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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五

汉纪七

起玄黓涒滩(公元前169年),尽柔兆阉茂(公元前155年),凡十五年。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壬申,公元前169年)

冬十一月,上行幸代。

春正月,自代还。

夏六月,梁怀王揖薨,无子。贾谊复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藩扞 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廑 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而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而北著之河,淮阳包陈而南揵 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无事,畜乱宿祸,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帝于是从谊计,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后岁余,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壬申,公元前169年)

冬季十一月,文帝到代国巡行。

春季正月,文帝从代国回到长安。

夏季六月,梁怀王刘揖亡故,他无子。贾谊又一次上疏说:“陛下要是不制定制度,从现在的趋势来看,帝位也不过传一两代,诸侯尚且不在朝廷的节制下行事,继续扩张强大,朝廷的法度便没有办法实行了。陛下当作屏障与皇太子所能依靠的,只剩下淮阳国和代国两个封国了。代国,北部连接匈奴,与强敌相邻,能自保就很好了;淮阳国和那些强大的诸侯国比起来,只不过像一颗附着在脸上的黑痣一样,它恰恰足够引诱大国来吞并,却无力牵制大国。如今权在陛下手中,封立王国却让自己儿子的封国小得只能充当被人吞并的诱饵,怎能说是好的设计呢!我有个愚笨的方案,请皇帝将原来属于淮南国的封地,全都划给淮阳国,同时替梁王确立继承人,将淮阳北边的两三个城及东郡划给梁国。如果不合适,可以改封代王为梁王,而将都城定在睢阳。梁国的封地从新郪起向北直达黄河,淮阳国的封地将原来陈国的全境囊括了并且向南直达长江,那么其他大诸侯国如果怀有异心,也胆战心惊没有胆量图谋反叛朝廷了。梁国有能力阻止齐国和赵国,淮阳国有能力牵制吴国和楚国,陛下可以高枕而睡,再不用忧虑崤山以东的地方了。这可以让两代君主安享太平。如今天下安然无事,是由于恰巧诸侯王都很年幼,再过几年,陛下就会发现诸侯王带来的危机了。秦始皇日夜苦心经营要将六国之祸铲除;而如今陛下牢牢地将天下控制住,每个举动都能称意,却将两手高拱安坐,使新的六国之祸形成,就难说具备智谋了。就算您终生太平无事,但却将祸乱的根源留了下来,早就看到了这些危机却不加以解决;等到您百年之后,将危机留给年迈的老母与幼稚的弱子,使他们得不到安宁,不能说符合仁义。”文帝于是接受了贾谊的建议,改封淮阳王刘武为梁王,梁国的封地北边以泰山为界,西边到达高阳,共大县四十余座。一年多后,贾谊去世,死时只有三十三岁。

文帝将城阳王刘喜改封为淮南王。

匈奴寇狄道。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颍川晁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 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车骑、弓弩、长戟、矛 、剑盾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 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匈奴入侵狄道。

当时,匈奴经常在边境挑起战争,太子家令颍川人晁错上书给文帝,对战争问题讨论说:“《兵法》说:‘有一定打胜仗的将军,没有一定打胜仗的民众。’由此可见,使边境安定,建立功名,取决于良将,选择良将不能不慎重。

“臣还听说,与敌人在战场上交锋,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占据有利地势,二是士兵经过良好的训练,三是精良的武器。按照《兵法》:步兵、车骑兵、弓弩、长戟、矛 、剑盾等各种兵种和武器,所适用的地形不同,都有各自的长处;如果战场地形对发挥军队和武器的长处不适合,就可能有十个士兵打不过一个士兵的情况出现。士兵没有经过挑选,军队训练不足,起居管理差,动静不统一,得胜进攻时跟不上,退避危难时行动无法一致,前军已开始进击,后军却还是松松垮垮,士兵不能随鸣金击鼓而进退,这是不对军队加以训练的错误,这样的军队,一百个人比不上十个人的作用。兵器做不到齐备锋利,就像空手作战;盔甲坚固程度差,就像脱衣露体;弩箭射程近,就像短兵器;不能射中目标,就像没有箭;射中目标但不深入,就像没有箭头。这种祸患是因为将领不检查武器导致的,这样的军队,五个人比不上一个人的作用。因此《兵法》说:‘器械不锋利,是奉送士卒给敌人;士卒不按号令行动,是奉送将领给敌人;将领不了解兵法,是奉送他的君主给敌人;君主选择将领不用心,是奉送国家给敌人。’这四种情况,对用兵来说是最重要的。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 ,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桡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 ,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 、木荐 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故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赐之坚甲、絮衣 、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帝嘉之,赐错书,宠答焉。

