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旃蒙大渊献（公元15年），尽玄黓敦牂（公元22年），凡八年。

王莽下

天凤二年（乙亥，公元15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民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有万数。莽恶之，捕系，问所从起，不能得。

单于咸既和亲，求其子登尸。莽欲遣使送致，恐咸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当诛侍子者故将军陈钦，以他罪杀之。莽选辩士济南王咸为大使。夏五月，莽复遣和亲侯歙与咸等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丧。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之。咸到单于庭，陈莽威德，莽亦多遗单于金珍，因谕说 改其号，号匈奴曰“恭奴”，单于曰“善于”，赐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单于贪莽金币，故曲听之，然寇盗如故。

王莽下

天凤二年（乙亥，公元15年）

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民间传言有黄龙摔死在黄山宫中，跑去看热闹的百姓有上万人。王莽厌恶这件事，拘捕了很多人，审问他们谣言是从哪里传来的，没能得到结果。

单于咸在和亲之后，索求儿子登的尸首。王莽想要派遣使者送去，担心咸心怀怨恨，伤害使者，就逮捕此前建议处死咸的儿子的原将军陈钦，以别的罪名将他杀死。王莽派能言善辩的济南人王咸担任特使。夏季五月，王莽又派和亲侯王歙与王咸等人护送右厨唯姑夕王，顺便送此前被斩杀的侍子登和他的侍从贵族们的灵柩。单于派云、当的儿子大且渠奢等人到边塞迎接。王咸到单于王庭，陈述王莽的声威恩德，加上王莽又赠送给单于大量财物，顺便去晓谕并劝说他改换称号，改匈奴为“恭奴”，改单于为“善于”，赏赐印信绶带，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的儿子奢为后安侯。单于贪图王莽的钱财，所以勉强接受，然而还像以前一样进犯劫掠。

莽意以为制定则天下自平，故锐思于地理、制礼、作乐，讲合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论议连年不决，不暇省狱讼冤结民之急务。县宰缺者数年守兼，一切贪残日甚。中郎将、绣衣执法在郡国者，并乘权势，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 分布劝农桑，班时令，按诸章，冠盖 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民，逮捕证左 ，郡县赋敛，递相赇赂，白黑纷然，守阙告诉者多。莽自见前颛权 以得汉政，故务自揽众事，有司受成苟免。诸宝物名、帑藏 、钱谷官皆宦者领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其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改制度，政令烦多，当奉行者，辄质问乃以从事，前后相乘，愦眊不渫。莽常御灯火至明，犹不能胜。尚书因是为奸，寝事，上书待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不交代者至三岁。谷籴常贵，边兵二十余万人，仰衣食县官 。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为辈，转入旁郡。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兵与郡县合击，岁余乃定。

邯郸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数丈，流杀数千人。

王莽认为制度确定天下就会立即太平，所以专心考虑划分地域、制定礼仪、创作音乐，全都讲求符合六经的说法。公卿早晨上殿傍晚退朝，议论连年而不能作出决策，没有时间处理诉讼冤案和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县宰空缺几年而只是以其他官员兼任，各种贪赃枉法的行为日益严重。到郡国巡视的中郎将、绣衣执法，一并仰仗权势，到处牵连上奏检举。王莽所封的十一位公士分布各地督促农耕和蚕桑，根据时令安排工作，按照规章处理政事，官员的冠帽和车盖连成一片，在路上络绎不绝。他们召集官民，逮捕相关人员取证，郡县征收赋税，层层贿赂，黑白混淆，前往朝廷申诉的人很多。王莽感觉自己此前因专权而取得了汉朝的政权，所以总想自己包揽各种事务，而有关部门只能按照既定政令办事以求免于罪刑。各重要部门、府库、钱粮官都由宦官主管。官吏和平民的密奏，由宦官、左右随从拆封，尚书无法得见。他就是这样提防臣下的。他又喜欢改变制度，政令繁多，本应由下面奉命执行的，总要多次请示后才能去办理，前面的事情没有办好，后面的事情又赶上了，以至于昏乱糊涂，没有休止。王莽时常在灯光下办公直到天明，还是没有办完。尚书借机作奸犯科，阻塞民情，上奏等待批复的人几年也不能离去，被关押在郡县监狱里的人要遇到大赦才能出来，京城卫戍士兵长达三年没有轮换。谷物价格经常很贵，边疆的军队二十多万人，等着官府供应吃穿。五原郡、代郡遭受祸害尤其严重，有的人成为盗贼，几千人成群结队，转到邻近各郡。王莽派遣捕盗将军孔仁率领军队和郡县驻军联合进攻，一年多以后才平定。

邯郸以北降下大雨，地下水涌出，水深的达到几丈，淹死了几千人。

三年（丙子，公元16年）

春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关东 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书，以地震乞骸骨 。莽不许，曰：“夫地有动有震，震者有害，动者不害。《春秋》记地震，《易系》 坤动。动静辟翕 ，万物生焉。”其好自诬饰，皆此类也。

先是，莽以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禄。夏五月，莽下书曰：“予遭阳九 之厄，百六 之会，国用不足，民人骚动，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禄十 布二匹，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尝不戚焉。今厄会已度，府帑虽未能充，略颇稍给。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赋吏禄皆如制度。”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舆僚 ，凡十五等。僚禄一岁六十六斛，稍以差称，上至四辅而为万斛云。莽又曰：“古者岁丰穰则充其礼，有灾害则有所损，与百姓同忧喜也。其用上计时通计，天下幸无灾害者，太官 膳羞备其品矣。即有灾害，以什率多少而损膳焉。自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各分州郡、国邑保其灾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损其禄。郎、从官、中都官吏食禄都内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备损而为节。冀上下同心，劝进农业，安元元 焉。”莽之制度烦碎如此，课计不可理，吏终不得禄，各因官职为奸，受取赇赂以自共给焉。

三年（丙子，公元16年）

春季二月乙酉日，发生地震，天降大雪，关东地区尤其严重，雪深的地方有一丈深，有的竹子和柏树枯死了。大司空王邑上书，以地震为由请求辞官。王莽不批准，说：“大地有动和震两种情况，震是有害的，动是无害的。《春秋》记载地震，《系辞》只说地动。动时开而静时合，万物由此产生。”王莽喜好自我掩饰，都是这种情况。

在此之前，王莽因为制度没有完全创立，上到公侯，下到小吏，全都停发俸禄。夏季五月，王莽下诏书说：“我遭遇天灾的厄运，地动的祸难，国家财用不足，百姓骚乱不安，从公卿以下，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八百根经线的布二匹，或丝帛一匹。我每想到这件事，没有不忧心的。现在灾祸已经过去，府库的储备虽然还不充足，但是已经略微宽裕了。将从六月初一的庚寅日开始，按照制度发放官吏的俸禄。”四辅、公卿、大夫、士以下到舆僚等属吏，共十五等。僚的俸禄每年六十六斛，按照等差逐渐上升，到四辅是一万斛。王莽又说：“古时候丰年就使礼仪完备些，荒年就有所减省，表示官吏与百姓同甘共苦。现在利用年终统计作为统一计算的依据，天下幸而没有灾害，太官各种膳食就可以准备齐全了。如有灾害，就按照灾害的轻重分为十个等级，作为减少膳食的标准。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官吏，各自分到州郡、封国保护当地不受灾害影响，也按照灾害的轻重分为十个等级作为减少俸禄的依据。从京师领取俸禄的郎官、侍从官、京师官吏，以太官膳食的齐备或减少为尺度。希望君臣上下同心，鼓励农业生产，安抚平民百姓。”王莽的制度就是这样烦琐零碎，核算很难实施，官吏最终还是领不到俸禄，各自利用自己的职权违法乱纪，收受贿赂来供给自己的日常开销。

戊辰，长平馆西岸崩，壅泾水不流，毁而北行。群臣上寿，以为《河图》所谓“以土填 水”，匈奴灭亡之祥也。莽乃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将兵击匈奴，至边止屯。

秋七月辛酉，霸城门灾。

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

平蛮将军冯茂击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赋敛民财什取五，益州虚耗而不克。征还，下狱死。冬，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击之。始至，颇斩首数千。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莽征丹、熊。丹、熊愿益调度，必克乃还，复大赋敛。就都大尹冯英不肯给，上言：“自西南夷反叛以来，积且十年，郡县距击不已。续用冯茂，苟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山险高深，茂多驱众远居，费以亿计，吏士罹毒气死者什七。今丹、熊惧于自诡期会，调发诸郡兵谷，复訾 民取其什四，空破梁州，功终不遂。宜罢兵屯田，明设购赏。”莽怒，免英官。后颇觉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复以英为长沙连率。越嶲蛮夷任贵亦杀太守枚根。

