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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

汉纪三十二

起旃蒙作噩(公元25年),尽柔兆阉茂(公元26年),凡二年。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

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更始遣丞相松等击破,皆斩之。

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赤眉二部俱会弘农。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之,茂军大败。赤眉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三月,更始遣丞相松与赤眉战于蓩乡,松等大败,死者三万余人。赤眉遂转北至湖。

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夏四月,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李熊为大司徒,述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越嶲任贵据郡降述。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

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季正月,方望和安陵人弓林共同拥立前定安公刘婴为皇帝,聚集党徒几千人,占据临泾。更始帝派遣丞相李松等征讨方望等人,将他们全部斩首。

邓禹的军队到达箕关,打败河东都尉的军队,进军包围了安邑。

赤眉军的两部人马在弘农会师。更始帝派遣讨难将军苏茂抵抗,苏茂的军队大败。赤眉军的兵众于是大规模集结,以一万人为一营,共分为三十营。三月,更始帝派遣丞相李松和赤眉军在蓩乡展开大战,李松等人大败,战死的有三万多人。赤眉军于是转向北上到达湖县。

蜀郡功曹李熊劝说蜀王公孙述应该称皇帝。夏季四月,公孙述即帝位,国号成家,改年号为龙兴。李熊被任命为大司徒,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被任命为大司马,公孙恢被任命为大司空。越嶲人任贵献出郡城投降公孙述。

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王自投高岸 ,突骑王丰下马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王,或云已杀,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惮王威名,夜,遂引去。大军复进至安次,连战,破之。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强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 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 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王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策也。”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 ,千载一会,思成断金 。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 者,异与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轶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白 王。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皆怪王宣露轶书。朱鲔闻之,使人刺杀轶,由是城中乖离 ,多有降者。

萧王率军向北在元氏攻打尤来、大枪、五幡军,追击到北平,接连打败敌军。大军又在顺水北岸作战,乘胜轻率地进军,反倒被敌军打败。萧王自己从山崖跳下,突击骑兵王丰把战马给了萧王,萧王才得以幸免。逃散的士兵退守范阳。军中找不到萧王,有人说萧王已经被杀死,将领们不知如何是好。吴汉说:“各位努力!大王哥哥的儿子就在南阳,何必忧愁没有主君!”众人感到惊恐,几天后才安定下来。贼兵虽然获胜,但是害怕萧王的威名,到了夜里,最终撤走了。大军再次进发到安次,接连作战,打败了敌军。贼兵撤退进入渔阳城,在所到之处侵扰掠夺。强弩将军陈俊向萧王进言说:“贼兵没有辎重,应该派轻装骑兵赶到贼兵队伍的前方,让沿途的百姓各自坚壁清野来断绝敌人的食物来源,可以不用打就消灭他们。”萧王认为有道理,派遣陈俊率领轻装骑兵赶到贼兵的前方,对那些堡垒坚固完整的,就命令他们加固防守;对那些散放在郊野的粮草,就趁机掠取。盗贼到达之后,一无所获,于是溃散。萧王对陈俊说:“让这些贼寇陷入困境,靠的是将军的策略。”

冯异写信给李轶,向他陈述利害,劝他归附萧王。李轶知道长安已经很危险了,却因刘伯升之死,心中不自安,于是回信给冯异说:“我本来与萧王最早谋划复兴汉朝,现在我镇守洛阳,将军镇守孟津,全都占据战略要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同心协力足以斩断金属。希望转告萧王,我愿意进献愚策来辅佐他治理民众。”李轶自从和冯异互通书信之后,就不再与他交战,所以冯异能够向北进攻天井关,攻取上党郡的两座城池,又向南攻取河南成皋以东的十三个县,投降的士兵有十几万人。武勃率领一万多人攻打反叛势力,冯异与他在士乡交战,大败敌军,斩杀武勃。李轶紧闭城门不予救援。冯异见劝降的书信奏效,把情况如实禀报萧王。萧王回复冯异说:“李季文诡诈多端,人们不能知道他的想法。现在把他的书信移送到应当警备的郡守、都尉那里。”众人都为萧王公开李轶书信内容感到奇怪。朱鲔听说这件事,派人刺杀了李轶,从此洛阳城中人心离散,有很多人投降萧王。

朱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余人渡巩河,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 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 渡河击朱鲔,鲔走。异与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进曰:“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 击之乎!”王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 略尽。

朱鲔听说萧王向北征讨的同时河内孤立无援,于是派遣他的部将苏茂、贾强领兵三万多人在巩县渡过黄河,攻打温县,他亲自领兵几万人攻打平阴来接近冯异的军队。文书传到河内,寇恂立即部署军队急速出发,并且传令下辖各县,发兵到温县城下会师。军吏都劝阻说:“现在洛阳大军渡过黄河,前后连绵不断。我们应该等到各县军队全都集结,才可以出战。”寇恂说:“温县是本郡的屏障,丢掉温县本郡就守不住了。”于是率军疾行迎敌。第二天清晨,两军交战,而此时冯异派出的救兵和各县的军队正好赶到。寇恂命令士兵在城上大声呐喊,说:“刘公大军到了!”苏茂的军队听到后,阵营骚动。寇恂乘势冲击,大败敌军。冯异也率军渡过黄河攻打朱鲔的军队,朱鲔逃走。冯异和寇恂追到洛阳,围城一周才返回。从此以后洛阳全城震恐,白天也紧闭城门。

冯异、寇恂移送文书呈报战况,众将领进帐祝贺,趁机请刘秀称帝。将军南阳人马武首先进言:“大王虽然谦恭退让,但是怎么能不顾祖先宗庙和国家社稷呢!应该先即帝位,再讨论出征的事情。现在到底谁才是应该被四处征讨的盗贼呢!”萧王吃惊地说:“将军怎么说出这种话!足够判处死罪了!”于是他率军返回蓟县,又派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位将军追击尤来等贼军,斩获一万三千多首级,最后一直追到浚靡才返回。贼兵逃散进入辽西、辽东,被乌桓人、貊人包抄袭击而死伤殆尽。

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复伤创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 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欢。

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 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

行至鄗,召冯异,问四方动静。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 ,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群臣因复奏请。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都护将军贾复和五校军在真定交战,身负重伤。萧王吃惊地说:“我不让贾复单独率军为将的原因,就是怕他轻敌。真的是这样,损失了我一员名将!听说他妻子怀有身孕,如果生下女儿,将来我的儿子就娶她为妻;如果生下儿子,将来我的女儿就嫁给他。不会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忧的。”贾复的伤势不久痊愈,在蓟县追上萧王,两人见面十分高兴。

萧王回到中山,众将领再次请求刘秀即帝位,他又拒绝了。大军行进到南平棘,众将领再次坚决恳请,萧王还是不答应。众将领将要退出,耿纯进谏说:“天下的士大夫,抛弃亲属,远离乡土,冒着流箭飞石跟随大王,他们一心想的就是攀龙附凤,来成就平生的志向罢了。现在大王拖延时间,违背众意,不确定名号,我担心士大夫失去希望而无计可施,就会产生退归故里的想法,无法长期忍耐困苦。大部队一旦瓦解,就很难再聚合到一处了。”耿纯的话十分真诚恳切,萧王深受感触说:“我会考虑的。”

