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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八

汉纪二十

起昭阳作噩(公元前48年),尽屠维单阏(公元前42年),凡七年。

孝元皇帝上

初元元年(癸酉,公元前48年)

春正月辛丑,葬孝宣皇帝于杜陵,赦天下。

三月丙午,立皇后王氏,封后父禁为阳平侯。

以三辅、太常、郡国公田及苑可省者振业贫民。赀 不满千钱者,赋贷种、食。

封外祖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夏六月,以民疾疫,令太官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

孝元皇帝上

初元元年(癸酉,公元前48年)

春季正月辛丑日,将汉宣帝安葬在杜陵,大赦天下。

三月丙午日,汉元帝将王政君立为皇后,赐封皇后的父亲王禁为阳平侯。

元帝颁布诏令:将三辅、太常、各郡、国的公田和皇家苑囿可以省下来的费用,全都用来赈济贫民,帮其就业。财产不足一千钱的,给予或者借给他们种子或粮食。

元帝赐封外祖父平恩戴侯许广汉的同胞弟弟的儿子中常侍许嘉,命他承袭平恩侯的爵号。

夏季六月,因为传染病在民间爆发,汉元帝命太官减少菜饭,削减乐府人员,减少皇家马匹,用来救济难民。

函谷关以东十一个郡和封国发生了严重的水灾,造成饥荒,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朝廷紧急转运附近地区的钱粮用来救灾。

上素闻琅邪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上数虚己问以政,禹奏言:“古者人君节俭,什一而税,无他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宫女不过十余人,厩马百余匹。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稍放效。臣愚以为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方今宫室已定,无可奈何矣,其余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 ;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鸟兽、鱼鳖凡百九十物;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至孝宣皇帝时,陛下恶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择后宫贤者,留二十人,余悉归之。及诸陵园女无子者,宜悉遣。厩马可无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以方今天下饥馑,可无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天子纳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减肉食兽。

汉元帝以前听闻琅邪王吉、贡禹都十分通晓儒家经典,品行清廉,就派使者征召他们二人到京师长安。王吉在半路上因病去世。贡禹到达后,被任命为谏大夫。汉元帝数次虚心地向他请教怎样治理国家,贡禹说:“古时候的君主节俭朴素,只征收十分之一的赋税,并没有其他的赋税和徭役,因此每家每户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高祖、孝文帝、孝景帝时,宫女也就十几人,御马一百余匹。但是后世争相追求奢侈,越发严重。臣下也慢慢仿效。我认为:能够做到远古那样固然困难,但是也应该适当效法古代,推行节俭。如今宫殿已经建成,就没有办法了,其他的开销,可以尽量缩减。过去设立于齐郡的皇家纺织厂,每年给皇室制作的高档丝织服装,不过只有十只竹箱;而如今,齐地的这三家织造厂的工匠分别就有数千人,一年下来消耗数万钱财,而皇家饲养的御马,也已经将近一万匹。武帝时期,又广泛征集几千名美女充实后宫。等他去世的时候,陪葬的金钱、财物、鸟兽、鱼鳖一共有一百九十种;而所有的宫女,全部被送到陵园,看守陵墓。等到宣帝安葬的时候,陛下不能提出任何节减开销的意见,臣下们也依照先例,实在是太让人痛惜了!这种风气遍及全国,娶妻纳妾,大多严重超出正常限度。有的诸侯王妻妾甚至多达数百人,豪强官吏和富民,有的也拥有数十名歌女。因此,闺房内怨女增多,单身汉也随之增加。至于庶民百姓,丧葬时将钱财当作随葬品大量埋于地下。这一过错,发自天子,全是大臣们依照先例厚葬的后果。我建议陛下,深入研究古代的道理,遵循节约的方法,大量减少御用车辆、衣服、器物的开支,至少减掉三分之二。挑选后宫中贤德的美女,留下二十人,剩下的各自送回家。凡是看守陵园且没有生育过的女子,全部遣散。御马不要超过几十匹,只留下长安城南苑地,当作打猎场所。如今天下正值饥馑荒年,难道不应该最大限度减少开支,用来赈济困苦的人民,以称天意吗?上天降下圣人,是为广大百姓谋福利,不是仅仅让他自己享乐。”汉元帝采纳了贡禹的建议,颁布诏书:只要是皇帝很少使用的离宫别馆,无需修缮,太仆减少御用马匹,水衡削减供皇帝打猎或者观赏用的野兽。

臣光曰:忠臣之事君也,责其所难,则其易者不劳而正;补其所短,则其长者不劝而遂。孝元践位之初,虚心以问禹,禹宜先其所急,后其所缓。然则优游不断,谗佞用权,当时之大患也,而禹不以为言;恭谨节俭,孝元之素志也,而禹孜孜言之,何哉!使禹之智不足以知,乌得为贤!知而不言,为罪愈大矣!

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之。

是岁,初置戊己校尉,使屯田车师故地。

臣司马光说:忠臣服侍君主,应该请求君主去做一些困难的事,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无需花费大力气就可以纠正;只要君主能够改正自己的缺点,那么他的优点自然就可以发扬。汉元帝刚刚即位,就向贡禹虚心求教,贡禹应当将最要紧的事放在第一位,将缓事放在第二位。犹豫不决,奸佞小人掌权,是当时最大的隐患,但是贡禹没有在这方面建议;谦虚恭谨、简朴节约,是汉元帝原本就具有的品质,但是贡禹煞费苦心,提出建议,这是什么原因呢?要是他的智慧连这些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够称之为贤能!要是他明明知道却不肯说,罪就更大了。

匈奴呼韩邪单于又一次上书西汉朝廷,讲述部众生活艰难。西汉朝廷命令云中、五原两郡,运输二万斛米谷,救济他们。

这一年,西汉朝廷开始增设戊己校尉,主持原车师地区的军队屯守开垦。

二年(甲戌,公元前47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乐陵侯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为之副。望之名儒,与堪皆以师傅旧恩。天子任之,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有行散骑、谏大夫刘更生 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与望之有隙。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明习文法。帝即位多疾,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大小,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睚眦 ,辄被以危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议论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

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由是大与高、恭、显忤。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刘更生为宗正。

二年(甲戌,公元前47年)

春季正月,元帝到甘泉去,在泰畤祭拜天神。乐陵侯史高凭借外戚的身份掌管尚书事宜,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是他的副手。萧望之是当时有名的大儒,他与周堪全都做过汉元帝的老师,有很深的感情。汉元帝十分信任他们二人,数次宴请接见二人,讨论历朝历代的兴衰安危,讲述国家的大政方针。萧望之推举皇室出身、通晓儒家经典、品行端正的散骑、谏大夫刘向担任给事中,和侍中金敞一起在汉元帝身边,纠正汉元帝的错误。四人同心协力,筹谋商议,劝导元帝推行古代制度,打算多方面纠正政治上的错误。汉元帝对此十分向往,所以给予采纳。史高只不过是在高位上充数而已,因此与萧望之产生了矛盾。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从宣帝时期就一直掌管中枢机要,对于法令条文十分熟悉。汉元帝即位后多病,因为石显长期身居要职,还是宦官,而且没有婚姻之家,还缺少骨肉之亲,在朝廷中没有同党,精明干练,值得信任,因此就将大权托付给他,朝廷事无巨细,全部经由石显转奏,之后再由皇帝决断。石显的权势,超越所有大臣,文武百官,没有不对他恭恭敬敬的。石显为人灵巧聪明,明白事理,总能领会皇帝藏于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心肠阴险狠毒,常常用似是而非的诡辩污蔑他人,任何一点微小的怨恨,都会被他滥用法律加害。他与车骑将军史高彼此勾结,在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常常坚持遵行旧制度,不接受萧望之等人的看法。

