九蘅心中暗暗失望。通过燧蟊追索黑月线索的目的没有达到。

跑了一阵题,奕远看了灯一眼,记起了他的故事还没讲完,返回了主题:

“丞相跟着我被那些忠诚爱国的人一起被骂了。其实他们不知道,丞相才是忠臣。他与我想法一致,想取于谭的性命,明杀暗杀都没有胜算,唯有利用邪术。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达成目的就是正。我说它是正,它便是正。”奕远挑了一下眉,窗隙透入的夜色和寒意仿佛延伸到了他的瞳孔深处。

眉心又蹙起,嘴角绷起阴沉的弧度:“可惜一年之前,丞相突然暴毙,一起遇害的还有他家十七口老小。”

九蘅手中的杯子又咕噜滚了,连忙捡回来。

奕远抬眼看她:“你也听说过这件事吗?”

“听说过。”她点头,“挺吓人的。”

她何止听说过,还知道凶手是谁呢!这一次奕远捕捉到了她闪烁眼神透露的内心波动,没有再放过她,眯眼审视着她,追问道:“不止听说过这么简单吧?丞相一家死的十分蹊跷,上至八十三岁老太爷,下至五岁孙儿,十七口人表面看来全是自杀身亡。别的不说,五岁孩子怎么可能自杀?民间传说是中邪,我也觉得是中邪。但中的到底是什么邪,我令人追查,一直没有查出来。丞相于我功勋累累,我也想知道答案,给他一个交待。方姑娘若知道,可否告诉我?”

九蘅想了一想,觉得可以告诉他一部分。答道:“杀了相爷一家的是九叠门幸存的后人。”

他长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道:“原来如此。”脸前苍白灯光从下往上打在他的清瘦的脸上,照得他像一个纸折的假人。

他说:“丞相跟我说起过西南边地的九叠门。他说九叠门的奇门阵术能诱敌、惑敌、甚至杀敌,精绝玄妙。我令他尽力拉拢,拉拢不成就硬夺,硬夺不成就剿灭。”

九蘅忽地抬眼看着他。将幼烟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罪魁祸首,原来在这里啊。 +R0ELrh6auWUpyvTOIpJEeJMRaDgo9JP4GPcIaT1ISHBlHxaj690clGAvomXfF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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