大军行进到鄗县,萧王召见冯异,打听各方军情。冯异说:“更始帝一定会失败,国家的忧虑在于大王,应该听从大家的建议。”正逢儒生彊华从关中带着《赤伏符》来拜见萧王说:“刘秀发兵惩治暴政,四方云集龙斗郊野,四七之际火德当立。”群臣趁机再次奏请。六月己未日,萧王在鄗县南郊登上皇帝之位,改年号,大赦天下。

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渡大阳,欲攻禹。禹逆击于解南,斩之。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余万,复共击禹,禹军不利。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甲子,匡悉军出攻禹。禹令军中毋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斩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匡等奔还长安。

张卬与诸将议曰:“赤眉旦暮 且至,见灭不久,不如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集 ,复入湖池中为盗耳。”乃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掫,以拒赤眉。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 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更始知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入,将悉诛之。唯隗嚣称疾不入,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 不决,卬、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建,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隗嚣第。卬、湛、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嚣亦溃围,走归天水。明旦,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

邓禹率军包围安邑,几个月也没有攻下。更始帝的大将军樊参率领几万人从大阳渡河,想要攻打邓禹。邓禹在解县南迎击,将樊参斩首。王匡、成丹、刘均集结十几万人,再次一同攻打邓禹,邓禹的军队没有取胜。第二天,癸亥日,王匡等人因为当天是六十甲子的最后一天,没有出来交战,邓禹于是得以整顿军队。甲子日,王匡出动全部军队进攻邓禹。邓禹命令军队不得轻举妄动,等到敌军来到营垒前,他顺势传令众将领,击鼓一并出击,大败敌军。王匡等人全部逃跑,邓禹追击斩杀刘均以及河东太守杨宝,最终平定河东,王匡等人逃回长安。

张卬和将领们商量说:“赤眉军很快就会到达,我们很快就会被消灭,不如劫掠长安,向东逃回南阳。如果事情不成功,我们再到江湖中做强盗。”于是一同入宫,劝说更始帝。更始帝感到愤怒而不能回应,无人敢再说话。更始帝派王匡、陈牧、成丹、赵萌驻扎在新丰,李松驻扎在掫县,来抵抗赤眉军。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和隗嚣合谋,想要在立秋日举行祭祀活动的时候共同劫持更始帝,实现先前的计划。更始帝察觉后,称病不出宫门,召张卬等人进宫,将要把他们全部诛杀。只有隗嚣称病没有进宫,召集宾客王遵、周宗等人带兵自守。更始帝犹豫不决,张卬、廖湛、胡殷怀疑有变化,就冲出宫去。只有申屠建还留在宫中,更始帝将他斩首,派执金吾邓晔率兵包围隗嚣的宅第。张卬、廖湛、胡殷率兵烧毁宫门,杀入宫中,更始帝大败。隗嚣也突破包围,逃回天水。第二天清晨,更始帝向东投奔驻扎在新丰的赵萌。更始帝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卬等人合谋,于是把他们一同召来。陈牧、成丹先到,立即被斩首。王匡感到害怕,率军进入长安,和张卬等人会合。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 ,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 ,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方望弟阳说樊崇等曰:“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

先是,赤眉过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随。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茂与盆子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余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为近属。崇等曰:“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 中,于郑北设坛场 ,祠城阳景王,诸三老 、从事皆大会。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 。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 ,敞衣赭汗 ,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臧 符!”盆子即啮折,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皆列卿、将军。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出从牧见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赤眉军行进到华阴,军队中有一个齐郡的巫师,经常击鼓舞蹈祭祀城阳景王,巫师狂妄地说:“景王大怒说:‘应当做天子,为何做盗贼!’”有嘲笑巫师的人就会生病,全军因此惊恐骚动。方望的弟弟方阳劝樊崇等人说:“现在将军拥有百万部众,面向西边的帝王都城,却没有相应的称号,被人称为盗贼,不能长久维持下去。不如拥立一位刘姓宗室,仰仗天子的名义诛杀讨伐,以此发号施令,谁敢不服从!”樊崇等人认为有道理,而巫师的言辞也越来越厉害。军队向前行进到郑县,于是共同商议说:“现在已经逼近长安,而鬼神的旨意也是这样,应当寻找一位刘姓宗室共同尊他为皇帝。”

在此之前,赤眉军经过式县,劫持原式侯刘萌的儿子刘恭、刘茂、刘盆子三人随军。刘恭年少时学习《尚书》,跟随樊崇等人在洛阳投降更始帝,重新被封为式侯,担任侍中,后来到长安。刘茂和刘盆子留在军中,隶属于右校卒史刘侠卿,负责放牛。等到樊崇等人想要拥立皇帝时,在军中寻找城阳景王的后代,找到七十多人,其中只有刘茂、刘盆子和前西安侯刘孝的血统最为亲近。樊崇等人说:“听说古时候天子亲自领兵称为上将军。”于是在一片木简上写符命“上将军”三个字,又把两片未写字的木简也放在竹筒中,在郑县北郊修筑坛场,祭祀城阳景王,各位三老、从事都聚会到此。请刘盆子等三人居中站立,按照长幼顺序抽取竹筒里的木简。刘盆子年龄最小,最后抽,抽中了写有符命的木简,众将领都向他称臣,然后下拜。刘盆子当时十五岁,披着头发,光着双脚,穿着破衣服,脸红流汗,看见众人跪拜,害怕得要哭出来。刘茂对他说:“把符命藏好!”刘盆子却马上把木简咬断,扔掉了。以他的名义任命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他人全部被任命为卿、将军。刘盆子虽被拥立,但是每天早晚还要叩拜刘侠卿,他时常想到外面去和牧童嬉戏。刘侠卿生气地制止他,樊崇等人也不再来问候探视。

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禹时年二十四。又议选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

初,更始以琅邪伏湛为平原太守。时天下兵起,湛独晏然 ,抚循百姓。门下督谋为湛起兵,湛收斩之。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湛以全。帝征湛为尚书,使典定 旧制。又以邓禹西征,拜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 每出征伐,常留镇守。

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禹于衙。禹复破走之。

宗室刘茂聚众京、密间,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余万人。帝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攻之。茂来降,封为中山王。

秋季七月辛未日,光武帝派使者带着符节任命邓禹为大司徒,封为酂侯,食邑一万户。邓禹当时二十四岁。又商议选任大司空,光武帝根据《赤伏符》所说的“王梁主卫作玄武”,在丁丑日任命野王县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想要按照谶文的指示任命平狄将军孙咸代理大司马,众人都不高兴。壬午日,任命吴汉为大司马。

当初,更始帝任命琅邪人伏湛为平原太守。当时天下兵乱四起,只有伏湛独自安闲,安抚百姓。门下督为伏湛谋划起兵的事,伏湛将他逮捕处斩。于是官民信赖他,平原境内仰仗着他得以保全。光武帝征召伏湛担任尚书,让他负责勘定旧有典章制度。又因为邓禹率军西征,任命伏湛为司直,代理大司徒。光武帝每次外出征战,经常留伏湛镇守后方。

