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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周纪三

起重光赤奋若(公元前320年),尽昭阳大渊献(公元前298年),凡二十三年。

慎靓王

元年(辛丑,公元前320年)

卫更贬号曰君。

二年(壬寅,公元前319年)

秦伐韩,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孟子入见而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 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 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

三年(癸卯,公元前318年)

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人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宋初称王。

慎靓王

元年(辛丑,公元前320年)

卫国国君再次把自己的爵号降为君。

二年(壬寅,公元前319年)

秦国攻打韩国,夺取鄢。

魏惠王去世,他的儿子魏襄王即位。孟子前去拜见,出来后对人说:“远望襄王不像个国君,接近他也没见他有威严。他突然问我:‘天下如何平定?’我回答说:‘统一才能平定。’他又问:‘谁能统一?’我回答说:‘不嗜爱杀人的人能统一。’‘谁能与他一起统一呢?’我回答说:‘天下老百姓没有不愿意的。国君您知道禾苗吗?七八月之间天气干旱,禾苗干枯了。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禾苗就又会生机勃勃了。如果是这样的势头,谁能抵挡?’”

三年(癸卯,公元前318年)

楚国、赵国、魏国、韩国、燕国五国联合攻打秦国,进攻函谷关。秦国出兵迎战,五国的军队都败退撤走。

宋国国君开始称王。

四年(甲辰,公元前317年)

秦败韩师于修鱼 ,斩首八万级,虏其将 、申差于浊泽。诸侯振恐。

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秦,杀之。

张仪说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韩、齐、赵之境,守亭、障者不过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夫诸侯之约从,盟于洹水之上,结为兄弟以相坚也。今亲兄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相杀伤,而欲恃反覆苏秦之余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则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绝,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魏王乃倍从约,而因仪以请成 于秦。张仪归,复相秦。

鲁景公薨,子平公旅立。

四年(甲辰,公元前317年)

秦国在修鱼打败韩军,杀死八万人,在浊泽俘虏了韩军的将领 、申差。诸侯各国都很震惊害怕。

齐国大夫与苏秦争宠,派人去刺杀苏秦,把苏秦杀死了。

张仪游说魏襄王说:“魏国土地方圆不到一千里,士兵不到三十万,地势四处平坦,没有名山大河的屏障,守卫楚、韩、齐、赵的边界和戍守要塞的士卒不过十万人,魏国的地势本来就是战场啊。诸侯各国约定合纵,在洹水之上结盟,成为兄弟之邦以互相支持。然而现在即使是同一父母的亲兄弟,还会为了争夺钱财而互相残杀,各国想要凭靠反复无常的苏秦的计谋来合纵,这显然是不会成功的。大王不臣属秦国,秦国就会派兵攻打河外,占据卷衍、酸枣,入侵卫国,夺取阳晋,那么赵国就不能南下,赵国不能南下则魏国就不能北上,魏国不能北上则南北的道路就会隔绝,南北道路隔绝则大王的国家要想没有危险就不可能了。所以希望大王慎重考虑,请赐我为您效死。”魏王于是背弃合纵之约,派张仪去秦国求和。张仪回到秦国,再次出任秦国国相。

鲁景公去世,他的儿子鲁平公姬旅即位。

五年(乙巳,公元前316年)

巴、蜀相攻击,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为道险狭难至,而韩又来侵,犹豫未能决。司马错请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 ,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远矣!”司马错曰:“不然。臣闻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论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 。”王从错计,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强,富厚,轻诸侯。

五年(乙巳,公元前316年)

巴国、蜀国两国互相攻打,都向秦国告急求救。秦惠王想要攻打蜀国,但因为道路险要狭窄,很难到达,韩国又要来侵犯,所以一直犹豫不能下决定。司马错请求出兵攻打蜀国。张仪说:“不如去攻打韩国。”秦惠王说:“愿听一下你的意见。”张仪说:“亲近魏国、友善楚国,发兵黄河、伊河、洛河一带,攻打新城、宜阳,到达东周和西周的郊野,据有九鼎,控制天下的版图,挟持周天子以号令天下,天下没有人敢不听从,这是称霸兴王的大业啊。我听说争名声的都在朝廷相争,争利的都在集市相争。现在的黄河、伊河、洛河一带和周王室就是天下的朝廷和集市,而大王不去争取,只去争取戎狄这些小族,这离帝王的大业差得太远了!”司马错说:“不是这样。我听说想要国家富强就必须要扩大疆土,想要使兵力强大就必须要让老百姓富庶,想要称王就必须要广施仁德。这三个条件具备,就可以成就帝王大业。现在大王的国家土地狭小,人民贫困,所以我希望先从容易的事情入手。蜀国是西方偏僻的国家,又是戎狄的首领,政治像桀、纣时期那样混乱,以秦国攻打蜀国,就像豺狼驱赶羊群。取得它的土地足以扩大领土,夺取它的财富足以使人民富裕,只需修缮兵器,而军队不用大的伤亡就可以使蜀国臣服了。吞并一个国家而天下人不会认为秦国暴虐,获得很多的利益而天下人也不会认为秦国贪婪,我们一举两得而又名利双收,还可获得除去暴乱的美誉。现在攻打韩国,劫持周天子,会产生恶名,未必有什么利益,还会蒙受不义之名,攻打天下人不想攻取的地方,危险啊!请让我详细说明原因:周朝,是天下的宗室;齐国,是韩国与之友善的国家。周朝自知将要失去九鼎,韩国自知将要失去黄河、伊河、洛河一带,这两国会合力谋划,向齐、赵两国求助,向楚国、魏国求得和解,就算是把九鼎送给楚国,把黄河、伊河、洛河一带割让给魏国,大王您也不能制止他们发兵了。这就是我所说的危险。所以不如攻打蜀国安全。”秦惠王听从了司马错的计策,派兵攻打蜀国。十个月就夺取了蜀国,贬蜀王的爵号为侯,又任命陈庄做蜀国的国相。蜀国臣属于秦国以后,秦国更加强大、富裕,更加轻视诸侯各国。

苏秦既死,秦弟代、厉亦以游说显于诸侯。燕相子之与苏代婚,欲得燕权。苏代使于齐而还,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对曰:“不能。”王曰:“何故?”对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专任子之。鹿毛寿谓燕王曰:“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能让天下也。今王以国让子之,是王与尧同名也。”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荐益而以启人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传之于益。启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而实令启自取之。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绶 ,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 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