萧望之等人厌恶许氏家族及史氏家族的放纵,也十分痛恨弘恭、石显的擅权,因此向汉元帝提议:“中书乃宣扬诏书的地方,位于朝廷中枢,主管机要,理应由光明公正的人去完成那里的工作。武帝因为常在后宫宴饮玩乐,所以才改用宦官,这并非古代的制度。应该改正宦官同时担任中书官职的规定,这样才与古代君主不接近因为受过刑罚而致残的人的礼制相符。”这项建议大大激化了萧望之与史高、弘恭、石显之间的矛盾。而汉元帝刚刚即位,谨慎谦让,不愿轻易地改变祖先的制度,所以这件事久议不决,最后还是将刘向改由中朝调出,任外朝宗正官。

望之、堪数荐名儒、茂材以备谏官。会稽郑朋阴欲附望之,上书言车骑将军高遣客为奸利郡国,及言许、史子弟罪过。章视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朋奏记望之曰:“今将军规模,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昃 ,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则下走将归延陵之皋,没齿而已矣。如将军兴周、召之遗业,亲日昃之兼听,则下走其庶几愿竭区区奉万分之一!”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倾邪,绝不与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许、史事,曰:“皆周堪、刘更生教我,我关东人,何以知此!”于是侍中许章白见朋。朋出,扬言曰:“我见言前将军小过五,大罪一。”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

萧望之、周堪屡次向汉元帝推举著名儒士及出色的人才,用来当作谏官人选。会稽郡人郑朋想要投靠萧望之,因此上书汉元帝,举报车骑将军史高派其门客到各地图谋私利,以及许、史两大家族子弟的种种恶行。汉元帝将这份奏章交给周堪过目,周堪提议说:“让郑朋在金马门等候召见。”于是郑朋写了一份奏记给萧望之,说:“如今将军为国家筹谋规划,是想像管仲、晏婴那样便满意了呢,还是一直忙过了中午才吃饭,直至周公、召公的勋业才停下来呢?要是像管仲、晏婴那样就心满意足了,那么我就返回家乡延陵守护祖先的坟墓,一直到老死。要是将军重振周公、召公留下的事业,不分昼夜地兼听群言,那么我或许愿意竭尽微小的力量。”于是萧望之开始接见郑朋,与他以诚相待。后来发觉他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的邪恶小人,就与他断绝了来往。郑朋是楚地士人,因为失望而心生怨恨,于是就转而投向许、史家族,对于自己过去所做的事这样解释:“那全是周堪、刘向指使我做的,我远在函谷关以东,如何能得知朝廷里的事?”侍中许章上奏请汉元帝亲自召见郑朋。在与汉元帝对话后,郑朋出了皇宫,宣称:“我向圣上举报萧望之犯下的五项小过,一项大罪。”待诏华龙,品行极差,也想加入到周堪等人构成的派系中,周堪等没有接纳他,因此华龙也和郑朋勾结在一起。

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令朋、龙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史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九卿、大夫狱,宜因决免。”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无他罪过。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军、光禄勋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

弘恭、石显让郑朋、华龙两人指控萧望之等密谋废黜车骑将军史高,让汉元帝疏远许、史两大家族。等到萧望之休假的时候,指使郑朋、华龙递交奏章。汉元帝将这件事交付弘恭查办。当询问到萧望之的时候,萧望之回答说:“外戚身居高位,大多荒淫无度奢侈浪费,我希望圣上能够疏远他们,目的是为了匡正国家,并不存在什么奸邪的念头。”弘恭、石显上奏说:“萧望之、周堪、刘向,结党营私,彼此间称许推荐,多次诋毁朝中重臣,挑拨陛下与亲戚的关系,企图掌控朝廷,独揽大权。身为臣子是不忠,欺骗陛下是无道。请求派遣谒者将整个案件移送至廷尉。”当时汉元帝即位不久,还不知道移送廷尉就是关入大牢,因此便批准了奏请。后来,汉元帝要召见周堪、刘向,身边的人回答说:“他们已经被逮捕入狱。”汉元帝大惊说:“不是就让廷尉问话吗!”因此责备弘恭、石显,二人都叩头请罪。汉元帝说:“赶快放他们出来办公!”于是弘恭、石显就使史高对汉元帝说:“陛下即位不久,没有凭借德行而闻名于国内,反而先用法律惩处师傅。既然已将九卿、大夫级官员下狱,倒不如就此将他们免职。”于是汉元帝颁布诏书给丞相、御史:“前将军萧望之,当过我八年的师傅,并没有其他过失。如今只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难以明断,将他的罪过赦免,收回他的前将军、光禄勋印信绶带;而周堪、刘向全部免官,贬为庶人。”

二月丁巳,立弟竟为清河王。

戊午,陇西地震,败城郭、屋室,压杀人众。

三月,立广陵厉王子霸为王。

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少府佽飞外池,严籞池田假与贫民。又诏赦天下,举茂材异等,直言极谏之士。

夏四月,立子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荐太原太守张敞,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上以问萧望之。望之以为敞能吏,任治烦乱,材轻,非师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征敞,欲以为左冯翊,会病卒。

诏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望。

关东饥,齐地人相食。

秋七月己酉,地复震。

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弘恭、石显白,皆以为中郎。

二月丁巳日,汉元帝册封弟弟刘竟为清河王。

戊午日,陇西郡发生地震,城郭、房屋坍塌,很多百姓被压死。

三月,汉元帝册封已故广陵厉王刘胥的儿子刘霸继承王位。

汉元帝下诏:取消黄门寺所管理的御车、御狗、御马。水衡所属的皇室花园,宜春所属的下苑,少府所属的皇室佽飞外池,以及皇室弋射苑中的土地,全都租赁给贫民耕作。还大赦天下,命令有关部门举荐出色的人才和具有特殊才能的人,以及敢于直言进谏的人。

夏季四月,汉元帝立皇子刘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推举太原太守张敞,说他是先帝时期的名臣,适合做皇太子的老师并辅佐太子。汉元帝询问萧望之,征求他的看法。萧望之觉得张敞是一位十分能干的官员,足以处理纷繁复杂的事务,可是他行为不稳重,不具备身为老师的器量和资质。于是汉元帝派使者征召张敞,打算任命他为左冯翊,不巧张敞因病去世。

汉元帝颁布诏书,授予萧望之关内侯爵位,同时兼任给事中,每月初一、十五日觐见。

关东发生灾荒,齐地出现人吃人的惨况。

秋季七月己酉日,又一次发生地震。

汉元帝再一次征召周堪、刘向,打算任命他们为谏大夫;弘恭、石显从中干涉,于是元帝任命二人为中郎。

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为相。恭、显及许史兄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不为三独夫动。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则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免为庶人。