邓禹从汾阴渡过黄河,进入夏阳。更始帝的左辅都尉公乘歙率领十万部众与左冯翊的军队在衙县一同抗拒邓禹。邓禹再次打败敌军。

宗室刘茂在京县、密县聚集兵众,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部众达到十几万人。光武帝派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攻打他。刘茂前来投降,被封为中山王。

己亥,帝幸 怀,遣耿弇、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八月,进幸河阳。

李松自掫引兵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卬于长安。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

赤眉至高陵,王匡、张卬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进攻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生得松。松弟况为城门校尉,开门纳之。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祉。祉为之除械,相与从更始于渭滨。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至高陵。本将兵宿卫,其实围之。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剑格死。

辛未,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己亥日,光武帝来到怀县,派耿弇、陈俊驻扎在五社津,防备荥阳以东的各方势力。又派吴汉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十一位将军,将朱鲔围困在洛阳。八月,光武帝前往河阳。

李松从掫县领兵返回,跟随更始帝和赵萌在长安共同攻打王匡、张卬。接连交战一个多月,王匡等人败逃,更始帝迁居到长信宫。

赤眉军到达高陵,王匡、张卬等人出迎投降,于是共同联合进攻长安东都门。李松出城应战,赤眉军生擒李松。李松的弟弟李况担任城门校尉,他打开城门放入赤眉军。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更始帝独自骑马逃走,从厨城门出长安。式侯刘恭由于赤眉军拥立他的弟弟,就把自己绑缚起来关进诏狱。听说更始帝兵败逃跑,他才出狱,去见定陶王刘祉。刘祉为他除去身上的刑具,一同到渭水之滨追随更始帝。右辅都尉严本,担心失去更始帝之后被赤眉军诛杀,就挟持更始帝到高陵。严本率兵守卫,其实是把更始帝包围看管起来。更始帝的文武官员全部投降了赤眉军,只有丞相曹竟没有投降,持剑与敌人格斗而死。

辛未日,光武帝下诏封更始帝为淮阳王,无论官吏或百姓敢有伤害他的,罪行与大逆一样,把他送到官府的封为列侯。

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 ,雅实不为华貌,行己 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 至白首,未尝与人有争竞,乡党 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哀、平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上即位,先访求茂,茂时年七十余。甲申,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当初,宛县人卓茂,宽厚仁德谦恭爱人,恬淡坦荡乐守圣道,方正充实不作华丽的修饰,立身处世于清浊之间,从年少到年老,从没有跟别人争执过,同乡和朋友,虽然品行才干与卓茂不同,但是都尊敬爱慕他。他在哀帝、平帝期间担任密县令,把百姓视为自己的儿女,推行善政教化百姓,口中没有恶言,官民亲近爱戴他,不忍心欺骗他。曾有一个人上告卓茂部下的亭长接受了他送的米和肉。卓茂说:“是亭长向你索要的,或是你有事求他而馈赠给他的,还是平时有恩惠情义而送给他的呢?”那人说:“是我前去送给他的。”卓茂说:“你送去他接受了,为什么还要上告呢?”那人说:“我听说贤明的君主,让百姓不害怕官吏,官吏也不索取百姓的东西。现在我害怕官吏,所以送东西给他。官吏最后接受了,所以我就来报告了。”卓茂说:“你一定是个德行浅薄的小民了。人能够聚集在一起居住而秩序不紊乱,不同于禽兽的原因,就在于有仁爱礼义,知道相互尊重。你却不想修身养性,难道你能够远走高飞,脱离人间吗!不过官吏也不应当仰仗权力强求索取。亭长向来是一位优秀的官吏,每年按时送他一点东西,是符合礼制的。”那人说:“假如这样,法律为什么禁止呢?”卓茂笑着说:“法律设立行为的规范,礼顺应人之常情。现在我用礼教导你,你一定没有怨恨恶感。我用法律惩罚你,你又能怎么办呢?同一个衙门,罪过小的可以论罪,罪过大的可以杀头。暂且回去想想。”当初,卓茂到密县上任,在政务上除旧立新,官民嘲笑他,邻城的人听说以后都讥笑他没有才干。河南郡又为密县设置了一位县令。卓茂并不感到厌恶,照常办公。几年间,他的教化广为推行,路上没人捡走别人遗失的物品。他升任京部丞,密县的老少乡亲都流着眼泪追随送行。到王莽摄政时,卓茂因病辞官回乡。光武帝登上帝位,首先寻访卓茂,当时卓茂已经七十多岁了。甲申日,光武帝下诏书说:“名誉冠绝天下的人,应当接受丰厚的奖赏。现在任命卓茂为太傅,封为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 则劝 ”,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 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置诸群公之首,宜 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帝曰:“举大事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 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辛卯,朱鲔面缚 ,与岑彭俱诣河阳。帝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

臣司马光说:孔子说“举用有德之人教化才能不足的人就可以使人们相互劝勉”,所以虞舜举用皋陶,商汤举用伊尹,而使不仁之人远去,是因为这两人品德高尚的缘故。光武帝刚即位,群雄争夺天下,四海之内像鼎中的沸水一样,那些冲锋陷阵的将领,能谋善辩的士人,正为世人所看重,可是只有光武帝能起用忠诚笃厚的大臣,表彰奉公守法的官吏,提拔隐居山野的人,把他们安置在公卿的首位,他当然可以光复汉室,国家长治久安,是因为他知道首先要做的事情并且能抓住要领的缘故。

众将领包围洛阳达几个月,因为朱鲔的坚固防守而无法攻下。光武帝因为廷尉岑彭曾经是朱鲔的校尉,就派他前去劝说朱鲔。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向他陈述利害。朱鲔说:“大司徒被害时,我曾经参与谋划,又劝说更始帝不要派萧王北伐,确实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不敢投降!”岑彭返回,向光武帝如实禀报。光武帝说:“做大事的人不计较小仇怨。朱鲔现在如果投降,连官职和爵位都能保住,更何况是免遭惩罚呢!有黄河水在此作证,我决不食言!”岑彭又前去转告朱鲔。朱鲔从城上放下绳索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可以拉绳子上来。”岑彭走向绳索想要登城,朱鲔看到他的诚意,就答应投降了。辛卯日,朱鲔将自己反绑起来,和岑彭一同来到河阳。光武帝解开他身上的绑绳,召见了他,又让岑彭连夜送他返回洛阳城中。第二天清晨,朱鲔和苏茂等人带领全部兵众出城投降。光武帝任命朱鲔为平狄将军,封为扶沟侯。朱鲔后来担任少府,封爵世代相传。

帝使侍御史河内杜诗安集 洛阳。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上召见,赐以棨戟,遂擢任之。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更始随禄,肉袒,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 之。

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 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暴掠吏民,由是皆复固守。

光武帝派侍御史河内人杜诗安抚洛阳百姓。将军萧广纵容部下横行不法,杜诗劝戒晓谕无效,于是将萧广杀死。返回后,他向光武帝汇报情况。光武帝召见他,赐给他棨戟,于是提拔他的官职。

