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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二

汉纪三十四

起上章摄提格(公元30年),尽旃蒙协洽(公元35年),凡六年。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

建武六年(庚寅,公元30年)

春正月丙辰,以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复徭役,比丰、沛。

吴汉等拔朐,斩董宪、庞萌,江、淮、山东 悉平。诸将还京师,置酒赏赐。

帝积苦兵间,以隗嚣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垂 ,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休诸将于洛阳,分军士于河内,数腾书 陇、蜀,告示祸福。

公孙述屡移书中国,自陈符命,冀以惑众。帝与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代汉者姓当涂,其名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 时人皆欲为君事耳。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不答。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

建武六年(庚寅,公元30年)

春季正月丙辰日,朝廷将舂陵乡改为章陵县,世代免除赋税徭役,比照汉初的丰县、沛县。

吴汉等人攻下朐县,将董宪、庞萌斩首,长江、淮河、山东一带全部平定。将领们回到京师,光武帝设酒宴赏赐。

光武帝多年苦于戎马生活,因为隗嚣派遣长子入宫侍卫,公孙述占据遥远的边陲,就对将领们说:“暂且把这两个人的问题放在计划之外好了。”因此他让将领们在洛阳休养,把军队调发到河内,多次送信到陇、蜀两地,告知他们利害关系。

公孙述多次向中原移送文书,陈述自己受命于天,希望借此迷惑众人。光武帝写给公孙述的信中说:“符命中所说的公孙,是指宣帝。取代汉朝的人姓当涂,名高。您难道是当涂高本人吗?竟然又在手掌上刻画纹样作为祥瑞,王莽有什么值得效法呢?您不是我的乱臣贼子,只是在匆忙急迫时人们都想当君主罢了。您年事已高,妻子儿女弱小,应当早做决定。天下的帝位,不能凭人力争得,应该三思!”收信人写的是“公孙皇帝”。公孙述没有回复。

其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汉高祖起于行陈之中,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疮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愈于却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 ,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 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 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 ,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 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发间使 ,召携二 ,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 ,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 ,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东帝 无尺土之柄 ,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 乘时与之分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也。”

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荆邯劝公孙述说:“汉高祖从军队中崛起,多次兵败受困,但是军队溃败之后又重新聚合,身体伤愈之后再投入战斗。为什么呢?冒死前进却获得成功,胜过后退归向灭亡。隗嚣遭逢时运际会,割据雍州,军队强盛而士人归附,威望传到崤山以东地区。赶上更始帝朝政混乱,汉家再次失去天下,民众伸长脖子企盼太平,天下四方土崩瓦解,隗嚣不借这个时机排解危难之局利用胜利之势去争夺天授的君权,却退回去想要做西伯那样的事情。他尊崇师法解章析句,以宾客朋友之礼招待隐居不做官的贤士,搁置武器停止作战,态度谦卑地事奉汉朝,感叹自己是周文王再世。他让汉朝皇帝解除了关陇地区的忧虑,可以集中精力向东征讨,现在占有天下的四分之三。汉朝皇帝又派出密使,招纳原来怀有异心的人,使西州英雄豪杰都心向崤山以东,就能占有天下的五分之四。如果汉军向天水进攻,隗嚣一定会溃败,天水平定以后,就能占有天下的九分之八。陛下凭借梁州这块地方,对内要供奉天子,对外要供给军队,人民愁苦困顿,无法承受上面的命令,就会发生王氏内部瓦解的变故了。我的愚见认为,应该在天下人对太平没有完全绝望,英雄豪杰还可以招纳引诱的情况下,抓紧在此时征调国内的精锐部队,命令田戎占据江陵,临近江南的要冲,凭借巫山的艰险,修筑壁垒加固防守,移送文书到吴、楚地区,长沙以南一定会望风归降。再命令延岑出兵汉中,平定三辅,天水、陇西会拱手自动臣服。像这样,天下震撼,希望有大利益。”公孙述以此询问群臣,博士吴柱说:“周武王讨伐殷商,八百诸侯不经约定同时赞成,然而还是退兵等待上天授命。没听说过没有周围邻国的协助,而谋划出兵千里之外的事情。”荆邯说:“现在东方的皇帝没有一尺土地作为根基,驱使一群乌合之众,亲自跨上战马冲锋陷阵,所到之处都能平定。不赶快利用这个时机和他平分享功业,却坐在这里大谈周武王的主张,这是再次效法隗嚣想当周文王的行为。”

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述终疑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

述废铜钱,置铁钱,货币不行,百姓苦之。为政苛细,察于小事,如为清水令时而已。好改易郡县官名。少尝为郎,习汉家故事 ,出入法驾 ,鸾旗旄骑。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或谏曰:“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 ,而先王爱子,示无大志也!”述不从,由此大臣皆怨。

冯异自长安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既罢,赐珍宝、钱帛,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虖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稽首 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亦愿国家 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留十余日,令与妻子还西。

公孙述认为荆邯的话有道理,想要征发所有北军屯田的士兵和来自山东的客籍军队,派延岑、田戎分两路出发,和汉中众将领的部队联合。蜀郡人和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认为不应该倾尽全国之力远征千里之外,凭借这一举动决定成败,极力反对,公孙述于是停止出兵。延岑、田戎也多次请求带兵出战建立功劳,公孙述最终因为犹豫没有听从,只有公孙氏家族的人能够掌权。

公孙述废除铜钱,铸造铁钱,使得货币不能流通,百姓为此感到困苦。公孙述为政苛刻繁细,对小事也要过问,就像担任清水县令时那样罢了。他喜欢改换郡县官名。他年轻时曾经担任郎官,熟悉汉朝旧典,称帝后出入宫门都乘坐法驾,用有鸾鸟图案的大旗,以手持饰有牦牛尾旗帜的骑兵为先导。他又封两个儿子为王,分别以犍为、广汉的几个县为食邑。有人进谏说:“成败还不可知,战士们在外征战,却先封爱子为王,这表示没有远大的志向!”公孙述不听,从此大臣都心怀怨恨。

冯异从长安入京朝觐,光武帝对公卿说:“这是我当初起兵时的主簿,为我披荆斩棘,平定关中。”罢朝后,赏赐珍宝、钱帛,下诏书说:“匆忙急迫时芜蒌亭所献的豆粥,在虖沱河所献的麦饭,深情厚意却长时间未能报答。”冯异叩头拜谢说:“我听说管仲对齐桓公说:‘希望君上不忘我射中带钩的事,我不忘被装入囚车的事。’齐国仰仗这两个人强大起来。我今天也希望陛下不忘河北的苦难,我不敢忘记在巾车乡的恩德。”冯异在京师居留十几天,光武帝命他和妻子儿女返回西京。

申屠刚、杜林自隗嚣所来,帝皆拜侍御史。以郑兴为太中大夫。

三月,公孙述使田戎出江关,招其故众,欲以取荆州,不克。

帝乃诏隗嚣,欲从天水伐蜀。嚣上言:“白水险阻,栈阁 败绝。述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其罪恶孰著而攻之,此大呼响应之势也。”帝知其终不为用,乃谋讨之。

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长安,谒园陵。遣耿弇、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嚣谕旨。嚣复多设疑故,事久冘豫 不决。歙遂发愤质责嚣曰:“国家以君知臧否 ,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既遣伯春 委质,而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邪!”因欲前刺嚣。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歙,歙徐杖节就车而去。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嚣将王遵谏曰:“君叔 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 也。杀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及往来游说,皆可按覆 。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为其言,故得免而东归。