戊辰日，长平馆西岸崩塌，阻塞了泾水使之不能流通，河水决口向北流去。群臣向王莽庆贺，认为这是《河图》所说的“用土镇服水”，是匈奴灭亡的吉兆。王莽于是派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人率领军队进击匈奴，到达边境停下驻扎。

秋季七月辛酉日，霸城门发生火灾。

戊子晦日，发生了日食。大赦天下。

平蛮将军冯茂攻打句町，士兵因为感染瘟疫而死的有十分之六七，征收百姓财产的十分之五为赋税，导致益州民穷财尽而无法取胜。王莽把他征召回来，关进监狱后处死。冬季，王莽改派宁始将军廉丹和庸部牧史熊，大举征发天水、陇西的骑兵，以及广汉、巴、蜀、犍为等郡的军民十万人，加上负责运输辎重的共计二十万人一同进攻。刚到达时，大军斩获敌人几千首级。后来军粮供应不上，士兵挨饿染病。王莽征召廉丹、史熊。廉丹、史熊要求增加物资供应，表示一定要战胜敌人后再返回，因此又增加赋税。就都大尹冯英不肯供给粮草，上奏说：“自从西南夷反叛以来，已经有十年了，郡县抗击从没终止过。继续任用冯茂，只是姑且施行的权宜之计。僰道以南地区，山势险峻深邃，冯茂把大批百姓赶到远处居住，费用数以亿计，官兵遭受瘴疠之气而死的多达十分之七。现在廉丹、史熊担心自己约定的期限不能完成，就征调各郡的士兵和粮食，又搜刮了百姓十分之四的财产，导致梁州民穷财尽，战功最终还是没有建立。应该停止战斗实施屯田，公开设置奖励。”王莽大怒，将冯英撤职。后来他有所省悟，说：“冯英也不必深加责怪。”他又任命冯英为长沙连率。越嶲蛮夷任贵杀死当地太守枚根。

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 与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臧 ，以竹筳 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

是岁，遣大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出西域。诸国皆郊迎，送兵谷。骏欲袭击之，焉耆诈降而聚兵自备。骏等将莎车、龟兹兵七千余人分为数部，命郭钦及佐帅何封别将居后。骏等入焉耆，焉耆伏兵要遮骏。及姑墨、封犁、危须国兵为反间，还共袭骏，皆杀之。钦后至焉耆，焉耆兵未还，钦袭击，杀其老弱，从车师还入塞。莽拜钦为填 外将军，封劋胡子。何封为集胡男。李崇收余士，还保龟兹。及莽败，崇没，西域遂绝。

翟义的党羽王孙庆被逮捕，王莽命令太医、尚方和手法高明的屠夫共同解剖他，检查五脏，用细竹枝贯通他的经脉，弄清走向，说是可以用来治病。

这一年，王莽派特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出使西域。各国都到郊外迎接，还提供士兵和粮食。王骏想要攻打他们，焉耆国假装投降而秘密集结军队加以防备。王骏等人率领莎车、龟兹的军队七千多人分成几部分，命令郭钦和佐帅何封另率一支军队殿后。王骏等人进入焉耆，焉耆埋伏好的士兵拦截王骏。而姑墨、封犁、危须等国军队反过来帮助对方，回兵一同向王骏发动进攻，把王骏等人全部杀死。郭钦随后抵达焉耆，焉耆军队还没有返回，郭钦发动攻击，杀死对方军中老弱，取道车师入塞。王莽任命郭钦为镇外将军，封为劋胡子。何封被封为集胡男。李崇收集残余士兵，退保龟兹。等王莽败亡时，李崇死去，西域于是与中原断绝往来。

四年（丁丑，公元17年）

夏六月，莽更授诸侯王茅土于明堂，亲设文石之平 ，陈菁茅四色之土，告于岱宗、泰社 、后土、先祖、先妣 以班授之。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实吝啬，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赋茅土，用慰喜封者。

秋八月，莽亲之南郊，铸作威斗，以五石铜为之，若北斗，长二尺五寸，欲以厌胜众兵。既成，令司命负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

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数人，皆用富贾为之，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 ，府藏不实，百姓愈病。是岁，莽复下诏申明六筦，每一筦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奸民猾吏并侵，众庶各不安生。又一切 调上公以下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纳言冯常以六筦谏，莽大怒，免常官。法令烦苛，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能自别，贫者无以自存。于是并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 而覆蔽之，浸淫日广。临淮瓜田仪依阻会稽长州，琅邪吕母聚党数千人，杀海曲宰，入海中为盗，其众浸多，至万数。荆州饥馑，民众入野泽，掘凫茈 而食之，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推为渠帅，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者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皆往从之。共攻离乡聚，臧于绿林山中，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俱起，众皆万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贼，还言：“盗贼解辄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又坐邻伍铸钱挟铜，奸吏因以愁民。’民穷，悉起为盗贼。”莽大怒，免之。其或顺指言“民骄黠当诛”，及言“时运适然，且灭不久”，莽说，辄迁官。

四年（丁丑，公元17年）

夏季六月，王莽又在明堂赐予诸侯王白茅包裹的泥土，亲自设置有文理的砖石所砌的台阶，陈列菁茅包裹的四色泥土，祭告泰山、社稷、后土、先祖、先妣来分封授土。王莽喜好浮夸的言辞，仰慕古代的制度，多次给人赐封爵位，为人其实很吝啬，以封国疆域没有划定为托辞，所以权且先授予茅草包裹的泥土，用来安抚喜欢受封的人。

秋季八月，王莽亲自来到南郊，铸造威斗，用掺杂五色石的铜制成，形状像北斗，长二尺五寸，想要用来压服各路兵马。威斗铸成了，命令司命背着它，王莽出行时置于前方，进宫时就放在身边。

王莽设置羲和命士，来监督五均、六筦。每郡设置几人，都由富商担任，他们乘坐驿车求取利益，往来天下各地。他们乘机与郡县官吏勾结，弄出大量假账，府库不能充实，百姓更加穷苦。这一年，王莽再次下诏申说六筦的重要性，每一筦都设置规章防范禁止，违犯的人最严重的要处死。奸猾之徒与贪官污吏一同侵害百姓，人民不得安宁。此外上公以下拥有奴婢的人，每名奴婢要缴纳三千六百钱，天下愈发穷苦。纳言冯常就六筦进谏，王莽大怒，将冯常撤职。法令琐碎苛刻，百姓动辄触犯禁令，农民没有时间耕田种桑，徭役愈发繁重，而旱灾、蝗灾接连发生，案件长久不能判决。官吏用残暴的手段建立权威，附会王莽的禁令，侵占小民的财产。富人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穷人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于是人们一并起来做盗贼，依靠高山大泽的险阻，官吏无法擒获而只好蒙蔽上级，导致盗贼与日俱增。临淮人瓜田仪盘据会稽长州，琅邪人吕母聚集党羽几千人，诛杀海曲县宰，乘船入海成为盗贼，人数越来越多，达到上万人。荆州发生饥荒，百姓逃入山野沼泽，挖掘荸荠来充饥，又相互攻击抢夺。新市人王匡、王凤出面为大家评理，于是被推举为首领，聚众几百人。这时各地亡命之徒南阳人马武、颍川人王常、成丹等人，都前来投奔他们。他们一同攻打距城市较远的村落，藏在绿林山中，几个月间人数增至七八千。又有南郡人张霸、江夏人羊牧等人，与王匡同时崛起，都有上万之众。王莽派使者当即赦免这些盗贼，使者回京奏称：“盗贼解散之后又聚集起来，问他们原因，都说：‘为法令烦琐严苛感到愁苦，手足无措，劳动所得还不够缴纳赋税。即使闭门自守，又会因邻居私自铸钱或携带铜而受牵连，贪官污吏借此骚扰百姓。’人民走投无路，都起来做盗贼。”王莽大怒，将他撤职。有人顺着王莽的心意说“小民骄狂狡猾应该诛杀”，或者说“时运正好如此，不久他们就会灭亡”，王莽高兴，就提拔其官职。