冬季十月癸丑日,光武帝进入洛阳,到达南宫,于是定都在洛阳。

赤眉军下诏书说:“刘圣公如果投降,就封为长沙王。超过二十天,不再接受投降。”更始帝派刘恭前去请降,赤眉军派部将谢禄前去受降。更始帝跟着谢禄,赤裸上身,向刘盆子呈上御玺和绶带。赤眉军的将领们让更始帝坐下,安置在大庭中央,将要杀死他。刘恭、谢禄替他求情,没能成功,于是把更始帝拉出去。刘恭边追边喊说:“我真的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请让我先死!”他拔剑要自杀,樊崇等人急忙一起上前劝阻他。于是赤眉军赦免了更始帝,封他为畏威侯。刘恭又坚持替更始帝请求最初承诺的封号,最终得以被封为长沙王。更始帝常依赖谢禄生活,刘恭也保护他。

刘盆子住在长乐宫,三辅地区郡县、营寨的首领派使者朝贡,兵士经常在途中抢夺,又多次欺凌劫掠当地官民,官民因此又都回到各家坚守。

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 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垂发 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

诸将豪杰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至栒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犨、叶等十余城。

十一月甲午,上幸怀。

梁王永称帝于睢阳。

十二月丙戌,上还洛阳。

百姓不知道应该归附哪一方,听说唯独邓禹的军队连打胜仗而且军纪严明,都景仰其风采而扶老携幼迎接邓禹的军队,归顺的人每天数以千计,部众号称一百万人。邓禹所到之处,都会停下车辆竖起符节来慰劳归顺者。老人和孩子,都满满地围在邓禹车旁,无不感激喜悦,于是邓禹的威名震动关西。

众将领豪杰都劝邓禹直接攻打长安,邓禹说:“不行。现在我们的人数虽然多,但是能打仗的人太少,前面没有可依靠的粮草,后面没有运送给我们的物资。赤眉军刚攻下长安,钱粮充足,锐气不可抵挡。盗贼聚居在一起没有长远计划,他们钱粮虽然多,但是变故更多,难道能长期固守吗!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广人稀,粮食丰富,牲畜繁多,我暂且向北休整军队,到有粮食的地方供养士兵,来等待赤眉军衰败,到那时才可以图谋将他们消灭。”于是他率军向北到达栒邑,所到之处,各营寨郡邑全都开门归附。

光武帝派岑彭攻打荆州各路盗贼军,攻下犨县、叶县等十几座城池。

十一月甲午日,光武帝到达怀县。

梁王刘永在睢阳称帝。

十二月丙戌日,光武帝返回洛阳。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盗出之。张卬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诏邓禹葬之于霸陵。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遇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熹竭其资粮以与之,将护而前。宛王赐闻之,迎还乡里。

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嚣,嚣倾身 引接 ,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刺史河内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马援少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有畜数千头,谷数万斛。既而叹曰:“凡殖财产,贵甚能赈施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于亲旧。闻隗嚣好士,往从之。嚣甚敬重,与决筹策。班彪,稚之子也。

三辅民众深受赤眉军暴行的困扰,都同情更始帝,想要暗中把他救出来。张卬等人深感忧虑,就让谢禄勒死更始帝。刘恭连夜前往,收殓更始帝的尸体。光武帝诏令邓禹把更始帝安葬在霸陵。中郎将宛县人赵熹将要出武关,在路上碰到更始帝的亲属,他们都光着脚,饥寒交迫。赵熹把自己的全部财物和粮食都送给他们,护送他们前行。宛王刘赐听说这件事,迎送他们回到故乡。

隗嚣回到天水,又招集部众,重整旧时的基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地区的士大夫为了躲避战乱大多归附了隗嚣,隗嚣谦恭接待,与他们结为布衣之交。他任命平陵人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刺史河内人郑兴为祭酒,茂陵人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和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安陵人班彪等人为宾客,由此威名震动西州,也被山东地区所知晓。马援年少时,因为家中贫困而辞别哥哥马况,想要到边疆各郡种田放牧。马况说:“你很有才干,只是成名会比较晚。能工巧匠不把未雕琢的玉石拿给人看,权且遵从自己的喜好做事吧。”于是马援到北地种田放牧。他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穷困时应当更加坚定,年老时应当更加雄壮。”后来他拥有几千头牲畜,几万斛粮食。既而他又感叹说:“大凡兴生财富,可贵之处在于能够赈济施舍,不然就只是个守财奴罢了!”于是他散尽家产分给亲友故旧。听说隗嚣喜欢结交士人,马援就去投奔他。隗嚣十分敬重马援,让他参与筹划计策。班彪是班稚的儿子。

初,平陵窦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与更始右大司马赵萌善,私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 ,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此遗种 处也。”乃因萌求往河西。萌荐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融既到,抚结雄杰,怀辑 羌虏,甚得其欢心。是时,酒泉太守安定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厚善。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 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观时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以位次,咸共推梁统。统固辞,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乃共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置从事,监察五郡。河西民俗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 。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其后羌、胡皆震服亲附,内郡流民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当初,平陵人窦融一家几代人在河西做官,了解当地风土民情,他和更始帝的右大司马赵萌关系友善,私下对弟弟说:“天下的安危不可预知。河西地区殷实富足,临近黄河而以此为牢固的屏障,张掖属国有一万精锐骑兵,一旦发生变故,切断黄河渡口,就足够用来自守了。这里是可以繁衍生息的地方。”于是窦融通过赵萌的关系请求前往河西。赵萌向更始帝举荐窦融,任命他为张掖属国都尉。窦融上任后,抚慰结交英雄豪杰,怀柔安抚西羌各部,深得他们的爱戴。这个时候,酒泉太守安定人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人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都是州郡里的英杰俊才,窦融和他们都有深厚的交情。等到更始帝败亡时,窦融和梁统等人商议说:“现在天下大乱,人们不知道应该归附哪一方。河西处在羌人、胡人之间孤立无援,不能同心协力,就不能自守。大家的职权平等力量相当,又无法相互统率,应当推举一人为大将军,共同保全这五个郡,观望时局的变化。”商议之后,大家相互谦让。按照地位的高低,众人都推举梁统。梁统坚决推辞,于是推举窦融代理河西五郡大将军一职。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都孤立无援,于是窦融等人共同写信晓谕他们,二人立即交出印信绶带离去。于是任命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窦融居处张掖属国,像以前一样任都尉一职,下设从事,监督五个郡。河西一带民风质朴,而窦融等人处理政事也宽厚平和,上下相互亲近,安定富足。他们操练军队,练习作战,点燃烽火。羌人、胡人进犯边塞,窦融就亲自率兵与各郡的军队相互救援,都以文书约定计划,每次作战都能打败敌军。后来羌人、胡人都被震慑而亲近归附,内地各郡流亡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地前来投奔。

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汉德。安定三水卢芳居左谷中,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云“曾祖母,匈奴浑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诳惑安定间。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至长安,征芳为骑都尉,使镇抚安定以西。更始败,三水豪杰共立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单于以为:“汉氏中绝,刘氏来归,我亦当如呼韩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芳兄弟入匈奴,立芳为汉帝,以芳弟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