申屠刚、杜林从隗嚣处前来投奔,光武帝任命二人为侍御史。朝廷任命郑兴为太中大夫。

三月,公孙述派田戎出兵江关,招集他的旧部,想要借此攻取荆州,没有取胜。

光武帝于是下诏隗嚣,想要让他从天水出兵攻打蜀地。隗嚣上书说:“白水关险恶难以通过,栈道残破断绝。公孙述性情残暴,上下相互不信任,等到他的罪恶完全显现再攻打他,这是营造一呼百应的形势。”光武帝知道隗嚣终究不能被自己所用,于是谋划出兵讨伐他。

夏季四月丙子日,光武帝亲临长安,拜谒历代皇帝的陵墓。他派耿弇、盖延等七位将军取道陇西征伐蜀地,先派中郎将来歙赐给隗嚣诏书告知意图。由于隗嚣疑虑重重的缘故,事情长久迟疑无法决定。来歙于是生气地质问责备隗嚣说:“皇上认为您明辨善恶,懂得兴亡的道理,所以亲笔写信充分表达自己的心意。您表达效忠之意,已经派隗恂到洛阳做人质,却反倒要听信小人的蛊惑之言,要做灭族的打算吗!”于是他想要起身向前刺杀隗嚣。隗嚣起身入内,部署兵士将要杀死来歙,来歙从容地持符节乘车离去。隗嚣派牛邯率兵将来歙包围,他的部将王遵劝谏说:“来歙虽然独自乘车远行出使,但他是陛下的表兄。杀死他对汉朝没有损失,却随之招致灭族之灾。从前宋国擒杀楚国使者,终有劈开尸骨当柴烧和易子而食的灾祸。小国尚且不能侮辱,何况是万乘之尊的帝王,再加上他掌握着隗恂的性命呢!”来歙为人讲信义,言行一致,往来游说时,诚实可信,都可以审核对证。西州士大夫都信任和尊重他,很多人替他求情,因此他得以免死而回到东方。

五月己未,车驾 至自长安。

隗嚣遂发兵反,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诸将因与嚣战,大败,各引兵下陇。嚣追之急,马武选精骑为后拒,杀数千人,诸军乃得还。

六月辛卯,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 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九月丙寅晦,日有食之。执金吾朱浮上疏曰:“昔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至长子孙。当时吏职,何能悉治?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 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 其视事 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迫于举劾,惧于刺讥 ,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应也。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治于一世 之后,天下幸甚!”帝采其言,自是牧守代易颇简。

五月己未日,光武帝从长安回到京师。

隗嚣于是起兵反叛,派王元据守陇坻,砍伐树木堵塞道路。汉军众将领因此和隗嚣交战,惨败,各自率兵逃下陇山。隗嚣急速追赶,马武挑选精锐骑兵断后,杀敌几千人,各路军队才得以返回。

六月辛卯日,光武帝下诏说:“设置官吏,是为了民众。现在百姓遭难,户口减少,可是朝廷的官吏,设置得还很多。命令司隶、州牧各自核实所辖范围内的情况,裁减官吏名额,县或国不足以设置长官的就将其合并。”于是合并减少四百多个县,官吏的职位也减少了,十个官员只留任一个。

九月丙寅晦日,发生了日食。执金吾朱浮上疏说:“从前尧、舜的太平盛世,就实行三考的制度。大汉王朝兴起,也积累官吏的功劳和成效,官吏在职时间都很长,甚至传给长子长孙。当时的官吏,有什么能力把所有政事都处理好?表达意见的人,怎么能不议论纷纷?大概是由于创建天地的功绩不能仓促完成,艰难的事业应该日积月累才能办成。近来地方长官多次被更换,迎接新官的相交替,在路上疲于奔波。究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在任时间很短,不足以明确显示他们的政绩,就遭到了严厉的责备,官吏无法自保,受检举弹劾所迫,又害怕嘲笑讽刺,所以争着伪装自己以求得虚浮的美名,这就是导致日月不能正常运行的原因。世间的事物急速生长的一定会夭折,功劳快速建立的一定会很快衰败。如果摧毁长久的大业,而建立速成的功效,不是陛下的福运。希望陛下从长远考虑,能够在某地治理终其一生,是天下的大幸!”光武帝采纳朱浮的建议,从此地方州牧郡守的更换大为减少。

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

癸巳,诏曰:“顷者 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今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诸将之下陇也,帝诏耿弇军漆,冯异军栒邑,祭遵军汧,吴汉等还屯长安。冯异引军未至栒邑,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分遣巡取栒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诸将曰:“虏兵盛而乘胜,不可与争锋,宜止军便地 ,徐思方略。”异曰:“虏兵临境,忸 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乘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击,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诏异进军义渠,击破卢芳将贾览、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十二月壬辰日,大司空宋弘被免职。

癸巳日,光武帝下诏书说:“前段时间战事不息,国家经费不足,因此按十分之一征税。现在粮食储备增多,命令郡国收取现有田租的三十分之一来征税,如同原来的制度。”

众将领在陇山战败之后,光武帝诏令耿弇驻扎在漆县,冯异驻扎在栒邑,祭遵驻扎在汧县,吴汉等人率军返回驻扎在长安。冯异率军还没有到达栒邑,隗嚣就乘胜派王元、行巡带领二万多人下陇山,分派行巡夺取栒邑。冯异立即紧急行军想要抢先占据栒邑。将领们说:“敌人强盛又凭借胜利的气势,不能和他们争锋,应停下驻扎在有利地点,慢慢思考计策。”冯异说:“敌军压境,习惯于获取小利,于是想要深入。敌人如果夺取栒邑,三辅就会动摇。采取攻势力量不足,采取守势还是有富余的。现在率先占据城池,是以逸待劳,不是和敌人争锋。”军队秘密前往,关闭城门,偃旗息鼓。行巡不知道汉军的行动,急忙赶赴栒邑。冯异乘其不备,突然敲击战鼓、树立旌旗率军出城。行巡的军队因惊慌混乱而奔逃,冯异追击,大败敌军。祭遵也在汧县打败王元的军队。于是北地各路豪强首领耿定等人都背叛隗嚣归降朝廷。光武帝诏令冯异进军义渠,击败卢芳的将领贾览、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全部归降。

窦融复遣其弟友上书曰:“臣幸得托先后 末属,累世二千石,臣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 上露,长无纤介 。而玺书 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无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小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弟友诣阙,口陈至诚。”友至高平,会隗嚣反,道不通,乃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帝复遣封,赐融、友书,所以尉藉之甚厚。

融乃与隗嚣书曰:“将军亲遇厄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悁 之间,改节易图,委成功,造难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 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当今西州地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 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自兵起以来,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积疴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太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嚣不纳。

王夫之曰:“仁人之言,其利溥如此哉!”