五年（戊寅，公元18年）

春正月朔，北军南门灾。

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见问到部方略。兴对曰：“荆、扬之民，率依阻山泽，以渔采为业。间者国张六筦，税山泽，妨夺民之利，连年久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兴到部，欲令明晓告盗贼归田里，假贷犁牛、种食，阔 其租赋，冀可以解释安集。”莽怒，免兴官。

天下吏以不得俸禄，并为奸利，郡尹、县宰家累千金。莽乃考始建国二年胡虏猾夏以来，诸军吏及缘边吏大夫以上为奸利增产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边急。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 ，开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冀以禁奸，而奸愈甚。

莽孙功崇公宗坐 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三印，发觉，自杀。宗姊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坐祝诅姑 ，杀婢以绝口，与兴皆自杀。

五年（戊寅，公元18年）

春季正月朔日，北军南营门失火。

王莽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接见并询问他到任后的施政方针。费兴回答说：“荆州、扬州的百姓，大多依靠山林湖沼，以捕鱼和砍柴为生计。最近国家设置六筦，征收山林湖沼税，侵夺了百姓的利益，加上几年持续旱灾，百姓饥饿穷困，所以沦为盗贼。我到任后，想要明令晓谕盗贼返回家中种田，借贷耕牛、种子给他们，宽限他们缴纳赋税的时日，希望可以解散安抚他们。”王莽大怒，将费兴撤职。

天下的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都在违法乱纪，郡尹、县宰家里积蓄千金。王莽于是调查始建国二年匈奴侵扰中原以来，各路军官和边境军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置产业而发财的，没收他们家中所有财产的五分之四来资助边防急需。公府官员乘坐驿车巡行天下，调查贪污案件，鼓励军吏揭发他们的将领，奴婢告发他们的主人，希望用这种办法来禁止奸邪，然而奸邪却愈发严重。

王莽的孙子功崇公王宗因为给自己画了一幅像，穿戴天子的衣冠，还刻了三枚印章，被发觉后，畏罪自杀。王宗的姐姐王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妻子，因为用巫术诅咒婆婆，杀死婢女以灭口，后与王兴都畏罪自杀了。

是岁，扬雄卒。初，成帝之世，雄为郎，给事黄门，与莽及刘秀并列。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莽、贤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篡位，雄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恬于势利，好古乐道，欲以文章成名于后世，乃作《太玄》以综天、地、人之道。又见诸子各以其智舛驰，大抵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惑众，使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也，故人时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号曰《法言》。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忽之，唯刘秀及范逡敬焉，而桓谭以为绝伦，钜鹿侯芭师事焉。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雄死，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 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昔老聃 著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学，然后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扬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则必度越诸子矣！”

这一年，扬雄去世。当初，成帝时，扬雄担任郎官，在黄门供职，与王莽和刘秀同时为官。哀帝初年，他又和董贤同时为官。王莽、董贤为三公，权力超过了皇帝，所推举的人没有不被提拔的。可是扬雄经历三代皇帝也没有调任别的职务。到王莽篡位时，扬雄才凭借德高年老，调任大夫。他把势利看得很淡，喜好古典文化和圣贤之道，想要凭借文章使自己留名于后世，于是他撰写《太玄》讨论天、地、人的道理。他又看到诸子之学各用智巧与儒家背道而驰，大多为诋毁圣人的言辞，以荒唐怪异、诡辩之说扰乱时政。尽管辩说的都是小的方面，最终却能毁坏大道而迷惑民众，使人们沉溺于所听到的说法却不知道错在哪里，所以当时常有人向扬雄提出问题，他总是用合乎礼法的言论回答，整理为《法言》。他只求内省，不向外宣扬，当时人都忽视了他，只有刘秀和范逡尊敬他，而桓谭则认为他无与伦比，钜鹿人侯芭拜他为师。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听说扬雄去世，对桓谭说：“您常称道扬雄的著作，难道能留传后世吗？”桓谭说：“一定会留传的，只是您和我都看不见了。人们通常会看轻眼前的事物而看重久远的事物，人们亲眼看到扬子云的俸禄、地位和容貌没有动人之处，因此看不起他的著作。从前老聃把他的虚无学说写成两篇文章，鄙薄仁义，抨击礼学，然而后来喜爱他学说的人甚至认为其价值超过了五经，从汉文帝、汉景帝这样的君主到司马迁都有这种言论。现在扬子的著作文义十分深邃，而议论又不违背圣人的学说，那么将来一定会超越诸子了！”

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众百余人，转入太山。群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岁间至万余人。崇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各起兵，合数万人，复引从崇。共还攻莒，不能下，转掠青、徐间。又有东海力子都，亦起兵钞击 徐、兖。莽遣使者发郡国兵击之，不能克。

乌累单于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遣大且渠奢与伊墨居次云女弟 之子醯椟王，俱奉献至长安。莽遣和亲侯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及须卜当会，因以兵迫胁云、当，将至长安。云、当小男从塞下得脱，归匈奴。当至长安，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以辅立之，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为寇。

琅邪人樊崇在莒县聚众起兵，部众有一百多人，辗转进入泰山。盗贼们因为樊崇勇猛，都来归附他，一年间扩充到一万多人。樊崇的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也分别起兵，总共有几万人，也带着部下跟随樊崇。众人一同回军进攻莒县，不能攻下，就在青州、徐州一带往返劫掠。又有东海人力子都，也起兵包抄袭击徐州、兖州。王莽派使者调发郡国军队进击，不能取胜。

乌累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舆继位，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舆继位后，贪图赏赐，派大且渠奢与伊墨居次云妹妹的儿子醯椟王，一同到长安进献贡品。王莽派和亲侯王歙和奢等人一同到制虏塞下，和云以及须卜当会面，趁机用武力威胁云、须卜当，押送到长安。云、当二人的小儿子在塞下得以逃脱，回到匈奴。须卜当来到长安，王莽封他为须卜单于，想要出动军队帮助他在匈奴即位，然而大军还是无法集结。而匈奴愈发恼怒，几路并进侵入北方边境劫掠。

六年（己卯，公元19年）

春，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岁一改元，布天下。下书自言己当如黄帝仙升天，欲以诳耀 百姓，销解盗贼。众皆笑之。

初献新乐于明堂、太庙。

更始将军廉丹击益州，不能克。益州夷栋蚕、若豆等起兵杀郡守，越嶲夷人大牟亦叛，杀略吏人。莽召丹还，更遣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晔击蛮夷若豆等，太傅羲叔士孙喜清洁江湖 之盗贼。而匈奴寇边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猪突、豨勇，以为锐卒。一切税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缣帛皆输长安。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皆保养军马，多少各以秩为差，吏尽复以与民。又博募有奇技术可以攻匈奴者，将待以不次 之位，言便宜 者以万数。或言能渡水不用舟楫，连马接骑，济百万师。或言不持斗粮，服食药物，三军不饥。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莽辄试之，取大鸟翮 为两翼，头与身皆著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堕。莽知其不可用，苟欲获其名，皆拜为理军，赐以车马，待发。

六年（己卯，公元19年）

春季，王莽发现盗贼太多，于是命令太史推算出三万六千年的历法，每六年改一次年号，布告天下。他下诏书声称自己会像黄帝一样成仙升天，想以此欺骗和迷惑百姓，瓦解盗贼。民众都嘲笑他。

开始向明堂、太庙进献新朝的乐舞。

更始将军廉丹攻打益州，不能取胜。益州蛮夷栋蚕、若豆等人起兵杀死郡守，越嶲夷人大牟也反叛了，杀死劫掠官吏和平民。王莽召回廉丹，改派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晔去进攻蛮夷若豆等人，派太傅羲叔士孙喜去平定各地的盗贼。同时匈奴侵犯边境的情况很危急，王莽于是大规模招募天下的壮丁和死刑罪犯、官民的家奴，取名为猪突、豨勇，以他们充任精锐的士兵。向天下全部官吏和平民征税，抽取财产的三十分之一，连同绢帛都运到长安。命令公卿以下到郡县佩带黄色绶带的官吏都要饲养军马，马匹的数量根据各自的官阶俸禄来定，而官吏都把这个负担转压给民众。王莽又广泛招募有奇巧技术可以用来攻打匈奴的人才，将要破格提拔他们，前来献计的有上万人。有的说能够渡河不用船，连接马匹，可以让百万大军过河。有的说不用携带一斗粮食，只要服食药物，军队就可以不饥饿。还有的说能够飞行，一天行进一千里，可以去窥探匈奴的情况。王莽就尝试这个办法，那个人用大鸟的飞羽毛制成两只翅膀，头上和身上都附上羽毛，用连环扣操纵，飞出几百步就摔下来了。王莽知道他们的计策不能采用，只是想得到珍惜人才的名声，把他们都任命为理军，赏赐车马，等待出发。