王夫之曰:“匈奴之祸,至元、成之世而大息矣。东汉之初,因卢芳而大为中国害,非徒王莽之激之,抑更始挑之也。”

帝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之曰:“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民遑遑 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 ,系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征兵引谷,归至大要。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愔遂杀歆,因反击禹。禹遣使以闻。帝问使人:“愔所亲爱为谁?”对曰:“护军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势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往降之。后月余,防果执愔,将其众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广与东归,至安邑,道欲亡,广悉斩之。

王莽当权时,天下人都思念汉朝的恩德。安定三水人卢芳居住在左谷中,谎称自己是武帝的曾孙刘文伯,说他的“曾祖母是匈奴浑邪王的姐姐”。他经常用这些话在安定一带蛊惑人心。王莽末年,他和三水属国的羌人、胡人起兵。更始帝到达长安,征召卢芳担任骑都尉,让他镇守安抚安定以西地区。更始帝兵败,三水豪杰共同拥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派使者和西羌、匈奴和亲结好。匈奴单于认为:“汉朝政权中断,刘氏皇族前来归附,我们也应当像汉朝对待呼韩邪那样扶立他,让他尊崇事奉我们。”于是他派句林王率领几千骑兵迎接卢芳兄弟进入匈奴,立卢芳为汉家皇帝,任命卢芳的弟弟卢程为中郎将,让他们率领胡人的骑兵回到安定。

光武帝因为关中还没有平定,而邓禹迟迟不发兵进攻,写信责怪他说:“司徒,就像唐尧;流寇,就像夏桀。长安官民惊恐不安无依无靠,应该抓住时机进军讨贼,安抚西京官民,维系百姓之心。”邓禹仍然坚持此前的想法,另派兵士攻打上郡各县,又征兵运粮,返回大要。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镇守栒邑,二人因为争权而相互攻击,冯愔杀死宗歆,乘机反过来攻打邓禹。邓禹派人上奏朝廷。光武帝问使者:“冯愔最亲近的人是谁?”使者回答说:“是护军黄防。”光武帝估计冯愔、黄防无法长久和睦,一定会相互违逆,因此回复邓禹说:“擒获冯愔的人,肯定是黄防。”于是光武帝派遣尚书宗广携带符节前去招降。过了一个多月,黄防果然抓获了冯愔,率领他的军队回来请罪。更始帝的众将领王匡、胡殷、成丹等人都到宗广处投降。宗广和他们东归,走到安邑,他们在半路上想要逃跑,宗广将他们全部斩首。

愔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其辎重。于是禹承制 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逾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稚闻之,勒兵入,格杀百余人,乃定。刘盆子惶恐,日夜啼泣,从官皆怜之。

帝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及更始败,邑遣使请降,即拜为上党太守。帝又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鲍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从,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诇问 虚实。

初,帝从更始在宛,纳新野阴氏之女丽华。是岁,遣使迎丽华与帝姊湖阳公主、妹宁平公主俱到洛阳,以丽华为贵人。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宁平公主,上征通为卫尉。

初,更始以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据郡拒之。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步战,不胜。步既受刘永官号,治兵于剧,遣将徇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闳力不敌,乃诣步相见。步大陈兵而见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见攻之甚!”闳按剑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 拥兵相拒。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起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闳关掌郡事。

冯愔反叛后,率领兵士向西攻打天水。隗嚣迎战,在高平将其打败,夺取了全部辎重。于是邓禹代表皇帝派遣使者携带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可以全权处理凉州、朔方的事务。

举行腊祭那天,赤眉军安排乐舞举行盛大宴会。还没开始喝酒,群臣就相互吵闹争斗起来。这时兵众就各自翻越宫墙劈开宫门闯入,抢夺酒肉,自相残杀。卫尉诸葛稚听说这件事,率军进入宫中,杀死一百多人,才平息骚乱。刘盆子感到害怕,从早到晚哭泣,侍从官都非常可怜他。

光武帝派宗正刘延攻打天井关,和田邑连续交战十几个回合,刘延无法前进。等到更始帝败亡,田邑派使者请求投降,就被任命为上党太守。光武帝又派谏议大夫储大伯携带符节征召鲍永。鲍永不知道更始存亡的消息,心存疑虑不肯归顺,就把储大伯囚禁起来,派使者骑马赶到长安,打听消息。

当初,光武帝在宛县追随更始帝,娶新野阴氏的女儿阴丽华为妻。这一年,他派人前去迎接阴丽华和自己的姐姐湖阳公主、妹妹宁平公主一同来到洛阳,册立阴丽华为贵人。更始帝所封的西平王李通先前娶宁平公主为妻,光武帝征召他而任命为卫尉。

当初,更始帝任命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占据琅邪郡城阻拦他赴任。王闳晓谕劝降,得到赣榆等六个县。他聚集兵力和张步作战,没有取胜。张步接受刘永任命的官职,在剧县训练军队,派遣将领攻打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全部攻下。王闳的力量无法和他抗衡,于是前去拜见张步。张步让大军列队迎见王闳,生气地说:“我有什么罪,您此前攻打我那么猛烈!”王闳手按着剑柄说:“太守奉朝廷的命令到任,可是文公聚集军队阻拦我。我只是攻打盗贼罢了,怎么能说是猛烈呢!”张步起身跪拜谢罪,设宴和王闳饮酒,待他为尊贵的客人,让他掌管本郡事务。

二年(丙戌,公元26年)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殽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 ,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 。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 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 死!”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 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 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二十余日,复出,大掠如故。

二年(丙戌,公元26年)

春季正月甲子朔日,发生了日食。

刘恭知道赤眉军一定会失败,暗中嘱咐弟弟刘盆子让他交出御玺绶带,让他练习推辞谦让的话。等到正月初一大会群臣时,刘恭首先说:“各位共同拥立我的弟弟为皇帝,恩德实在是深厚!他即位将近一年,混乱的局势日渐严重,我的弟弟实在无法成全大家建立功名的期望,恐怕死也没有什么益处,希望能够退位做一个平民,另求贤能智慧的人。谨请各位仔细考虑!”樊崇等人道歉说:“这是我们的罪过。”刘恭再次坚持请求退位,有人说:“这难道是式侯该做的事情吗?”刘恭感到害怕而起身离去。于是刘盆子下御床解下御玺绶带,叩头说:“现在拥立了皇帝却还像过去一样做盗贼,招致天下四方的怨恨,不再信服向往我们,这都是立错了皇帝的缘故。希望各位让我退位,为贤能圣哲之人让路!如果一定要杀死我来敷衍了事,那么我也不会躲避死亡!”说完他就流泪抽泣起来。樊崇等人和参加朝会的几百人,听到这些话没有不哀怜刘盆子的,于是都离开坐席叩头说:“是我们毫无功绩,辜负了陛下,从今往后,不敢再有放纵的行为!”于是他们一同抱起刘盆子,给他佩戴御玺绶带。刘盆子大声哭喊,却身不由己。众将领罢朝出宫,分别紧闭营门自守。三辅地区一致称颂皇帝明察事理,百姓争着返回长安,街市里人群拥挤。过了二十多天,士兵又跑出营门,依旧大肆劫掠。