会望之子散骑、中郎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 。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者。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弘恭、石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自以托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上乃可其奏。冬十二月,显等封诏以付谒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问门下生鲁国朱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谓云曰:“游,趣和药来,无久留我死!”遂饮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却食,为之涕泣,哀动左右。于是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望之冢,终帝之世。

汉元帝向来十分敬重萧望之,打算让他做丞相。弘恭、石显及许史两家族的兄弟、侍中、诸曹,都对萧望之等人心怀愤恨。于是,刘向唆使他的外亲就地震灾难一事上书称:“地震的发生,可能是针对弘恭等人的,而并不是因为萧望之、周堪、刘向三个独夫。我十分愚昧,但是在我看来,应该罢免弘恭、石显,以彰显对善良压制的惩处,而且应该提升萧望之等人,这样可以疏通贤者的道路。如果能这样,那么天下太平的大门就会敞开,灾难的源头也就阻塞了。”奏章递上之后,弘恭、石显怀疑是刘向指使的,于是请求汉元帝追查真相,根据调查,上书人果真在供辞中承认是受到刘向的指使。因此抓捕刘向,将他囚禁在牢狱里,免掉官职,贬为平民。

恰巧萧望之的儿子散骑、中郎萧伋也上书就之前的案子为他父亲喊冤,奏章交付有关部门。有关部门核查后上奏说:“萧望之以前被指控的罪行有很确凿的证据,并非诬告陷害。他却唆使儿子给皇上上书,引用《诗经》上与无罪有关的诗篇,丧失了大臣体统,实在是不敬,请逮捕审问。”弘恭、石显等知道萧望之平日里气节高尚,不可能容忍入狱的耻辱,因此建议说:“萧望之侥幸没有牵连到以前的案子当中去,而又获得陛下赏赐爵位封邑,他非但没有悔过认罪,反而满腹抱怨,唆使儿子上书,将过失推到陛下身上,自以为是陛下的老师,不管怎样都不会治他的罪,要是不让他体会到监狱的痛苦,抑制他的不服气,那么陛下再也没有办法对臣下施以厚恩了!”汉元帝说:“萧太傅向来性情刚烈,怎肯去坐牢?”石显等人说:“人最看重的是生命,但是萧望之被控告的,只不过是言语上的轻罪,一定不会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于是汉元帝同意了请求。冬季十二月,石显等将诏书封好,交给谒者,命令让萧望之亲手开启。同时下令太常立即调拨执金吾所属车马,将萧望之的住宅团团围住。谒者抵达萧宅,召萧望之。萧望之就这件事询问他的学生鲁国人朱云,朱云是崇尚气节操守之士,劝萧望之自杀。萧望之仰天长叹道:“我曾经位于将相之列,现在年龄已经超过六十,这么大的年纪却要被关进监狱,苟且偷生,难道不鄙贱吗?”于是呼唤朱云的字说:“游,快将药和好拿来给我,不要让我等死的时间延长!”因此饮下毒酒,自尽而亡。汉元帝听说后十分震惊。拍手说:“我原本就猜测他不会去坐牢,果真把我的好老师杀了。”这时,太官正将午餐呈上,汉元帝却不肯用餐,为萧望之痛哭不已,他的悲哀感动了身边的人。因此召见石显等责问,石显等承认当时判断出现失误,都脱下官帽,磕头请罪,过了许久,事情才算了结。汉元帝追思悼念萧望之,难以忘怀,每年四季都派使者到他的坟墓前祭拜,直到自己去世才停止。

臣光曰: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悟也!夫恭、显之谮诉望之,其邪说诡计,诚有所不能辨也。至于始疑望之不肯就狱,恭、显以为必无忧,已而果自杀,则恭、显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动奋发以厎 邪臣之罚!孝元则不然,虽涕泣不食以伤望之,而终不能诛恭、显,才得其免冠谢而已。如此,则奸臣安所惩乎!是使恭、显得肆其邪心而无复忌惮者也。

是岁,弘恭病死,石显为中书令。

臣司马光说:汉元帝这位君主,实在是太奇怪了,很容易被欺骗,却又难以醒悟。弘恭、石显诬陷萧望之,他们的阴谋诡计,有的时候确实很难分辨。但是汉元帝开始的时候已经想到萧望之不肯入狱,而弘恭、石显却说一定不会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没过多久萧望之果真自杀,那么弘恭、石显的欺骗,已经十分明显了。即使中等智慧的君主,都会情绪激动,雷霆大发,从而惩罚奸邪的臣子!但是汉元帝则不同,虽然他用痛哭流涕、不肯吃饭来悼念老师,但是终究没有杀掉弘恭、石显,只不过让他们脱掉官帽谢罪罢了。这样,又如何能够惩治奸臣呢?这正是导致弘恭、石显为所欲为而不再有所顾虑的原因。

这一年,弘恭因病死去,石显继任中书令。

初,武帝灭南越,开置珠崖、儋耳郡,在海中洲上,吏卒皆中国人,多侵陵之。其民亦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二十余年间,凡六反。至宣帝时,又再反。上即位之明年,珠崖山南县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上博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禹之圣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故君臣歌德,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东不过江 、黄 ,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物咸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以至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文皇帝偃武行文,当此之时,断狱数百,赋役轻简。孝武皇帝厉兵马以攘四夷,天下断狱万数,赋烦役重,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民众久困,流离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自古而患之,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崖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崖,专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上从之。捐之,贾谊曾孙也。