六年(丙午,公元前315年)

王崩,子赧王延立。

苏秦死后,他的弟弟苏代、苏厉也以游说著称于诸侯各国。燕国国相子之与苏代是姻亲,想要得到燕国大权。苏代出使齐国回来,燕王姬哙问他:“齐王能称霸吗?”苏代回答说:“不能。”燕王问:“为什么呢?”回答说:“因为他不信任他的臣下。”于是燕王把大权完全交给子之。鹿毛寿对燕王说:“人们称颂尧贤德,因为他能禅让出天下。现在您要是把国家都让给子之,您就能与尧齐名了。”燕王于是把国家托付给子之,子之的权势大大加重了。有人说:“禹推荐伯益执掌大权,而任命儿子启做益的官吏,到年老时,禹说启不能胜任天子的重任,而传位给益。启和自己的党羽攻打益,夺取了天子之位,因此天下人都说禹名义上是传位给益,而实际上是让启自己去夺取。现在大王您说把国家托付给子之,但官吏都是太子的人,这名义上是托付给子之,而实际上是太子掌握大权啊!”燕王于是收回所有的官印,把三百石俸禄以上的官职都让子之任命。子之面南行使国君的权力,而姬哙年纪大了,不听理政事,反而成为大臣,国家大事都由子之来决定。

六年(丙午,公元前315年)

周慎靓王去世,他的儿子周赧王姬延即位。

赧王上

元年(丁未,公元前314年)

秦人侵义渠,得二十五城。

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归其人。又败韩于岸门 ,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

燕子之为王三年,国内大乱。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攻子之。齐王令人谓燕太子曰:“寡人闻太子将饬君臣之义,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国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党聚众,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搆难数月,死者数万人,百姓恫恐。齐王令章子将五都之兵,因北地之众以伐燕。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齐人取子之,醢之,遂杀燕王哙。

赧王上

元年(丁未,公元前314年)

秦国入侵义渠,夺取二十五座城池。

魏国反叛秦国。秦国攻打魏国,夺取曲沃而把曲沃城中的百姓归还魏国。又在岸门打败了韩国,韩国让太子韩仓到秦国做人质来求和。

燕国子之做了三年国君,国内大乱。将军市被与太子姬平谋划攻打子之。齐王派人对燕太子说:“我听说太子将要整饬君臣的大义,显示父子的名位,我齐国愿意听从您的命令。”燕太子于是聚集党羽,派将军市被攻打子之,没有成功。市被反而攻打太子。国内战乱好几个月,死者几万人,百姓都非常惶恐。齐王命令章子率领五都的军队及北方的民众攻打燕国。燕国士兵不应战,城门也不关闭。齐国抓住了子之,把他剁成肉酱,也杀死了燕王姬哙。

齐王问孟子曰:“或谓寡人勿取燕,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诸侯将谋救燕。齐王谓孟子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 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齐王不听。已而燕人叛。齐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陈贾曰:“王无患焉。”乃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陈贾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陈贾曰:“然则圣人亦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是岁,齐宣王薨,子湣王地立。

齐王向孟子请教说:“有人对我说不要攻打燕国,有人对我说要攻打燕国。以一个有万乘兵车的国家去攻打另一个有万乘兵车的国家,五十天就能攻取,这靠人力是做不到的;如果不攻取,一定会有天谴。夺取燕国,怎么样?”孟子回答说:“夺取燕国而燕国人民高兴,那就夺取。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武王就是如此;夺取燕国而燕国人民不高兴,就不要夺取,古人也有这样做的,周文王就是如此。以一个有万乘兵车的国家去攻打另一个有万乘兵车的国家,那里的百姓都准备食物、茶水来迎接行王道的军队,难道有其他的原因吗?就是为了躲避水深火热的暴政啊。如果新的统治更加暴虐,在其统治下水更深,火更热,百姓又会转而去迎接别的国家了!”诸侯谋划援救燕国。齐王对孟子说:“诸侯各国都谋划攻打我国,该怎样对待?”孟子回答说:“我听说过有占据七十里土地而能掌握天下政权的,就是商王汤。没听说过有占据土地千里而畏惧别人的。《尚书》说:‘盼望我们的君主来,他来了我们就可以复苏得救了。’现在燕国虐待百姓,国君前去征服它,燕国人民认为是把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都准备了食物、茶水来迎接国君的军队。如果杀害他们的父亲兄弟,捆绑他们的子弟,毁坏他们的宗庙,迁移他们的国宝,这样怎么可以呢!天下本来就害怕齐国的强大,现在又增加了一倍的土地却不施行仁政,那么一定会招致天下的征讨。请大王您立即下令,归还燕国的老幼百姓,停止抢夺燕国的财宝,与燕国民众商议,设置国君后离开燕国,这样还可以阻止天下的征讨啊。”齐王没有听从。不久,燕国果然反叛齐国。齐王说:“我非常愧对孟子。”陈贾说:“国君不用担心。”于是他去拜见孟子,说:“周公是什么人呢?”孟子说:“是古代的圣人。”陈贾说:“周公派管叔监视商朝,管叔竟然在商地反叛。周公难道知道管叔会反叛却还是派他去吗?”孟子说:“周公不知道。”陈贾说:“那么说圣人也会有过错吗?”孟子说:“周公是弟弟,管叔是兄长,周公有过错不是也挺正常的吗!况且古代的君子,有了过错就会改正;现在的君子,有了过错就会继续错下去。古代的君子,他的过错就像日食和月食,人民都能看得见。等到他改正了错误,人民都会景仰他。现在的君子,岂止是将错就错,反而还会为自己的错误找托辞!”

