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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

起阏逢摄提格(公元前7年),尽旃蒙单阏(公元前6年),凡二年。

孝成皇帝下

绥和二年(甲寅,公元前7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二月壬子,丞相方进薨。

时荧惑 守心,丞相府议曹平陵李寻奏记方进,言:“灾变迫切,大责日加,安得保斥逐之戮!阖府三百余人,唯君侯择其中,与尽节转凶。”方进忧之,不知所出。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还归,未及引决,上遂赐册,责让以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曰:“欲退君位,尚未忍,使尚书令赐君上尊酒十石,养牛一,君审处焉!”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策赠印绶,赐乘舆秘器,少府供张,柱槛皆衣素。天子亲临吊者数至,礼赐异于他相故事。

臣光曰:晏婴有言:“天命不慆,不二其命。”祸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灾于卿佐,曰:“移腹心之疾,置诸股肱 ,何益也!”藉其灾可移,仁君犹不忍为,况不可乎!使方进罪不至死而诛之,以当大变,是诬天也;方进有罪当刑,隐其诛而厚其葬,是诬人也;孝成欲诬天、人而卒无所益,可谓不知命矣。

孝成皇帝下

绥和二年(甲寅,公元前7年)

春季正月,成帝到甘泉去,在泰畤祭天。

二月壬子日,丞相翟方进去世。

当时星象表明火星停滞在心宿,丞相府议曹平陵人李寻给翟方进上奏记说:“灾难天变日日逼迫,严厉的责备每天都在增加,如何才能只遭受斥逐的惩罚!整个丞相府有三百余人,请您从中选择合适的人和他一同自杀,转移灾难。”翟方进感到担忧,不知怎么办才好。恰巧郎官贲丽精通天文星象,说大臣应该为皇帝身挡灾难。于是成帝召见翟方进。翟方进从宫中回来,还没来得及自尽,成帝就下策书,责备他将国家政事处理得乱七八糟,天灾人祸一并发生,百姓穷苦,并说:“本想免去你的职务,但不忍心,派尚书令赐予你十石上等美酒,一头肥牛,你好自为之吧!”翟方进即日自杀。成帝对此事严加保密,派九卿带着皇帝的策书,赐予翟方进印信绶带,车马棺材,由少府陈设帷帐、用具、饮食等物,房柱与栏杆全用白布包裹。成帝几次亲自前往吊唁,礼仪的盛大,赏赐之厚重,远胜之前的丞相。

臣司马光说:晏婴有句话说:“天命不允许怀疑,命运仅有一个,不能改变。”祸福降临,难道是可以转移的吗?之前楚昭王、宋景公不忍心把灾祸转移到臣子身上,说:“将心腹的疾患转移至四肢,有什么益处呢!”假如灾祸可以转移,仁慈的君主也不忍心那么去做,何况是不能转移呢!要是翟方进罪不至死而杀死他,以承担天变,这是欺骗上天;要是翟方进有罪应当判处死刑,却暗中逼迫自杀,又赐予厚葬,这是欺骗人心;孝成皇帝想欺天、欺人,但是最后也没有获得好处,可以说是不懂得天命。

三月,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帝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绔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 上十刻而崩。民间 哗,咸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曰:臣姑充后宫为倢伃,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矣。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于邑!”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三月,成帝到河东去,祭拜后土神。

丙戌日,成帝在未央宫驾崩。

成帝向来身体强健,没有疾病。那个时候,楚思王刘衍、梁王刘立来京拜见,第二天早上就要辞行回国,成帝设置帷帐,在白虎殿居住;成帝还想任命左将军孔光担任丞相,已经将侯爵的印信都刻好了,还准备好封拜的诏书。黄昏和夜里,还一如往常,清晨的时候,成帝穿裤袜正打算起床,突然间衣服滑落,成帝无法说话,当计时的昼漏走到十刻的时候,成帝驾崩。民间哗然,将罪责全都归于赵昭仪。皇太后诏令大司马王莽和御史、丞相、廷尉一同审讯,调查成帝起居以及发病的情况;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叹说:我的姑母曾经在后宫为倢伃,她的父亲、兄弟全在宫中皇帝身边侍奉,他们屡次对我说:“成帝喜好修饰仪容,上车后端正地站立,不向内回头看,说话缓慢,不比比划划,上朝时仪态深沉、平静,如同神一样庄重,可以称之为严肃温和的天子之容。成帝博览群书,融汇古今,对臣下直率的言辞,能宽容接受,公卿的奏议有可以称颂的内容的,他也会照做。恰逢太平之世,上下和谐。但是,他沉湎于酒色,赵氏在后宫秽乱,外戚把持朝政,说起来令人痛心!”建始元年之后,王氏开始掌握国家命运,哀帝、平帝都很短命,因此王莽篡夺了皇位,王氏的威福有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

是日,孔光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

富平侯张放闻帝崩,思慕 哭泣而死。

荀悦论曰:放非不爱上,忠不存焉。故爱而不忠,仁之贼也!皇太后诏南、北郊长安如故。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大赦天下。

哀帝初立,躬行俭约,省减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己卯,葬孝成皇帝于延陵。

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

成帝驾崩的当天,孔光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接受了丞相、博山侯印信、绶带。

富平侯张放听闻成帝驾崩,怀念追慕哭泣,悲伤至死。

荀悦评论说:张放并不是不爱成帝,只是仅有爱,没有忠。所以,爱而不忠,是仁义的大害!