起初,汉武帝灭掉南越,在海南岛上开始设置珠崖郡、儋耳郡,官吏和士兵全都是中原人,对当地土著常有抢夺凌辱的事件发生。而当地土著也十分凶悍强大,觉得海南岛被大海隔绝,因此一直违背官吏的禁令,大约每过几年,就发动一次叛乱,攻击杀死官吏。每次汉朝都派出军队,予以平定。二十多年间,一共爆发过六次叛乱。宣帝在位期间,又爆发两次叛乱。汉元帝即位的第二年,珠崖郡山南县叛乱,汉朝派兵镇压。但是其余各县也随之叛乱,连续多年无法平定。汉元帝广泛征求群臣的意见,打算发动大军镇压。待诏贾捐之说:“我听闻,尧、舜、禹这些贤明有德的君主,他们的统辖范围不过方圆数千里,西接流沙,东近大海,朔方以南全是中原威望与教化普及的地区,声明愿意接受中原威望与教化的,中原就去管理,不愿意接受中原威望及教化的,中原也不会强迫。因此无论君王还是臣子,全有德行可以称赞颂扬,只要是有生命的动物,全都得到它们所需。我听闻武丁、成王是商王朝及周王朝至仁的君主,但是他们的领地向东只不过到达江国、黄国,向西也仅仅是到达氐、羌二部落,向南也不过到达蛮人的楚部落,向北不过到达朔方。因此称赞颂扬的声音遍起,只要是会听会看的生物,全乐于生存。越裳部落,经过重重翻译,而向中原纳贡,这并非依靠武力能够得到的。后来到了秦王朝,发动军队远征,贪恋外部的功劳,而导致国家内部虚弱,天下背叛,朝廷崩溃。等到了汉孝文皇帝,停止战争,修明文教,在那个时期,审理及判决的案件,也不过数百起,赋税及徭役,少而且简单。到了孝武皇帝时,修缮武器,喂饱战马,用来征讨四方夷族,审理及判决的案件多达数万起,赋税繁多,徭役繁重,致使盗贼并起,而大军不断出击,父亲在战斗中阵亡于前,儿子在战斗中受伤于后。女人护卫边疆的堡垒,孤儿在道路上大哭,老母、寡妇在小巷里低声啜泣,这全是开拓的疆土太大,战争无法停止所导致的。而如今,函谷关以东的百姓,长期贫穷,流离失所。人情,最亲的莫过于父母,最爱的莫过于夫妇;发展到卖妻子、卖儿女的地步,法令却无法禁止,道义也不能制止,这是国家的忧患啊。如今陛下不能忍住一时的愤怒,打算驱使壮士,将他们推入大海,在那个荒凉黑暗的孤岛上,大显威力,这并非拯救饥荒、保护百姓的好方法。《诗经》说:‘蠢笨的荆楚蛮人,居然敢与大国为敌。’意思是说:圣人出现,外族自然归顺;中原衰败,外族先行背叛。从古代起,担忧的便是这些,何况是在距荆楚部落更远的南方万里之外的蛮人呢!骆越的百姓,父亲和儿子同在一条河里沐浴,习惯用鼻子喝水,与禽兽并无差别,原本就不值得在那里设置郡县。单独地悬浮在大海之中,雾大露重,气候潮湿,多毒草、毒虫、毒蛇,水土灾害肆虐。在看到敌人之前,战士已经因病而死。况且,出产珍珠、犀牛、玳瑁的也并非只有珠崖郡。舍弃它,不值得可惜,不征伐,一点也不会损害到朝廷的威望。那里的百姓就像鱼鳖,不值得去争取!我私下用之前平定西羌叛乱的军事行动当作例证。军队在前线作战,还不足一年,而且战场距离京师长安,还不足一千里,军费已经高达四十余亿。大司农所管辖的国库钱财用光,更是动用少府征收的山海池泽之税作为补充。处理一个角落的问题,尚且花费这么多,更何况是让军队长途跋涉、袭击敌人呢?只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不会有功劳!从古代找寻类似的事,都无法找到,现在做这类事又不利。我十分愚笨,认为除非是那些懂得文明礼仪的国家,《禹贡》谈及的地方,《春秋》谈到的治理的地方,其他的都可以丢到一边。因此提议放弃珠崖郡,将全部精力用在救济函谷关以东的灾民上,消除国家的忧患。”汉元帝询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觉得应该进攻;丞相于定国则认为:“朝廷连年出兵平定珠崖郡叛乱,护军都尉、校尉和丞,一共十一人,生还的只有两个人,战士以及运送粮草的人,死亡的超过万人,耗费也达到三亿多钱,还不能彻底平定。如今函谷关以东又遭受灾荒,粮食严重匮乏,民心动摇,贾捐之的提议是正确的。”汉元帝准奏。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三年(乙亥,公元前46年)

春,诏曰:“珠崖虏杀吏民,背畔为逆。今廷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狐疑辟难,则守屯田;通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崖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夏四月乙未晦,茂陵白鹤馆灾;赦天下。

夏,旱。

立长沙炀王 弟宗为王。

长信少府贡禹上言:“诸离宫及长乐宫卫,可减其太半以宽徭役。”六月,诏曰:“朕惟烝 庶之饥寒,远离父母妻子,劳于非业之作,卫于不居之宫,恐非所以佐阴阳之道也。其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百官各省费,条奏,毋有所讳。”

是岁,上复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三年(乙亥,公元前46年)

春季,汉元帝颁布诏书:“珠崖郡匪徒杀死官吏百姓,背叛中原。如今在朝廷会议上,大臣们有的主张镇压,有的主张固守,有的主张放弃,意见不统一。我日夜思考他们的提议,因为羞于朝廷的威望没能施展,于是主张诛杀;又犹豫不决,想避开战乱,于是坚持屯守;遍观时局变化,担心百姓的处境。百姓遭受饥荒和不去平定远方蛮族的叛乱,哪一个更具危险性?就连我祭拜祖先的祭品,都因为荒年的缘故而无法备齐,何况边境上小小的羞辱呢?如今函谷关以东的百姓正遭受严重的困难,官仓空虚,不能相互接济,要是再征集壮丁打仗,不仅让百姓疲劳,而且还会再出现荒年。如今决定撤掉珠崖郡,百姓有倾慕仁义、愿意迁至中原内地的,可以随处定居;不愿意搬迁的,无需勉强。”

夏季四月乙未晦日,茂陵白鹤馆发生火灾;大赦天下。

夏季,发生旱灾。

汉元帝册封已故长沙炀王刘旦的弟弟刘宗继任长沙王。

长信少府贡禹上书提议:“各离宫及长乐宫的警卫军队,可以减掉大半,以减轻百姓的劳役负担。”六月,汉元帝颁布诏书说:“我念及百姓饥寒,远离父母、妻子、儿女,从事并非他们本职的工作,守卫君主不经常居住的宫殿,我担心这并非是促进阴阳调和的行为。撤掉甘泉、建章两宫的守卫部队,命令他们回乡从事农业生产。朝廷官员应该在节约开支方面提出方案奏报,不要有所顾忌。”

这一年,汉元帝又提拔周堪担任光禄勋,周堪的学生张猛担任光禄大夫,兼任给事中,很受信任。

四年(丙子,公元前45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汾阴徒。

四年(丙子,公元前45年)

春季正月,汉元帝到甘泉,在泰畤祭拜天神。

三月,汉元帝前往河东,祭祀地神;赦免汾阴刑徒。

五年(丁丑,公元前44年)

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

上行幸雍,祠五畤。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

上用诸儒贡禹等之言,诏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乘舆秣马,无乏正事而已。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以广学者。令民有能通一经者,皆复。省刑罚七十余事。

陈万年卒。六月辛酉,长信少府贡禹为御史大夫。禹前后言得失书数十上。上嘉其质直,多采用之。

五年(丁丑,公元前44年)

春季正月,汉元帝封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

汉元帝抵达雍城,祭祀五帝。

夏季四月,有异星在参宿星旁出现。

汉元帝采纳儒家学者以及贡禹等人的建议,下令太官不许每天宰杀牲畜,所提供的饮食全部减少一半;皇帝御用的车马,只需维持正事所用就足够了。取消角抵这类表演游戏,将上林宫馆内很少与皇帝见面的宫女放掉,关闭在齐郡的三座皇家纺织厂,放弃北假地区的皇家田地,撤销盐铁官,撤销常平粮仓。不再限制博士弟子的名额,以增加学者的数量。黎民只要是对儒家经典其中任意一经精通的,就可免去赋税徭役。废除刑罚的七十多项判例。

御史大夫陈万年离世。六月辛酉日,提拔长信少府贡禹担任御史大夫。贡禹曾先后数十次上书,规劝汉元帝的得失。汉元帝欣赏他的坦率正直,大都予以采纳。

匈奴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献,因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匡衡以为:“郅支单于乡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上书言:“中国与夷狄有羁縻 不绝之义,今既养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无乡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乃始无应敌之数,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得建强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若怀禽兽心,加无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愿送到庭。”上许焉。既至,郅支单于怒,竟杀吉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而立之,长无匈奴忧矣。”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郅支人众中寒道死,余财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借兵击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略民人,驱畜产去。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冬十二月丁未,贡禹卒。丁巳,长信少府薛广德为御史大夫。