初，莽之欲诱迎须卜当也，大司马严尤谏曰：“当在匈奴右部，兵不侵边，单于动静辄语中国，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当置长安槁街 ，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听。既得当，欲遣尤与廉丹击匈奴，皆赐姓徵氏，号二徵将军，令诛单于舆而立当代之。出车城西横厩，未发。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数谏不从，及当出，廷议，尤固言：“匈奴可且以为后，先忧山东 盗贼。”莽大怒，策免尤。

大司空议曹史代郡范升奏记 王邑曰：“升闻子以人不间于其父母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为忠。今众人咸称朝圣，皆曰公明。盖明者无不见，圣者无不闻。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云不见，公云不闻，则元元焉所呼天！公以为是而不言，则过小矣；知而从令，则过大矣。二者于公无可以免，宜乎天下归怨于公矣。朝以远者不服为至念，升以近者不悦为重忧。今动与时戾 ，事与道反，驰骛覆车之辙，踵循败事之后，后出益可怪，晚发愈可惧耳。方春岁首而动发远役，藜藿 不充，田荒不耕，谷价腾跃，斛至数千，吏民陷于汤火之中，非国家之民也。如此，则胡貊守阙，青徐之寇在于帷帐矣。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县 ，免元元之急，不可书传，愿蒙引见，极陈所怀。”邑不听。

当初，王莽想要引诱须卜当前来，大司马严尤进谏说：“须卜当在匈奴右部，他的军队没有侵犯边疆，总是把单于的消息告诉我们，这对边疆守将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帮助。现在迎接须卜当并将其安置到长安槁街，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胡人罢了，不如让他留在匈奴有好处。”王莽不听。迎来须卜当后，王莽想要派严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赐姓徵，号称二徵将军，命令他们诛杀单于舆而改立须卜当来取代他。兵车行进到长安城西横厩，还没有出发。严尤一向很有谋略，反对王莽攻打四方蛮夷，多次进谏而不被采纳，到他要出发时，群臣在朝廷议事，严尤坚持说：“匈奴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后面，首先要考虑解决山东盗贼的问题。”王莽大怒，下策书将严尤撤职。

大司空议曹史代郡人范升向王邑递送奏记说：“我听说儿子不与父母产生隔阂就是孝顺，臣下不诋毁君上就是忠诚。现在大家异口同声歌颂朝廷神圣，都说您英明。大概英明的人没有看不到的问题，神圣的人没有听不到的事情。现在天下的大事，像日月一样明亮显著，像雷霆一样震动四方，可是朝廷却说没看到，您却说没听到，那么天下百姓去哪里呼唤苍天！您认为是对的而不说话，这样的过错还算小；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奉命执行，那么过失就大了。以上两种情况您都没法避免，就怪不得天下人怨恨您了。朝廷认为远方蛮夷不归顺是最大的牵挂，我却认为国内百姓不满意才应该格外担忧。现在行动不合时宜，事情违反常理，在倾覆的前车辙痕上奔驰，在失败的轨迹上跟进，往后发生的灾祸将会更加奇怪，发生得越晚越感觉害怕。现在正逢一年开始的春季，却要征发民众到远方服役，粗劣的饭食都不够吃，农田荒芜没人耕种，粮食价格飞涨，一斛达到几千钱，官吏和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再是国家的根基。像这样发展，蛮夷就要来把守宫阙，青州和徐州的盗贼就要进入帷帐了。我有一番话，可以排解天下的危机，免除民众的急难，不能用文字表达，希望受到引见，毫无保留地陈述我心中的想法。”王邑没有采纳。

翼平连率田况奏郡县訾民不实，莽复三十取一。以况忠言忧国，进爵为伯，赐钱二百万。众庶皆詈 之。青、徐民多弃乡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壮者入贼中。

夙夜连率韩博上言：“有奇士，长丈，大十围，来至臣府，欲奋击胡虏，自谓钜毋霸，出于蓬莱东南五城西北昭如海濒，轺车 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即日以大车四马，建虎旗，载霸诣阙。霸卧则枕鼓，以铁箸食，此皇天所以辅新室也。愿陛下作大甲、高车 、贲育 之衣，遣大将一人与虎贲百人迎之于道。京师门户不容者，开高大之，以示百蛮，镇安天下。”博意欲以风 莽。莽闻，恶之，留霸在所新丰，更其姓曰巨母氏，谓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征博，下狱，以非所宜言，弃市。

关东饥旱连年，力子都等党众寖多，至六七万。

翼平郡连率田况奏报郡县统计民间财产数目不实，王莽又按三十分之一征税。他认为田况说话忠诚而关心国家，把他的爵位提升为伯爵，赏赐钱二百万。广大民众都责骂田况。青州、徐州的很多百姓抛弃故乡流亡在外，老弱者死在路上，强壮者成为盗贼。

夙夜郡连率韩博上奏说：“有个奇士，身高一丈，体大十围，来到我的府中，说想要奋力攻打胡人，自称钜毋霸，来自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边，轻车无法载得动，三匹马无法拉得走。当天用大车套四匹马，竖立虎旗，载着钜毋霸来到宫中。钜毋霸躺下时枕着鼓，用铁筷子吃饭，这是上天派来辅佐新朝的。希望陛下准备大号铠甲、高篷马车、勇士战袍，派遣大将一人和虎贲武士一百人到路边迎接他。京城的门户不能容他通过的，就加高加大，以此让各部蛮夷观看，可以震慑安定天下。”韩博想以此婉言规劝王莽。王莽听到后，很厌恶这番话，让钜毋霸留在他所到达的新丰，把他的姓氏改为巨母，说这是王莽通过文母太后而称王称霸的符兆。征召韩博，关进监狱，以出言不当为由，斩首示众。

关东地区连年发生饥馑和大旱，力子都等人的党徒越来越多，达到六七万人。

地皇元年（庚辰，公元20年）

春正月乙未，赦天下。改元曰地皇，从三万六千岁历号也。

莽下书曰：“方出军行师，敢有趋 犯法者辄论斩，毋须时！”于是春、夏斩人都市，百姓震惧，道路以目。

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 之，又下书曰：“予之皇 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大将军，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至士吏凡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万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将条备焉。”于是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至县宰皆有大将军、偏、裨、校尉之号焉。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仓无见谷以给；传车马不能足，赋取道中车马，取办于民。

地皇元年（庚辰，公元20年）

春季正月乙未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地皇，根据三万六千年历法的理论。

王莽下诏书说：“在出兵行军的时候，敢有奔跑喧哗违反法令的一律斩首，不用等待特定的时间！”于是春季、夏季在都市里杀人，百姓震慑恐惧，路上相见时只能相互使眼色。

王莽发现四方盗贼太多，再次想要镇压，又下诏书说：“我伟大的始祖黄帝平定天下，率领军队担任大将军，内部设大将，外部设大司马五人，从大将军到士吏一共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士卒一千三百五十万人。我接受符命的文辞，查考古人的制度，将其逐条记载下来。”于是他设置了前、后、左、右、中大司马的职位，赏赐各州牧到县宰大将军、偏将、裨将、校尉的称号。乘坐驿车的使者经过各郡国，每天将近十批人，仓库里没有现存的粮食供他们食用；驾驿车的马匹不够用，就增派赋税从民间征用路上的车马。

秋七月，大风毁王路堂。莽下书曰：“乃壬午 时，有烈风雷雨发屋折木之变，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解矣。昔符命立安为新迁王，临国洛阳，为统义阳王，议者皆曰：‘临国洛阳为统，谓据土中为新室统也，宜为皇太子。’自此后，临久病，虽瘳 不平。临有兄而称太子，名不正。惟即位以来，阴阳未和，谷稼鲜耗 ，蛮夷猾 夏，寇贼奸宄 ，人民征营 ，无所错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为新迁王，临为统义阳王。”

莽又下书曰：“宝黄厮赤。其令郎从官皆衣绛。”