窦融又派弟弟窦友上书说:“我有幸成为先皇后亲属的后代,连续几代人担任俸禄二千石的官员,我也暂时担任将帅,镇守一方,所以派刘钧口头转述我的忠肝赤胆,把自己内心的真情完全表达,没有丝毫的嫌隙。可是诏书却盛赞公孙述、隗嚣两位君主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势的权力,采用任嚣、尉佗的计谋,我私下里深感悲痛。我窦融尽管无知无识,处在利与害之际,顺与逆之间,怎么能背叛真命旧主去事奉奸诈虚伪的人,废弃忠贞的节操去做颠覆国家的坏事,抛弃已经成就的基业去追求毫无希望的利益呢!这三点,即使去问一个疯子,也知道怎样选择,而我为什么会别有用心?谨派我的弟弟窦友前往朝廷,亲口陈述我的至诚之意。”窦友走到高平,正赶上隗嚣反叛,道路不通,于是派司马席封走小路把奏书带到朝廷。光武帝又派席封返回,赐给窦融、窦友回信,恳切安慰,感情深厚。

窦融于是写信给隗嚣说:“将军亲身遭遇灾祸的世道,国家蒙受不幸的时候,可以坚守节操,义无返顾,奉命效忠朝廷。我们之所以钦佩将军的高洁道义,愿意听从将军的役使,原因的确就在于此。可是将军在愤恨的时刻,改变节操和意图,放弃已经成就的功名,去开创难以办成的事业,百年积累的成果,毁于一旦,难道不可惜吗?大概是主事的官员贪图立功而进献的计谋,才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西州地势狭窄局促,民众和士兵都流离逃散,容易辅佐别人,很难自己建立基业。倘若迷途而不返,听见道理仍然不醒悟,不是向南投向公孙述,就是向北加入卢芳罢了。凭借虚假的交情而轻视强大的对手,仰仗远方的援救而忽视眼前的敌人,看不到有什么好处。自从战事发生以来,城郭都变成废墟,民众辗转于沟壑之间。幸亏上天的福运稍有回转,可是将军又要重复当初的灾难,这是让长年的疾病不能痊愈,年幼孤儿将再次流离失所,提起这些就能使人悲痛酸楚。平庸的人尚且不忍心,何况是仁慈的人呢!我听说做到忠诚非常容易,做得适当确实艰难。过于替人担忧,就是以恩德换取怨恨,我知道我会因为这些话而获罪。”隗嚣不采纳。

融乃与五郡太守共砥厉兵马,上疏请师期,帝深嘉美之。融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击嚣党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因并河,扬威武,伺候车驾。时大兵未进,融乃引还。

帝以融信效 著明,益嘉之,修理融父坟墓,祠以太牢 ,数驰轻使,致遗四方珍羞。

梁统犹恐众心疑惑,乃使人刺杀张玄,遂与隗嚣绝,皆解所假将军印绶。

先是,马援闻隗嚣欲二于汉,数以书责譬 之。嚣得书增怒。及嚣发兵反,援乃上书曰:“臣与隗嚣本实交友,初遣臣东,谓臣曰:‘本欲为汉,愿足下往观之,于汝意可,即专心矣。’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欲导之于善,非敢谲以非义。而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归于臣。臣欲不言,则无以上闻。愿听诣行在所 ,极陈灭嚣之术。”帝乃召之。援具言谋画。

窦融于是和五郡太守共同厉兵秣马,上疏请示出兵日期,光武帝非常赞赏他。窦融立即与众郡守率军进入金城,攻打隗嚣同党先零羌首领封何等人,大败敌军。军队沿着黄河,显扬威风和气势,恭候皇帝驾临。当时大军还没有进发,窦融于是率军返回。

光武帝由于窦融守信义而明确为此付诸行动并见实效,更加赞赏他,下令修整窦融父亲的坟墓,用太牢祭祀,几次派出轻装使者,送去四方进献的珍奇食物。

梁统仍然担心众人心中犹豫,就派人刺杀张玄,终于和隗嚣绝交,把隗嚣授予的将军印信绶带全部解下。

在此之前,马援听说隗嚣想要对汉朝怀有异心,几次写信以责备的口气劝说他。隗嚣收到书信后更加愤怒。等到隗嚣发兵反叛时,马援于是上书光武帝说:“我和隗嚣本来是朋友,当初他派我东来,对我说:‘我本来计划拥戴汉朝,希望你前去观察,你认为可以,我就专心一意拥戴汉朝了。’等我返回,用真心如实汇报,的确想引导他从善,不敢用不义欺诈他。可是隗嚣自怀奸恶之心,暗中憎恨君主,怨恨的感情,于是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如果不说明,陛下就不能知道。我请求前往行营,详尽地陈述消灭隗嚣的策略。”光武帝于是召见马援。马援详尽地阐述计划。

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 嚣支党。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使晓劝于嚣曰:“援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 闭拒背畔 ,为天下表的 。常惧海内切齿,思相屠裂 ,故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乃闻季孟归罪于援,而纳王游翁 谄邪之说,因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以今而观,竟何如邪!

窦融,选自《中国历代人物像传》。

“援间至河内,过存 伯春,见其奴吉从西方还,说伯春小弟仲舒 望见吉,欲问伯春无他否,竟不能言,晓夕号泣,又说其家悲愁之状,不可言也。夫怨仇可刺不可毁,援闻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爱,曾、闵不过。夫孝于其亲,岂不慈于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

“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拥兵众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坟墓也,又言苟 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将破亡之,所欲完者将伤毁之,所欲厚者将反薄之。季孟尝折愧 子阳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陆陆 往附之,将难为颜乎!若复责以重质,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 拒之,今者归老,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

“今国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 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若计画不从,真可引领去矣。前披 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当谏争;语朋友邪,应有切磋。岂有知其无成,而但萎腇 咋舌 ,叉手从族乎!及今成计,殊尚善也,过是,欲少味矣!且来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独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于此,必不负约。援不得久留,愿急赐报。”广竟不答。

诸将每有疑议,更请呼援,咸敬重焉。

光武帝于是派马援率领突击骑兵五千人,往来劝说隗嚣的将领高峻、任禹等人归降,以及羌族首领,向他们分析利害关系,来离间隗嚣党羽。马援又写信给隗嚣的将领杨广,让他规劝隗嚣说:“我看到四海之内已经平定,天下万民都有同感,可是隗嚣却封闭边界起兵反叛,成为天下的众之的。我常害怕天下人对隗嚣咬牙切齿,想要争着对其扑杀,所以怀着眷恋之情给他写信,以示伤痛和担心。竟听说隗嚣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并采纳王元的谄媚恶毒说辞,趁机宣称函谷关以西,一抬脚就可以平定。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到底怎样呢!

“我不久前到河内,登门拜访隗恂,看见他的一个叫吉的奴仆从西方回来,说隗恂的小弟弟隗纯看见吉,想问隗恂有没有遭意外,竟然说不出口,早晚哀号哭泣,又说到全家悲苦忧愁的情况,难以用言语表达。有怨仇可以指责而不可以用毁灭的手段报复,我听说以后,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我向来了解隗嚣孝顺慈爱,曾参、闵损也不过如此。孝顺自己的父母,哪能不慈爱自己的孩子!可有儿子身戴刑具而父亲跳跃着胡作非为,并想分一杯儿子的肉羹这样的事情吗!

“隗嚣平时自己说聚集兵众的原因,是用来保全乡土和父母的坟墓,又说姑且是为了厚待士大夫罢了。然而现在所要保全的乡土就要分裂丧失,所要保护的坟墓将会损毁破坏,所要厚待的将士将要受到轻视。隗嚣曾折辱公孙述而不接受他的爵位,现在却庸庸碌碌地去依附他,将有惭愧之色吧!假如对方也要求用长子做人质,又从哪里再得一个长子给他呢?从前公孙述想要对你以王相待,而你拒绝了,现在已经老了,还要低着头和小孩子们在同一个食槽里吃东西,并着肩侧着身在怨恨的王朝做官吗!