匈奴郅支单于认为他距离汉朝太过遥远,加上怨恨汉朝帮助呼韩邪单于,却没有帮助他,所以让汉朝使节江乃始等深陷艰难困辱之中;同时,派使者进贡,要求将在汉朝做人质的儿子送还。朝廷商量派卫司马谷吉将人质护送回国。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人匡衡全都认为:“郅支单于对于汉朝并非心悦诚服,他居住的地方还在遥远的绝域,我们派使节护送他的儿子,送至边塞就可以回来了。”谷吉上书说:“汉朝对待蛮族,长期进行笼络及约束,现在我们已经抚养郅支单于的儿子长达十年,恩泽很厚,要是不护送他到遥远的家,只送至边塞,那就表明永远与他断绝关系,这样就会让他不再向往并听命于汉朝,要是摈弃之前的恩德,反而结下今后的怨仇,这是十分不利的!参与意见的人,顾及到起先江乃始缺少应变敌人的能力,无法施展机智勇敢,导致遭受羞辱,就提前替我担忧。我有幸持着大汉的旌节,承奉圣明的诏书,传达汉朝对于匈奴深厚的恩情,估计郅支单于也不敢无礼。要是他狼子野心,对我不讲道义,那么他就相当于犯下了滔天大罪,一定逃得很远,不敢靠近边塞。牺牲掉一个使节,却让百姓获取安宁,这是国家的利益所在,同时也是我个人的愿望。因此,我愿意将郅支单于的儿子送至王庭。”汉元帝批准了谷吉的请求。于是谷吉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至王庭,郅支单于以怨报德,居然杀了谷吉等人。他知道自己深负汉恩,又听闻呼韩邪单于的势力逐渐强大,害怕遭到袭击,想向远方迁移。就在这个时候,康居王国不断受到乌孙王国的侵袭,处境困窘,康居王和诸翕侯商讨,认为:“匈奴是一个大国,乌孙一直臣服于它。现在,郅支单于被困在国境之外,我们可以将他接来,安排在东部边界,之后联合他一同攻灭乌孙,而拥立郅支单于,这样对匈奴的担忧也就能够永远消除了。”因此派使节到坚昆,给郅支单于传话。郅支单于向来恐惧,又深恨乌孙王国,得知康居王国的计划,心中很高兴,因此就和康居王国结盟,带领部队朝西进发。途中,郅支的部众中很多人被冻死,最后仅余下三千人。抵达康居王国后,康居王将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将女儿嫁给康居王。康居王尊敬郅支单于,打算凭借郅支的武力胁迫各邻国。郅支单于数次向康居借兵,攻击乌孙王国,一直深入到乌孙王国赤谷城,屠杀并掳掠百姓,驱赶牲畜而去。乌孙王国不敢追击。西部五千里范围的广大地区,彻底残破衰败,无人居住。

冬季十二月丁未日,御史大夫贡禹离世。丁巳日,提拔长信少府薛广德为御史大夫。

永光元年(戊寅,公元前43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薛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 劳倦,愿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

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

三月,赦天下。

雨雪、陨霜,杀桑。

秋,上酎 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薛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光禄大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乃从桥。

永光元年(戊寅,公元前43年)

春季正月,汉元帝到达甘泉,在泰畤祭拜天神。祭祀结束之后,就留在那里狩猎。薛广德上书说:“我见到函谷关以东一带,困顿已经达到极致,百姓流转离散。但是陛下却每日撞着被灭掉的秦国的钟,欣赏郑国、卫国的音乐,对于此,我实在觉得悲哀。如今保护陛下的大军在原野暴露,跟随的官员疲惫困倦,愿陛下早日回宫,心里想着与百姓同忧同乐,这样才是天下的大幸。”汉元帝当天就返回了长安。

二月,汉元帝颁布诏书:“丞相、御史推举质朴、敦厚、谦逊、品德良好的四类人,光禄勋每年依照这四项,考察郎及从官,依照成绩排列高下。”

三月,大赦天下。

下雪、降霜,桑树纷纷落叶。

秋季,汉元帝用重酿之酒祭拜祖庙,出便门,打算搭乘楼船。薛广德阻拦皇帝的车驾,摘掉官帽,叩头说:“应该走河桥。”汉元帝传下话说:“请御史大夫将官帽戴上!”薛广德说:“要是陛下不接受我的提议,我就在这里自刎,将鲜血喷溅到车轮上,这样陛下就不能进到祖庙里了!”汉元帝十分不高兴。主管清道的光禄大夫张猛说:“我听闻,君主圣明,臣子自然正直。坐船危险,但是过桥却安全,圣明的君主不冒险。可以听从御史大夫的话!”汉元帝说:“劝说别人,难道不应该像这样将道理讲清楚吗!”因此改从桥上走。

九月,陨霜杀稼,天下大饥。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俱以灾异乞骸骨。赐安车 、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广德归,县其安车,以传示子孙为荣。

帝之为太子也,从太中大夫孔霸受《尚书》。及即位,赐霸爵关内侯,号褒成君,给事中。上欲致霸相位,霸为人谦退,不好权势,常称:“爵位泰过,何德以堪之!”御史大夫屡缺,上辄欲用霸;霸让位,自陈至于再三。上深知其至诚,乃弗用。以是敬之,赏赐甚厚。

戊子,侍中、卫尉王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九月,寒霜冻坏农田庄稼,天下发生大饥荒。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全因这场天灾请求辞去职务。汉元帝批准他们所请,赐予他们安车、四匹马、黄金六十斤,之后免去他们的官职。提拔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薛广德回到家乡,将皇上赐予他的安车高高悬挂起来,传给子孙,以显示荣耀。

汉元帝做太子的时候,与太中大夫孔霸学习《尚书》。等到即位之后,将孔霸封为关内侯,号褒成君,同时兼任给事中。汉元帝打算请孔霸做丞相,但是孔霸为人谦虚辞让,不喜欢权势,常常说:“爵位实在高贵,我的德行如何承担得起!”御史大夫一职屡次空缺,汉元帝一直想任用孔霸;孔霸坚决推辞,以至于数次表明心迹。汉元帝知道他的确是出于至诚,才没有勉强任命。但是也因此更加尊敬他,给他的赏赐也十分丰厚。

戊子日,汉元帝委任侍中、卫尉王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石显惮 周堪、张猛等,数谮 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凤皇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剌,更相谗诉,转相是非;所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者,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矣。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政日乱;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昔者鲧、共工、 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 ,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