皇太后颁布诏书:恢复长安南北郊祭拜天地大典。

夏季四月丙午日,太子即皇帝位,拜谒汉高祖刘邦的祭庙;尊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

哀帝即位初始,亲自倡导节俭,减少各项开销,自己亲自处理政事,朝廷上下全都希望天下大治。

己卯日,安葬孝成皇帝于延陵。

太皇太后下诏,命令傅太后、丁姬每隔十天到未央宫探望皇帝一次。

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 ,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喻,诖误 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

哀帝下诏询问丞相、大司空说:“定陶共王太后应该在什么地方居住才合适?”丞相孔光向来听说傅太后为人刚强暴烈,工于心计,善于权谋,哀帝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由她抚育教导,一直到成人,哀帝能够继位,她又出了大力;孔光担忧傅太后会干预政事,不愿意让她和皇帝早晚亲近,因此就提议说:“定陶太后应该另行修建宫室居住。”大司空何武却说:“可以在北宫居住。”哀帝采纳了何武的提议。北宫有紫房复道与未央宫相通,傅太后果然通过复道早晚到哀帝的住处,请求哀帝为她加封尊号,提升宠信她的亲属,致使哀帝不能以正道行事。高昌侯董宏逢迎哀帝、傅太后的想法,上书说:“秦庄襄王的母亲,原本是夏氏,后来庄襄王被华阳夫人认成嗣子,等到继位之后,夏氏、华阳夫人全被尊奉为太后。应当尊奉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哀帝将此奏章交给有关官署商议,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主管尚书事师丹一同上奏弹劾董宏说:“董宏明知皇太后是最为高贵的称号,如今天下一统,但是他却援引亡秦的事例来做比喻,欺误圣朝,这不是应当说的话,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哀帝刚刚继位,谦恭忍让,采纳了王莽、师丹的建议,免去董宏的官职,贬为平民。傅太后十分生气,要挟哀帝,非要称尊号不可。于是哀帝请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同意下诏尊奉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日,将傅氏立为皇后,傅皇后是傅太后堂弟傅晏的女儿。

诏曰:“《春秋》,母以子贵。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舅子满为平周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帝遣尚书令诏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乃复令莽视事。

成帝之世,郑声 尤甚,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属富显于世,贵戚至与人主争女乐。帝自为定陶王时疾之,又性不好音,六月,诏曰:“孔子不云乎:‘放郑声,郑声淫。’其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别属他官。”凡所罢省过半。然百姓渐渍日久,又不制雅乐有以相变,豪富吏民湛沔自若。

哀帝颁布诏书说:“《春秋》说,母凭子贵。因此应该尊奉定陶太后为恭皇太后,尊丁姬为恭皇后,分别设立左右詹事,食邑参照长信宫皇太后以及中宫皇后。”同时追封傅太后的父亲为崇祖侯,丁姬的父亲为褒德侯;封哀帝的舅父丁明为阳安侯,舅父的儿子丁满为平周侯,傅皇后的父亲傅晏为孔乡侯,还封皇太后赵飞燕的弟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太皇太后王政君诏令大司马王莽辞职回家,以躲避哀帝的外戚;王莽上疏请求辞去职务。哀帝派尚书令持诏书令王莽继续任职,还派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向太皇太后报告说:“皇帝听闻太皇太后的诏书,十分悲伤!要是大司马不继续任职,皇上也就不敢听政了。”于是太皇太后又命令王莽上朝处理政事。

汉成帝时期,靡靡之音十分盛行,以致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流,全都富有显赫,甚至有皇亲国戚和天子比赛女乐。哀帝在做定陶王的时候,就十分厌恶这种风气,他天性又不爱好音乐,因此在六月下诏说:“孔子不是说过吗:‘摈弃郑国音乐,郑国音乐过于淫荡。’因此撤销乐府官;经书上记录的郊祀大典的乐曲以及古代兵法武乐,不是郑国、卫国的音乐,由其他官员管理。”将一半多的人员裁减掉。但是百姓遭受靡靡之音的熏染已很久了,还没有制定别的高雅的音乐来代替,所以富有之家以及官吏百姓,仍旧沉溺其中,一如从前。

王莽荐中垒校尉刘歆有材行,为侍中,稍迁光禄大夫,贵幸;更名秀。上复令秀典领《五经》,卒父前业;秀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有《辑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凡书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叙诸子,分为九流:曰儒,曰道,曰阴阳,曰法,曰名,曰墨,曰从横,曰杂,曰农。以为:“九家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譬如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今异家者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方今去圣久远,道术缺废,无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犹愈于野乎!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

王莽推举中垒校尉刘歆,说他德才兼备,委任为侍中,慢慢提拔为光禄大夫,地位尊贵,很受皇帝宠信;刘歆更名为刘秀。哀帝又下令刘秀负责主管校订儒学《五经》,完成他父亲刘向未完成的事业;于是刘秀汇集群书,编为七略,有《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综述群书的有六略,包含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中记述诸子的,分成九大流派: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他觉得:“九家全在王道衰败,诸侯争霸,以实力为政的时期兴起,当时的君主们有着很不一样的好恶,所以九家学派并兴,各持一端,推崇自己所喜好的学说,并通过这些学说到各国游说,希望得到诸侯的采纳,或以之迎合诸侯。虽然主张不同,但是如同水火相灭,同时也彼此相生一样;例如仁与义,敬与和,虽然相反,但也都是相成的。《易经》说:‘天下人目的相同,但是所通过的途径不同;趋向虽相同,却有各种考虑。’如今,不同学派的人推崇自己学派的长处,要是深入研究,搞清楚它们的宗旨,会发现虽然都有掩蔽短处的现象,但是综合各家学说的主要内容以及主旨,也全都是儒学六经的支派或者末流;要是这些人能够遇到明主,把他们的主张折中一下,那么他们全都能成为栋梁之才。孔子说:‘礼仪失传,就去乡野找寻。’如今距离圣人的时代,已经十分久远了,当时的道术不是缺失了,就是被废止了,无处寻找,这九家学派,岂不是远胜过乡野吗!要是能够钻研儒学《六艺》,再参照这九家学问,摈弃短处,汲取精华,就可以精通万种方略了。”

河间惠王良能修献王之行,母太后薨,服丧如礼。诏益封万户,以为宗室仪表。

初,董仲舒说武帝,以:“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 ,贫者亡立锥之地,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并兼之路;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及上即位,师丹复建言:“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天子下其议,丞相光、大司空武奏请:“自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奴婢毋过三十人。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时田宅、奴婢贾为减贱,贵戚近习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又诏:“齐三服官、诸官织绮绣,难成、害女红之物,皆止,无作输。除任子令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官奴婢五十以上,免为庶人;益吏三百石以下俸。”