望气为数者多言有土功 象。九月甲申，莽起九庙于长安城南，黄帝庙方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庙半之，制度甚盛。博征天下工匠及吏民以义入钱谷助作者，骆驿道路。穷极百工之巧。功费数百余万，卒徒死者万数。

秋季七月，大风摧毁了王路堂。王莽下诏书说：“最近壬午日下午三至五时，发生了猛烈的狂风巨雷暴雨掀开屋顶和折断树木的灾变，我很害怕。我恭敬地思考了十天，才解除了迷惑。从前符命说要封王安为新迁王，让王临在洛阳治理国事，为统义阳王，议论的人都说：‘王临在洛阳治理国事为统义阳王，是说他占据全国的中心是新朝的继承者，应该被立为皇太子。’从此以后，王临久病，尽管病愈却没有完全康复。王临有哥哥而称皇太子，名分不正。我登上帝位以来，阴阳之气没有调和，粮食严重短缺，蛮夷侵扰中原，盗贼违法作乱，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深刻考虑这些罪责，是因为名分不正。封王安为新迁王，封王临为统义阳王。”

王莽又下诏书说：“以黄色为贵，以红色为贱。命令郎官和从官都穿深红色的衣服。”

观察云气预测吉凶的人都说出现了大兴土木的征象。九月甲申日，王莽在长安城南建造了九座宗庙，其中黄帝庙四十丈见方，高十七丈，其他庙是黄帝庙尺寸的一半，规模十分雄伟。王莽广泛征召天下工匠和凭道义资助钱粮的人，人马粮草多得在道路上络绎不绝。九庙的设计与施工，都穷极所有工匠的技巧。工程耗费了几百万钱，服役的民夫丧生的有上万人。

是月，大雨，六十余日。

钜鹿男子马適求等谋举燕、赵兵以诛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莽遣三公大夫逮治党与 ，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丹为辅国侯。

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 宝货投四裔 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 知而不举告与同罪，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为太傅。尊曰：“国虚民贫，咎在奢泰 。”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马柴车 ，藉稿 ，以瓦器饮食，又以历遗公卿。出，见男女不异路者，尊自下车，以象刑 赭幡 污染其衣。莽闻而说 之，下诏申敕公卿：“思与厥齐。”封尊为平化侯。

汝南郅恽明天文历数，以为汉必再受命，上书说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莽大怒，系恽诏狱 ，逾冬，会赦得出。

王夫之曰：“天下相习于怪，无不怪也。郅恽引天文历数，上书王莽，令就臣位，复立汉室，可不谓怪乎？”

这个月，天降大雨，持续六十多天。

钜鹿男子马適求等人谋划发动燕、赵两地军队来讨伐王莽。大司空士王丹察觉后，将此事上报。王莽派三公大夫去逮捕审讯马適求的党羽，牵连各郡国的豪杰几千人，全部处死。王莽封王丹为辅国侯。

王莽规定私自铸钱者处死，非议宝货者流放至边远地区，可是违犯的人太多，无法有效实行，于是把量刑减轻，私自铸钱的连同妻子儿女被罚为官府的奴婢，官吏和邻居知道而不检举告发的同罪，非议宝货的，平民罚服役一年，官吏免除职务。

太傅平晏死去，任命予虞唐尊为太傅。唐尊说：“国家空虚而人民贫苦，罪过在于过度奢侈。”于是他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马拉的简陋车子，坐卧在草垫上，用瓦器饮食，又把这些器物逐一赠给公卿。外出时，看到不分开走路的男女，唐尊自己下车，采用象刑用浸赭红色染料的布条弄脏他们的衣服。王莽听说后赞赏他的做法，下诏书告诫公卿：“希望你们向他看齐。”封唐尊为平化侯。

汝南人郅恽精通天文历法，认为汉朝一定能重新建立，上书劝王莽说：“上天降下警戒，希望使陛下醒悟，让陛下回到臣子的位置上。政权从上天得来，就应该还给上天，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懂得天命了。”王莽大怒，将郅恽关进诏狱，过了一个冬天，赶上大赦才释放。

二年（辛巳，公元21年）

春正月，莽妻死，谥曰孝睦皇后。初，莽妻以莽数杀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临居中养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 之，临亦通焉，恐事泄，谋共杀莽。临妻愔，国师公女，能为星，语临宫中且有白衣会 。临喜，以为所谋且成。后贬为统义阳王，出在外第，愈忧恐。会莽妻病困，临予书曰：“上于子孙至严，前长孙、中孙年俱三十而死。今臣临复适三十，诚恐一旦不保中室，则不知死命所在！”莽候妻疾，见其书，大怒，疑临有恶意，不令得会丧。既葬，收原碧等考问，具服奸、谋杀状。莽欲秘之，使杀案事使者司命从事，埋狱中，家不知所在。赐临药，临不肯饮，自刺死。又诏国师公：“临本不知星，事从愔起。”愔亦自杀。

是月，新迁王安病死。初，莽为侯就国时，幸侍者增秩、怀能，生子兴、匡，皆留新都国，以其不明故也。及安死，莽乃以王车 遣使者迎兴、匡，封兴为功修公，匡为功建公。

二年（辛巳，公元21年）

春季正月，王莽的妻子死去，谥号是孝睦皇后。当初，王莽的妻子因为王莽多次杀死她的儿子，哭瞎了眼睛，王莽命令太子王临住在宫中照顾她。王莽妻子身边的侍女原碧，王莽临幸了她，王临也和她私通，害怕事情泄漏，两个人共同谋划杀死王莽。王临的妻子刘愔，是国师公的女儿，会观星象，告诉王临宫中将出现白衣会。王临很高兴，认为自己的谋划将要成功。后来他被降为统义阳王，又被遣至宫外的宅第居住，愈发忧虑恐惧。赶上王莽的妻子病重，王临给她写信说：“皇上对于子孙极为苛刻，此前我的哥哥长孙、中孙都在三十岁被杀。现在我又刚好三十岁，实在担心有一天不能在家里保全自己，不知道会死在哪里！”王莽来探望妻子，看见那封信，大怒，怀疑王临有阴谋，不让他参加葬礼。安葬结束后，王莽下令逮捕原碧等人审问，完全承认了通奸、谋杀等罪状。王莽想要掩盖这件事，派人杀死奉命办案的司命及属官，尸首埋在监狱里，死者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赐给王临毒药，王临不肯喝，用刀自杀而死。王莽又诏令国师公说：“王临本来不懂得星象，事情是刘愔挑起的。”刘愔也自杀了。

这个月，新迁王王安病死。当初，王莽为列侯去封国赴任时，宠爱侍女增秩、怀能，生下儿子王兴、王匡，都留在封地新都，因为他们身份不明的缘故。到王安死时，王莽才派遣使者用王车迎接王兴、王匡，封王兴为功修公，封王匡为功建公。

卜者王况谓魏成大尹李焉曰：“汉家当复兴，李氏为辅。”因为焉作谶书 ，合十余万言。事发，莽皆杀之。

莽遣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将兵击青、徐贼，国师和仲曹放助郭兴击句町，皆不能克。军师放纵，百姓重困。

莽又转天下谷帛诣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一郡以百万数，欲以击匈奴。须卜当病死，莽以庶女妻其子后安公奢，所以尊宠之甚厚，终欲为出兵立之者。会莽败，云、奢亦死。

秋，陨霜杀菽 ，关东大饥，蝗。

莽既轻私铸钱之法，犯者愈众，及伍人相坐，没入为官奴婢。其男子槛车 ，女子步，以铁琐琅当其颈，传诣钟官 以十万数。到者易其夫妇，愁苦死者什六七。

上谷储夏自请说瓜田仪降之。仪未出而死。莽求其尸葬之，为起冢、祠室，谥曰瓜宁殇男。

占卜者王况对魏成大尹李焉说：“汉朝会复兴，由姓李的人辅佐。”他趁机替李焉编写谶书，总共十多万字。事情泄露，王莽将他们都杀死了。

王莽派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率领军队攻打青州、徐州的盗贼，国师和仲曹放帮助郭兴攻打句町，都不能够取胜。军队纪律败坏，百姓更加困苦。

王莽又转运全国的粮草和丝帛到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一郡的份额都达到上百万，想要用来攻打匈奴。须卜当病死了，王莽把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须卜当的儿子后安公奢，如此尊崇他的原因是最终想要出兵立他为匈奴单于。到王莽败亡时，云、奢也死去了。