力子都为其部曲 所杀,余党与诸贼会檀乡,号檀乡贼,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陆谋反城迎檀乡,或以告魏郡太守颍川铫期,期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 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帝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击檀乡于邺东漳水上,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又使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三郡清静,边路流通。

力子都被他的部队杀死,残余的党羽和各路贼寇在檀乡集结,被称为檀乡贼,劫掠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的弟弟李陆谋划反叛迎接檀乡贼入城,有人把这件事上报魏郡太守颍川人铫期,铫期召见李熊质问,李熊叩头认罪,表示希望和老母亲一起赴死。铫期说:“做官假如不像做贼那样快乐,就可以回去和老母亲投奔李陆!”铫期派官吏把李熊母子送出城。李熊出城,找到李陆,带他到邺县西城门。李陆惭愧难当,自杀向铫期谢罪。铫期叹息,按照礼节安葬李陆,恢复了李熊原来的官职。于是魏郡人都敬服铫期的威望和信誉。

光武帝派吴汉率领王梁等九位将军在邺县东面的漳水边攻打檀乡贼,大败贼兵,十几万人全部投降。光武帝又派王梁和大将军杜茂率领军队安抚魏郡、清河、东郡,平定所有自保的营垒,使三郡平安清静,边界道路畅通。

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阴乡侯阴识,贵人之兄也,以军功当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 ,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为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帝从之。帝令诸将各言所乐,皆占美县。河南太守颍川丁独求封本乡。或问其故, 曰:“ 能薄功微,得乡亭 厚矣。”帝从其志,封新安乡侯。帝使郎中魏郡冯勤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逾越,莫不厌服焉。帝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次补之。帝始用孝廉 为尚书郎。

庚辰日,光武帝将功臣都封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拥有四个县的食邑。博士丁恭评议说:“古时候分封诸侯不超过方圆百里,增强主干而削弱旁枝,用来把国家治理好。现在封四个县,不符合古法制度。”光武帝说:“古时候的亡国都是因为无道,从未听说过因为功臣封地多而灭亡的。”阴乡侯阴识,是阴贵人的哥哥,凭借战功应当增加封地,他叩头辞谢说:“天下刚刚安定,将帅中有战功的人很多,我身为后宫的亲属,仍然增加封地,实在是无法面对天下。这是由于皇亲国戚受到封赏,国内的民众都会评价他的功绩。”光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光武帝让将领们各自说出所喜欢的地方,众人全都占据富庶的县。河南太守颍川人丁 只请求分封自己的故乡。有人问其中的缘由,丁 说:“我的能力小,功劳又少,得以封乡侯或亭侯就很优厚了。”光武帝遵从他的意愿,封他为新安乡侯。光武帝命郎中魏郡人冯勤主持分封诸侯的事情。冯勤估量每个人功劳的大小,封国的远近,土地的优劣,使众人不相互超越,没有不服气的。光武帝认为冯勤有才能,把尚书的各项事务都交给他主管。汉朝旧制:尚书郎由尚书令史按年资顺次递补。光武帝开始任用孝廉担任尚书郎。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 、世宗 ,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 ,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真定王杨造谶记曰:“赤九 之后,瘿 杨为主。”杨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之,杨闭城门不内。帝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幽、冀,所过劳慰王、侯,密敕收杨。纯至真定,止传舍,邀杨相见。纯,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杨不以为疑,且自恃众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杨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 ,悉诛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杨谋未发而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

光武帝在洛阳修建高庙,每年四季合祭高祖、太宗、世宗,在宗庙的右边修建土神社和谷神社,在城南修建祭坛。

长安城中粮食耗尽,赤眉军将士装载搜刮来的财宝,大肆纵火焚烧宫室、街巷民宅,任意杀人劫掠,长安城中再也不见人迹。赤眉众将领于是领兵向西,人数号称百万,从南山开始劫掠所到的城邑,最后进入安定、北地。邓禹率领军队向南到达长安,驻扎在昆明池,拜谒祭祀高庙,收集十一位皇帝的牌位,送到洛阳。他就地巡视陵园,安排官兵在那里守护。

真定王刘杨编造谶文说:“汉高祖九世孙刘秀之后,粗脖子刘杨当为君主。”刘杨患有脖子肿大的病,想要借此蛊惑民众,还与绵曼贼相勾结。光武帝派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前去征讨,刘杨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入。光武帝又派前将军耿纯携带符节巡视幽州、冀州,慰劳分封于所到郡县的王侯,密令他们逮捕刘杨。耿纯到达真定,住在传舍,邀请刘杨见面。耿纯,真定国宗室女子的儿子,所以刘杨不怀疑他,还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而耿纯本性沉静稳重,所以只带着随从属吏前去相见。刘杨的兄弟都带领轻装士兵守在门外。刘杨走进传舍,见到耿纯,耿纯迎接他们,并且以礼相待,趁机邀请他的兄弟全部进屋,然后关闭大门,把他们全部诛杀,随后率领军队离开。真定国因此震惊,没人敢有所举动。光武帝怜悯刘杨谋反还没有行动就被诛杀,又封他的儿子为真定王。

二月己酉,车驾幸修武。

鲍永、冯衍审知 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储大伯等,封上印绶,悉罢兵,幅巾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安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既而永以立功见用,衍遂废弃。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其长者骂而少者报之。后其夫死,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 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帝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军中斩梁。广槛车 送京师。既至,赦之,以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二月己酉日,光武帝亲临修武。

鲍永、冯衍清楚地知道更始帝已死,于是为他办理丧事,释放储大伯等人,封存印信绶带,遣散全部士兵,用布巾束发前往河内。光武帝召见鲍永,问道:“您的部众在哪里?”鲍永离开坐席叩头说:“我效忠更始帝,却不能保全他,靠他的部众指望得到富贵实在让我感到惭愧,所以把他们全部遣散了。”光武帝说:“您言辞正大。”然而心里不高兴。不久鲍永因为立下战功而被任用,冯衍最终被弃用。鲍永对冯衍说:“从前高祖奖赏有罪的季布,诛杀有功的丁固。现在我们遇到了圣明的君主,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冯衍说:“有一个人勾引邻居的妻妾,年纪大的唾骂他而年纪小的回报他。后来她们的丈夫死了,这个人就娶年纪大的人为妻。有人对他说:‘她不是骂你的那个人吗?’他说:‘她是别人妻子时我希望她回报我,她是我妻子时我希望她唾骂别人。’上天的旨意很难预料,然而做人的道理却易于遵守,持守道义的臣子,哪里惧怕死亡!”