河间惠王刘良能够学习献王的崇高品德,母太后过世的时候,他完全依照礼仪的规定服丧。哀帝下诏奖励他,增加食邑万户,让他成为宗室遵奉礼仪的表率。

起初,董仲舒曾经劝谏汉武帝说:“秦国采取商鞅之法,废除井田制,百姓可以自由买卖土地,导致富人的田地连成一片,贫者却没有立锥之地,县邑有如同君主一样尊贵的人,乡里有像公侯一样富有的财主,普通百姓怎么会不贫困呢?古时候的井田法虽然现在难以立即推行,但是也应该稍微恢复,应该限制百姓占田的数量,把土地补给缺乏土地的人,堵塞兼并土地的途径;减掉部分奴婢,免除主人可以随意杀害奴婢的权利;减轻赋税,减少徭役,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之后才能治理好国家。”等到哀帝即位,师丹又建议说:“如今连续几代的太平盛世,豪强富户和一些吏民的财产达到数万,但是贫穷的人却更加贫穷,应该稍微限制一下占有土地的数额。”哀帝让大家商讨这个奏议,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请求:“自诸侯王开始,诸侯王、列侯、公主占田各自限额;关内侯、官吏、庶民占田全都不许超过三十顷;奴婢人数不能超过三十人。期限定为三年,有违反规定的,没收财产。”这样一来,一时间田宅、奴婢的价格纷纷下降,皇亲贵戚以及天子的亲信都发觉不利于自己,因此哀帝就下诏书说:“暂时停止,以后再说。”于是这个办法停止不再施行。哀帝又下诏:“设在齐国的三服官和其他负责皇家服饰的官署,因为绮罗的纺织刺绣非常困难,费工费料,所以全都停止不再制作,也不再往京师运送。废除任子令和诽谤诋欺法。宫中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宫女,命令她们出宫嫁人;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官奴婢,免除奴婢身份,成为庶民;给官秩在三百石以下的官吏增加俸禄。”

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大司马莽按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闻之,大怒,不肯会,重怨恚 莽。莽复乞骸骨。秋七月丁卯,上赐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莽家给使,十日一赐餐。又下诏益封曲阳侯根,安阳侯舜,新都侯莽,丞相光,大司空武邑户各有差。以莽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又还红阳侯立于京师。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王莽既罢退,众庶归望于喜。初,上之官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庚午,以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高乡亭侯;赐喜黄金百斤,上右将军印绶,以光禄大夫养病;以光禄勋淮阳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

汉哀帝在未央宫设置酒席,内者令将傅太后的位置安排在太皇太后的座位旁。大司马王莽巡视之后,批评内者令说:“定陶太后只不过是藩王妃,怎么能够与至尊的太皇太后并排而坐!”命令撤掉之前的座位,重新安排。傅太后听说之后,勃然大怒,不肯赴宴会,特别憎恨王莽。王莽又一次上书请求退休。秋季七月丁卯日,汉哀帝赏赐王莽五百斤黄金、一辆四匹马驾的安车,让他辞去官职返回府邸。公卿大夫多数称赞王莽,于是汉哀帝给予他更多的恩宠,特地派中黄门到王莽家,以供他差使,每隔十天,汉哀帝就赐餐一次。还颁布诏书,分别给曲阳侯王根、安阳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增加不等的采邑人户。赏赐王莽为特进、给事中,每月初一与十五日可以觐见皇帝,朝见时候的礼节与三公相同。又召回红阳侯王立,让他在京师居住。

傅太后的堂弟、右将军傅喜,喜好学问,有志向,德行兼备。王莽既已辞去官职,大家都希望傅喜能够接替王莽的职位。当初,汉哀帝加封外戚官爵,只有傅喜自称身体有病而谦让推辞;傅太后刚刚开始干涉政事的时候,傅喜就数次进言劝谏;所以傅太后不希望让傅喜辅佐朝政。庚午日,委任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为高乡亭侯;赏赐傅喜黄金百斤,上缴右将军的印信与绶带,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在家里养病。委任光禄勋、淮阳人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都上书说:“傅喜做事仁义,品德高尚清廉,忠诚忧国,很适合做内朝的辅政大臣。如今以有病作为借口,突然被遣送回家,让大家十分失望,都说:‘傅氏是贤能的人,只是因为主张和定陶太后不合,所以被斥退。’百官没有不替国家感到痛惜的。忠臣是国家的守护者。春秋时期,鲁国因为任用季友,才将混乱治理好;楚国以子玉是否健在,决定被其他国家看重或者轻视;魏国倚靠公子无忌,才能打败强敌;项羽则由范增裁夺他的生存和灭亡。百万人之多,比不上一个贤才,所以秦国用千金去挑拨廉颇与赵王的关系;汉高祖散尽万金让项羽与范增疏远。傅喜能够担当朝廷重任,是陛下的光辉,也是决定傅氏兴废的关键所在。”汉哀帝自己也十分看重傅喜,所以没过多久就再次征召任用他。

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曲阳侯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荐朱博。帝少而闻知王氏骄盛,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且优之。后月余,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阳侯,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及根兄子成都侯况,亦聘取故掖庭贵人以为妻,皆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于是天子曰:“先帝遇根、况父子,至厚也,今乃背恩忘义!”以根尝建社稷之策,遣归国。免况为庶人,归故郡。根及况父商所荐举为官者皆罢。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余处,坏城郭,凡压杀四百余人。上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暗昧 亡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 、乳母甘言卑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义,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

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毁曲阳侯王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推举朱博。汉哀帝自小就听闻王氏骄傲强横,心中很厌恶他们,只是由于继位时间还短,所以暂时厚待他们。杜业上书一个多月之后,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曲阳侯王根,在先帝还没有入陵安葬的时候,就公然聘娶后宫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在家摆设酒宴大肆歌舞。王根的侄子、成都侯王况,也公然聘娶先帝后宫的贵人为妻,他们全都失去人臣之礼,犯有大不敬、不道的罪!”于是天子说:“先帝待王根、王况叔侄,特别优厚,如今他们居然背恩忘义!”因为王根曾经有过立定陶王为太子的提议,所以仅仅是遣返回封国。王况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遣返原郡。由王根以及王况的父亲王商所举荐而做官的人,全都被免官。

九月庚申日,发生地震,从京师到北边郡国,有三十多处地方的外城被毁坏了,一共压死四百多人。汉哀帝因为出现灾异而向待诏李寻询问,他回答说:“太阳,是所有阳性物质的主宰,代表着王者。君王不行正道,那么太阳就会失去常态,暗淡无光。最近,太阳特别不明亮,光彩被侵夺而丧失了本来的颜色,邪气入侵,晕霓多次出现。我地位卑贱,不知道后宫的情况,只能依靠太阳的变化来观察陛下,志向节操都比即位之初的时候大大衰退了。还望陛下重振阳刚之气,坚定意志,严守法度,不要听从女人的请求,不接受邪臣的摆布,绝对不要听那些保阿、乳娘甜言卑辞的请托。尽力实现大义,不要不忍耐小事;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赏赐他们财物,不可以私自授以官位,因为这实在是皇帝之大忌!