这一年,齐宣王去世,他的儿子齐湣王田地即位。

二年(戊申,公元前313年)

秦右更疾伐赵。拔蔺,虏其将庄豹。

秦王欲伐齐,患齐、楚之从亲,乃使张仪至楚,说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关 绝约于齐,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嫁女娶妇,长为兄弟之国。”楚王说而许之。群臣皆贺,陈轸独吊。王怒曰:“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王曰:“有说乎?”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绝约于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王北绝齐交,西生患于秦也,两国之兵必俱至。为王计者,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苟与吾地,绝齐未晚也。”王曰:“愿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张仪,厚赐之。遂闭关绝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张仪佯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遗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 以事秦,齐、秦之交合。张仪乃朝,见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从某至某,广袤六里。”使者怒,还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赂之以一名都,与之并力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今王已绝于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国必大伤矣!”楚王不听,使屈匄帅师伐秦。秦亦发兵使庶长章击之。

二年(戊申,公元前313年)

秦国派官职为右更的疾去攻打赵国。攻下蔺,俘虏了赵国的将领庄豹。

秦王想要攻打齐国,但害怕齐国与楚国会相约合纵,便派张仪到楚国去,张仪游说楚王说:“大王如果能听从我的话,与齐国断绝邦交,废除合约,我愿献出商於的六百里土地,让秦国的女子来做大王您的侍妾。秦国与楚国互通嫁娶,永远成为兄弟之国。”楚王很高兴,同意了张仪的建议。大臣们都来祝贺,只有陈轸一人忧伤。楚王大怒说:“我不出一兵就得到六百里土地,为何忧伤?”陈轸回答说:“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商於之地不但得不到,而且齐国、秦国会联合起来。齐国与秦国一旦联合起来,外患也就要到来了。”楚王说:“有什么说法吗?”陈轸回答说:“秦国之所以重视楚国,是因为有齐国啊。现在我们与齐国断绝邦交,废除合约,则楚国就会孤立了,秦国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孤立的国家而送上商於的六百里土地呢?张仪回到秦国后,一定会背叛大王。这样的话,大王北面与齐国断交,西面与秦国产生怨恨,两国的军队必定会联合夹攻。为您打算,不如我们暗中与齐国仍然合作而表面上与齐国断交,派人跟随张仪回去。如果真的给我们土地,再与齐国断交也不晚啊。”楚王说:“希望陈先生闭嘴,不要再说了,等着看我得到土地吧!”于是把国相的大印授给张仪,并大大赏赐了他。于是与齐国断绝邦交,废除合约,派一名将军跟随张仪到了秦国。张仪假装从车上跌下来,三个月不上朝。楚王听说后说:“张仪认为我与齐国断交得不够彻底吗?”于是派勇士宋遗借了宋国的符信,北上去辱骂齐王。齐王很生气,便降低身份去事奉秦国,齐国与秦国便结交和睦起来。张仪这才去上朝,见到楚国使者,说:“您为何还不去接收土地呢?从这里到那里,广阔有六里之多。”使臣大怒,回国报告楚王。楚王非常生气,想发兵攻打秦国。陈轸说:“我可以开口说话吗?攻打秦国还不如用一座都城去贿赂秦国,与它合力去攻打齐国,这样我们在秦国失去的土地,还可以在齐国补偿回来。现在大王您已经与齐国断交,如果再责备秦国欺骗我们,这样我们会促使齐国、秦国结交而招来天下军队的讨伐,国家必定大受损失!”楚王不听,派屈匄率领军队去攻打秦国。秦国也任命魏章为庶长,带兵迎击楚军。

三年(己酉,公元前312年)

春,秦师及楚战于丹阳,楚师大败,斩甲士八万,虏屈匄及列侯、执珪 七十余人,遂取汉中郡。楚王悉发国内兵以复袭秦,战于蓝田,楚师大败。韩、魏闻楚之困,南袭楚,至邓。楚人闻之,乃引兵归,割两城以请平于秦。

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昭王,昭王于破燕之后,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币以招贤者。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死马且买之,况生者乎?马今至矣。’不期年 ,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于是士争趣燕。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昭王以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

韩宣惠王薨,子襄王仓立。

三年(己酉,公元前312年)

春天,秦、楚两国的军队在丹阳交战,楚军大败,士兵被杀死的有八万人,俘虏了屈匄及列侯、执珪等官员七十多人,夺取了汉中郡。楚王发动国内全部兵力再次攻打秦国,在蓝田交战,楚军又大败。韩、魏两国听到楚国被围困,便向南袭击楚国,直至邓。楚国听说此消息后,率军回国,割让两座城池向秦国求和。

燕国人共同拥立太子姬平,是为燕昭王,昭王是在燕国被齐国攻破之后即位的,他凭吊哀悼死者,慰问贫孤,与百姓同甘共苦。他降低身份、用丰厚的俸禄招纳贤人。他对郭隗说:“齐国趁着我们内乱而攻破燕国,我非常了解燕国国家小、人力少,不足以报仇。然而如能得到贤士一起治理国家,以洗雪先王的耻辱,这就是我的愿望啊。先生如果见到贤德的人才,我一定亲自前去事奉他。”郭隗说:“古时候有个国君派一个负责洒扫的人用千金去寻找千里马,结果找到一匹已经死去的千里马,这人用五百金买了马的头回来。国君大怒,这个负责洒扫的人说:‘死的千里马都买了,更何况是活马呢?千里马很快就会到来了。’不到一年,得到了三匹千里马。现在大王您想要招揽贤士,就先从我郭隗开始。那么比我贤德的人,岂会有因千里而不来的呢?”于是燕昭王为郭隗建筑宫室,像对待老师一样对待他。于是各地的贤德之人都争相来到燕国。乐毅来自魏国,剧辛来自赵国。昭王任乐毅为亚卿,把国家大事委任给他。

韩宣惠王去世,他的儿子韩襄王韩仓即位。

四年(庚戌,公元前311年)

蜀相杀蜀侯。

秦惠王使人告楚怀王,请以武关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张仪闻之,请行。王曰:“楚将甘心于子,奈何行?”张仪曰:“秦强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 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郑袖,袖之言,王无不听者。”遂往。楚王囚,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秦王甚爱张仪,将以上庸六县及美女赎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于是郑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为其主耳。今杀张仪,秦必大怒。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王乃赦张仪而厚礼之。张仪因说楚王曰:“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不格 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积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五百余里,不至十日而拒扞关。扞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举甲出武关,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夫待弱国之救,忘强秦之祸,此臣所为大王患也!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秦、楚长为兄弟之国,无相攻伐。”楚王已得张仪而重出黔中地,乃许之。张仪遂之韩,说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国无二岁之食,见卒不过二十万,秦被甲百余万。山东之士被甲蒙胄而会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塞成皋,则王之国分矣。鸿台之宫,桑林之宛,非王之有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韩王许之。