大司空王梁多次违背诏命,光武帝大怒,派尚书宗广携带符节到军营中就地处死王梁。宗广却用囚车把王梁押送到京师。囚车到后,光武帝赦免了王梁,任命他为中郎将,到北方镇守箕关。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 。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 郑声 ,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 矣!”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 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壬子日,光武帝任命太中大夫京兆人宋弘为大司空。宋弘举荐沛国人桓谭担任议郎、给事中。光武帝命令桓谭弹琴,喜欢他那丰富的声音。宋弘听说后,很不高兴,等桓谭从宫中出来,他穿好朝服坐在大司空府里,派属吏去召桓谭。桓谭来到之后,宋弘不给他坐席却责备他,并且说:“能自己改正过失吗?还是让我依据法律检举你呢?”桓谭叩头谢罪。过了很久,宋弘才把他打发走了。后来光武帝大会群臣,让桓谭弹琴。桓谭看见宋弘,失去常态。光武帝感到奇怪而问他原因,宋弘于是离开坐席摘下冠帽谢罪说:“我举荐桓谭的原因,是希望他能用忠诚正义辅佐君主。可是他却让朝廷上下沉溺于靡靡之音,这是我的罪过。”光武帝改变神色向宋弘表示歉意。

湖阳公主刚刚死了丈夫,光武帝和她一同评论朝臣,暗中观察她的心意。公主说:“宋公容貌庄严而有德行、度量,群臣无人能比得上他。”光武帝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后来宋弘被召见,光武帝让公主坐在屏风后面,趁机对宋弘说:“谚语说‘地位高的换朋友,财产多的换妻子’,是人之常情吧?”宋弘说:“我听说‘贫贱时的朋友不能忘记,患难时的妻子不能休弃’。”光武帝回头对公主说:“事情办不成了!”

光武帝征讨王郎时,彭宠征调突击骑兵协同作战,转运粮草,前后不断。等到光武帝追击铜马军到蓟县时,彭宠仰仗自己的功劳,期望很高。光武帝给他的待遇未能满足他的期望,因此心怀不平。等到光武帝即位后,吴汉、王梁,都是彭宠的部将,并列为三公,而只有彭宠没有加授官职,因此他更加不满意,叹息说:“像这样,我应当封王。但现在却是这个样子,难道陛下把我忘了吗!”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 。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 风迹 ,收士心,辟召 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 ,宠亦狠强,嫌怨转积。浮数谮构 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

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邀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这时北方各州残破零散,而渔阳还大致完整。这里保留有以前主管冶铁的官署,彭宠贩卖铁器来换取谷物,积蓄珍宝,日渐富强。幽州牧朱浮,年轻而才华出众,想要整顿风俗教化,笼络士人之心,召州中素有名望的人和王莽时俸禄二千石的旧官吏,都安置在官署中,从各郡粮仓调拨大批粮食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彭宠认为天下没有安定,战事正起,不应该设置太多属吏来消耗军资,没有服从朱浮的命令。朱浮本性骄矜急躁,自满,彭宠也很倔强,两人的嫌隙越积越深。朱浮多次进谗言诬陷彭宠,暗中奏报彭宠集结大军,囤积粮草,意图很难预料。光武帝就故意泄露这些话让彭宠听到,以此威胁恐吓他。到这个时候,有诏令征召彭宠,彭宠上疏,请求和朱浮一同应征,光武帝不批准。彭宠为此更加疑心。他的妻子向来刚强,无法忍受压抑和屈辱,坚持劝丈夫不要接受征召,说:“天下没有平定,四方势力各自称霸。渔阳是个大郡,兵马最为精良,为什么被别人告状,就要放弃这里离去呢!”彭宠又和自己亲信的官吏商议,众人都怨恨朱浮,没有劝他应征的。光武帝派彭宠的堂弟子后兰卿去劝谕彭宠。彭宠趁机扣留子后兰卿,于是起兵反叛,自行任命将帅,亲自率领二万多人,在蓟县攻打朱浮。他又因为和耿况都立有大功,而受到的封赏同样微薄,多次派人邀请引诱耿况加入。耿况不接受,将彭宠的使者斩首。

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

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 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辛卯,上还洛阳。

三月乙未,大赦。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 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氾,氾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

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 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延岑再次反叛,包围了南郑。汉中王刘嘉兵败逃跑,延岑于是占据汉中,随后行进到武都,被更始帝所封的柱功侯李宝打败,延岑逃到天水。公孙述派将领侯丹夺取南郑。刘嘉收聚逃散的士兵得到几万人,任命李宝为相,从武都向南攻打侯丹,没有取胜,退到河池、下辨驻扎,又和延岑连续作战。延岑领兵向北,进入散关,抵达陈仓。刘嘉追击,打败延岑。

公孙述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沿长江而下到达江州,向东占据扞关,于是全部占有益州地区。

辛卯日,光武帝返回洛阳。

三月乙未日,大赦天下。

更始帝在南方没有投降朝廷的大将还有很多。光武帝召集将领们商议作战事宜,用征讨的文书敲打地面说:“郾县最强,宛县其次,谁能承担攻打这两座城的重任?”贾复赶忙说:“我请求攻打郾县!”光武帝笑着说:“执金吾攻打郾县,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司马应当去攻打宛县。”于是他派贾复攻打郾县,攻破城池,尹尊归降。大军又向东攻打更始帝的淮阳太守暴氾,暴氾投降。

夏季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统率驸马都尉马武等四位将军攻打刘永,大败敌军,于是把刘永围困在睢阳。

原更始帝的将领苏茂反叛,杀死淮阳太守潘蹇,占据广乐向刘永称臣。刘永授予苏茂大司马、淮阳王的头衔。

吴汉攻打宛县,宛王刘赐带着更始帝的妻子儿女到洛阳投降,光武帝封刘赐为慎侯。光武帝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族兄刘祉都从长安来到洛阳。甲午日,光武帝封刘良为广阳王,封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哥哥刘 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更始帝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都封为列侯。

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彊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复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 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 ,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 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邓王王常投降,光武帝见到他十分高兴,说:“我看到王廷尉,不忧虑南方了。”他任命王常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日,光武帝封族父刘歙为泗水王。

光武帝因为阴贵人平素性情宽厚仁爱,想立她为皇后。阴贵人因为郭贵人已经有儿子,始终不肯接受。六月戊戌日,光武帝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她生的儿子刘彊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丙午日,光武帝封泗水王的儿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季,贾复南下进攻召陵、新息,平定了两地。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人,颍川太守寇恂将他逮捕,关在监狱里。当时制度刚开始创建,军中有人触犯法令,大多相互包容,而寇恂将那个部将在街市上处死。贾复认为这是耻辱,率军返回,经过颍川,对身边的侍从说:“我和寇恂同为将帅,可是我却被他欺侮,今天见到寇恂,我一定要用剑刺他!”寇恂知道贾复的计划,不愿和他见面。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说:“我是一名武将,可以带剑在旁边侍候。有突发的变故,完全可以抵抗。”寇恂说:“不是这样。从前蔺相如不害怕秦王而受屈于廉颇,是为了国家。”于是他下令下辖各县预备丰厚的供应,储存酒浆,执金吾的军队进入颍川境内,一个人都按照两个人的饭量提供饮食。寇恂出城在路上迎接,然后称病返回城内。贾复率军想要追赶,可是官兵们都喝醉了,只好过境离去。寇恂派谷崇把情况上报给朝廷,光武帝于是征召寇恂。寇恂到达京师,被召见。当时贾复已经在座,想起身回避。光武帝说:“天下还没有安定,两只猛虎怎么能私下相斗!今天我替你们调解。”于是两人并排而坐,都十分高兴,最后乘同一辆车出宫,结为好友而离去。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羛阳,降其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 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破之。浮远,遂不能救。