“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间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

“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亲大臣!

“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间者关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无比,而尚见轻,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

“我听闻,月亮乃阴性物质的主宰,象征着后妃、大臣、诸侯。最近,月亮屡次出现变化,这暗示着母后干政乱朝,阴阳俱损,彼此妨碍;外臣不知道朝廷大事,我只是依照天象的显示来推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陛下所亲近的大臣已经不能够依仗。陛下应该亲自另外寻找贤能之人,不要让邪恶之人的势力慢慢壮大,这样才会让国家昌盛,汉王朝强大。

“我听闻五行以水为根本,水是公平的标准。推行王道,政治公正修明,那么百川就会得到治理,脉络通畅;要是政治偏离正道,丧失了纲常,那么江河就会泛滥成灾。现在汝水、颍水腾涨漫溢,和雨水一同肆虐,给百姓带来巨大的灾害,这就像《诗经》中所说的‘百川沸腾’,这样的灾害应该归咎于外戚之类。还望陛下稍微抑制外戚大臣!

“我听闻大地行事温柔平静,这是阴性事物的正常状态。最近关东地区数次发生地震,为了挽救因上天怪罪而降临的灾难,应当崇阳抑阴,陛下要坚定意志,树立威信,阻断私下请托之路,提携引进英杰人才,罢免不称职的官吏,让本朝更加强大!根本强大了,自然就会振奋精神,所向无敌;根本衰弱了,那么就会招灾惹祸,被奸邪的阴谋欺凌损害。听闻当年淮南王谋反的时候,他所畏惧的仅有汲黯一人,觉得公孙弘等都不值得一提。公孙弘是汉朝的名相,如今没有人可以与之相比,他尚且被人轻视,何况现在连公孙弘之辈都没有呢!因此说,朝廷无人,就会被乱臣贼子轻视,这是自然的道理。”

王夫之曰:“治河之策,贾让为千古之龟鉴,而平当之数言决矣。”

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九河今皆窴 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从之。

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 ,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间,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余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

骑都尉平当,被派去管理治理河堤的事务,他上奏说:“古时候的九河如今全部被填埋难寻。依照儒学经义,治水有疏通壅堵的河道、深挖河床等办法,但是没有高筑堤坝、约束水流的记录。黄河自魏郡以东屡次泛滥决堤,水道难以确定,四海之内那么多人,是不能欺骗的。应当广泛寻找有疏通河道能力的人。”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待诏贾让上奏说:“治河有上、中、下三策。古人修建城郭,让百姓定居,划定疆域进行开垦的时候,一定不会选在川泽之水汇聚的地方,而是要选在水势难以到达的地方。大河不修堤坝,小河小溪可以流入,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借助山坡修建围堤,形成湖泊池泽,秋季可以用来蓄水,水面宽广,水流缓慢。大地上有河流,如同人有嘴一样,用土石修建堤防来阻拦河水,就像将孩子的嘴塞住阻止他啼哭一样,难道不是很快就能够止住的吗?但是孩子的死期也紧随而来。因此说:‘优秀的治水专家,决开堤坝,疏导水势;杰出的政治家,让百姓心中的想法得以宣泄,言无不尽。’堤坝的修建,历时未久,在战国时期兴起,那时各个国家为了本国的利益,修建堤防,壅堵百川。齐国与赵、魏以黄河为界,赵、魏这边是山,但是齐国地势低洼,所以齐国在距离黄河二十五里的地方修建堤防,河水东下至齐国堤防,受到阻碍,就向西岸泛滥,让赵、魏遭受水灾。赵、魏也在距离黄河二十五里处修建堤防,虽然采取的并非是正确的方法,但是当时河床宽,足够容下河水。洪水经常到来,又走了,淤泥沉积变成肥沃的土地,百姓在上面耕种;也许恰好很久都没有发生洪灾,因此陆续在这里修建住宅,于是成了村落;要是洪水经常泛滥成灾,淹没土地住宅人畜,为了自救,就会加高、增多堤防,之后将城镇稍微迁移,排除积水,安居下来,在这种状况下,就会经常发生被洪水淹没的惨剧。如今黄河堤防,近的距河仅几百步,远的有数里,在原有的大堤之内又修建数重堤防,百姓在其间居住,这都是前世安排好的命运。黄河从河内、黎阳一直到魏郡、昭阳,东西两岸都互有石头铸成的堤防,迅速通过的洪峰受到石堤的阻拦,急速回转,百余里之内,黄河两次朝西猛拐、三次向东弯曲,挤迫至这种程度,自然不会安宁。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厎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

“若乃多穿漕渠 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疑河大川难禁制,荥阳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尽,当仰此水门,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

“如今要是实行上策,就需要将冀州洪泛区的百姓迁移走,将黎阳遮害亭的堤坝打开,引黄河向北泄洪,流进渤海;黄河西侧临近大山,东面靠近金堤,按照水势不会流得太远,洪水泛滥一个月,自然就会平静下来。有人就会质问说:‘要是这样,一定会毁掉数以万计的城郭、土地、屋舍、坟墓,百姓会怨恨的。’之前大禹治水,山陵挡路,就毁掉山陵,所以开凿龙门,打开伊阙,劈开厎柱,击破碣石,改变天地的原貌,但是城郭、田舍、坟墓都是人工所造的,不值得一提!如今靠近黄河的十郡,每年修缮河堤的花费高达万万钱;要是发生大的决堤,就会毁坏无数。要是拿出几年治河的费用,便可以安置迁移的百姓,效仿古代圣贤的办法,确定山川的位置,让神和人各得其所,彼此不干扰;况且大汉国土万里广阔,何须非要与黄河争夺那一点土地呢!一旦这个计划得以实现,黄河平静,百姓安居乐业,千年不再发生水患,因此称为上策。