“现在光武帝对你的期望很深,应该让牛邯和各位前辈尊长共同劝说隗嚣。如果他不听从劝说,真的可以离开他了。此前我展开地图观看,见天下有一百零六个郡国,怎么能用区区两个郡对抗中国其余的一百零四个郡呢?你事奉隗嚣,从外部讲是君臣关系,从内部讲是朋友关系。说君臣呢,本应该直言进谏;说朋友呢,应当切磋协商。哪有知道他不能成功,却只是软弱地说不出话,拱手随他一起被灭族!趁现在定下大计,还是很好的结果,错过了这一步,就失去了好的机会。况且来歙也是天下忠信之士,朝廷尊重他,他对隗嚣依依不舍,常独自替他说话。我认为朝廷,尤其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建立信誉,一定不负约。我无法久留,希望赶快给我回信。”杨广竟然没有回信。

将领们每次有疑惑争论,都向马援请教,都很敬重他。

隗嚣上疏谢曰:“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帝不忍,复使来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 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匈奴与卢芳为寇不息,帝令归德侯飒使匈奴以修旧好。单于骄倨,虽遣使报命 ,而寇暴如故。

隗嚣上疏请罪说:“官吏百姓听说大军突然到来,惊慌害怕自相救助,我无法禁止。我的军队虽然获得了胜利,我也不敢废弃做臣子的节操,亲自把他们追回来。从前虞舜事奉父亲,见父亲用大棒打自己就逃跑,用小棒打就承受。我虽然不聪敏,怎么敢忘记这一大义!现在我的事情,在于朝廷的定夺,赐我死我就死,对我加刑我就受刑。如果能再次让我有机会洗涤内心,我死也不改变了。”有关部门认为隗嚣言语傲慢,要求杀死他的儿子。光武帝不忍心,又派来歙到汧县,赐给隗嚣书信说:“从前汉高祖的大将柴将军说:‘陛下宽厚仁爱,诸侯中即使有逃亡反叛而后来归顺的,也要恢复他的爵位封号,不予诛杀。’现在如果约束自己,再派隗恂的弟弟到朝廷来,那么爵位和俸禄都能保全,也算有齐天的洪福了。我年近四十岁,在军中十年,厌恶花言巧语。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回复了。”隗嚣知道光武帝已经识破他的谎言,于是派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匈奴和卢芳不断侵扰,光武帝命令归德侯刘飒出使匈奴来恢复以前的良好关系。匈奴单于骄横傲慢,虽然也派使者回访,但是还像往常一样侵扰。

七年(辛卯,公元31年)

春三月,罢郡国轻车、骑士、材官,令还复民伍。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势。

癸亥晦,日有食之。诏百僚各上封事,其上书者不得言“圣”。太中大夫郑兴上疏曰:“夫国无善政,则谪 见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时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则人位谬矣。愿陛下屈己从众,以济群臣让善之功。顷年日食多在晦,先时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而臣下促迫,故月行疾。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宜留思柔克 之政,垂意《洪范》之法。”帝躬勤政事,颇伤严急,故兴奏及之。

七年(辛卯,公元31年)

春季三月,免去各郡国的轻车、骑士、材官,命令他们复员为民。

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派兵往来,为其壮大声势。

癸亥晦日,发生了日食。朝廷诏命百官各自呈递密封奏章,所上奏书中不得有“圣”字。太中大夫郑兴上疏说:“国家不行善政,上天的谴责就在日月上显现。关键在于顺应人心,选择适当的人处在对应的位置。现在公卿大夫大多推举渔阳太守郭伋为大司空,可是陛下不及时决定。道路上谣言四起,都说‘朝廷想要任用功臣’,任用功臣就会导致选官不得其人了。希望陛下委曲自己听从众人的建议,来鼓励群臣谦让的美德。最近日食多发生在晦日,日月提前重合,都是因为月亮运行快的缘故。太阳象征君主而月亮象征臣子,君主过于急迫而臣子受到催逼,所以月亮运行得快。现在陛下德高智明而群臣慌恐不安,应该考虑采用以柔取胜的政策,请陛下留意《洪范》的说法。”光武帝亲自处理政事,深为严苛急迫而苦恼,所以郑兴上奏提及此事。

夏四月壬午,大赦。

五月戊戌,以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

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陈元上疏曰:“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太宗 假宰辅之权。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偷天下,况己自喻,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 为明,激讦 为直,至乃陪仆 告其君长,子弟变其父兄。罔 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方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酒泉太守竺曾以弟报怨杀人,自免去郡。窦融承制拜曾武锋将军,更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秋,隗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槃,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汧。并无利而还。

夏季四月壬午日,大赦天下。

五月戊戌日,光武帝任命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

大司农江冯进言说:“应该命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陈元上疏说:“我听说以大臣为老师的是帝王,以大臣为宾客的是霸主。所以周武王以姜太公为老师,齐桓公以管仲为仲父,近代则有高帝优待相国的礼遇,太宗授予宰相的大权。到已经灭亡的新朝王莽时,正逢汉朝中道衰落,他专擅朝政来窃国篡位,自认为高明,不信任群臣,剥夺三公的职权,贬降宰相的权威,以检举罪行为明察,以激烈揭发为正直,以至于奴仆告发主人,儿子和弟弟告发父亲和哥哥。法网严密政令苛刻,让大臣手足无措。然而不能禁止董忠的谋反,王莽自己也遭到世人的杀戮。现在四方仍然纷扰不安,天下还没有统一,百姓观望世事,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陛下应该修持周文王、周武王时代的典籍,承袭祖先留下的美德,用心结交士人,屈身对待贤才,实在不应派有关部门督察三公宰辅的名声。”光武帝采纳了。

酒泉太守竺曾因为弟弟报仇杀人,自行辞职离郡。窦融以皇帝的名义任命竺曾为武锋将军,改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秋季,隗嚣率领步骑兵三万人侵犯安定,到达阴槃,冯异率领众将领抗击敌军。隗嚣又另派将领下陇山在汧县攻打祭遵。都因为不能取胜而返回。

帝将自征隗嚣,先戒窦融师期,会遇雨,道断,且嚣兵已退,乃止。

帝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来降,拜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冬,卢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帝令领职如故。

帝好图谶,与郑兴议郊祀事,曰:“吾欲以谶断之,何如?”对曰:“臣不为谶。”帝怒曰:“卿不为谶,非之邪?”兴惶恐曰:“臣于书有所未学,而无所非也。”帝意乃解。

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 。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光武帝将要亲自征讨隗嚣,先与窦融约定出兵日期,正遇上大雨,道路断绝,并且隗嚣的军队已经撤退,才停止进攻。

光武帝命令来歙写信招降王遵,王遵前来归降,被任命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冬季,卢芳因事诛杀五原太守李兴兄弟。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自率全郡投降,光武帝命令他们照旧留任原职。

光武帝喜好图谶,和郑兴商议到郊外祭祀的事情,说:“我想用图谶来推断,怎么样?”郑兴回答说:“我不研究图谶。”光武帝生气地说:“您不研究图谶,是认为它不对吗?”郑兴惊慌恐惧地说:“我没有学过图谶之书,并不是认为它不对。”光武帝的怒气才消解。

南阳太守杜诗为政清廉公正,兴办民利铲除祸害,百姓为此生活安逸。他又兴修水利,大量开垦荒地,南阳郡内家家户户殷实富足,当时人们把他比作召信臣。南阳人因此称颂他说:“从前有召父,现在有杜母。”

八年(壬辰,公元32年)

春,来歙将二千余人伐山 开道,从番须、回中径袭略阳,斩隗嚣守将金梁。嚣大惊曰:“何其神也!”帝闻得略阳,甚喜,曰:“略阳,嚣所依阻。心腹已坏,则制其支体 易矣。”

吴汉等诸将闻歙据略阳,争驰赴之。上以为嚣失所恃,亡其要城,势必悉以精锐来攻,旷日久围而城不拔,士卒顿敝 ,乃可乘危而进,皆追汉等还。隗嚣果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自悉其大众数万人围略阳。公孙述遣将李育、田弇助之,斩山筑堤,激水灌城。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发屋断木以为兵。嚣尽锐攻之,累月不能下。

夏闰四月,帝自将征隗嚣,光禄勋汝南郭宪谏曰:“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靷。帝不从,西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冘豫未决,帝召马援问之。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昭然可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高平第一。

八年(壬辰,公元32年)