四年(庚戌,公元前311年)

蜀国国相杀死蜀国封侯的国君。

秦惠王派人告知楚怀王,想用武关之外的土地和他交换黔中之地。楚王说:“我不愿交换土地,只要能得到张仪,我就会献出黔中之地。”张仪听说后,请秦王答应楚王。秦王说:“楚国要杀死你才甘心,你怎么能去呢?”张仪说:“秦国强大,楚国弱小,只要大王还在,楚国就不敢杀我。而且我和楚王的宠臣靳尚关系很好,靳尚事奉楚王的爱姬郑袖,郑袖说的话,楚王没有不听从的。”张仪于是前往楚国。楚王囚禁了张仪,想要杀死他。靳尚对郑袖说:“秦王非常宠爱张仪,想用上庸等六个县和美女来把他赎回。大王重视土地,又尊重秦国,秦国的美女一定会被宠幸,而夫人您就会被疏远了。”于是郑袖日夜都在楚王面前哭泣,说:“臣子都各自为其国君打算。现在杀了张仪,秦国一定会非常生气。我请求大王将我们母子都迁到江南,而不要成为秦国的鱼肉!”楚王于是赦免了张仪,还赠给丰厚的礼品。张仪于是游说楚王说:“施行合纵,无异于赶着羊群去攻打老虎,斗不过是很明显的了。现在大王不肯事奉秦国,秦国要是强迫韩国、驱使魏国来攻打楚国,那么楚国就危险了。秦国的西部有巴、蜀两地,可以建造船只,积蓄粮食,沿岷江而下,一天可行五百多里,不用十天就可到达扞关。扞关如果受到惊动,从此地往东的各个城邑就会尽力守备,那连黔中、巫郡也不是大王的了。秦国发动甲兵攻打武关,那么楚国的北部就要失去了。秦国军队攻打楚国,楚国的危难只在三个月以内,而楚国等待诸侯各国的救援却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等待弱国来救援,而忘记了强秦威胁的灾祸,这正是我为大王担忧的事情啊!大王如果能听从我的意见,我可以请求让楚国、秦国成为兄弟之邦,不要互相攻打。”楚王已经得到了张仪,却又不舍得割让黔中之地,就答允了张仪。张仪于是前往韩国,游说韩王说:“韩国地势险恶,多山,种植的五谷,不是豆子就是小麦,国家积存的粮食都不够吃两年的,现在士兵不过二十万人,秦国的甲兵有一百多万。崤山以东的士兵披上盔甲才能来作战,而秦人赤膊就能来驱敌,左手提着人头,右手挟着俘虏。秦国用孟贲、乌获之类的勇士来攻打不肯臣服的弱国,无异于把千钧重的东西压在鸟蛋上,鸟蛋一定不可幸免。大王不肯事奉秦国,如果秦国发动甲兵占领宜阳,据守成皋,大王的国家就会分裂了。鸿台的宫殿,桑林的园苑,就不再属您所有了。为大王打算,不如事奉秦国而攻打楚国,从而转嫁灾祸而又使秦国高兴。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了!”韩王答应了张仪。

张仪归报,秦王封以六邑,号武信君。复使东说齐王曰:“从人说大王者必曰:‘齐蔽于三晋,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齐何。’大王贤其说而不计其实。今秦、楚嫁女娶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梁效河外;赵王入朝,割河间 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悉赵兵,渡清河,指博关。临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国一日见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齐王许张仪。张仪去,西说赵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摈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大王之威行于山东,敝邑恐惧,缮甲厉兵,力田积粟,愁居慑处,不敢动摇,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以大王之力,举巴、蜀,并汉中,包两周,守白马之津。秦虽僻远,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军于渑池,愿渡河,逾漳,据番吾,会邯郸之下,愿以甲子合战,正殷纣之事。谨使使臣先闻左右。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梁称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肩也。夫断右肩而与人斗,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发三将军,其一军塞午道,告齐使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成皋,驱韩、梁军于河外;一军军于渑池,约四国为一以攻赵,赵服必四分其地。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王面相约而口相结,常为兄弟之国也。”赵王许之。张仪乃北之燕,说燕王曰:“今赵王已入朝,效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时齐、赵之于秦,犹郡县也,不敢妄举师以攻伐。今王事秦,长无齐、赵之患矣。”燕王请献常山 之尾五城以和。

张仪归报,未至咸阳,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说张仪,及即位,群臣多毁短之。诸侯闻仪与秦王有隙,皆畔衡,复合从。

张仪回到秦国向秦王报告,秦王封给他六个城邑,号称武信君。又派他向东去游说齐王说:“主张合纵的人游说大王时一定会说:‘齐国有三晋的掩护,土地广阔,人口众多,士兵强壮英勇,即使有一百个秦国,对齐国也无可奈何。’大王称赞他说的很好却没有考虑实际情况。现在秦、楚二国互通婚姻,成为兄弟之国;韩国献出宜阳;魏国献出河外之地;赵王也去朝见秦王,割让河间来事奉秦国。大王如果不事奉秦国,秦国将驱使韩国、魏国攻打齐国的南部,倾尽赵国的军队,渡过清河,直指博关。那时临淄、即墨就非大王您所有了!等到齐国一被攻打,即使想再事奉秦国,也不可能了!”齐王答应了张仪。张仪离开齐国,又向西游说赵王说:“大王率领天下各国抵抗秦国,使秦兵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大王的威望在崤山以东传颂,我们秦国非常恐惧,修缮铠甲,磨砺兵器,尽力耕种,积蓄粮食,时刻保持忧患意识,不敢放松,唯恐大王有意怪罪我国啊。现在我们秦国托大王您的力量,一举攻下巴、蜀,吞并汉中,包围东西二周,据守白马渡口。秦国虽然地处偏远,然而心怀愤怒已经很久了。现在秦国有一些败甲残兵在渑池,愿意渡过黄河,越过漳水,进据番吾,会合于邯郸城下。希望用古时甲子会战的形式决一胜负,正如武王伐纣一样。因此特派我来告知您的左右。现在楚国与秦国结为兄弟之邦,韩国、魏国已在东面俯首称臣,齐国献出了盛产鱼盐的地方,这就像砍断了赵国的右臂。右臂被砍断了还与别人争斗,失去了党羽而独自居住,想要不会有危险,可能吗?现在秦国派出三支军队,其中一支军队阻断午道,告诉齐国派军渡过清河,在邯郸东部驻扎军队;一支军队驻扎在成皋,驱使韩、魏两国的军队在河外驻守;一支军队驻扎在渑池,约定四国联合来攻打赵国,赵国被征服后一定会四分赵国土地。我私下为大王计算,不如与秦王当面相约而结下盟约,使两国永久结为兄弟之国。”赵王答应了张仪。张仪又向北去燕国,游说燕王说:“现在赵王已经去朝见秦王,献出河间来事奉秦国。大王如果不事奉秦国,秦国就会出动甲兵到云中、九原,驱使赵国攻打燕国,那么易水、长城就不归大王所有了!况且现在齐国、赵国对于秦国来说,就像郡县一样,不敢轻易发动兵力攻打。现在大王要是事奉秦国,就长年没有齐国、赵国的忧患了。”燕王请求献出恒山脚下的五个城邑来向秦国求和。