“如果在冀州一带大量挖掘运河,一方面可以让百姓用来浇灌良田,另一方面又可分流水量,尽管并非圣人的做法,但同样也可以挽救危局,不失为良策。可自淇口开始,向东修建石堤,多设闸门。恐怕有人会质疑,黄河这样的大河,仅用渠道水门恐怕不能控制得住,但是荥阳运河的功能,就足以预测并说明问题。冀州灌溉水渠,从头至尾,正应依靠这种水门,各个水渠常常都要从这里取水分流:天旱的时候就打开东方下水门,这样冀州的田地就会得到灌溉;万一洪水到来,就将西方高处的水门打开,分散洪峰,这种方法,可以让民田得到治理,河堤也不会被冲毁。这实在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可以控制水患数百年的办法,所以称为中策。

“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孔光、何武奏:“迭毁之次当以时定,请与群臣杂议。”于是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为:“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亲尽宜毁。”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曰:“《礼》,天子七庙。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览其议,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歆议可。”

“要是一味修筑原有的堤坝,增高低的地方,加厚薄的地方,人力物力的消耗没有止境,却还是不断地遭受洪灾,所以是最下策。”

孔光、何武上奏说:“应当撤销亲情已尽的祖先祭庙的位次,应该尽快确定下来,请陛下和群臣讨论。”于是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都认为:“尽管孝武皇帝功绩卓著,但是亲情已尽,应该撤销祭庙。”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却提出不同意见说:“依照《礼记》,天子的祭庙应该有七座。七是正式的法定的数字,可以当作常数。被尊奉为‘宗’的,不在此数中,宗是变数。要是有功德,就被尊奉为‘宗’,所以不能提前规定宗的数量。我们认为,孝武皇帝的功勋如此大,而孝宣皇帝又这样尊崇他,不应当撤除他的祭庙!”哀帝阅过奏议后,批复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的建议可以实行。”

何武后母在蜀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武事亲不笃,帝亦欲改易大臣,冬十月,策免武,以列侯归国。癸酉,以师丹为大司空。丹见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暗不言,听于冢宰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

何武的后母在蜀郡,何武派府吏去接她;正巧遇上成帝驾崩,府吏担心路上有盗贼,就停下没有继续前行。哀帝身边的亲信中有人指责何武奉养后母不忠实,哀帝也想对大臣进行更换,因此在冬季十月,颁发策书免去何武的官职,命令他以列侯身份返回封国。癸酉日,委任师丹为大司空。师丹看到哀帝对成帝的很多施政措施都有更改,于是上书说:“古时候,新君居丧期间默然不语,国家大事,全都由太宰处理,三年之内,不能更改先父的治国之道。之前,安放先帝遗体的棺柩还在灵堂,就给我们这些臣子和陛下的亲属任官封爵,全都显赫荣宠,封舅父为阳安侯,还没有确定皇后的尊号,就提前将她的父亲封为孔乡侯;并免去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的官职。诏书连下,政事变动很是突然,急剧到没有慢慢发展的过程。我固然不能公开表明大义,又不能坚定地辞让爵位,随波逐流,白白接受封侯,更增添了陛下的过失。最近,郡国屡次发生地震,洪水泛滥,百姓被淹死,太阳和月亮晦暗没有光彩,五星也失去了正常的运行规律。这全都是举措失误,号令不定,法令制度有悖于常理,阴阳混乱不清的反映。

“臣伏惟 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胏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丹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傅太后从弟子迁在左右,尤倾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丞相光与大司空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我想到人之常情,要是没有儿子,尽管已有六七十岁,但还是多纳妻妾广为求子。孝成皇帝深刻的通晓天命,明察陛下有至高无上的德行,因此以壮年之身,为公除私,立陛下为嗣子。先帝突然抛弃天下,陛下继承大统,四海安宁,百姓不惊,这是先帝的圣德,正符合天人合一的功效。我听说:‘不要违逆上天的威严,因为他距离你仅有咫尺之远。’希望陛下深思先帝选取您作为继承人的深意,暂时压制自己的欲望,亲自践行新君不言的古制,察看群臣怎么样从善向化。天下,是陛下的财产,陛下的亲属亲信们又怎么能不富贵,不应当如此急促、迫不及待,那样也难以长久。”师丹上书几十次,言辞大多恳切直率。

傅太后的堂侄傅迁,服侍在哀帝身边,为人阴险奸邪,哀帝十分厌恶他,就下令将他的官职免去,遣返回原郡。傅太后得知后,十分生气,哀帝没有办法,只好再下诏将傅迁留下。丞相孔光和大司空师丹上奏说:“两次下诏书的内容,前后截然相反,让天下人疑惑,不能取信于民。还望陛下仍旧将傅迁遣返原郡,以除掉奸党。”但是傅迁最终还是没被遣归,并且恢复了侍中的官职。哀帝受傅太后逼迫的情况,都与此类似。

议郎耿育上书冤讼陈汤曰:“甘延寿、陈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宣著其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垂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意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汤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汤块然 被见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旋踵 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书奏,天子还汤,卒于长安。

议郎耿育上书给陈汤鸣冤,说:“甘延寿、陈汤为大汉在遥远的异域浴血奋战展示威严,洗刷了国家多年以来的耻辱,征讨西域不臣服汉朝的君主,抓捕万里之外难以制服的强虏,还有谁的功劳可以和他们相比呢!先帝表扬他们,所以发布公开诏书,突出宣扬他们的功劳,为此更改年号,让英雄的事迹传之无穷。与此相应,南郡进献白虎,边垂再无警报,无需戒备。适逢先帝卧病在床,仍旧念念不忘,数次派尚书责问丞相,敦促他们尽快拟定功劳等级。只有丞相匡衡,从中排斥阻拦,只是封甘延寿、陈汤几百户的食邑,让功臣战士大为失望。孝成皇帝继承的是前人已经功成业就的基业,凭借讨伐胜利之威,无需动用一兵一卒,就让国家安定,但是大臣倾轧奸邪,想要独专朝廷的权威,排挤妒忌有功之臣,致使陈汤只身被捕入狱,不能向皇帝剖白申辩,最终以无罪年老之身被遗弃在边境。敦煌正是通往西域的通道,之前震慑远方战无不胜的名将,如今转眼间变成了罪犯,还要忍受郅支单于残部的嘲笑,实在可悲!如今奉命出使各国的使节,无不用击杀郅支单于的功绩来宣扬汉朝的强大。借助英雄的功劳去威吓敌人,却抛弃英雄本人让进献谗言的人高兴得意,怎能不让人心痛!况且安定不可以忘掉危险,强盛一定要忧虑衰弱。如今国家平时没有文帝长年节俭积累的大量财富,也没有武帝招揽的众多骁勇善战令敌人胆寒的名将,所有的不过一个陈汤而已!要是陈汤已经过世,没有赶上陛下执政的时代,尚且希望国家追录他的功绩,聚土筑高他的坟茔以褒奖,激励后来的仁人志士。陈汤有幸得逢圣世,如今距离他立功的时间又不太长,要是再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用鞭子将他驱赶至偏远的边境,让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有远见之人莫不衡量,认为陈汤的功绩,几世以来无人能比,但是陈汤的过错却是人情难免。陈汤尚且落得如此下场,那么我辈之人就算粉身碎骨,疆场捐躯,还是难逃奸臣的口舌陷害,被嫉妒之臣陷害成罪犯。这正是我为国家担忧的地方。”奏章呈上去之后,哀帝下令让陈汤返回长安,后来就在长安去世。