春季,来歙率领二千多人砍伐山林开辟道路,从番须、回中径直袭击略阳,将隗嚣的守将金梁斩首。隗嚣十分震惊地说:“怎么如此神速!”光武帝听说攻取略阳,非常高兴,说:“略阳,隗嚣所依靠的屏障。心腹已经毁坏,那么制服他的肢体就容易了。”

吴汉等将领听说来歙占据了略阳,争相驱驰前往。光武帝认为隗嚣失去了所仰仗的险阻,失去了重要的城池,一定会出动所有精锐部队前来进攻,敌军旷日持久围攻城池而不能占领,士兵就会困顿疲惫,这时才能乘敌人之危而进攻,就把吴汉等人全部追回。隗嚣果然派王元在陇坻抵抗汉军,派行巡把守番须口,派王孟堵住鸡头道,派牛邯驻扎瓦亭,隗嚣亲自率领大军几万人包围略阳。公孙述派将领李育、田弇协助隗嚣,挖山筑堤,放水灌城。来歙和将士们誓死坚守,箭射完了,就拆掉房屋折断木头作为兵器。隗嚣倾尽精锐部队攻城,几个月都无法攻克。

夏季闰四月,光武帝亲自率军征伐隗嚣,光禄勋汝南人郭宪劝谏说:“东方刚刚平定,皇帝不能远征。”于是他挡住车驾,拔出佩刀,砍断引车前行的皮带。光武帝不听,西行至漆县。众将领大多认为帝王亲征事关重大,不适合远行深入险阻,计策迟疑不决,光武帝召见马援询问对策。马援于是说隗嚣将帅有土崩瓦解的趋势,进军就会有必胜的把握,又在光武帝面前用米堆积成山谷,指出敌我双方的形势,展示大军进攻的路线,往来分析,清晰明白。光武帝说:“敌人的情况都在我的眼里了!”第二天清晨,大军终于出发,抵达高平县第一城。

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两,与大军会。是时军旅草创 ,诸将朝会礼容多不肃,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适。帝闻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会,待融等以殊礼。

遂共进军,数道上陇。使王遵以书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略阳围解。帝劳赐来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赐歙妻缣千匹。

进幸上邽,诏告隗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他也。若遂欲为黥布 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弇、盖延围上邽。

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弟友为显亲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还所镇。融以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报曰:“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数执谦退,何不晓人意!勉循士民 ,无擅离部曲 。”

窦融率领五郡太守以及羌族、小月氏等步骑兵几万人,辎重车五千多辆,和大军会合。这个时候窦融的军队刚开始创建,众将领朝见光武帝时大多仪容不庄重,窦融先派从事请示朝见的适当礼仪。光武帝听后认为非常好,宣布告知百官。于是摆酒举行盛大的宴会,用特别的尊贵礼仪招待窦融等人。

于是双方共同进军,兵分几路登上陇山。光武帝派王遵写信招降牛邯,牛邯投降,被任命为太中大夫。至此隗嚣共有十三位大将、十六个下辖县、十几万部众归降。隗嚣带着妻子儿女逃往西城,投奔杨广。而田弇、李育退保上邽。略阳解围。光武帝慰劳和赏赐来歙,安排座位独坐一席,位居众将领之上,赐给来歙的妻子一千匹细绢。

光武帝进军上邽,下诏告谕隗嚣说:“假如束手就擒自来归降,父子能够相见,确保没有其他问题。假如想要做黥布,也自便。”隗嚣终究没有投降,于是光武帝诛杀他的儿子隗恂,派吴汉、岑彭包围西城,派耿弇、盖延包围上邽。

光武帝用四个县为食邑封窦融为安丰侯,封他的弟弟窦友为显亲侯,以及五郡太守都封为列侯,派他们西行回到原来所镇守的城邑。窦融由于长期在地方独揽大权,心里害怕不自安,几次上书请由别人取代自己。光武帝下诏回复说:“我和将军的关系就像左右手罢了,将军多次谦虚退让,为什么不理解别人的心意!将军要尽力安抚百姓,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部队。”

颍川盗贼群起,寇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帝闻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横 之言。”

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九月乙卯,车驾还宫。帝谓执金吾寇恂曰:“颍川迫近京师,当以时定。惟念独卿能平之耳,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可也!”对曰:“颍川闻陛下有事陇、蜀,故狂狡 乘间相诖误耳。如闻乘舆南向,贼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帝从之。庚申,车驾南征,颍川盗贼悉降。寇恂竟不拜郡,百姓遮道 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长社,镇抚 吏民,受纳余降。

东郡、济阴盗贼亦起,帝遣李通、王常击之。以东光侯耿纯尝为东郡太守,威信著于卫地,遣使拜太中大夫,使与大兵会东郡。东郡闻纯入界,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降,大兵不战而还。玺书复以纯为东郡太守。戊寅,车驾还自颍川。

颍川盗贼蜂起,攻陷所属县城,河东守军也反叛了,京师动荡不安。光武帝听到消息说:“我后悔没有采纳郭子横的建议。”

秋季八月,光武帝从上邽日夜兼程向东驰归,写信给岑彭等人说:“这两座城如果攻下,就可以率领军队向南攻打蜀地的敌军。人苦于不知足,已经平定了陇西,又想得到蜀地。每一次出兵,头发胡须都有变白的。”

九月乙卯日,光武帝回到宫中。光武帝对执金吾寇恂说:“颍川靠近京师,应当及时平定。我想到只有您能平定盗贼了,请以九卿的身份再次出征为国解忧吧!”寇恂回答说:“颍川的盗贼听说陛下要征讨陇、蜀两地,所以那些狂徒狡诈之辈乘机相勾结罢了。如果他们听说陛下大驾南行,盗贼一定会惊慌恐惧前来受死,我愿手持兵器充当前锋。”光武帝同意了。庚申日,光武帝南征,颍川盗贼全部投降。寇恂竟没有被任命为郡守,百姓在路上挡住光武帝车驾说:“希望从陛下手中再借寇君一年。”光武帝于是把寇恂留在长社,安抚当地官民,收降盗贼残余势力。

东郡、济阴也有盗贼兴起,光武帝派李通、王常前去攻打。由于东光侯耿纯曾经担任东郡太守,在卫地很有威信,光武帝派使者任命他为太中大夫,让他和李通、王常率领的大军在东郡会合。东郡盗贼听说耿纯进入境内,九千多名盗贼都来向耿纯投降,大军未经过战斗就返回了。朝廷下诏书再次任命耿纯为东郡太守。戊寅日,光武帝从颍川返回京师。

安丘侯张步将妻子逃奔临淮,与弟弘、蓝欲招其故众,乘船入海。琅邪太守陈俊追讨,斩之。

冬十月丙午,上行幸怀。十一月乙丑,还洛阳。

杨广死,隗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死。

初,帝敕吴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 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 ,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余。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至!”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吴汉军食尽,乃烧辎重,引兵下陇,盖延、耿弇亦相随而退。嚣出兵尾击诸营,岑彭为后拒,诸将乃得全军东归,唯祭遵屯汧不退。吴汉等复屯长安,岑彭还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校尉太原温序为嚣将苟宇所获,宇晓譬 数四,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虏何敢迫胁汉将!”因以节 杀数人。宇众争欲杀之,宇止之曰:“此义士,死节,可赐以剑。”序受剑,衔须于口,顾左右曰:“既为贼所杀,无令须污土!”遂伏剑而死。从事王忠持其丧归洛阳,诏赐以冢地,拜三子为郎。

