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我盯着手机发呆。
从上次妈妈出院给他们打了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下班后我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和我妈聊了之后才意识到,马上就要立冬了。家乡那边立冬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习俗上要吃羊肉火锅。
要挂电话的时候,妈妈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我:“你爸宰了一头山羊,肉还蛮多的,我和你爸吃不完,要不你把小杨喊回来一起吃顿团圆饭?”
小杨叫杨阳,一个自由摄影师,是我的假婚礼上的另一半,我有名无实的假结婚对象。
算下来,我上一次联系他,都是一年之前的事了。
不知道这家伙换了男朋友没有。
我给杨阳发了一条微信:“我妈喊你回去吃团圆饭。”
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找个时间,我们去和父母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也不知道杨阳这货又在哪个深山老林拍动物,第二天早上我才收到他回复的消息。
第一条消息,回复我给他发的第一条微信。
“冬至吗?好,我也怀念阿姨做的那一手羊肉汤。”
第二条消息,回复了关于坦白假结婚的事。
“你是不是有新情况了,找到真爱想结婚了?我和你说,男人都不靠谱,你还不如相信兄弟,有我这么个工具人让你放在家里顶雷,你去外面浪迹天涯不好吗?”
他的说法触动了我内心最不敢承认的那根敏感神经。
我就像是一只被人踩中尾巴炸毛的猫,我不敢面对我想摊牌假结婚是因为长安。
不会的,那只是一段虚拟情缘而已,我想摊牌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找了个借口,斩钉截铁地回复了他,搪塞他也顺便把自己搪塞了过去。
“我妈三天两头催我要孩子,也很烦,这事还是早点了结了好。”
“想要孩子啊,简单啊,我可以勉为其难的。”
隔空翻了个白眼回复他。
“滚!”
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
四个字。
“回去再滚。”
啥?这人是不是和动物待在一起脑子都坏了,居然敢在我面前开腔了。看来他已经忘记了上学那会儿是怎么被我“伺候”的。我决定了,明天就去健身房打拳,提前练练手感。
在手机上和杨阳互刷了好几组表情包“打”过一顿后,我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哪怕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恍惚。
我和杨阳的这段复杂的婚姻关系,还得从父母当年的疯狂催婚说起。
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年,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大学四年我加了无数个人,也拒绝了无数个人。
和我有着一样烦恼的,就是我的同学,当时就敢公开吻一个男人的杨阳。
一个不想被催婚,一个不想结婚,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拍即合。办了一场既能让父母收回份子钱又能摆脱催婚烦恼的婚礼。
然后我们开始了一个长达四年的骗局。一个常驻长沙,一个满世界乱跑就是不着家。
当然,偶尔还是需要装装样子的。这时候,就要靠杨阳的出色演技了。
每一次父母对我们的关系生疑的时候,杨阳都能用对我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完美地展示一个深爱妻子的好老公形象,消除父母的疑虑,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因为分居两地才不像其他夫妻那么亲近,而不是没有感情。
请了一天假,开车回家,路过火车站顺手捎上了杨阳。
一年不见,他还是和以往一样,瘦瘦高高的,只是晒得更黑了。
我看着他把那个大大的旅行包丢进后备厢,熟练地坐上副驾驶座。
“你也不收拾收拾,我爸妈看到你这样,又该以为我虐待你了。”
“能被老婆虐待也是幸福啊。”
“滚。”
虽然杨阳在我面前油嘴滑舌,但是到了父母面前他就变了一个人。
奥斯卡影帝出马,绝无失手。
这一次,他照例用一套漂亮话哄得我的父母都乐弯了腰。本来还对杨阳这个女婿一年没来看自己心有不满的父母,在听说杨阳要给他们补拍结婚照的时候,嘴里嫌弃着老了老了还拍啥,但是却几乎没有推脱地接受了。
杨阳倒不是在糊弄他们,他煞有介事地找小镇上的婚庆公司借来了头纱,不仅帮他们拍照,还一个人充当了化妆师,造型师,身兼全职,对着父母们一拍就是一天。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在电脑上修片。
我从衣柜里拿出地垫,丢给他。
“去睡地板,别想霸占我的床。”
杨阳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哎呀,我这不是想提前帮你暖好被窝嘛。”
虽然嫌弃,但好歹目前还是我名义上的老公,我从衣柜里翻了两床我妈新弹好的被子来,不放心又打开了空调。
他乖乖地爬上地铺,仍是油嘴滑舌。
“哟,白大讲师给我铺床,荣幸啊。”
“爸妈早睡了,你不用演戏。”看着他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搬下去的笔记本电脑,我想了想,说道:“你现在一般拍一套照片多少钱?”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我现在可是知名摄影网站官方认证,有蓝V标志的大摄影师,你确定要跟我算钱?”
“你就是个有金V标志的明星摄影师那也是有价格的,你帮我爸妈拍了照片,我自然要跟你算清楚。”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啊,就是什么都算得太清楚了。”
他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我,问道:“我倒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让你不这么泾渭分明的。”
我也认真地回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