孝哀皇帝上

建平元年(乙卯,公元前6年)

春正月,陨石于北地十六。

赦天下。

司隶校尉解光奏言:“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不见。臣遣吏验问,皆得其状:元延元年,宫有身;其十月,宫乳掖庭牛官令舍。中黄门田客持诏记与掖庭狱丞籍武,令收置暴室狱,‘毋问儿男、女,谁儿也!’宫曰:‘善臧我儿胞,丞知是何等儿也!’后三日,客持诏记与武,问:‘儿死未?’武对:‘未死。’客曰:‘上与昭仪大怒,奈何不杀!’武叩头啼曰:‘不杀儿,自知当死;杀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继嗣,子无贵贱,唯留意!’奏入,客复持诏记取儿,付中黄门王舜。舜受诏,内儿殿中,为择乳母,告:‘善养儿,且有赏,毋令漏泄!’舜择官婢张弃为乳母。后三日,客复持诏记并药以饮宫。宫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儿,男也,额上有壮发 ,类孝元皇帝。今儿安在?危杀之矣!奈何令长信得闻之?’遂饮药死。弃所养儿,十一日,宫长李南以诏书取儿去,不知所置。

孝哀皇帝上

建平元年(乙卯,公元前6年)

春季正月,北地有十六颗陨石坠落。

大赦天下。

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我听闻许美人与前中宫史曹宫,都曾经蒙受孝成皇帝宠幸而生下儿子。但是这两个孩子不知下落。我派官员调查,他们都汇报说:元延元年,曹宫有孕;同年十月,在掖庭牛官令舍中诞下一个孩子。中黄门田客把皇帝手诏拿给掖庭狱丞籍武,命令他将曹宫关进暴室狱,同时叮嘱说:‘不许问她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许问孩子是谁的!’曹宫说:‘请将我儿子好好藏起来,您知道我儿子是什么人!’三天之后,田客又手持皇帝手诏给籍武,并问:‘男孩已经死了吗?’籍武回答:‘还没有。’田客说:‘皇上与昭仪很生气,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籍武叩头大哭说:‘没有杀这个男孩,我知道难逃一死;杀了这个孩子,也是死路一条!’于是让田客代为呈交密封奏书,说:‘陛下还没有嗣子,儿子没有贵贱,还望陛下三思!’密奏呈递上去之后,田客又带着皇帝的手诏将孩子抱走了,将孩子交给中黄门王舜。王舜接受手诏,将孩子带至殿中,给他选取乳母,还告诉她说:‘好好喂养这个男孩,会得到赏赐的,万万不能走漏消息!’王舜选取官婢张弃为乳母。三天之后,田客又拿着皇帝的手诏以及毒药,让曹宫自尽。曹宫说:‘她姐妹俩果然想独霸天下!我的孩子是个男孩,额上有壮发,与他的祖父孝元皇帝一样。现在我的孩子在哪儿?她们会伤害他、杀了他的!如何才能让太后知道呢?’于是饮毒药而死。张弃喂养那个男孩刚刚十一天,宫长李南就拿着皇帝的诏书,抱走了孩子,自此就下落不明。

“许美人元延二年怀子,十一月乳。昭仪谓帝曰:‘常绐 我言从中宫来,即从中宫来,许美人儿何从生中!许氏竟当复立邪!’怼 ,以手自捣,以头击壁户柱,从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当安置我,我欲归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为,殊不可晓也!’帝亦不食。昭仪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何为!陛下尝自言:“约不负女!”今美人有子,竟负约,谓何?’帝曰:‘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无出赵氏上者,毋忧也!’后诏使中黄门靳严从许美人取儿去,盛以苇箧,置饰室帘南去。帝与昭仪坐,使御者于客子解箧缄,未已,帝使客子及御者皆出,自闭户,独与昭仪在。须臾开户,呼客子,使缄封箧,及诏记令中黄门吴恭持以与籍武曰:‘告武,箧中有死儿,埋屏处,勿令人知!’武穿狱楼垣下为坎,埋其中。

“其他饮药伤堕者无数事,皆在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谨按: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诏曰:‘此朕所不当得赦也。’穷治,尽伏辜。天下以为当。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帷幄,天下寒心,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议正法,帝于是免新成侯赵钦、钦兄子咸阳侯皆为庶人,将家属徙辽西郡。

“许美人元延二年怀孕,十一月诞下一个男孩。赵昭仪对成帝说:‘你一直骗我,说自中宫皇后那边来,既然你是从中宫来的,那么许美人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许氏还要重当皇后吗!’赵昭仪十分怨恨,用手捶打自己,用头撞击墙壁与门柱,还故意从床上跌到地下,哭泣并不肯吃东西,说:‘你现在就安置我,我要回家!’成帝说:‘我今天特地告诉你,你反倒发怒,真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成帝也不吃饭。昭仪说:‘既然陛下自认为是正确的,为何不吃饭!陛下曾经亲口说:“决不辜负你!”如今许美人生了孩子,陛下终究还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成帝说:‘我是说由于赵氏的缘故,因此不立许氏,这样天下没有人能够在赵氏之上,你无需担忧!’后来成帝颁布诏书派中黄门靳严将孩子从许美人那里带走,装在苇草编成的小箱子中,放在饰室门帘的南侧。成帝和昭仪坐着,命令侍者于客子将苇箱绳子解开,没过多久,成帝命令于客子及侍者全部退出去,自己将门窗关闭,独自与昭仪留下。过了一会儿,打开门,召来于客子,让他将箱子捆好,并写下手诏,命令中黄门吴恭带着手诏及箱子去给籍武,并说:‘告诉籍武,箱子里装着死孩子,将他埋在隐蔽的地方,不要让人知道!’籍武在狱楼墙下挖了一个坑,将死孩子埋了。