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彊、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八月,光武帝亲自统率众将领征讨五校军。丙辰日,他亲临内黄,在羛阳大败五校军,收降敌军部众五万人。

光武帝派游击将军邓隆协助朱浮讨伐彭宠。邓隆的军队驻扎在潞县城南,朱浮的军队驻扎在雍奴,随后派军吏向朝廷奏报军情。光武帝看过文书,很生气,对军吏说:“军营相距一百里,这种情况怎么能够相互支援!等你回去,驻扎在北面的军队一定打败仗了。”彭宠果然派轻装部队袭击邓隆的军队,将其打得惨败。朱浮离得远,最终无法相救。

盖延包围睢阳几个月,攻下了睢阳。刘永逃到虞县,虞县人反叛,杀死刘永的母亲、妻子,刘永和部下几十人逃到谯县。苏茂、佼彊、周建的军队联合起来共三万多人来救刘永,盖延和他们在沛县西面交战,大败敌军。刘永、佼彊、周建逃往湖陵据守,苏茂逃回广乐。盖延最终平定沛、楚、临淮三郡。

光武帝派太中大夫伏隆持符节出使青、徐二州,招降下辖郡国。青州、徐州的各路盗贼听说刘永失败,全部惊惶恐惧请求归降。张步派他的属吏孙昱跟随伏隆到京师上奏章,献上鳆鱼。伏隆,是伏湛的儿子。

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 。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 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淯阳,与诸贼合从。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 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

堵乡人董在宛县反叛,逮捕南阳太守刘。扬化将军坚镡攻打宛县,攻下城池。董逃回堵乡。

吴汉攻略南阳下辖各县,所到之处多有劫掠侵扰的暴行。破虏将军邓奉告假回新野,为吴汉劫掠他的乡里感到愤怒,于是反叛,打败吴汉的军队,驻扎在淯阳,和各路盗贼联合起来。

九月壬戌日,光武帝从内黄返回京师。

陕县盗贼苏况攻破弘农,光武帝派景丹征讨。正逢景丹去世,就派征虏将军祭遵攻打弘农、柏华、蛮中等地的贼寇,把他们全部荡平。

赤眉军想要率军向西去陇县,隗嚣派将军杨广迎击,将其打败,又乘胜追击到乌氏、泾阳一带并再次将其打败。赤眉军抵达阳城番须地区,赶上天降大雪,把沟壑山谷都填满了,士兵大多被冻死。于是又返回,挖掘皇陵,盗取其中的财宝。凡是用玉衣装殓的尸体,大都像生前一样,贼寇于是侮辱了吕后的尸体。邓禹派兵在郁夷攻打赤眉军,反而被打败。邓禹于是撤到云阳。赤眉军又进入长安。延岑驻扎在杜陵,赤眉军的将领逢安攻打延岑。邓禹因为逢安的精兵在城外,就领兵袭击长安。正逢谢禄的救兵赶到,邓禹战败逃跑。延岑攻打逢安,大败敌军,战死的人有十几万人。

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 。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李宝倨慢,禹斩之。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 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朱祜军败,为奉所获。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丑,元元 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 ,营保降者,遣其渠帅 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 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廖湛率领十八万赤眉军攻打汉中王刘嘉。刘嘉和赤眉军在谷口交战,大败敌军,刘嘉亲手杀死廖湛,于是军队到云阳筹备军粮。刘嘉妻子的哥哥新野人来歙,是光武帝姑姑的儿子。光武帝派邓禹招降刘嘉,刘嘉凭借来歙的关系到邓禹处投降。李宝态度傲慢,邓禹将他斩首。

冬季十一月,光武帝任命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光武帝在大会群臣时指着王常对群臣说:“这个人率领下江众将领辅佐汉朝,心像金石一样坚定,是真正的忠臣。”当天,光武帝就任命王常为汉忠将军,派他和岑彭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位将军征讨邓奉、董。岑彭等人先攻打堵乡贼,邓奉出兵援救。朱祜战败,被邓奉俘获。

铜马、青犊、尤来等各路盗贼共同拥立孙登为皇帝。孙登的部将乐玄杀死孙登,率领部众五万多人归降。

邓禹自从冯愔反叛后,威信和名声日渐降低,再加上缺乏军粮,屡次作战不利,归附他的人逐渐离散。赤眉军、延岑军在三辅地区行凶作乱,郡县的大家族各自集结兵众自保,邓禹无法平定。光武帝于是派偏将军冯异取代邓禹讨伐盗贼,他亲自送冯异到河南,对冯异说:“三辅地区遭受王莽、更始帝时的灾难,再加上赤眉军、延岑军的丑行,百姓涂炭,无处投诉。将军现在奉命讨伐各路叛贼,对投降的营寨,把他们的首领送到京师,遣散小民,让他们回家耕田种桑,推毁他们的营寨,让他们无法重新聚集。出征讨伐不一定要夺取土地、屠戮城池,关键就在于平息叛乱安抚百姓。众将领不是不善于作战,然而喜欢掳掠。你本可以驾驭部众,要时常告诫自己,不要给当地郡县增添困扰!”冯异叩头接受命令,率军向西进发,在所到之处传扬威望和信誉,很多盗贼都来投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 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 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 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余人。

臣司马光说:从前周朝人称颂周武王的恩德说:“宣扬恩德令人追忆,天下安定为我所思。”这是说君王用兵的目的,就在于宣扬威望和恩德来安定民众罢了。看光武帝夺取关中的方法,所采用的就是这个道理。这难道不是美好的吗!

光武帝又下诏征召邓禹返回,说:“千万不要跟穷途末路的敌人争斗!赤眉军断粮,自然会来东方。我们用填饱肚子的兵士等待忍饥挨饿的盗贼,用安逸的状态等待疲劳的敌人,用马鞭就能抽打他们,众将领不必担心。不要再轻率进攻了!”

光武帝任命伏隆为光禄大夫,又派他出使张步,任命张步为东莱太守,和新任命的青州牧、太守、都尉一同向东进军。朝廷下诏授权伏隆可以自行任命令、长及以下官吏。

十二月戊午日,朝廷诏令被王莽废黜的宗室列侯,全部恢复原来的封国。

三辅地区发生严重的饥荒,出现人吃人的惨状,城郭全部空虚,白骨遍布郊野,活下来的人常常聚在一起修筑营寨自保,各自加固壁垒,藏匿郊野的物资。赤眉军掳掠不到东西,于是领兵东归,部众还有二十多万人,一路上又有逃散。光武帝派破奸将军侯进等人驻扎在新安,派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人驻扎在宜阳,来截断赤眉军的归路,他命令众将领说:“贼寇如果向东逃跑,可以率领宜阳的军队与新安的军队会合;贼寇如果向南逃跑,可以率领新安的军队与宜阳的军队会合。”冯异在华阴遭遇赤眉军,两军相互对抗六十多天,交战几十次,降服了赤眉军五千多人。 wcYVrAhYPu0Rh/+eJHrEuudPGfCLiYq5Ubts8ctiiilh50a90SzXyZIMespMpk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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