张仪回到秦国向秦王报告,还没赶到咸阳,秦惠王就去世了,他的儿子秦武王即位。武王还是太子时,就不喜欢张仪,等到他即了王位,群臣中有许多人说张仪的坏话。诸侯各国听说张仪与秦王之间有矛盾,都背叛了连横之约,再次实施合纵。

五年(辛亥,公元前310年)

张仪说秦武王曰:“为王计者,东方有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闻齐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齐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齐必伐梁,齐、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挟天子,案图籍,此王业也。”王许之。齐王果伐梁,梁王恐。张仪曰:“王勿患也。请令齐罢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谓齐王曰:“甚矣,王之托 仪于秦也!”齐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张仪之去秦也,固与秦王谋矣,欲齐、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而信仪于秦王也。”齐王乃解兵还。张仪相魏一岁,卒。仪与苏秦皆以纵横之术游诸侯,致位富贵,天下争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孙衍者,号曰犀首,亦以谈说显名。其余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徒,纷纭遍于天下,务以辩诈相高,不可胜纪。而仪、秦、衍最著。

五年(辛亥,公元前310年)

张仪游说秦武王说:“我为大王打算,东方一旦发生变动,大王可以多割得土地啊。我听说齐王非常憎恨我,我在哪里,齐国一定会去攻打哪里。我希望您允许让我这个不肖之人到魏国去,齐国一定会攻打魏国,齐国、魏国交战,彼此难解难分,大王可以乘机攻打韩国,进入三川,挟持天子,控制天下的版图,这是称霸兴王的大业啊!”秦王答应了张仪。齐王果然出兵攻打魏国,魏王恐惧。张仪安慰说:“大王不要担心。我来让齐国罢兵。”于是派他的舍人到楚国去,借着使臣对齐王说:“大王把张仪托付给秦国的办法非常厉害啊!”齐王问:“为什么呢?”楚国使者说:“张仪离开秦国,本来就是与秦王商量好的计谋,想要让齐、魏两国互相攻打而使秦国趁机夺取三川啊。现在大王果然攻打魏国,这是大王对内使人民疲惫,对外攻打邻国,而使秦王加强了对张仪的信任啊。”齐王于是退兵回国。张仪在魏国任国相之职任了一年,就去世了。张仪与苏秦都以合纵连横之术游说诸侯各国,以致获得高官富贵,天下人都争相羡慕并效法。还有一个魏国人叫公孙衍的,号犀首,也以能说会道彰显了名声。其余的像苏代、苏厉、周最、楼缓这些人,纷纭而起,遍步天下,务必以辩说狡诈的手段互相争斗,这些都不能一一记载。然而张仪、苏秦、公孙衍是最为显著的。

孟子论之曰:或谓:“公孙衍、张仪,岂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恶足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则与民由之,不得志则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诎,是之谓大丈夫。”

扬子《法言》曰:或问:“仪、秦学乎鬼谷术而习乎纵横言,安中国者各十余年,是夫?”曰:“诈人也。圣人恶诸。”曰:“孔子读而仪、秦行,何如也?”曰:“甚矣凤鸣而鸷翰 也!”“然则子贡不为欤?”曰:“乱而不解,子贡耻诸,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或曰:“仪、秦其才矣乎,迹不蹈已?”曰:“昔在任人 ,帝而难之,不以才乎?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秦王使甘茂诛蜀相庄。

秦王、魏王会于临晋。

赵武灵王纳吴广之女孟姚,有宠,是为惠后,生子何。

孟子评论说:有人说:“公孙衍、张仪难道不是大丈夫吗?他们一生气,诸侯就会恐惧,他们安居,而又使天下的战争平息。”孟子说:“这怎么能称得上大丈夫?君子处于天下最正大的位置,行走天下的正道,得志后就推行给百姓一起行正道,不得志便独行自己的正道,富贵不能使他的心放荡,贫贱不能使他的节操转移,威武不能使他的意志屈服,这才称得上是大丈夫。”

扬雄《法言》说:有人问:“张仪、苏秦学习鬼谷子的合纵连横之术,各自使中国安定了十几年,怎样呢?”回答说:“都是骗人的。圣人都厌恶这些。”又说:“读孔子的书而行张仪、苏秦的事,怎样呢?”回答说:“这特别像有着凤凰的鸣声却长着凶鸟的羽毛,太糟了!”又问:“然而子贡不是这样做的吗?”回答说:“子贡是为了排忧解难,张仪、苏秦却是为了获取富贵,游说的目的不同。”有人说:“张仪、苏秦不蹈前人的覆辙,算得上是杰出的人才吧?”回答说:“以前的帝王拒斥狡诈奸佞之人,这不也是考虑才干吗?你所说的才干,并不是我所说的才干啊!”