中书令石显忌惮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等,数次在汉元帝面前诋毁诬陷他们。刘向担心有一天会遭到陷害,因此上书说:“我听闻舜任命九官,大家同济一堂,彼此礼让,和谐的氛围达到了极致。群臣在朝中彼此十分和谐,万物在田野里和谐共存,因此箫管吹出名为《韶》的乐章,吹至九章,凤凰就会飞来朝见。等到周幽王、周厉王的时候,群臣在朝中彼此不再和谐,转向彼此排斥埋怨,导致日食、月食交替发生,山泉沸腾翻滚,高山深谷移动位置,降霜与时令不合。这样看来,和谐可以招致祥瑞,彼此诋毁就会造成灾祸,祥瑞多那么国家就会安定,灾异多那么国家就会陷于危险之中。这是天地运行的自然规律,古今一贯的法则。如今,陛下开创三代盛世的宏伟事业,招揽儒家学者,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对待他们的过失十分宽容,让大家一同进取。但是现在贤能的人与一些奸佞之徒混杂在一起,不分黑白,正邪掺杂,导致忠奸一起进入朝廷;臣民上书,由公车接待,因为上书不妥当而被抓捕的,遍布北军监狱,朝廷臣僚意见不同,彼此拆台,甚至不惜谗言陷害,惹出许多是非;用不实之词混淆君主的视听,改变君主的想法,这类事情很多,不能一一列举。他们拉帮结伙,常常同心协力,去诬陷正直的大臣。正直大臣晋升,是国家安治的体现;正直大臣受到陷害,是国家混乱的根源。面对治理混乱的契机,但是不知道任用谁,而天灾变异屡次发生,这也是我寒心的原因所在。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六年,在《春秋》的记录中,六年之内,天灾异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频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诋毁别人的人及邪恶的人全都在朝廷的缘故。诋毁别人的人及邪恶的人之所以能够同时进入朝廷,是因为陛下心中猜忌。既然已经任用贤才去推广好的政令措施,要是遭受陷害,贤能的人被除掉,好的政令措施自然就难以推广。因为陛下心中有怀疑,才会招致奸臣的陷害之口;因为陛下不能当机立断,才给群邪打开大门。诋毁别人的人及邪恶的人得进,那么有德行以及有才能的人就会退出,群邪就会增多,正直的人就会减少。因此《易经》上有《否》卦及《泰》卦,要是小人那一套被欣赏,君子的主张就无法推行,那么政治就会逐渐混乱;要是君子的主张被欣赏,小人那一套就不能推行,那么政治就会逐渐走上轨道。之前鲧、共工、 兜、舜、禹一同在尧的朝廷中为官,周公及管叔、蔡叔一起居于周朝的高位,当时,他们之间,彼此诋毁,恶意中伤,不可胜言!帝尧、成王能够确定舜、禹、周公的德行才干,剔除共工、管叔、蔡叔,所以国家大治,荣耀永垂不朽,直到现在。孔子和季孙斯、孟孙何忌一同在鲁国为官,李斯与叔孙通全在秦朝为官,鲁定公、秦始皇觉得季孙斯、孟孙何忌、李斯贤能,而排挤孔子、叔孙通,所以国家大乱,耻辱一直流传到现在。因此说,治和乱,荣和辱,首先是看君主宠信什么人;已经信赖贤能,那么就应该坚持,而不能再动摇。《诗经》上说:‘虽然我的心并非磐石,但是却不能逆转。’这表明坚持善行的坚决态度。《易经》上说:‘出令如出汗。’这表明君王发号施令,就像出汗;汗既然已经流出,就无法再返回体内。但是如今的情形却是,关于善政的命令,颁布之后还没多长时间,就被取消,这是一种‘返汗’现象。任用贤能的人,还不足三十天就罢黜,是转动了磐石。《论语》说:‘看到邪恶,如同把手伸入滚水中。’如今,二府所弹劾的奸佞之辈,不应该再留在朝中,但是经过几年,还是没有离开。因此颁布命令,就像返汗;任用贤能,就像转动磐石一样;至于除去邪恶,简直如同拔起一座大山。在这样的形势下,希望调和阴阳,不是特别困难吗?所以,一群小人四处找寻漏洞,利用文字技巧,丑化、诬陷他人,制造谣言,写匿名信,在民间广泛流传。因此《诗经》上说:‘我心忧愁如同被焚烧,因为触怒了一群小人。’小人成群,确实是令人愤慨。以前,孔子与他的学生颜渊、子贡彼此称赞,但是并没有人说他们结成朋党;禹、后稷、皋陶彼此提携,也没有人说他们彼此勾结。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忠心为国,没有邪恶的念头。现在,奸佞的小人与贤德的君子,手持剑戟,一同在宫内担任禁卫官。奸佞的小人勾结在一起设下阴谋诡计,违背善良,走向奸邪,不做本职工作,还不停制造险恶的谗言,想让君主动摇,要是有一天君主忽然信任他们,这正是天地利用变异事先提出警告,而灾难不断发生的原因。

“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览《否》《泰》之卦,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 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

“从古至今,圣明的君主从没有不经历诛杀而把国家治理好的,因此舜对于‘四凶’采用了流放的惩罚,而孔子也曾经在两观之下,将少正卯诛杀,之后圣贤的教化,才被推行。如今,凭借陛下的贤明聪慧,诚能深思天地之心,体会《易经》中《否》《泰》二卦的深刻含义,考察唐尧与周成王的兴盛,作为榜样,而将秦王朝以及鲁国的衰败作为借鉴,推究祥瑞给国家带来的福运与灾害给国家带来的祸患,用来揣测当前局势的变化,放逐奸诈邪恶的小人,捣毁专门从事阴谋构陷的团伙,将群邪幸进之门关闭,让正大光明的道路畅通无阻,坚定果决,不再犹犹豫豫,让是非清晰可见,这样的话,种种奇异的灾异全会消灭,众多祥瑞全都到来,这是太平的基础,万代的利益。”石显看到这份奏章,与许、史两姓皇亲勾结得更加紧密,而更加痛恨刘向等人。

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寖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 不可光禄勋,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书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上于是疑之。

司隶校尉琅邪诸葛丰始以刚直特立著名于朝,数侵犯贵戚,在位者多言其短。后坐春夏系治人,徙城门校尉。丰于是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制诏御史:“城门校尉丰,前与光禄勋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数称言堪、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修法度,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己,而反怨堪、猛以求报举,告按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不信之大也。朕怜丰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为庶人!”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这年夏天,天气寒冷,太阳呈现青色,昏暗无光。石显与许、史两大家族,全说这是因为周堪、张猛掌握政权导致的天变。汉元帝心里十分尊重周堪,但是面对众口一辞的攻击,却无法将他们的嘴堵住。当时,长安令杨兴因为有才能而得到赏识,并且常常称赞宣扬周堪,汉元帝想得到他的帮忙,因此召见杨兴,问他:“有些朝臣怨恨、不赞同光禄勋周堪,到底是为什么?”杨兴是狡猾奸诈的人,觉得汉元帝怀疑周堪,因此顺势责备说:“周堪非但没有能力在朝廷担任光禄勋,就算是做一个乡下的里长也不适合!我听说,人们觉得周堪与刘向等人密谋挑拨陛下的骨肉亲情,理应被诛杀;我之前之所以上书说周堪等不可以被诛杀,只是想替国家培养恩德。”汉元帝问:“那么用什么罪名可以杀了他?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杨兴答道:“我个人的看法是,封周堪为关内侯,赏赐他三百户食邑,让他不再掌管政事。这样的话,圣上还是可以维持他作为老师的旧恩,应该算得上最上等的策略。”汉元帝于是开始怀疑周堪、张猛。