“其他迫使吞服毒药、堕胎等事,无法计算,全都发生在四月丙辰日发布赦令前。据我分析:永光三年,一个名为忠的男子及其他人等挖掘长陵傅夫人墓,其罪行发生在两次大赦之前,但是孝元皇帝下诏说:‘这种罪行是我不应当赦免的。’所以严格追究,全都伏诛。天下人都觉得处理得当。赵昭仪倾覆扰乱圣朝,亲手杀死皇帝的继嗣,亲属应该遭受诛杀。但是她的同母亲属都身居尊贵的位置,接近皇帝,让天下人寒心,还望陛下严厉追查此事。”丞相及以下朝臣商讨后认为应当依法惩处,因此哀帝罢免了新成侯赵钦及赵钦的侄子咸阳侯赵的爵位,全部贬为平民。把赵氏家属迁移至辽西郡。

议郎耿育上疏言:“臣闻继嗣失统,废適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太伯见历知適,逡循固让,委身吴、粤。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是以尊号追及太王。故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使,世无周公抱负之辅,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故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祸乱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 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诬污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媢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愿下有司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盖孝者,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帝亦以为太子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赵太后,赵太后亦归心,故太皇太后及王氏皆怨之。

议郎耿育上疏说:“我听闻,皇位继承顺序失去准则,废嫡立庶,这是圣人立法严格禁止的,也是从古至今绝对不能容许的事。但是太伯发现季历适合做王位继承人,于是退避,坚决辞让,甚至逃至吴、粤。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策,不应当以常法去计算。太伯将嫡子的位置让给季历,以尊崇圣嗣,结果姬昌最终统一天下,子孙承业有七八百年之久,功勋位居三王之首,道德最完备,所以尊号追加至始祖,称为太王。因此,世上一定有非常的变化,之后才会有非常的决策。孝成皇帝自知早年没有生下嗣子,想到虽然暮年也有可能获得皇子,但是自己百年之后,皇子年纪小,不能掌控国家权力,重要的权柄一定会牢牢控制在母后手中,母后过于傲慢骄横,就会贪欲无边,无所不做,少主幼弱,那么大臣也不会俯首听命,那时要是没有周公那样的臣子忠心辅佐,怕是会危及国家,倾覆扰乱天下。先帝深知陛下有圣贤明达的德行,仁爱孝顺的恩义,独具慧眼,内心就斩断了自己想要皇子的想法,所以就不再去后宫美人们的住处,斩断了因为主幼而带来祸乱的苗头,一心想将皇位传给陛下,以确保汉家宗庙的稳定。有些愚昧的臣子,既不能全力救援国家安危,制定长远的计策,也不知道推广圣王的德行,遵循先帝的志愿,却反复在禁宫内调查审问,暴露宫闱的私生活。诬蔑先帝有沉溺美色的过失,导致宠妾因妒恨杀人,这样就大大地抹掉了先帝圣贤远见的英明决断,冒犯并辜负了先帝忧国的本心!论大德,就不能被世俗的见解拘泥;立大功,无需与众人口味相同。这正是孝成皇帝高明的见识远胜众臣的原因,这也是陛下圣德广大与皇天选择相符的原因。这岂是当世庸庸碌碌、见识短浅的人所能达到的?何况称赞发扬遵从君父的美德,弥补消除之前的过失,这是古今共同的大义。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在当时坚持力争,防患于未然,反倒各自顺应迎合,奉承谄媚。先帝去世后,尊号已定,万事全都完结,却开始追究不能挽回的往事,攻击宣扬宫闱昏暗不明的过错,这实在令我深感痛心!希望陛下将这件事交给主管官署商讨,要是真如我所说,就应当对天下公开宣布,让百姓都知道先帝神圣旨意的缘由。否则,白白地让诽谤的言论损害先帝坟陵,再流传至后世,甚至远至边疆蛮族和外国,近则四海传遍,这和先帝把后事托付给陛下的本意相去甚远。孝顺的人,善于遵从先父的遗愿,善于完成先人未完成的事业,还望陛下考虑。”哀帝也认为,当年能够被立为太子,赵太后出了大力,也就不想再追究这事。傅太后感激赵太后当年的恩德,赵太后也倾心相结,所以太皇太后和王氏家族都十分痛恨。

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秋九月甲辰,陨石于虞二。

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 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丁酉日,委任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秋季九月甲辰日,有两颗陨石坠落在虞地。

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又上奏说:“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都不应该再用定陶藩国的名称,应该冠以帝王家的尊号;车马、服饰也都应该与‘皇’的身份相符,应该设置二千石以下官员在那里任职;还应该为共皇在京师修建祭庙。”汉哀帝又把这项建议交给臣下讨论,大部分官员都顺着汉哀帝的想法说:“母凭子贵,应当建立尊号,以显示对孝道看重。”只有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觉得不妥。师丹说:“圣王制定礼,取法于天地。上尊下卑的原则,摆正天地的位置,不可以混乱。如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表明母从子、妻从夫的意思。要设立官属,安排官吏,车马服饰和太皇太后一致,则不能表明‘至尊无二’的原则。定陶共皇的尊号、谥号之前就已经确定,从大义出发,不能再进行改动。《礼记》说:‘父亲是士,儿子成为天子,祭祀父亲的时候,尽管可以使用天子的祭仪,但是父亲的殡服还只能是士的服装。’表明儿子没有给父亲封爵的道理,是尊重父母的表现。变成人家的后嗣,也就变成了人家的孩子,所以要为人家穿没有缝边的粗麻衣守孝三年,而对于生身父母,则要将守孝期缩短,用来表明尊敬所承继宗支的先祖,重视正统。孝成皇帝圣恩深厚,特地为共皇选择继承人,来延续共皇一脉的祭祀,让共皇可以长久为藩国的太祖,祭庙香火万世不灭,恩义已经齐备。既然陛下是先帝的继承人,身居嫡系大宗,承袭了宗庙、天地、社稷的祭祀,从大义来看,就不能再承奉定陶共皇,去共皇祭庙进行祭祀。如今要在京师给共皇立庙,派臣下前去祭祀,这是无主的祭祀。此外,皇帝的祭庙,当亲情已经尽了的时候,就应该撤销。白白放弃一个藩国万世不灭的祭祀,而去迁就一个既无主,又会在将来被撤销,且与正道不符的祭祀,这并非尊奉厚待共皇的做法。”师丹自此渐渐不称汉哀帝的心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覆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 ,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