秦王派甘茂去诛杀蜀国的国相陈庄。

秦王和魏王在临晋会面。

赵武灵王娶吴广的女儿孟姚,很宠爱她,立她为惠后,生了一个儿子,叫赵何。

六年(壬子,公元前309年)

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癸丑,公元前308年)

秦、魏会于应。

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而令向寿辅行。甘茂令向寿还,谓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其母织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 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听也,请与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长封帅师伐宜阳。

六年(壬子,公元前309年)

秦国开始设置丞相,任命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癸丑,公元前308年)

秦国、魏国在应举行会议。

秦王派甘茂相约魏国一起攻打韩国,又让向寿作为助手一起前行。甘茂命令向寿回国对秦王说:“魏国听从了我的话,希望大王不要攻打韩国!”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回来,问他原因。甘茂回答说:“宜阳是个大县,其实是属于郡一级的。现在大王面对数重危险,行走千里而来,要攻下是很困难的。鲁国有一个与曾参姓名相同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他的母亲仍然神色自若地织布。等到先后有三个人告诉她的时候,曾参的母亲扔下机杼,翻墙而逃。我的贤良比不上曾参,大王对我的信任也比不上曾参的母亲对曾参的信任,怀疑我的人更不止三个人,我害怕大王将来也会扔下机杼啊。当年魏文侯任命乐羊为将领率军攻打中山国,三年才攻下。乐羊回来论功行赏,魏文侯拿出一筐之多诽谤他的信给他看。乐羊一再叩头说:‘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国君您的力量啊。’现在我只是一个寄居秦国的外籍人,樗里子、公孙奭要是抓着韩国的事情抨击我,大王一定会听从他们,这样的话,不但大王背弃了与魏王的约定,而我也会遭受韩国国相公仲侈的怨恨啊。”秦王说:“我不会听他们的,我可以跟你立下盟誓!”于是两人在息壤立下盟誓。秋天,甘茂和庶长封率领军队攻打宜阳。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

甘茂攻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秦王召甘茂,欲罢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斩首六万,遂拔宜阳。韩公仲侈入谢于秦以请平。

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八月,王与孟说举鼎,绝脉而薨。族 孟说。武王无子,异母弟稷为质于燕。国人逆 而立之,是为昭襄王。昭襄王母芈八子,楚女也,实宣太后。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贤者察焉。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国人皆不欲,公子成称疾不朝。王使人请之曰:“家听于亲,国听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议己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闻中国者,圣贤之所教也,礼乐之所用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则效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熟图之也!”使者以报。王自往请之,曰:“吾国东有齐、中山,北有燕、东胡,西有楼烦、秦、韩之边。今无骑射之备,则何以守之哉?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微社稷之神灵,则鄗几于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人变服骑射,欲以备四境之难,报中山之怨。而叔顺中国之俗,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听命,乃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骑射焉。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

甘茂率军攻打宜阳,五个月还没有攻下。樗里子、公孙奭果然争相说他的坏话。秦王召回甘茂,想罢兵不打了。甘茂说:“息壤还在那里。”秦王说:“有这回事。”于是发动大军协助甘茂。最后杀死敌人六万人,攻下宜阳。韩国国相公仲侈向秦国谢罪求和。

秦武王喜好习武角力,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都做了高官。八月,秦王与孟说举大铜鼎玩乐,脉断致死。孟说全家族被杀。秦武王没有儿子,他异母的弟弟嬴稷在燕国做人质。国人迎接嬴稷回来即位,是为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的母亲芈八子,是楚国女子,也就是宣太后。

赵武灵王向北进攻中山地带,到达房子,又抵达代,再向北到无穷,向西到黄河,登上黄华山。他与肥义商议教百姓穿胡服,学习骑马与射箭,他说:“愚蠢的人会嘲笑我,但聪明的人却能明察。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我,对于北方胡人的领地和中山,我也一定要把他们都夺过来!”于是改穿胡服。全国人民不愿意,公子成声称有病而不上朝。赵王派人请他说:“家事要听从父母,国事要听从国君。现在我令人民改变服装而叔父却不听从,我害怕天下人都非议我。治理国家要有常法,以有利于人民为本;治理政事有常规,贯彻执行命令是最重要的。宣明道德要先从老百姓开始,而推行法令要先从贵族开始,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叔父的大义成就改穿胡服的大业。”公子成拜谢叩头说:“我听说,中国在受到圣贤的教化下,用礼乐之制,使偏远的国家归附,成为蛮夷效法的地方。现在君王舍弃这些传统而去仿效远方民族的服装,这是改变古代的习惯、违背人民的意愿,我希望您深思熟虑啊!”使者回去报告赵王。赵王亲自前去请他,说:“我国东面有齐国、中山国,北面有燕国、东胡,西面有楼烦,跟秦、韩两国的边界接壤。现在没有骑马射箭的装备,如何能守住呢?先前中山国凭依齐国的强兵,入侵我们的领土,抓捕我国人民,又引河水围灌鄗城,如果不是社稷神灵的保佑,鄗城几乎守不住了。先王以此事为耻。所以我要改变服装,学习骑马射箭,想以此防备四面的灾祸,报中山之仇。而叔父您依循中国的习俗,厌恶改变服装的名声,忘记了鄗城的耻辱,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啊!”公子成于是服从命令,赵王赐给他胡服,第二天他便穿着胡服入朝。于是,赵王开始颁布改穿胡服的法令,倡导学习骑马射箭。

九年(乙卯,公元前306年)

秦昭王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寿、公孙奭争之,不能得,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而罢兵。甘茂奔齐。

赵王略中山地,至宁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归,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代相赵固主胡,致其兵。

楚王与齐、韩合从。

十年(丙辰,公元前305年)

彗星见 。。

赵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阳、鸿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龙、东垣。中山献四邑以和。

秦宣太后异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华阳君芈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泾阳君。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武王薨,诸弟争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为将军,卫咸阳。是岁,庶长壮及大臣、诸公子谋作乱,魏冉诛之;及惠文后 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居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灭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为政,威震秦国。

九年(乙卯,公元前306年)

秦昭王派向寿去平定宜阳,而派樗里子、甘茂去攻打魏国。甘茂对秦王说,把武遂归还给韩国。向寿、公孙奭提出反对,但没能成功,于是怨恨甘茂。甘茂害怕,停止攻打魏国蒲阪,逃走了。樗里子与魏国讲和退兵。甘茂投奔到齐国。

赵王进攻中山国,到达宁葭;又向西攻打胡人,到达榆中。林胡王献上良马。赵王回到赵国,派楼缓到秦国,派仇液到韩国,派王贲到楚国,派富丁到魏国,派赵爵到齐国。代相赵固负责胡地事务,征召胡兵。

