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改成晚上去游泳,去时天色尚明,归家时便已夜色深深了。
特别喜欢出游泳馆后的那一段路,路的一边是大学新校区的待开发地块,城中难得一见的空阔之地,长满了野草,另一边是树林。有习惯了晚间出来锻炼的人们,或骑车,或跑步,或走路,运动的人们总会让人觉得这世界充满生机。
每次走这一段路,我一定会摇下车窗,听窗外的声音。
树上有蝉鸣,草地上有虫鸣。蝉鸣如射出的声音的箭,直不愣登,毫无风情。虫鸣则温柔许多。尤其爱听金铃子的声音,如细长的抛物线,且银光闪闪。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的声音,以及远处的车声人声,一起交汇成夏夜的合奏。
不由得想起一两个月前在这里听到的蛙鸣,现在它们业已消失,季节已从春走到了夏。
夜风和暖,相比于白天的炽热,已算得上是温柔。
好些时候,我好想停下车,在这里走一走,吹吹风,看看天上的星星。
最终还是径直驱车回家了。
但我知道,在天上一定有星星,它们在,一直都在。
四季之中,夏夜最美。虽然有蚊虫,有燠热,但更有蝙蝙蝠、蜻蜓、流萤、虫鸣、西瓜、荷香、轻罗小扇。
夏夜是吸引人走出去的夜。
夏夜是容易失眠的夜。
尤其是诗人。
诗人们在夏夜失眠,辗转反侧,写下与此相关的文字。
读到日本近代诗人和泉式部的短诗——
心里怀念着人,
见了泽上的萤火,
也疑是从自己身体出来的梦游的魂。
这真是一首妙极了的诗。诗人与所爱,相隔千里。
不见斯人,但那明灭之萤,如同心中念想。
真的很美。
只是,现在城里的人似乎很难见到萤火虫了。
也读到柏拉图的短诗——
你看着星么,我的星星?
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
简短几行,却有着雄奇的想象,深沉的情感。
简而美的句子,这就是诗。
时空迭变,可有永恒之物?
除了星星,似乎也只有爱,很抽象的爱,作为概念的爱。
看了这首小诗,突然好想找一本柏拉图的书来看。
还有这一首小诗——
夏日之夜
有如苦竹
竹细节密
顷刻之间
随即天明
这是早年周作人翻译的一首日文诗,原作者是谁已无从得知,但以苦竹喻夏夜,还真的是绝妙啊。
绝妙之至。
让我在夏夜失眠吧,如果我也能写出这样的诗。
不过,写不出来也没关系。
何以消永昼,不妨读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