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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处理完工作抬头一看才发现天都已经蒙蒙黑了，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突然听到前台那边传来了动静。
这个时候还有人没下班？
正狐疑着往外走，门口传来一个女人打招呼的声音。
“白沁，你也刚下班啊，走啊，一起。”
虽然没看到人，但是这个声音很耳熟——是我和小月之前的领导，姓项，我们都尊称她为项姐。新领导来公司顶替了她的职位，她就搬出了分红最多的业务部，去后勤部门，做了拿死工资的后勤主管。
通俗点说，就是明升暗降。
我刚入行的时候，项姐就是我的领导，所以一直以来我和她虽然没什么私交，但是内心里我还是十分尊敬她的。
见她迎面走来我也不避讳，一起打了卡下班，路上她又提出要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小饭馆吃饭。
我没有拒绝，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餐馆。
我没想到，这一餐会是有生以来我吃得最难受的一顿。
倒不是餐馆的饭菜不好吃，主要是项姐从落座，就开始向我吐槽公司的制度不公平。她不仅细数了自己为公司呕心沥血做的那些成绩，还说了很多秦总偏心不公，因为忌惮她的才华，对她使用制衡之术打压之类的话。
我和她并不熟，至少远没有到能够一起吐槽老板的程度。
我委婉提醒她：“我们还是别这么说老板吧。”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现在在后勤挺好的，工作清闲，就是担心你们。你们也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就像我的孩子。之前你被扣钱的那事我听说了，且不说这事怪不了你，就算你真的犯了一点小错也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以前我当你们领导，这些小错我都会帮你们争取大事化小。”
她见我不搭话，身体后仰，换了个语气，看上去十分释然。
“其实我倒不是怪秦总，我就是觉得对你们太不公平了。你们那个新领导肯定不会重用你的，她摆明了就是要打压你，培养自己的新班子。”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装闷葫芦，只能接话。“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听完这句话，她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愣了片刻估计不死心，又强打起了精神。
“你们啊，就是太年轻了，办公室斗争可复杂了，以前我还能护着你们，现在啊，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吧。”
她如此长吁短叹地硬是将一顿家常便饭吃成了加长版的吐槽大会。
……
我回到家，小月已经洗过澡敷好面膜在噼里啪啦打游戏了。
她瞅了我一眼，鼻头皱了皱，嗅到了我身上沾染的饭菜味，问道：“居然背着我去吃大餐？说，去会哪个小情人了？”
我身心俱疲：“项姐这个小情人，给你，要不要。”
“项姐？她找你做什么？”
“开吐槽大会呗。”
小月闻言不再追问，只是点点头道：“她的确挺惨的，为公司付出了这么多，结果被调到后勤去了。”
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也找你了？”
“找了呀。”
“所以你相信她？！”
“那倒不至于，我能理解项姐，她在公司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临退休了却被公司卸磨杀驴，换我也意难平。起初我也为她愤愤不平，但她说得多了这事就变味了。”
对此，小月还是十分清醒的，她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项姐的确为公司做了贡献，但是这些年她也没少拿工资啊。项姐天天来找我们无非就是想利用我们，让我们拥护她从而对秦总施压回归原位呗。我是直性子不是傻子，还没有蠢到被人拿来当枪使的地步。”
“那你还天天明里暗里和新领导对着干？”我以前还以为她是为项姐出头呢。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女魔头啊。一个空降的领导，无业绩无人品，凭什么管天管地管空气啊。”
好吧，不愧是小月。
小月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过项姐来找你，我还是蛮吃惊的，你一直在跑外勤很少回办公室，大家交情也不深。看来她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我和小月相视一眼，不免有些唏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职场上，还真是没多少人情可言啊。
当初我和小月一同入行，正好赶上项姐最威风的时候。
那时候，项姐是公司的金牌讲师，多少企业老板争先恐后地请她去给员工做培训。
当我和小月被分派去项姐手下做事的时候，同期的实习生都非常羡慕我们，认为我们这是拜对了码头，拥有了靠山。
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项姐的那一套“万金油”打法已经过时了，大数据时代，企业要有流量，有平台，要实质性的利益。