楚王与齐国、韩国合纵结盟。

十年(丙辰,公元前305年)

出现彗星。

赵王攻打中山国,夺取丹丘、爽阳、鸿之塞,又夺取鄗城、石邑、封龙、东垣。中山国献上四个城邑求和。

秦国宣太后的异父弟弟是穰侯魏冉,同父弟弟是华阳君芈戎;秦王的同母弟弟是高陵君、泾阳君。其中魏冉最贤德,从秦惠王、秦武王时开始,就担任要职处理政事。秦武王去世后,弟弟们互相争夺王位,只有魏冉极力拥立秦昭王。秦昭王即位后,任魏冉为将军,守卫咸阳。这一年,庶长壮和大臣、诸公子谋划叛乱,被魏冉诛杀;这次叛乱株连到惠文后也被害死,悼武王后也流亡到魏国,其他与秦昭王关系不和的兄弟,魏冉把他们都杀死了。因秦昭王年幼,宣太后亲自处理国家事务,让魏冉执政,声威震慑全国。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304年)

秦王、楚王盟于黄棘。秦复与楚上庸。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303年)

彗星见。

秦取魏蒲阪、晋阳、封陵,又取韩武遂。

齐、韩、魏以楚负其从亲,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为质于秦而请救。秦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去。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302年)

秦王、魏王、韩太子婴会于临晋,韩太子至咸阳而归;秦复与魏蒲阪。

秦大夫有私与楚太子斗者,太子杀之,亡归。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304年)

秦王、楚王在黄棘结盟。秦国把上庸归还给楚国。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303年)

出现彗星。

秦国夺取魏国的蒲阪、晋阳、封陵,又夺取韩国的武遂。

齐国、韩国、魏国因楚国违背了合纵的条约,联合出兵攻打楚国。楚王派太子芈横到秦国做人质,向秦国求救。秦国官职为客卿的通率领军队去营救楚国,三国率军退去。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302年)

秦王、魏王与韩国太子韩婴在临晋举行会议,韩国太子到达秦国咸阳后归国;秦国把蒲阪归还给魏国。

秦国大夫中有一人私下与楚国太子争斗,楚国太子杀了他,然后逃回楚国。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301年)

日有食之,既

秦人取韩穰。蜀守 叛秦,秦司马错往诛之。

秦庶长奂会韩、魏、齐兵伐楚,败其师于重丘,杀其将唐昩,遂取重丘。

赵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齐。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300年)

秦泾阳君为质于齐。

秦华阳君伐楚,大破楚师,斩首三万,杀其将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为质于齐以请平。

秦樗里疾卒,以赵人楼缓为丞相。

赵武灵王爱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301年)

发生了日全食。

秦国夺取韩国的穰。蜀地郡守 叛了秦国,秦国派司马错去杀了他。

秦国派庶长奂约同韩、魏、齐三国出兵攻打楚国,在重丘打败了楚军,杀死楚国大将唐昩,于是夺取重丘。

赵王发兵攻打中山国,中山国君逃到齐国。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300年)

秦国的泾阳君到齐国做人质。

秦国派华阳君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杀了三万人,楚国大将景缺被死杀,夺取楚国的襄城。楚王恐惧,让太子到齐国做人质来求和。

秦国的樗里疾去世,任赵国人楼缓为丞相。

赵武灵王宠爱幼子赵何,想要趁自己活着时立他为国君。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299年)

五月戊申,大朝东宫,传国于何。王庙见 礼毕,出临朝,大夫悉为臣。肥义为相国,并傅王。武灵王自号“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国,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将自云中、九原南袭咸阳,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欲以观秦地形及秦王之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

齐王、魏王会于韩。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遗楚王书曰:“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盟于黄棘,太子入质,至欢也。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不谢而亡去,寡人诚不胜怒,使兵侵君王之边。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婚姻相亲。而今秦、楚不欢,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面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见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诸侯之心,不可信也!”怀王之子兰劝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将军诈为王,伏兵武关,楚王至则闭关劫之,与俱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藩臣礼,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强要我以地!”因不复许。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与谋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要以割地,而太子为质于齐。齐、秦合谋,则楚无国矣。”欲立王子之在国者。昭睢曰:“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诈赴于齐。齐湣王召群臣谋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齐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与其新王市 曰:‘予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将与三国共立之。’”齐王卒用其相计而归楚太子。楚人立之。秦王闻孟尝君之贤,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请。孟尝君来入秦,秦王以为丞相。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299年)

五月戊申日,官员在东宫进行朝拜,赵武灵王把国君之位传给赵何。赵何祭拜宗庙后,登位临朝,大夫都成为大臣。又任命肥义为相国,并成为国君的老师。赵武灵王自称为“主父”。赵主父想让儿子治理朝政,自己则身穿胡人服装,率领士大夫攻打西北胡人的领地。他想从云中、九原向南袭击咸阳,于是自己诈称是使者,进入秦国,想要以此来观察秦国的地形以及秦王的为人。秦王不知情,会见后感到此人仪态雄伟,不是为臣子的所具有的风度,派人追赶他,而赵主父已经脱身出边关了。仔细查问,秦国人才知道他是赵主父。秦国人非常吃惊。