秋季，霜降冻死豆类作物，关东地区发生大饥荒，蝗虫成灾。

王莽减轻私自铸钱的量刑后，犯法的人更多了，加上乡里连坐，被罚做官府的奴婢。其中男子坐囚车，女子步行，用铁链套住他们的脖子，押送到钟官的人达到十万。到达后解散夫妻另行改嫁，因愁苦而死的占十分之六七。

上谷人储夏主动请求去劝说瓜田仪归降。瓜田仪还没有出发就死了。王莽求得他的尸体下葬，为他修建坟墓、祠庙，赐谥号为瓜宁殇男。

闰月丙辰，大赦。

郎阳成修献符命，言继立民母 。又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莽于是遣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乡里所高 有淑女者上名。

莽恶汉高庙神灵，遣虎贲武士入高庙，四面提 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 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

是岁，南郡秦丰聚众且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莽召问群臣禽贼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 。”故左将军公孙禄征来与议，禄曰：“太史令宗宣，典 星历，候气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尊，饰虚伪以偷名位，贼 夫 人之子。国师嘉信公秀，颠倒五经，毁师法 ，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造井田，使民弃土业。羲和鲁匡，设六筦以穷工商。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 ，令下情不上通。宜诛此数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当与和亲。臣恐新室忧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贲扶禄出，然颇采其言，左迁 鲁匡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诽故也。六筦非匡所独造，莽厌众意而出之。

闰八月丙辰日，大赦天下。

郎官阳成修进献符命，说应该再立一位皇后。他又说：“黄帝凭借一百二十名女子成为神仙。”王莽于是派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别巡视天下，广泛选取被邻里推崇而有淑女之德的女子报上名册。

王莽厌恶汉高帝庙的神灵，派虎贲武士到汉高帝庙，朝四面投掷击打，用斧子砍坏门窗，用桃木煮的水泼洒、用浸赭红色染料的鞭子抽打墙壁，让轻车校尉住在里面。

这一年，南郡人秦丰聚集徒众将近一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也在黄河险阻地带聚集了几千人。王莽召集群臣询问捉拿盗贼的方略，群臣都说：“这都是触犯天条的行尸走肉，活不多久了。”原左将军公孙禄应征前来参与议事，他说：“太史令宗宣，主管星象历法，监测天象灾变，把凶险的征象当成吉利的，扰乱了天文规律，耽误了朝廷大事。太傅平化侯唐尊，用虚伪的言行来窃取名誉和地位，残害别人家的子弟。国师嘉信公刘秀，颠倒五经义理，毁坏了老师传授的理论，让学习的人思想混乱。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创造井田制，让民众失去了土地和产业。羲和鲁匡，设置六筦使手工业和商业陷入困境。说符侯崔发，逢迎谄媚以求安身，让下面的情况不能向上传达。应该处死这几个人来安慰天下人！”他又说：“匈奴不可以攻打，应当与他们和亲。我担心新朝的忧患不在匈奴，而在国家内部。”王莽大怒，让虎贲武士把公孙禄拉出去，然而采纳了他的一些建议，把鲁匡降职为五原郡卒正，因为百姓怨恨抨击他。六筦不是鲁匡独自创造的，王莽为了满足众人的愿望而将其废弃。

初，四方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乡里，众虽万数，不敢略有城邑，日阕 而已。诸长吏牧守皆自乱斗中兵而死，贼非敢欲杀之也，而莽终不谕其故。是岁，荆州牧发奔命 二万人讨绿林贼。贼帅王匡等相率迎击于云杜，大破牧军，杀数千人，尽获辎重。牧欲北归，马武等复遮击之，钩牧车屏泥 ，刺杀其骖乘 ，然终不敢杀牧。贼遂攻拔竟陵，转击云杜、安陆，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余口，州郡不能制。又，大司马士按章豫州，为贼所获，贼送付县。士还，上书具言状。莽大怒，以为诬罔，因下书责七公 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之道也。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节也。今则不然。盗发不辄得，至成群党遮略乘传宰士。士得脱者又妄自言：‘我责数贼：“何为如是？”贼曰：“以贫穷故耳。”贼护出我。’今俗人议者率多若此。惟贫困饥寒犯法为非，大者群盗，小者偷穴，不过二科。今乃结谋连党以千百数，是逆乱之大者，岂饥寒之谓邪！七公其严敕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谨牧养善民，急捕殄盗贼！有不同心并力疾恶黠贼，而妄曰饥寒所为，辄捕系，请其罪！”于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贼情者，州郡又不得擅发兵，贼由是遂不制。

当初，各地人民都因为饥寒贫苦才起来做盗贼，逐渐聚集在一起，时常盼望到丰收的季节重返故乡，徒众虽然上万人，但是不敢攻打城市，劫掠只为日常饮食罢了。各地县长官、州牧、郡太守大多因为兵乱而被武器所杀，盗贼并不敢存心杀害他们，可是王莽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一年，荆州牧征发仓促应战的军队二万人攻打绿林贼。盗贼首领王匡等人带领部众在云杜迎战，大破州府官军，杀死几千人，缴获了全部辎重。荆州牧想要向北撤退，马武等人再次出兵截击，钩住荆州牧车上的屏泥，刺杀他的骖乘，然而始终不敢加害荆州牧。贼寇最终攻下竟陵，转而攻打云杜、安陆，劫掠大批妇女，退回绿林山中。这时盗贼人数达到五万多人，州郡官府已无法制服。此外，一个大司马的属吏巡视豫州，被盗贼俘获，盗贼把他送交县里。属吏回到京师，上书详细汇报情况。王莽大怒，认为这是诬蔑欺诈，于是下诏书责备七公说：“吏，就是理。宣扬德政，彰明恩泽，以此统治和教化人民，这是仁爱的原则。抑制豪强，督察奸邪，逮捕和诛杀盗贼，这是正义的品格。现在却不是这样。盗贼出现却不能捕获，直到结成团伙拦阻劫掠乘坐驿车的官吏。官吏得以脱身又自己编造谎言说：‘我谴责盗贼：“为什么干这种事情？”盗贼说：“因为太贫穷了。”盗贼还护送我出来。’现在庸俗的人谈论事情大多是这样。由于贫困饥饿导致犯法做坏事，大的是一伙人去抢劫，小的是一个人去偷窃，不过是这两种。现在竟然合谋聚众达到了成百上千人，这是大规模的叛乱，难道是因为饥寒的缘故吗！七公要严厉告诫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认真治理教化善良的平民，迅速捉拿消灭盗贼！如果有人不同心合力，不憎恨狡猾的盗贼，而胡说他们是由于饥寒所迫才这样做的，就逮捕监禁，查办他们的罪行！”于是官吏更加惶恐，没有人敢陈说盗贼的真实情况，州郡又不能擅自调动军队，盗贼从此无法遏制。

唯翼平连率田况素果敢，发民年十八以上四万余人，授以库兵，与刻石为约。樊崇等闻之，不敢入界。况自劾奏，莽让 况：“未赐虎符而擅发兵，此弄兵 也，厥罪乏兴 。以况自诡 必禽灭贼，故且勿治。”后况自请出界击贼，所向皆破。莽以玺书 令况领青、徐二州牧事。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甚微，部吏、伍人 所能禽也。咎在长吏不为意，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辄督责，遂至延蔓连州，乃遣将帅，多使者，传相监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塞诘对，共 酒食，具资用，以救断斩，不暇复忧盗贼、治官事。将帅又不能躬率吏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浸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令，贼欲解散，或反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县降贼皆更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间更十余万人，此盗贼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阳以东，米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爪牙 重臣，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无以威示远方。宜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乡。小国无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积臧谷食，并力固守。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势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击之则灭。今空复多出将帅，郡县苦之，反甚于贼。宜尽征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莽畏恶况，阴为发代，遣使者赐况玺书。使者至，见况，因令代监其兵，遣况西诣长安，拜为师尉大夫。况去，齐地遂败。