项姐的失败就败在过于活在过去的荣光里。总以为自己为公司开疆拓土，公司就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与其说项姐今日的下场是被公司卸磨杀驴，倒不如说她是被时代淘汰的。
更何况项姐内退，也算是比较体面的退场了。
小月叹了一口气，道：“卿卿，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是项姐这样的下场啊。被新人顶替，变成老驴。”
“可能吧。”更新换代，无法避免。
“我可不想到时候变成一个在下属面前吐槽老板的怨妇。”
“那就保持自己的竞争力，让自己无法被取代。”
这是我入行第一天写在工作日记扉页里的座右铭。
激流勇进，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小月瞅了我一眼，道：“那是你，我可不想这么累。现在公司这样乌烟瘴气的，我也没什么动力去冲了。上班摸摸鱼，下班打打游戏挺好的。”
小月家境殷实，但她身上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我们认识五年，从入行起就是姐妹。她的脾气我再了解不过。她自然是不至于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上班摸鱼，懒散度日的，不过也的确没有为了工资死磕到底的必要。
其实我是很羡慕她的，她有放纵的底气。
我没有。
事实证明，人穷志短这句话，是个真理。
为了客户的满意度，我不仅没了放纵的底气，我连脾气都没了。
是的，还是因为季时安。
这次是因为会议记录。
因为突然到来的投资人，青禾科技召开了一次紧急的战略会议，按理来说我应该去现场旁听的。只是由于开会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无法赶回，只能让季时安帮我全程录音，我在会后整理。
我万万没想到，让他录音，他还真的就只是录了个音！
他不仅把老板说的关于战略调整的重点录下来了，还把中场休息员工在座位上聊的八卦也录下来了。
谁对你们青禾科技的八卦感兴趣啊！
这个录音文件有两个小时，其中不可用的部分超过百分之六十。
我不仅要听完这两个小时的录音，还必须边听边记笔记，遇到听不清楚的地方，还必须和季时安核实。
这个工作量直接成核级增加。
而我的工作伙伴，那位关系户富二代的态度依旧稳如冰山。全程“嗯”，“是的”，“可能吧”，“应该是这样”……
我很慌。
因为工作量激增，我只能冷落了长安。抽空看一眼手机，发现他居然已经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
我赶紧回他：“还在工作呢，唉，我要被这个新人磨死了。”
“还是上次那个吗？”
“嗯。”
“哇，卿卿快去举报他啊，这都半夜了，为什么还要拉着你一起工作啊。”
“倒不是他拉着我一起工作，反倒是他来陪我的。就是新人做事缺乏经验，交给我的东西能用的部分不多，还得慢慢教。”
“我觉得你们合作的那个公司就该给你发工资，这都成了你帮他们带新人了。还有那个关系户也是，就应该给你拜师费。”
“拜师费？别了别了，他敢给我也不敢收。”这么高冷，我还是不适合和他打交道。还好我们和合作公司的合作只是前期需要沟通的东西比较多。熬过这一阵子，我就解放了。
长安一直在催促我去睡觉，为了避免他担心，我只能骗他说我睡了，然后继续处理文件。
处理完工作已经凌晨一点了，腰酸背痛地爬上床摸出手机，发现长安居然给我发了消息过来。
长安：“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骗人也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告密了。
“小月跟你说的吧。”
“嗯嗯，她说你半夜都不睡觉，让我来管管你。”末了他补充道：“我觉得我管不住你。”
噗！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他，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长安接着说道：“但是没关系，以后你几点睡，我几点睡。”
我赶紧拒绝他。“没必要，熬夜伤身，会猝死的。”
“既然不能阻止你熬夜，那就陪你伤身。”
好吧好吧，我懂了，嘴上说着管不住我，但却在用实际行动管我。
“倒不是我不睡，睡不着也没办法。”
“别在心里装那么多事。”
“我心里有事你都知道了？又是小月告诉你的？”
“不是，你心里有事，我能感受到。”
心里隐隐一动，我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佯装轻松地调侃：“谁心里没点事？你以为都是小月那样的，无忧无虑啊。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她的，睡眠质量多好啊，每天都能秒睡。”
“我也挺羡慕她的。”
“啊？你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能每天看到卿卿你啊。”
啧啧……
这小嘴甜得。
今晚做梦都能笑醒了。
那夜之后，每天的早安，晚安都成了我和长安的日常。他还真的每天都督促起我的作息来。都说十五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不到早安、晚安就会焦虑的人了。
潜移默化，像药一样让人依赖上瘾。长安，用心甚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