司隶校尉琅邪人诸葛丰,因为刚直、不随波逐流而名闻朝野,数次触犯皇亲国戚,因此权贵们大多都说他的坏话。后来他被指控在春季及夏季抓捕法办犯人,不依从天时,被贬谪为城门校尉。于是他上书指控周堪、张猛有罪。汉元帝认为诸葛丰不正直,因此下诏御史:“城门校尉诸葛丰,之前与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一同在朝廷的时候,多次称赞周堪、张猛的美德。而诸葛丰为司隶校尉的时候,却不依从四时天意,不遵守法令制度,利用苛刻残暴的手段来获得虚假的威严;我不忍心法办,就改任他为城门校尉,没想到他非但不思虑反省,反倒怨恨周堪、张猛,试图报复,指控的全是找不到证据的话,揭发的全是不能验证的罪,随意地毁谤和赞扬,完全不顾及之前的言论,不讲信义到了极致。我怜惜诸葛丰年纪大了,不忍心施加刑罚,立即免官贬为平民。”又颁布诏书说:“诸葛丰控告周堪、张猛没有忠贞信守,我心怀怜悯,不愿追究,又怜惜二人的才干无法报效国家,决定将周堪贬为河东郡太守,张猛为槐里县令。”

臣光曰:诸葛丰之于堪、猛,前誉而后毁,其志非为朝廷进善而去奸也,欲比周求进而已矣。斯亦郑朋、杨兴之流,乌在其为刚直哉!人君者,察美恶,辨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所以为治也。使丰言得实,则丰不当黜;若其诬罔,则堪、猛何辜焉!今两责而俱弃之,则美恶、是非果安在哉!

贾捐之与杨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稀复进见;兴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君兰 ,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君房 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方贵,上信用之;今欲进,第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以为宜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以为可试守京兆尹。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显治之,奏:“兴,捐之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弃市,兴髡钳为城旦。

臣司马光说:诸葛丰对于周堪、张猛,之前是称赞,后来是诋毁,其目的并不是为国家推荐贤能除却奸邪,只不过是想投奔皇亲集团,谋求飞黄腾达罢了。他与郑朋、杨兴是同一类人,哪里有什么正直刚烈可言?身为君主,理应明察善恶,明辨是非,通过奖赏勉励善行,通过刑罚惩处奸邪,这才是治理国家的准则。要是诸葛丰的话属实,那么他不应被免去官职;要是他是用不实之辞诋毁人,那么周堪、张猛又何罪之有呢?现在双方都受到惩罚,同时被废除官职,那么善和恶,是与非,又有什么区别呢?

贾捐之和杨兴关系不错。贾捐之屡次揭石显的短,因此不得为官,很少有机会能够再见到皇上;而杨兴新近因为才能出众而被皇上赏识。贾捐之对杨兴说:“京兆尹出缺,要是我能够面见圣上,推举你,这个位置你立即就能得到。”杨兴说:“你妙笔生花,语言精妙;要是你能做尚书令,可远比五鹿充宗高明。”贾捐之说:“要是我能代替五鹿充宗,你做京兆尹,京兆是郡与封国的中心,而全国官员的政治命运全都掌握在尚书手中,天下局势一定会安定,经济繁荣,士人和皇上之间也就不会存在隔阂。”说完,又批评石显。杨兴说:“石显的权势正在显赫之时,圣上对他十分信任;要是我们谋求上进,一定要听从我的计划,暂时顺他的意,就可以获得成功。”因此两人联名上书,称赞石显美德,提议应将他封为关内侯,而让他的兄弟入宫担任中书或尚书的下属官员;之后,两人又上呈一起拟定的奏章,推举杨兴,认为可以让他试行出任京兆尹。石显看破两人的计谋,报告给汉元帝,于是将杨兴、贾捐之二人逮捕下狱。汉元帝让石显审讯,审讯之后,石显上奏说:“杨兴、贾捐之心怀诡计,互相推荐赞誉,想要获得朝廷的高官,欺瞒陛下,实在是大逆不道!”最后贾捐之居然被处死,杨兴被剃发,套上刑具,罚为苦工。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犹惧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徙清河王竟为中山王。

匈奴呼韩邪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久之,单于竟北归庭,民众稍稍归之,其国遂定。

臣司马光说:君子利用正道攻击邪道,还担心不能获胜。何况贾捐之利用邪道攻击邪道,如何能避免灾祸?

汉元帝改封清河王刘竟为中山王。

匈奴呼韩邪单于的民众越来越多,而塞下的飞禽走兽却几乎没有了。同时,单于足够保护自己,不再惧怕郅支单于的攻击,他的大臣大都提议北归故土。又过了一段时间,呼韩邪单于终于北向回到王庭,散落在别的地方的部落,慢慢归属于他,匈奴于是安定。

二年(己卯,公元前42年)

春二月,赦天下。

丁酉,御史大夫韦玄成为丞相,右扶风郑弘为御史大夫。

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赦天下。

二年(己卯,公元前42年)

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丁酉日,汉元帝提拔御史大夫韦玄成担任丞相,右扶风郑弘担任御史大夫。

三月壬戌朔日,发生了日食。

夏季六月,大赦天下。

上问给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变。衡上疏曰:“陛下躬圣德,开太平之路,闵愚吏民触法抵禁,比年 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上侈靡,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徼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刑犹难使错而不用也。臣愚以为宜一旷然大变其俗。夫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治天下者,审所上 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暗,水旱之灾随类而至。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宜省靡丽,考制度,近忠正,远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弘于京师,淑问扬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也。”上说其言,迁衡为光禄大夫。

汉元帝向给事中匡衡询问地震、日食等天地变化的缘由。匡衡上疏说:“陛下身体力行,用圣德给国家开创太平道路,怜悯愚笨的官吏平民违反法禁,连续几年都有大赦,让百姓得以获得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实在是国家的大幸。但是,根据我私下的观察,大赦之后,违法乱纪的行为并没有减少或者停止。今天刚刚遇到大赦出狱,明天就再次违反法律,前后紧随,再次入狱,这是因为教育他们没有抓到要点。如今天下的风气,追求财利,轻视道义,喜好音乐女色,追崇豪华奢侈,亲戚的恩情日渐淡薄,而婚姻的关系反而十分深厚,苟且结合,用身家来获取财富。要是没有从根本上使这样的情况改变,就算每年赦免一次,还是无法让刑法搁置不用。我认为,应当大刀阔斧地改变社会风气。朝廷对于国家,就像筑墙的时候所用的木柱。要是朝廷的高官彼此怒视,下级官吏及百姓就会彼此争斗;上有专权弄势的人,那么下就有不谦恭礼让的人;上有刻忌好胜的辅臣,那么下就有彼此伤害的百姓;上有贪图钱财的大臣,那么下就有偷盗财物的百姓。这就是朝廷所表现出来的根本作用。对于统治国家的人而言,最应该慎重的是尊崇什么。教育感化之类的事,无需挨家挨户说教,也无需看到人就去劝说;贤能的人在位,有才干的人忠于职守,朝廷尊崇礼义,文武百官彼此尊敬谦让,道德的推广,从内至外,自最亲近的人开始,之后臣民才知道将谁当作榜样,日益向善,但是自己还不知道。《诗经》上说:‘商朝京城的礼仪如此威严,的确是四方效仿的典范。’如今的长安,天子的都城,天子亲自推广圣人的教化,但是社会风气却与边远地方没有什么差别,各郡、各封国的人抵达京城,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有的反倒学会了奢靡浪费;这是推行教化最根本的地方,也是培育社会风气至关重要的地方,应当最先得以纠正。我听闻天与人之间,精气彼此激荡,善恶彼此推展,下面有所行动的时候,上面就可以察觉迹象,太阴变化就会地震,太阳被遮挡就出现日食,而水灾、旱灾一类的灾祸便随之而来。陛下敬畏上天的警告,怜悯百姓,应该节省奢侈开支,考察国家制度,接近忠诚正直的人,疏远奸佞邪恶的人,进而推崇大仁大义,匡正被破坏的风俗习惯,让高尚的道德在京师首先得以弘扬,使美好的名声传到国境之外,之后广大的教化可以完成,谦恭礼让的美德可以兴起。”汉元帝很赞赏匡衡的提议,提拔他为光禄大夫。