十二月,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帝复其王号。

是岁,大水。

安丘侯张步带领妻子儿女逃往临淮,和弟弟张弘、张蓝想要招集旧部,乘船到海上。琅邪太守陈俊追击,将张步斩首。

冬季十月丙午日,光武帝亲临怀县。十一月乙丑日,光武帝返回洛阳。

杨广死去,隗嚣穷途末路,他的大将王捷另外驻扎在戎丘,登上城楼向汉军呼喊说:“替隗王守城的人,都怀有必死的信念,没有异心。请各路大军赶快停止进攻,我用自杀来表明忠心。”于是他自刎而死。

当初,光武帝敕令吴汉说:“各郡来的士兵只是安坐着消耗粮食,如果有人逃亡,就会动摇军心,应该全部遣散。”吴汉等人贪图人多势众来攻打隗嚣,所以未能遣散。粮食日渐减少,官兵疲惫,逃跑的人很多。岑彭堵住谷水淹灌西城,城墙只有一丈多没有被淹没。正逢王元、行巡、周宗率领蜀地来的救兵五千多人从高处突然到来,击鼓大喊说:“百万大军到了!”汉军非常惊讶,没来得及列阵,王元等人突破包围圈,拼死战斗,终于得以进入西城,迎接隗嚣回到冀县。吴汉的军队粮食吃尽,就烧掉辎重装备,领兵下陇山,盖延、耿弇也相继撤退。隗嚣出兵尾随攻打各部,岑彭率军断后阻击,众将领才得以全军东归,只有祭遵驻扎在汧县没有撤退。吴汉等人又驻屯长安,岑彭回到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又再次被隗嚣占领。

校尉太原人温序被隗嚣的将领苟宇俘获,苟宇屡次开导,想要劝温序投降。温序大怒,呵斥苟宇等人说:“贼寇怎么敢胁迫汉朝将领!”他用符节打死几人。苟宇的左右争着要杀温序,苟宇阻止说:“这是一位义士,拼死保全名节,可以赐他宝剑自杀。”温序接受宝剑,嘴衔着胡须,对身边的人说:“已经被贼寇所杀,不要让胡须落地被泥土弄脏!”于是他用剑自杀。从事王忠把他的尸首送回洛阳,朝廷下诏赐给他墓地,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官。

十二月,高句丽王派使者朝贡,光武帝恢复了他的王号。

这一年,发生了严重的水灾。

九年(癸巳,公元33年)

春正月,颍阳成侯祭遵薨于军。诏冯异并将其营。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 。临终,遗戒薄葬。问以家事,终无所言。帝愍悼之尤甚,遵丧 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还,幸城门,阅过丧车,涕泣不能已。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至葬,车驾复临之。既葬,又临其坟,存见 夫人室家。其后朝会,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卫尉铫期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怀惭惧。”帝乃止。

隗嚣病且饿,餐糗糒 ,恚愤 而卒。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总兵据冀。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弇助纯。帝使冯异击之。

九年(癸巳,公元33年)

春季正月,颍阳成侯祭遵在军中去世。朝廷诏令冯异接管他的军队。祭遵为人,廉洁俭约而小心谨慎,严于律己而一心为公,所得赏赐全部分给士卒,军队纪律严明,所到之处的地方官民甚至不知道有大军驻扎。他选拔人才都以儒家思想为准则,在酒宴上安排娱乐,一定是雅歌和投壶。他临终时,告诫家人将其薄葬。有人问起家事,他始终没有说话。光武帝对祭遵去世非常哀痛,灵柩运到河南,光武帝身穿丧服亲临吊丧,望着棺木痛哭。回宫时,他路过城门,看着灵车经过,泪流满面无法克制。丧礼完毕,他又亲自用太牢祭奠。朝廷诏令大长秋、谒者、河南尹一起主持丧事,由大司农提供费用。到下葬时,光武帝又亲临现场。下葬以后,光武帝又亲临墓前致哀,慰问探望祭遵的夫人和家人。后来在朝会时,光武帝常常叹息说:“到哪里才能得到像祭征虏这样为国操劳秉公办事的人呢!”卫尉铫期说:“陛下最为仁爱,哀悼祭遵不能克制,让群臣各自感到惭愧惶恐。”光武帝才作罢。

隗嚣患病又赶上饥荒,只能吃到军中的干粮,愤怒而死。王元、周宗拥立隗嚣的幼子隗纯为王,统兵据守冀县。公孙述派将领赵匡、田弇协助隗纯。光武帝派冯异攻打他们。

公孙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将数万人下江关,击破冯骏等军,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关楼 ,立 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拒汉兵。

夏六月丙戌,帝幸缑氏,登辕。

吴汉率王常等四将军兵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救之,汉军不利。于是匈奴转盛,钞暴 日增。诏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屯渔阳,以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以备匈奴。

帝使来歙悉监护 诸将屯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歙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 ,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于是诏于汧积谷六万斛。秋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畤,茂军败绩。

公孙述派他所授予官爵的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率领几万人攻下江关,打败冯骏等人的军队,于是攻陷巫县和夷道、夷陵,顺势占据荆门山、虎牙山,在长江上架浮桥、建关楼,将密集的柱桩竖立起来阻断水道,扎营连绵跨越山岭来堵塞陆路,抗拒汉军。

夏季六月丙戌日,光武帝亲临缑氏,登上 辕山。

吴汉率领王常等四位将军统领五万多人在高柳攻打卢芳的部将贾览、闵堪。匈奴派兵救援,汉军不能取胜。于是匈奴士气变得高昂,劫掠侵扰日益严重。光武帝诏令朱祜驻屯常山,王常驻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驻屯渔阳郡,任命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来防备匈奴。

光武帝派来歙监督统帅驻屯长安的所有将领,太中大夫马援担任他的副手。来歙上书说:“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屏障,因此得以苟延残喘。现在这两郡如果可以平定,公孙述就无计可施了。我们应该增派兵马,储备粮草。现在西州军队刚刚战败,军民疲劳饥饿,倘若用金钱粮食招引他们,那么当地军民就能够集结起来。我知道国家所要供给的不止一支军队,经费不足,然而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光武帝认为很有道理。于是诏令在汧县储备六万斛粮食。秋季八月,来歙率领冯异等五位将军在天水讨伐隗纯。

骠骑将军杜茂和贾览在繁畤交战,杜茂的军队战败。

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 左衽 ,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 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帝甚伤之,封贵人弟就为宣恩侯,复召就兄侍中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 ,诚所不愿!”帝嘉之,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 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 ,卒不为宗亲求位。

帝召寇恂还,以渔阳太守郭伋为颍川太守。伋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皆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帝不以咎之。后宏、吴等党与 闻伋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骆驿不绝。

莎车王康卒,弟贤立,攻杀拘弥、西夜王,而使康两子王之。

羌族各部从王莽末年迁徙到关塞以内,金城所属各县大多被其占据。隗嚣无力征讨,就顺势慰问笼络,征发他们的部众和汉军对抗。司徒掾班彪进言:“现在凉州各地都有归降的羌人,羌人和胡人披散头发而衣襟向左开,却和汉人混在一起生活,风俗不同,语言也不通,经常被小官吏和奸滑之人侵害掠夺,穷困愤恨而无依无靠,所以导致反叛。蛮夷的叛乱,都是由于这个原因。原来的制度规定,益州地区设置蛮夷骑都尉,幽州地区设置领乌桓校尉,凉州地区设置护羌校尉,都持符节统辖守护当地,排解仇怨处理纷争,每年定时巡视各地,探问人民的疾苦。朝廷又多次派翻译,流通信息,使边塞之外的羌人和夷人充当官吏的耳目,州郡因此能够有所戒备。现在应恢复以往的制度,来宣明威严和加强防备。”光武帝采纳了。任命牛邯为护羌校尉。