只有翼平郡连率田况一向果决勇敢，他征发年龄在十八岁以上的民众四万多人，发给他们武库里的兵器，把军令刻在石碑上向他们宣布。樊崇等人听说了，不敢进入他的辖界。田况上奏弹劾自己，王莽责备田况：“没有颁赐虎符就擅自调动军队，这是轻率用兵，这种罪过与耽误军用物资的运输一样。因为你责成自己一定捉拿消灭盗贼，所以姑且不予追究。”后来田况主动请求越过郡界攻打盗贼，他所到之处的盗贼都被打败了。王莽用加盖御玺的诏书命令田况代理青、徐二州牧的职务。田况上奏说：“盗贼刚兴起时，根基还很脆弱，当地官吏、乡里民众就能擒获。罪在地方长官不放在心上，县欺骗郡，郡欺骗朝廷，实际上有一百人而只说有十人，实际上有一千人而只说有一百人。朝廷也忽视这一问题，不及时督促，终于发展到蔓延几州，才派遣将帅，增派使者，层层监督。郡县忙着事奉上司，应付责问检查，供给酒食，准备财物和费用，来解救自己斩首的死罪，没有闲暇去讨伐盗贼、办理公事。将帅又不能亲自率领官兵，一交战就被盗贼打败，士气逐渐低落，白白耗费了百姓的财产。上次幸而得到赦免的命令，盗贼打算解散，有人反而加以截击，他们惊恐地退入山谷，辗转相告。所以各郡县已经投降的盗贼都更加惊骇，担心被欺骗和消灭，因为饥荒时期人心容易动摇，十天之间又有十多万人成为盗贼，这就是盗贼数量众多的缘故。现在洛阳以东地区，米价每石二千钱。我私下里见到诏书，说要派太师和更始将军前来，他们二人是勇武的重臣，一定会多带部众，沿途民穷财尽，而随行人员太少又无法威震远方。应该迅速选拔州牧、大尹以下的官吏，严明赏罚，聚合远离故乡的人。没有城郭的小国的民众，把其中的老弱迁移安顿到大城里，积蓄粮食，合力坚守。盗贼来攻城，就不能攻下，所经过的地方没有粮食，一定不能群集。像这样，招抚他们就一定能使他们投降，攻打他们就一定能把他们消灭。现在仅仅多派出将帅，郡县畏惧他们，反而比害怕盗贼还严重。应该把乘坐驿车的使者全部召回让郡县官民得到休养。陛下把平定二州盗贼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能够平定他们。”王莽畏忌厌恶田况，暗中派人取代他，派使者赐给田况加盖御玺的诏书。使者到达，见到田况，于是命令由别人代替他监管军队，派他西行到达长安，任命他为师尉大夫。田况走后，齐地的战局就急转直下了。

三年（壬午，公元22年）

春正月，九庙成，纳神主。莽谒见，大驾乘六马，以五采毛为龙文衣，著角，长三尺。又造华盖九重，高八丈一尺，载以四轮车，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百官窃言：“此似 车 ，非仙物也。”

二月，樊崇等杀景尚。

关东人相食。

夏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讨众贼。初，樊崇等众既寖盛，乃相与为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其中最尊号三老，次从事，次卒史。及闻太师、更始将讨之，恐其众与莽兵乱，乃皆朱 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匡、丹合将锐士十余万人，所过放纵。东方为之语曰：“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卒如田况之言。

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木为酪 。酪不可食，重为烦费。

三年（壬午，公元22年）

春季正月，九庙建成，安置神主。王莽去祭拜，他乘坐的车驾由六匹马驱动，每匹马都披着用五彩羽毛织成的龙纹罩衣，头上装着角，有三尺长。又制造了九层华美的车盖，有八丈一尺高，用四轮大车装载，拉车的人都高呼“登仙”。王莽外出时，让大车走在前面。百官私下里说：“这像运送棺椁的车，不是神仙的器物。”

二月，樊崇等人杀死景尚。

关东地区出现人吃人的惨状。

夏季四月，王莽派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征各路盗贼。当初，樊崇等人的部众已经越来越强大，于是相互约定：“杀人的抵命，伤人的养创。”其中最尊贵的称号是三老，其次是从事，再其次是卒史。当听说太师、更始将军将要来攻伐他们时，担心部众与王莽军队在交战时难于辨认，于是都用朱砂涂抹双眉以便相互识别，从此号称赤眉。王匡、廉丹一起率领十几万精兵，所到之处放任士兵而不加管束。关东地区的百姓为此传言说：“宁遇赤眉军，不遇太师兵！太师尚可以，更始害死我！”情况与田况所说的一样。

王莽又增派大夫、谒者分别教导民众把草木熬煮成糊。这种糊不能吃，反增加了人力物力的消耗。

绿林贼遇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凤、王匡、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莽遣司命大将军孔仁部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吏士百余人，乘传到部募士。尤谓茂曰：“遣将不与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 韩卢 而责之获也。”

蝗从东方来，飞蔽天。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禀食之，使者监领，与小吏共盗其禀，饥死者什七八。

先是，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民甚患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莽闻城中饥馑，以问业。业曰：“皆流民也。”乃市所卖粱饭、肉羹，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贼王匡等进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余人，号“平林兵”，以应之。

绿林贼遭遇瘟疫，死亡的人将近一半，于是各自分兵离开。王常、成丹等人向西进入南郡，号称“下江兵”；王凤、王匡、马武及其部下朱鲔、张卬等人向北进入南阳，号称“新市兵”。他们都自称将军。王莽派司命大将军孔仁巡视豫州，派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攻打荆州，各带官兵一百多人，乘坐驿车到辖区招募士兵。严尤对陈茂说：“派遣将领却不发给兵符，遇事一定要先请示以后才能行动，这好像牵着猎犬而要求它去捕获野兽。”

蝗虫从东方飞来，遮蔽天日。

流民进入函谷关的有几十万人，于是设置养赡官发放粮食给他们吃，由使者监督，然而使者和小吏相勾结偷盗粮食，流民饿死的占十分之七八。

在此之前，王莽命令中黄门王业管理长安市场的交易，他低价向民众收购物品，民众深为担忧。王业由于节省了收购费用而有功，获赐附城的爵位。王莽听说城里发生了饥荒，向王业询问相关情况。王业说：“都是流民。”于是从市场买来精米饭、肉粥，拿进宫给王莽看，说：“居民的食物都是这样的。”王莽相信了。

秋季七月，新市贼王匡等人进攻随县。平林人陈牧、廖湛又聚众一千多人，号称“平林兵”，以响应王匡。

莽诏书让廉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 ！”丹惶恐，夜，召其掾冯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周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从之。今方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纳雄杰之士，询忠智之谋，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 于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丹不听。衍，左将军奉世曾孙也。

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贼，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余级。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丹、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余人。

王莽下诏书责备廉丹说：“仓库粮食已经用尽了，国库财物也空虚了，真该为此而愤怒了，真该在此时出战了！将军蒙受朝廷重托，如果不在荒野捐躯，就无法报答朝廷的恩德以尽责！”廉丹惶恐，夜里，召来他的属吏冯衍，把诏书拿给他看。冯衍趁机劝廉丹说：“张良因为祖上五代辅佐韩王，所以在博浪沙用铁椎刺杀秦始皇。将军的祖先，是汉朝的忠臣。新朝的建立，英雄豪杰没有人归附。现在全国崩溃大乱，人民怀念汉朝的恩德，超过周朝百姓对召公的怀念。人们所歌颂的，上天一定会听从。现在我为将军谋划，不如把军队驻扎在一个大郡，安抚官兵，磨炼他们的意志，招揽英雄豪杰之士，询问忠直智慧的谋略，为国家建功，替万人除害，福禄就会传承下去而无穷无尽，功业就会载入史册而永不磨灭。为什么要和军队一同在荒野中覆灭，让血肉滋润草木，身败名裂，使祖先蒙羞呢！”廉丹没有采纳。冯衍，汉朝左将军冯奉世的曾孙。

冬季，无盐人索卢恢等人占据县城响应盗贼，廉丹、王匡攻占无盐，斩杀一万多人。王莽派中郎将捧着加盖御玺的诏书去慰劳廉丹、王匡，加封二人为公爵。有功的官兵有十多人受封。

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新拔城罢劳 ，当且休士养威。匡不听，引兵独进，丹随之。合战成昌，兵败，匡走。丹使吏持其印绂节 付匡曰：“小儿可走，吾不可！”遂止，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余人别斗，闻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奔贼，皆战死。

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莽遣章驰东与太师匡并力。又遣大将军阳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余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水乡，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钜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 、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 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准 日角 ，性勤稼穑。 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邓晨妻，秀尝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曰：“何用知非仆 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