王夫之曰:“于是而奉世之决于进讨,功不可泯;韦玄成、郑弘之固陋,罪抑不可掩矣。”

荀悦论曰:夫赦者,权时之宜,非常典也。汉兴,承秦兵革之后,大愚之世,比屋可刑,故设三章之法,大赦之令,荡涤秽流,与民更始,时势然也。后世承业,袭而不革,失时宜矣。若惠、文之世,无所赦之。若孝景之时,七国皆乱,异心并起,奸诈非一。及武帝末年,赋役繁兴,群盗并起,加以太子之事,巫蛊之祸,天下纷然,百姓无聊。及光武之际,拨乱之后:如此之比,宜为赦矣。

荀悦评论说:对于囚犯的赦免,不过只是一种暂时的权宜之计,并不是正常的司法典范。汉王朝崛起初始,恰巧在秦王朝战乱结束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身背重罪,要是非要依法惩处的话,那么每一家都会遭受刑罚,因此汉高祖约法三章,大赦之令,洗净社会上的污秽与罪恶,和百姓一同重新开始,这是由当时的形势造成的。后世只知道继承祖先的制度,不懂得改变,已经和时代所需不相符合了。在惠帝、文帝时代,罪犯没有被赦免的。在景帝时代,爆发七国之乱,异心四起,奸诈百出。等到了武帝末年,赋税繁重,徭役频频,盗贼猖獗,再加之戾太子刘据的事件,巫蛊大祸,天下震动,百姓生活艰难,无所依靠。只有等到汉光武帝上台,拨乱反正之后,与之相对比,才适合赦免罪犯。

秋七月,陇西羌彡姐旁种反。诏召丞相韦玄成等入议。是时,岁比不登 ,朝廷方以为忧,而遭羌变,玄成等漠然,莫有对者。右将军冯奉世曰:“羌虏近在竟内背畔,不以时诛,无以威制远蛮,臣愿帅师讨之!”上问用兵之数,对曰:“臣闻善用兵者,役不再兴,粮不三载,故师不久暴而天诛亟决。往者数不料敌,而师至于折伤,再三发调,则旷日烦费,威武亏矣。今反虏无虑三万人,法当倍,用六万人。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可用四万人,一月足以决。”丞相、御史、两将军皆以为:“民方收敛时未可多发,发万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不可。天下被饥馑,士马羸耗,守战之备久废不简,夷狄皆有轻边吏之心,而羌首难。今以万人分屯数处,虏见兵少,必不畏惧。战则挫兵病师,守则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见。羌人乘利,诸种并和,相扇而起,臣恐中国之役不得止于四万,非财币之所能解也。故少发师而旷日,与一举而疾决,利害相万也。”固争之,不能得。有诏,益二千人。于是遣奉世将万二千人骑,以将屯为名,典属国任立、护军都尉韩昌为偏裨,到陇西,分屯三处。昌先遣两校尉与羌战。羌众盛多,皆为所破,杀两校尉。奉世具上地形部众多少之计,愿益三万六千人,乃足以决事。书奏,天子大为发兵六万余人。八月,拜太常弋阳侯任千秋为奋武将军以助之。冬十月,兵毕至陇西。十一月,并进,羌虏大破,斩首数千级,余皆走出塞。兵未决间,汉复发募士万人,拜定襄太守韩安国为建威将军,未进,闻羌破而还。诏罢吏士,颇留屯田,备要害处。

秋季七月,陇西羌族彡姐部落反叛。汉元帝召见丞相韦玄成等高级官员入殿举行会议。这时,粮食连续几年歉收,朝廷正在为此担忧,忽然又传来羌族造反的消息,韦玄成等高级官员全都震惊束手无措,没有人敢先说话。右将军冯奉世说:“羌民近在境内反叛,要是没能及时平定,就不能控制远方的蛮族,我愿意带领军队前去征讨。”汉元帝问他需要多少人马,冯奉世说:“我听闻,一个善于领兵的大将,无需进行第二次动员,所带的粮草不会超过三年所需,所以大军不会长时间暴露在荒野之外,而是速战速决。以前,我们多次没能正确地估计对手,大军才会遇到挫败,迫不得已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增援,不但拖延了很长时间,花费了很多军费,并且国家的威望也受到破坏。如今约有三万叛军,依照兵法,攻击部队应该加倍,需要六万人。但是羌族军队的武器落后,仅有弓箭与长矛,武器不够锋利,所以我们的部队可以减少至四万人,一个月时间足以解决问题。”但是,丞相、御史、两位将军都认为:“民间正值秋收,不应该在农忙的时候多调派人入伍,征发一万人前去屯守,就差不多了。”冯奉世说:“不可以。天下百姓遭受天灾饥馑的袭击,士兵战马不仅瘦弱,且数量上也消耗很多,长久以来,防守和作战的训练与装备已经荒废懈怠,夷狄也没有把边塞的汉朝官员放在眼里,因此羌人才敢率先发难。如今我们用一万人,分别驻守几个地方,敌人察觉我们兵力薄弱,就不会害怕。要是我们进攻,就会受到挫折,损兵折将;要是坚守,就不能拯救边民。这样,就显露出怯懦衰败的形象。羌人就会抓住有利于他们的机会,各种族各部落,必定会彼此呼应,纷纷起兵,到那个时候,我担心朝廷调集四万人的兵力根本不够,花再多的钱也无法解决。所以,少发兵而耽误时间和多发兵而一举歼灭,这其中的利与害,相差万倍。”虽然他据理力争,但还是没能得到支持。最终,汉元帝颁布诏书,增派两千人的军队。因此派遣冯奉世带领一万二千骑兵,以带兵屯田为名,任命典属国任立、护军都尉韩昌为副手,抵达陇西,分别屯兵守卫三处要塞。韩昌先派两个校尉袭击羌人。羌人大规模迎战,将汉朝军队打败,杀了两位校尉。冯奉世呈上山川地图以及兵力布置分配计划,请求增派三万六千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有把握赢得决定性的胜利。汉元帝看到冯奉世的奏书,发兵六万余人。八月,汉元帝任命太常弋阳侯任千秋为奋武将军前去相助。冬季十月,大军抵达陇西。十一月,数路并进,大破叛军,斩杀数千人,残余部众全部逃出边境。在两军还没有进行决战的时候,朝廷就又募集了一万名战士,任命定襄太守韩安国担任建威将军,还没有出发,就获悉羌族已经溃逃的战报,因此停止前进。汉元帝下诏复员,但还是留下部分部队在那里开荒屯守,守卫重要边塞。 EvjZTjcZfBPZEmY0XMFCyi/9sJ/2iJhSA5S3rOmJFfqcjpnJZwODUkkqE/FQux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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