盗贼杀死阴贵人的母亲邓氏和弟弟阴。光武帝为此感到悲伤,封阴贵人的弟弟阴就为宣恩侯,又召见阴就的哥哥侍中阴兴,想要封赏他,把印信绶带放到他面前。阴兴坚持推却说:“我没有冲锋陷阵的功劳,而一家好几个人,一同承蒙恩德受封爵位获赐食邑,让天下人因不满意而怨恨,实在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光武帝赞赏他,不强迫他改变想法。阴贵人问阴兴这样做的原因,阴兴说:“外戚家族经常被不懂得谦让退避所困扰,嫁女儿要婚配侯王,娶媳妇只盯着公主,我心里实在不安。富贵有极限,人应当知足,夸耀奢侈会增加世人的指责。”阴贵人对他的话很有感触,自己由衷地谦虚退让,始终不替亲属索求官爵。

光武帝征召寇恂回京师,任命渔阳太守郭伋为颍川太守。郭伋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几百人,全都遣送回家务农,因此弹劾自己自作主张,光武帝没有怪罪他。后来赵宏、召吴等人的同党听说郭伋有威信,从遥远的江南,或从幽州、冀州,不约而同地都来投降,路上车马连续不绝。

莎车王康去世,弟弟贤继位,进攻并杀死拘弥王、西夜王,而让康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两国的国王。

十年(甲午,公元34年)

春正月,吴汉复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匈奴数千骑救之。连战于平城下,破走之。

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弇战且一年,皆斩之。隗纯未下,诸将欲且还休兵,异固持不动,共攻落门,未拔。夏,异薨于军。

秋八月己亥,上幸长安。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拔。帝自将征之,寇恂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进幸汧。峻犹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之。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 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

十年(甲午,公元34年)

春季正月,吴汉又率领捕虏将军王霸等四位将军六万人从高柳出发攻打贾览,匈奴几千名骑兵援救贾览。两军在平城附近连续交战,吴汉击退敌军。

夏阳节侯冯异等人和赵匡、田弇交战将近一年,将两人全部斩首。隗纯所在城池还没有被攻下,汉军将领们想暂时返回休整部队,冯异坚持留下,共同攻打落门,未能攻克。夏季,冯异在军中去世。

秋季八月己亥日,光武帝亲临长安。

当初,隗嚣的将领安定人高峻集结兵众占据高平第一城,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人包围该城,一年未能攻下。光武帝亲自率兵征讨,寇恂进谏说:“长安位于京师和高平之间,距离近而接应方便,安定、陇西一定心中震恐。这样从容地镇守一处,就能够控制四方。现在人困马乏,要到险阻的地方,不是天子的万全之策。前年颍川之事,应当引以为戒。”光武帝不听,进军到汧县。高峻还是没有被打败,光武帝派寇恂前往劝降。寇恂带着加盖御玺的诏书到达第一城,高峻派军师皇甫文出城拜见,言辞礼节毫不卑屈。寇恂大怒,想要诛杀他。将领们劝他说:“高峻有精兵一万人,大多掌控强弩,在西面堵塞陇道,连续几年不能攻下,现在想要招降高峻却杀死他的使者,恐怕不行吧?”寇恂不答应,终于杀死了皇甫文,放他的副使回去转告高峻说:“军师无礼,已经被杀死了!想要投降,就赶快投降;不想投降,就继续坚守!”高峻惊慌恐惧,当天就打开城门投降。将领们都来向寇恂祝贺,顺便问他:“冒昧地请教杀死对方使者而能让其献城投降,为什么呢?”寇恂说:“皇甫文,高峻的心腹,是为高峻出谋划策的人。今天前来,他言辞态度强硬,一定没有归降的意思。保全皇甫文则他的计策就能得逞,杀掉他就会使高峻丧胆,因此高峻投降了。”将领们都说:“我们比不上将军!”

冬十月,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隗纯降,王元奔蜀。徙诸隗于京师以东。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于是开仓禀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庚寅,车驾还宫。

冬季十月,来歙和众将领攻陷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人献出隗纯投降,王元投奔蜀地。光武帝把隗氏族人迁徙到京师以东。后来隗纯和宾客逃入匈奴,走到武威,被逮捕,处死。

先零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金城、陇西,来歙率领盖延等人出击,大败敌军,斩首及俘虏几千人。于是打开粮仓来赈济饥民,陇右终于安定,凉州的道路得以打通。

庚寅日,光武帝回到宫中。

十一年(乙未,公元35年)

春三月己酉,帝幸南阳,还幸章陵。庚午,车驾还宫。

岑彭屯津乡,数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发荆州兵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与彭会荆门。彭装战船数千艘,吴汉以诸郡棹卒 多费粮谷,欲罢之。彭以为蜀兵盛,不可遣,上书言状。帝报彭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闰月,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先登者上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时东风狂急,鲁奇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而 柱有反杷钩,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势殊死战,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桥楼崩烧。岑彭悉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

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彭复让不受。百姓大喜,争开门降。诏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辄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号付后将军。选官属守州中长吏。

十一年(乙未,公元35年)

春季三月己酉日,光武帝亲临南阳,返回时亲临章陵。庚午日,光武帝回到宫中。

岑彭驻扎在津乡,几次攻打田戎等人,不能取胜。光武帝派吴汉率领诛虏将军刘隆等三位将领,征发荆州的士兵共六万多人、战马五千匹,和岑彭在荆门会师。岑彭装备战船几千艘,吴汉因为各郡派来划船的士兵消耗粮食过多,想要把他们遣散。岑彭认为蜀军强盛,不能遣散,上书说明情况。光武帝回复岑彭说:“大司马习惯用步骑兵,不懂水战,荆门的事,都由征南大将军定夺好了。”

闰三月,岑彭在军中招募攻击浮桥的人,率先登上浮桥的给予上等奖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前往。当时东风非常猛烈,鲁奇的船逆流而上,径直冲向浮桥,可是江中密布的柱桩上装有反杷钩,钩住鲁奇的船使之进退不得。鲁奇等人乘势殊死战斗,趁机投掷火炬焚烧浮桥。风力猛烈,火势旺盛,浮桥和关楼烧毁崩塌。岑彭率领全军顺着风向一并进发,所到之处前方无人能够抵挡。蜀军大乱,落水淹死的有几千人,汉军斩杀任满,生擒程汎,而田戎退守江州。

岑彭奏请朝廷任命刘隆为南郡太守,自己率领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直入江关。命令全军不得掳掠,所到之处的百姓都带着牛肉美酒迎接慰劳大军,岑彭再三推让不肯接受。百姓大喜,争着打开城门投降。朝廷诏令岑彭代理益州牧,攻下一郡就代行该郡太守职权,岑彭如果离开该郡,就把太守的职位交付后来接防的将领。岑彭挑选属吏署理益州下辖郡县。

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粮多,难卒拔,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吴汉留夷陵,装露桡 继进。

夏,先零羌寇临洮。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击先零羌,大破之。

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使与领军环安拒河池。六月,来歙与盖延等进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胜遂进。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 ,驰召盖延。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 ,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强起,受所诫。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 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 ,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刃而绝。帝闻,大惊,省书揽涕。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歙丧还洛阳,乘舆 缟素临吊、送葬。

岑彭到达江州,由于这座城防御坚固粮食充足,难以很快攻克,就留下冯骏坚守,自己领兵把握有利时机直奔垫江,攻占平曲,获得稻米几十万石。吴汉留在夷陵,乘坐露桡战船继续行进。