恰巧有人上书说:“古时候用龟甲、贝壳当作货币,现在改为钱币,百姓因此贫困,应当改变货币。”汉哀帝询问师丹的看法,师丹回答可以改变。因此将奏章交给主管官署商讨,主管官员都认为钱币的使用时间已经很长,很难短时间内改变。师丹人老神衰,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就又去应和公卿们的看法。另外,师丹让属吏抄写奏章,属吏私下抄写一份草稿。丁、傅两家子弟得知这件事,派人出面控告师丹说:“师丹上呈的密封奏书,路上的人都有副本。”汉哀帝询问将军及朝中大臣的意见,全都回答说:“忠臣不会显示他对君主的劝谏,大臣上奏的内容不应当泄漏,理应把师丹交廷尉治罪。”此案交给廷尉审理,廷尉弹劾师丹犯了大不敬的罪行,事情还没有最终判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说:“师丹在经学及品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自近世以来,像师丹那样的大臣已经很少了。由于师丹心中不平,呈递密奏,没来得及深思熟虑,就命主簿抄写,因此泄露的过错并不在师丹,将这个作为理由将他革职,怕是难以让众人心服。”汉哀帝命令将申咸、炔钦的官秩分别降二等。接着下策书免除师丹的官职说:“我看你官位尊贵,责任重大,但是却怀诈惑国,言行违背诏令,反复无常,言辞矛盾,我深深地为你感到羞耻!鉴于你曾经担任过我的老师,所以不忍心把你依法制裁,现在命令你交还大司空、高乐侯的印信、绶带,免去官职和爵位回家吧。”

尚书令唐林上疏说:“我看到革去大司空师丹职位的策书,十分痛心。君子作文章的时候,会替贤者讳言过失。师丹通晓五经,是儒学一代宗师,品格高洁,是国家的元老,亲自教育指导陛下,位列三公;而犯下的过错极其微小,海内之人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大的错误。事情既然已经变成往事,免爵的处罚实在太重;京师有见识的人,都觉得应该恢复师丹的封爵和采邑,让他有机会觐见陛下。还望陛下考虑大家的心愿,来安慰回报做过老师的大臣。”汉哀帝采纳了唐林的提议,颁布诏书封师丹为关内侯。

上用杜业之言,召见朱博,起家复为光禄大夫;迁京兆尹。冬十月壬午,以博为大司空。

中山王箕子,幼有眚 病,祖母冯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上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之。由素有狂易病,病发,怒去,西归长安。尚书簿责由擅去状,由恐,因诬言中山太后祝诅 上及傅太后。傅太后与冯太后并事元帝,追怨之,因是遣御史丁玄按验,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治之。立受傅太后指,冀得封侯,治冯太后女弟习及弟妇君之,死者数十人,诬奏云:“祝诅,谋弑上,立中山王。”责问冯太后,无服辞。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还谓左右:“此乃中语,吏何用知之?欲陷我效也!”乃饮药自杀。宜乡侯参、君之、习及夫子当相坐者,或自杀,或伏法,凡死者十七人。众莫不怜之。

司隶孙宝奏请覆治冯氏狱,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隶,主使察我!冯氏反事明白,故欲擿抉以扬我恶,我当坐之!”上乃顺指,下宝狱。尚书仆射唐林争之,上以林朋党比周,左迁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固争,上为言太后,出宝,复官。张由以先告,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汉哀帝采纳了杜业的提议,召见朱博,恢复他的官职,委任他为光禄大夫;没过多久,又提拔为京兆尹。冬季十月壬午日,任命朱博担任大司空。

中山王刘箕子,从小就患有眼疾,祖母冯太后亲自养育照顾,不停地祈祷,请求神灵除去他的病灾。汉哀帝派中郎谒者张由去治疗刘箕子的病。张由一直都有癫狂病,到达中山国后,突然发病,狂怒着离开中山国,西行回到长安。尚书用文簿一一责问张由私自离开中山国的缘由,张由十分害怕,因此织造谎言,说中山国冯太后诅咒皇帝和傅太后。傅太后和冯太后都是汉元帝的嫔妃,傅太后回忆旧恨,因此派御史丁玄前去调查,调查几十天,没有结果。于是又派中谒者令史立前去调查。史立接到傅太后的命令,希望能够因此立功封侯,因此追究冯太后的妹妹冯习和弟媳君之,严刑逼问下,有几十人死去,之后史立诬告上奏说:“冯太后进行诅咒,密谋害死皇上,图谋另立中山王。”但是审讯冯太后时,并没有认罪的供词。史立说:“当年熊扑上殿的时候,你是那么英勇,如今又惧怕什么呢?”冯太后回宫后对侍从说:“挡熊一事,是旧时宫中的事情,这个官吏如何能够知道呢?这说明是想陷害我,来报效宫里的人!”因此服毒自尽。宜乡侯冯参、君之、冯习以及她的丈夫、儿子,只要是被牵连进该案当中的,或者自杀,或者受刑被诛,死者共计十七人。人们没有不对此感到怜惜的。

司隶孙宝奏请重新审理冯氏一案,傅太后十分生气地说:“皇帝设立司隶,难道还用你来追查我!冯氏谋反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孙宝却故意挑刺,来宣扬我的过失,我要将他治罪!”于是汉哀帝顺应傅太后的旨意,将孙宝关进监狱。尚书仆射唐林替孙宝辩护,汉哀帝反倒认为唐林营私结党,将他贬为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坚持替孙宝辩解,汉哀帝将情形告诉给傅太后,这才将孙宝释放,恢复他的官职。张由因为率先揭发逆案的功劳,赐爵关内侯;提拔史立为中太仆。 sjq7mWdI9wbszRd+wSdjcltd//Cw54COT1D6ICC97wPGyMZX3EpbISBKT9Vmsk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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