齐王、魏王在韩国会面。

秦国攻打楚国,夺取八座城邑。秦王派人给楚王送信说:“刚开始时我与你约定为兄弟,在黄棘订立盟誓,派楚国太子到秦国做人质,我们很是融洽。没想到楚太子杀了我的大臣,没有告辞就逃走了,我实在是非常愤怒,才派兵入侵你国的边境。现在听说你又让太子到齐国做人质以求和。我国与你们楚国国土相连,结为婚姻亲家。可是现在秦、楚不和,无法再号令诸侯各国。我希望能与君王你在武关会面,当面约定,结为盟友再离开,这是我的愿望啊!”楚王为此很担忧,想去赴约,但又怕被骗,想要不去,但又怕秦国更加生气。昭睢说:“不能去,而且要发兵加以守护!秦国,就像虎狼一样,有吞并诸侯各国的野心,不能相信啊!”楚怀王的儿子 兰却劝怀王前去,于是怀王就到秦国去了。秦王让一位将军假扮为秦王,在武关埋伏了军队,楚怀王一到便闭上关门,劫持了他,带着他一起往西走,到达咸阳。让他在章台朝拜秦王,像使臣一样行礼,并让怀王割让巫郡和黔中郡。楚怀王要求结为盟友,秦王却想先得到割地。楚怀王愤怒地说:“秦国欺骗我,还要强行让我割地!”于是不再答应。秦国扣留了他。楚国大臣都很担忧,互相商量说:“我们的君王在秦国不能回来,他们要求割让土地,而太子又在齐国做人质。如果齐国与秦国联合起来算计我们,那楚国就要亡国了。”便想拥立在国内的王子为国君。昭睢说:“国君和太子都困在其他诸侯国,现在我们违背君王的命令而拥立庶子为王,不合适!”于是他假称楚王去世,到齐国想要接太子回楚国。齐湣王召集群臣商量,有人说:“不如扣留太子让楚国割让淮河以北的土地。”齐国国相说:“不可以。如果楚国在郢中另立一王,我们就白有人质而让天下人认为我们行不义。”那人又说:“不是这样。如果楚国在郢另立一王,我们就跟新王提出条件说:‘给我下东国,我替王杀死太子。不这样的话,我们就联合三个国家拥立太子为王。’”齐王最终还是采纳了国相的计谋而让楚太子回国。楚国人便拥立太子为楚王。秦王听说孟尝君非常贤德,便派泾阳君到齐国做人质,请孟尝君前来秦国。孟尝君来到秦国,秦王任他为丞相。

十七年(癸亥,公元前298年)

或谓秦王曰:“孟尝君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楼缓为相,囚孟尝君,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求解于秦王幸姬,姬曰:“愿得君狐白裘 。”孟尝君有狐白裘,已献之秦王,无以应姬求。客有善为狗盗者,入秦藏中 ,盗狐白裘以献姬。姬乃为之言于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时尚蚤,追者将至,客有善为鸡鸣者,野鸡闻之皆鸣,孟尝君乃得脱归。

楚人告于秦曰:“赖社稷神灵,国有王矣!”秦王怒,发兵出武关击楚,斩首五万,取十六城。

十七年(癸亥,公元前298年)

有人对秦王说:“孟尝君做秦国丞相,一定会先考虑齐国而后再考虑秦国。秦国要危险了!”秦王于是改任楼缓为丞相,囚禁了孟尝君,想杀了他。孟尝君派人到秦王宠幸的姬妾那里求情,姬妾说:“我希望得到您的白狐皮袍。”孟尝君有一件白狐皮袍,但已经献给了秦王,所以无法答应姬妾的要求。他的食客中有个人擅长盗窃,便进入秦国的藏库,偷出白狐皮袍送给姬妾。姬妾于是在秦王那里为孟尝君说情,让他回国。后来秦王后悔了,派人追赶他。孟尝君到了边关,守关的制度是:鸡叫才能放旅客出入。而此时天色尚早,追兵就要到了,孟尝君的食客中有擅长学鸡叫的便叫了几声,田野的鸡听到便跟着叫了起来,孟尝君于是得以脱身回国。

楚国人告诉秦国说:“依靠神灵的保佑,楚国有君王了!”秦王非常生气,发兵出武关攻打楚国,斩杀五万人,夺取十六座城邑。

赵王封其弟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数千人。有公孙龙者,善为坚白同异之辩,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鲁适赵,与公孙龙论臧三耳,龙甚辩析。子高弗应,俄而辞出。明日复见平原君,平原君曰:“畴昔公孙之言信辩也,先生以为何如?”对曰:“然。几能令臧三耳矣。虽然,实难!仆愿得又问于君:今谓三耳甚难而实非也,谓两耳甚易而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其亦从难而非者乎?”平原君无以应。明日,谓公孙龙曰:“公无复与孔子高辩事也!其人理胜于辞,公辞胜于理。辞胜于理,终必受诎。”邹衍过赵,平原君使与公孙龙论白马非马之说。邹子曰:“不可。夫辩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乱,抒意通指,明其所谓,使人与知焉,不务相迷也。故胜者不失其所守,不胜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辩可为也。及至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缴纫争言而竞后息,不能无害君子,衍不为也。”座皆称善。公孙龙由是遂诎。

赵王封他的弟弟赵胜为平原君。平原君喜好养士,门下的食客常多达几千人。其中有个叫公孙龙的人,善于作“坚白同异”的辩论,平原君以座上宾之礼对待他。孔穿从鲁国来到赵国,与公孙龙辩论“奴婢三耳”,公孙龙辩解得十分精妙。孔穿不能对答,一会儿就告辞走了。第二天他又来拜见平原君,平原君说:“昨天公孙龙的论述确有辩才,先生觉得怎样?”回答说:“是的。他几乎能让奴婢生出三只耳朵了。即便如此,但实际很困难!我想再请教您:现在辩论三个耳朵十分困难而又不实际,论证两个耳朵非常容易而确实是事实,不知道您将选择容易而真实的,还是选择困难而不实际的呢?”平原君也无以回应。第二天,平原君对公孙龙说:“您不要再和孔穿辩论了!他的道理胜于言辞,而您的言辞胜于道理。言辞胜于道理,最后一定会屈服。”邹衍经过赵国,平原君让他和公孙龙辩论“白马非马”之说。邹衍说:“不行。所谓辩论,是要区别不同的类别,使其不会相互扰乱;排列不同的情况,使其不会相互混淆;抒发意思,疏通宗旨,让人明白自己所说的,而不是困惑别人。因此,辩论胜利的一方不失去自己的立场,没有胜利的一方得到他所追求的东西,要是这样的辩论,那就可以进行。如果用繁文缛节来互相争辩,用巧语修饰来让对方推崇自己,用华丽的话语来转移观点,吸引别人使他们领悟不到真实的意思,这样就违背了根本道理。那种纠缠不休,争相论辩,互相较劲看谁最后停止而获胜的做法,不能不损害君子风度,我邹衍不会去做的。”在座的人听罢都说好。公孙龙从此便不受重视。 hezC4vrg8i510igWuSSvKLAuEh/aT3xeQPoesRTJi6H74p48E/WYsTbOtyCuIu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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