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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地卷皮

某天上班路上,突然发现女儿原来读书的小学的围墙拆了,原本掩在墙后的一切一览无余,原来被学生踩得寸草不生的操场此时长满了野草。

几年前,这所小学与附近的一所小学合并,搬了过去,然后就一直闲置。现在围墙拆了,大概是有所变化。

果然,就看到教学楼已粉刷一新,入口处挂着牌子,某某研究中心。

看到已经变成草地的操场上有两三个人低头在那里捡什么。

捡什么?

刚刚下过两天雨,正值初夏,脑袋里灵光一闪,难道她们在捡地卷皮?

初夏,草地,雨后,有此三元素,几乎可以肯定她们是在捡地卷皮了。

我很想停下车,然后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但要上班,就只好匆匆离去了。

晚上在给女儿打电话,告诉她,她原来就读的小学现在的变化,并告诉她,我看到有人蹲在操场那里捡东西,我说,我猜她们是在捡地卷皮。

地卷皮是什么?女儿问我。

城里长大的孩子当然不知道地卷皮是什么东西。我告诉她,是一种野生的菌类,像黑木耳,不过是迷你版的,长在草地上,一般只有下雨天才会长出来。

用来炒鸡蛋很香的。我说。

作为一个吃货,对于能吃的东西记忆犹深。

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们村头有一处河滩,每天夏天的雨后,河滩的草地上会冒出很多地卷皮来,我们就去捡,然后拿回家,妈妈用辣椒、鸡蛋炒,端上来,红黄黑三色,味道咸辣鲜,真的是下饭的好菜。

好神奇,女儿说,好想看到那是什么东西。

几十年不见,其实我也好想再看到它们。

一个周日,我去买菜,看地面潮湿,昨天夜里下过雨,想必操场上的地卷皮肯定又冒出来了,心中便有期待。

待走近小学,果然看到有人在那里低头忙乎。今天我有时间,于是,我停下车,拿了一个袋子,走了过去。

一走进草地,我简直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地上黑黑的一层都是地卷皮,它们长得真好,怎么形容呢,就很像被吸去了果肉后吐出的葡萄皮儿,一咕嘟一咕嘟地贴在地上草上,轻轻地一揪就出来了。

这比我小时候采过的要丰盛多了。

我赶紧蹲下去捡了起来。

地卷皮无根,但往往粘着草渣,这些东西洗起来很麻烦,但是没有它们,这地卷皮也长不了啊,它们就是地卷皮的肥料。

我旁边的一个女人说,我们那里都是长在山坡上的,我们只管捡,我妈妈负责洗。

她说,看到这些地卷皮,我都不忍心下脚,怕踩着它们呢。

我笑了,所谓践地怕地痛,何况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地卷皮。她这话正说到我的心上了,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呢,那一簇簇一片片的地卷皮儿,踩上去真的不忍。

有个年长的阿姨说,我经常来捡,捡了晒干,朋友来家里做客就送他们一点,他们都喜欢,说是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现在只要下雨我就过来捡,反正我有时间。

有时间才是真正的奢侈啊,我想起自己多次看到了想来捡却不得不驱车离开的情景。

“不知道以后这里是不是也要起楼房呢?”一个妇人说。

这——真的是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教学楼,再看看四周,被一幢幢冒出的高楼不断突破的城市天际线。此时,这个小小的操场,大概是唯一的净土了,真的要感恩这一份尚存的美好。

“不知道啊。”我说。但真的希望这块操场以后还在,地卷皮还能在每年的夏天雨后冒出来。

当然,我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其实越是平常的愿望,越近乎奢望。

那天回家后,我用鸡蛋炒了一盘地卷皮,很好吃,久违的童年味道。但仍然觉得还是母亲亲手炒的地卷皮更好吃,和弟弟们抢菜的味道更香浓。

我原本以为地卷皮是菌类,后来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它其实是藻类,念珠藻科,它一般生长在天然无污染的自然环境中,山坡、荒原、草地。

有意思的是它的名字,真的多,而且充满野趣,可见它是多么被乡野村人喜闻乐见。他们在田间地头见到它,匍匐生长,躲藏于草丛,就像看到一个调皮的野孩子,好吧,来,给你起个名字,于是,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给它起名——地皮菇、地软、地耳、地衣、地木耳、野木耳、地见皮、地皮菜、地耳菜、地曲莲、地踏菜、葛仙米、天仙菜、绿菜,等等。

这些对它的标记与符号,其实是他们对大地上同一种生物的各抒己见。

据说,苗族人叫它“Jib vib”,意思是“长在岩石上的菌子”。

我试着发了一下这个音,无端地觉得开心。

PS:

三年后的今天,那片操场上建起了一幢两层楼高的实验室,有青灰色的墙、大大的玻璃窗,冷、硬、酷,且神秘。

巍然之下覆盖了此前岁月中,这片操场上无数孩子的童年足迹,嬉闹、追逐、逗闹、甚至扭打,他们的欢笑或者汗水,或者眼泪。

当然,也覆盖了那些地卷皮。

每每经过,就想起那个周日上午,想起那个蹲在草丛中享受原始的采摘之乐的自己。

此生,何时,有缘再见地卷皮? XmAf0v4Qgd9sj/sphF3CgLiZh9t1upB5LQXzcvL9xrlHtoiBnzbnMPvsjYyyb+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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