夏季,先零羌进犯临洮。来歙举荐马援担任陇西太守,攻打先零羌,大败敌军。

公孙述任命王元为将军,派他和领军环安拒守河池。六月,来歙和盖延等人进攻王元、环安,大败敌军,于是攻克下辨,乘胜前进。蜀人非常恐慌,派刺客行刺来歙,来歙没有死,紧急召来盖延。盖延看到来歙,就伏在地上悲伤哀痛,不能抬头直视。来歙斥责盖延说:“虎牙将军怎么能这样!现在我被刺客所伤,无法报效国家,所以叫巨卿前来,想要把军政大事托付给你,巨卿反倒像小孩子那样哭个没完!我虽然身受刀伤,就不能用兵将你斩首吗?”盖延忍住眼泪,勉强起身接受嘱托。来歙亲手书写奏表说:“我在夜深人静时,被不明身份的人刺伤,中了要害。我不敢怜惜自己,实在为没有尽到职责感到遗憾,令朝廷蒙羞。治理国家以任用贤才为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刚强可以重用,希望陛下裁决明察。此外我的兄弟不贤能,最终恐怕会获罪,请陛下可怜他们,经常教诲监督。”他写完扔掉笔,拔出插在身上的刀而死。光武帝得知消息,非常震惊,看着奏表流泪。朝廷任命扬武将军马成暂时代理中郎将之职代替来歙。来歙的灵柩运回洛阳,光武帝身穿丧服亲自吊丧、送葬。

赵王良从帝送歙丧还,入夏城门,与中郎将张邯争道,叱邯旋车,又诘责门候 ,使前走数十步。司隶校尉鲍永劾奏:“良无藩臣礼,大不敬。”良尊戚贵重,而永劾之,朝廷肃然 。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 ,不避强御。帝常曰:“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永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冢。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释。

帝自将征公孙述。秋七月,次长安。

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岑彭使臧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溯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使精骑驰击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所至皆奔散。初,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述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

赵王刘良跟随光武帝为来歙送葬回来,进入夏城门,和中郎将张邯争路,呵斥张邯掉转车头,又责骂门候,让他往前走几十步。司隶校尉鲍永弹劾刘良说:“刘良不守藩臣的礼节,是大不敬。”刘良身为皇族地位尊贵,而鲍永弹劾他,满朝大臣对其肃然起敬。鲍永召扶风人鲍恢担任都官从事,鲍恢也刚强正直,不避讳强权显贵。光武帝经常说:“皇亲贵戚姑且收敛一些来避开二鲍。”

鲍永到霸陵视察,途经更始帝的坟墓,下车祭拜,哭到竭尽哀思才离开。向西到达扶风,他又杀牛祭奠苟谏的坟墓。光武帝知道后,心里非常不满,问公卿说:“奉皇帝的使命出使,做这种事,怎么样呢?”太中大夫张湛回答说:“仁爱,是行为的宗旨;忠诚,是道义的主宰。仁爱不忘故旧,忠诚不忘君王,这种行为是高尚的。”光武帝的不满才消除。

光武帝将要亲自率军征讨公孙述。秋季七月,军队驻扎在长安。

公孙述派他的将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出动全部兵力拒守广汉和资中,又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多人拒守黄石。岑彭派臧宫率领归降的士兵五万人,沿涪水而上来到平曲,对抗延岑,自己率领军队沿长江而下返回江州,又逆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败敌军。然后日夜兼程行军二千多里,径直攻下武阳。他派出精锐骑兵疾驰袭击广都,距离成都几十里,攻势就像狂风暴雨,所到之处的敌军全部四散奔逃。当初,公孙述听说汉军在平曲,所以派大军迎击。等到岑彭到达武阳时,绕到延岑军队的背后,蜀地震撼惊骇。公孙述大惊,用手杖敲打地面说:“怎么这样神速!”

延岑盛兵 于沅水。臧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 ,观望成败。宫欲引还,恐为所反。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 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右步左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纵击,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水为之浊。延岑奔成都,其众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自是乘胜追北 ,降者以十万数。军至阳乡,王元举众降。

帝与公孙述书,陈言祸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书太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皆劝述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少、隆皆以忧死。

帝还自长安。

冬十月,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降岑彭,夜,刺杀彭。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以俟 吴汉至而授之。彭持军整齐,秋毫无犯。邛谷王任贵闻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彭已被害,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蜀人为立庙祠之。

马成等破河池,遂平武都。先零诸种羌数万人,屯聚寇钞,拒浩亹隘。成与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陇西、扶风。

延岑在沅水集结重兵。臧宫人多粮少,物资运输不过来,投降的官兵都想反叛逃散到所属郡县,再次聚众自守,来观望形势成败。臧宫想率军撤退,担心引发大规模反叛。正逢光武帝派谒者带兵去见岑彭,有战马七百匹。臧宫假传圣旨将战马收取来充实自己,日夜兼程地进军,高举很多旗帜,登上山击鼓呐喊,右侧步兵左侧骑兵,护卫战船向前推进,呼喊声震动山谷。延岑想不到汉军会迅速到来,登上山眺望,非常震惊。臧宫趁机纵兵攻击,大败敌军,斩首、淹死的有一万多人,水流因此变得混浊。延岑逃到成都,他的部众全部投降,臧宫夺得他的全部兵马珍宝。于是臧宫乘胜追击败军,投降的有十万人。大军抵达阳乡,王元率领部众投降。

光武帝写信给公孙述,陈述利害关系,表示出丹青一样不变的诚意。公孙述看信感叹,把它给亲信传阅。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都劝公孙述归降。公孙述说:“一废一兴,取决于上天授命,哪里有投降的天子呢!”身边的人不敢再说话。常少、张隆都因为忧虑而死。

光武帝从长安返回京师。

冬季十月,公孙述派刺客谎称逃亡的奴仆,归降岑彭,在夜里,将岑彭刺杀。太中大夫监军郑兴接管他的军队,来等待吴汉赶到后移交。岑彭治军严格,丝毫不侵犯民众。邛谷王任贵听说岑彭的威望和信誉,从几千里外派使者出迎投降。正逢岑彭已经被杀害,光武帝把任贵所献的礼品都赐给岑彭的妻子儿女。蜀人为岑彭建立祠庙来祭祀他。

马成等人攻下河池,终于平定武都。先零等各部羌人几万人,聚集起来劫掠侵扰,据守浩亹隘。马成和马援深入其地讨伐,大败敌军,把投降的羌人迁徙安置在天水、陇西、扶风。

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坚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帝从之。民归者三千余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沟洫,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附,援奏复其侯王君长。帝悉从之。乃罢马成军。

十二月,吴汉自夷陵将三万人溯江而上,伐公孙述。

郭伋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伋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伋言及之。

这个时候,朝臣认为金城破羌以西地区,路途遥远盗贼众多,经商议想要放弃。马援上书说:“破羌县以西地区,城池大多坚固,易于固守。那里土地肥沃,河流灌溉通畅。如果让羌人占有湟中,就会不断受到侵害,不能放弃。”光武帝同意了。民众回归的有三千多人,马援为他们设置长官,修缮城郭,筑起坞堡,开凿沟渠,鼓励耕田放牧,郡内人民安居乐业。又招抚塞外的氐人、羌人,让他们都来归附,马援奏请朝廷恢复他们侯王君长称号。光武帝全部批准。于是他命马成班师。

十二月,吴汉从夷陵率领三万人逆长江而上,征讨公孙述。

郭伋担任并州牧,经过京师,光武帝询问他为政的得失,他说:“选拔补充各级官吏,应该从全国范围选取贤能和俊杰,不应专用陛下的南阳同乡。”这时担任官职的大多都是光武帝的同乡故旧,所以郭伋谈到这一点。 ZncLFtorcx6AHjKapm6AT02uLO8cdDZW3v2csD4AmjfoaFEYxiwBlgDNT95ZSE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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