赤眉军别部校尉董宪等人的部众几万人驻扎在梁郡，王匡想要进攻他们。廉丹认为将士们刚攻下一座城池十分疲惫，应当暂且休整军队积蓄威力。王匡不听，独自带兵进发，廉丹只好跟随他。在成昌交战，军队战败，王匡逃走。廉丹命令军吏带着自己的印信绶带和符节交给王匡说：“小儿可以逃走，我不可以！”他最终留下，战死了。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多人在别处战斗，听到这个消息，都说：“廉公已经死了，我们还能为谁活着！”他们驰马冲向贼军，都战死了。

国将哀章主动请求去平定山东地区，王莽派他赶往东方与太师王匡合力战斗。又派遣大将军阳浚防守敖仓，司徒王寻率领十几万人驻扎在洛阳，镇守南宫，大司马董忠在中军北垒休整操练军队。大司空王邑身兼三公的官职。

当初，汉朝长沙定王刘发生舂陵节侯刘买，刘买生戴侯刘熊渠，刘熊渠生考侯刘仁。刘仁因南方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被改封到南阳郡的白水乡，与宗族迁居到那里。刘仁死后，儿子刘敞继承爵位，正逢王莽篡夺帝位，封国被削除。舂陵节侯的小儿子刘外担任郁林太守，刘外生钜鹿都尉刘回，刘回生南顿县令刘钦。刘钦娶湖阳樊重的女儿为妻，生了三个儿子，即刘 、刘仲、刘秀。兄弟们幼年丧父，由叔父刘良抚养。刘 性情刚强坚毅，慷慨豪迈有大志向，自从王莽篡夺汉朝政权后，他时常愤愤不平，心怀光复汉朝的志向，不帮助家人经营产业，反而变卖家产，用来结交天下英雄俊杰。刘秀高鼻梁宽额头，性格勤勉而用心于农事。刘 经常讥笑他，把他比作高祖的哥哥刘仲。刘秀的姐姐刘元是新野人邓晨的妻子，刘秀曾与邓晨一同去拜访穰县人蔡少公。蔡少公对图谶很有研究，说“刘秀将会成为天子”。有人说：“这说的是国师公刘秀吗？”刘秀开玩笑说：“怎么知道不是我呢？”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只有邓晨心中暗喜。

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为莽宗卿师。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弟 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秀卖谷于宛，通遣轶往迎秀，与相见，因具言谶文事，与相约结，定计议。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 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因以号令大众，使轶与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召诸豪杰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众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 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曰：“伯升杀我！”及见秀绛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 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 ，欲反攻诸刘。刘秀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来会。

宛县人李守，喜好星相、谶书，担任王莽的宗卿师。他曾对儿子李通说：“刘姓将会复兴，由李姓的人辅佐。”到新市、平林两地起兵时，南阳也动荡不安，李通的堂弟李轶对李通说：“现在各地动乱，汉朝将会复兴。南阳刘姓宗室，只有刘伯升兄弟博爱宽容，可以跟他谋划大事。”李通笑着说：“我正有此意！”正逢刘秀运粮食到宛县贩卖，李通派李轶前去迎接刘秀，与他相见，趁机谈及谶语的事情，于是相互结交，商定计划。李通想要在立秋骑兵考试的时候，劫持前队大夫甄阜和属正梁丘赐，随后号令兵众，让李轶与刘秀回到舂陵起兵响应。于是刘 召集众豪杰商议说：“王莽凶狠残暴，百姓分崩离析。现在连年大旱，各地兵荒马乱，这是上天灭亡他的时候，到恢复高祖大业，建立万世功绩的日子了！”大家都赞同他的话。于是分别派亲友宾客到各县起兵，刘 自己发动舂陵的子弟。各家子弟都感到害怕，都逃亡躲藏，说：“刘 要害死我！”直到看见刘秀身着红衣头戴大冠，众人都吃惊地说：“谨慎忠厚的人也参与这件事啊！”心里才逐渐平稳。一共招募子弟七八千人，安排宾客，自称“柱天都部”。刘秀当时二十八岁。李通还没有行动，事情就泄漏了，于是逃走了。他的父亲李守与家属受牵连被处死的共有六十四人。刘 派同族人刘嘉去说服新市兵、平林兵，与他们的首领王凤、陈牧一同向西攻打长聚。部队进攻屠戮唐子乡，又杀死了湖阳尉。军中分配财物不公平，众人愤怒怨恨，想要转而攻打刘姓家族的部队。刘秀收拢同族人所得到的财物，全部分给众人，大家才满意。军队攻占棘阳后，李轶、邓晨都带着宾客前来会合。

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张卬等收散卒入蒌溪，略钟、龙 间，众复振。引军与荆州牧战于上唐，大破之。

十一月，有星孛于张 。

刘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秀单马走，遇女弟伯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姊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挥曰：“行矣，不能相救，无为两没也！”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 弟仲及宗从死者数十人。

严尤、陈茂打败下江兵。成丹、王常、张卬等人聚拢逃散的士兵退入蒌溪，在三钟山、石龙山之间战斗，部众再次振奋起来。成丹等人领兵与荆州牧在上唐交战，击败了官军。

十一月，有异星出现在张六星旁。

刘 想要进攻宛县，来到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交战。当时天降浓雾，汉军大败。刘秀单骑逃走，遇到妹妹刘伯姬，与她共乘一匹马奔驰。向前行进，又遇到姐姐刘元，刘秀催促她上马，刘元挥手说：“快跑吧，你们无法救我，我们不能都死！”这时追兵赶到，刘元和她的三个女儿都被杀死。刘 的弟弟刘仲和刘姓宗族同死的有几十人。

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渡潢淳，临沘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 甚患之。会下江兵五千余人至宜秋， 即与秀及李通造其壁曰：“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 见常，说以合从 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 曰：“如事成，岂敢独飨 之哉！”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为余将成丹、张卬言之。丹、卬负其众曰：“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晓说其将帅曰：“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强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势，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佑吾属也！”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无王将军，吾属几陷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新市、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 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

刘 再次收拢兵众，退守棘阳。甄阜、梁丘赐乘胜把辎重留在蓝乡，率领精兵十万向南渡过潢淳水，临近沘水，在两条河之间扎营，断绝身后的桥梁，以示必死的决心。新市、平林两军见到汉军屡次战败，而甄阜、梁丘赐的军队要大举进攻，都想解散离去，刘 十分担心。正逢下江兵五千多人抵达宜秋，刘 立即带着刘秀和李通亲自到他们营中说：“我们希望见下江军的一位贤能的将领，来商议大事。”众人推举王常。刘 见到王常，以联合作战的好处劝说他。王常深为省悟说：“王莽残酷暴虐，百姓思念汉朝。现在刘姓家族复兴，就是真正的天下共主。我确实想献身效命，辅佐成就大业。”刘 说：“如果事业成功，我怎么敢独自享受呢！”于是他与王常结成很深的交情后离去。王常回来，把他的计划全部告知其他将领成丹、张卬。成丹、张卬仰仗自己强大的兵力说：“大丈夫既然起事，就应当自己做主人，为什么受别人的控制呢！”王常于是慢慢向他们分析说：“王莽苛刻残酷，接连丧失民心，民众歌唱吟咏怀念汉朝，已经不是一天的事情了，所以我们才能趁机起事。民众所怨恨的，就是上天要铲除的；民众所盼望的，就是上天要赐予的。做大事，一定要向下顺应民心，向上符合天意，大功才能成就。如果仰仗着强大和勇猛，感情用事为所欲为，即使得到天下，也一定会再失掉它。以秦朝、项羽的势力，尚且被消灭，何况是现在我们这些在荒野聚集起来的平民呢！如果也这样做，那是走向灭亡之道路。现在南阳刘姓家族起兵，我观察来和我们商议的这几个人，都有深谋远虑，是王公之才，与他们合作一定能成就大功，这是上天派来保佑我们的！”下江兵的众将领虽然倔强而缺少见识，然而向来尊敬王常，于是都道歉说：“如果没有王将军，我们几乎要陷于不义的境地了！”他们立即率军与汉军、新市兵、平林兵联合。于是各部同心协力，士气更加高昂。刘 用丰盛的酒食犒赏军队，订立盟约，让士兵休整三天，把军队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日，军队在夜里秘密行动，攻下蓝乡，把敌军的辎重全部缴获。 Ovy9zCQrws8cY3rn+NDqO7IqWFW71Hox0SSFtGo06akBsHvXgID0eschGHvnr6w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