“臣还听说:在用兵的时候,应以交战双方国家大小的区别、强弱的区别和战场地形险峻平缓的区别为依据,有区别地采取对策。贬抑自己去侍奉大国,这样的措施是小国应当采取的;如果与敌方强弱相当,就应与其他小国联合起来对敌作战;利用蛮夷部族对蛮夷部族进行攻打,这样的策略是中原王朝应当采取的。如今匈奴在地形、军事技术方面与中原很不一样:在山上山下奔驰,在山涧溪流间出入,中原的马匹不如匈奴;在危险的道路上,策马奔驰同时射击,中原的骑射技术不如匈奴;不惧风雨疲劳,忍受饥渴,中原将士不如匈奴人;这是匈奴占优的地方。如果来到平原和具有平缓地势的地方,汉军的轻车和骁勇的骑兵精锐出战,那么就容易将匈奴的军队打乱;汉军以强劲的弓弩和长戟为武器,能将箭射得很远,长戟远距离也能杀敌,那么匈奴就难以凭小弓抵御;汉军以坚实的铠甲护身,手中拿着锋利的武器,长短兵器相配合,弓箭手往来攻击,士兵以什伍为编制统一前进,那么匈奴的军队就无法抵挡;有勇力的弓箭手,使用特制的好箭向同一个目标射击,就会使匈奴用皮革和木材制成的防御武器失效;下马交战于平地,剑戟相对,近身搏斗,匈奴人的脚力就比不上汉军;这是中原在军事上占优的地方。由此可见:匈奴的优势有三项,汉军的优势有五项。陛下又发动了几十万军队,去进攻军队仅有数万人的匈奴,计算兵员数量的多少,这属于以一击十的战术。

“即使如此,刀兵是凶恶之物,战争是危险的事。因此从大变小,从强变弱,会发生在瞬息之间。用人的生死决定胜负,失败就不易重振国威,等到后悔时就来不及了。英明的君主进行决策时,应立足于万全。如今来向朝廷归降的胡人、义渠、蛮夷等,部众有数千人之多,他们在饮食习俗和善于骑射的特长方面都与匈奴相同。可以将坚固的铠甲、绵衣、强弓、利箭赐予他们,再加上边境各郡精良的骑兵,任用熟知兵法并对蛮夷部族风俗习惯十分了解,能对其人心加以笼络的将领,用陛下明确的约定指挥他们。若是遇到险阻,就派他们冲锋陷阵;在平坦宽阔的地方,就用战车、步兵把敌人制服。两支军队表里相依,分别发挥自身的优势,同时再以众击寡,这种战略才是万无一失的。”

文帝对他的意见很赞赏,赐给晁错一封回信,以示恩宠。

错又上言曰:“臣闻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 ,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扬、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 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 、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愤怨,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晁错又一次上书说:“臣听说秦发兵进攻匈奴和百越,目的并不是保卫边境安宁、防止百姓因战争而死,而是暴虐贪婪,希望使疆域有所扩大,因此,功业尚未建立,就已天下大乱。而且如果用兵却对敌人的虚实强弱不了解,进攻就会遭到敌人的俘虏,屯守就会受到敌人的困迫。北方的胡人和貉人,天性能够忍耐寒冷;南方扬、粤等地的人,天性能够忍耐炎热。秦朝的戍卒水土不服,戍守边疆的在边境死去,输送给养的在路上死去。秦朝的百姓被征发成为士兵,和去刑场被处死一样,于是秦王朝就将犯罪的人征发去戍边,叫作‘谪戍’;先是把犯罪的官吏还有赘婿和商人征发充军,后来又将曾有市籍的商人扩大进去,然后再次扩大到祖父母、父母有过市籍曾经从商的人,最后强迫在闾左居住按规定不用承担兵役的人也去当兵。随意征发,遭到强迫去当兵的人全部心怀怨恨,他们遭受一定会死去的厄运,朝廷却任何报偿都不给他们,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家属不能从国家那里得到免收一算赋税的回报,天下人都清楚地懂得秦的暴政使自己遭受祸患。陈胜前去边境戍守,行至大泽乡,第一个倡导天下人反秦。天下人给陈胜以响应,就像流水下泄势不可挡,这是秦凭借威势强制征兵的弊端。

王夫之曰:“晁错徙民实边之策伟矣!寓兵于农之法,后世不可行于腹里,而可行于塞徼。”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禀食 ,能自给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

“匈奴人衣物粮食的来源,不在土地上,因此经常到边境侵扰,往来转移,有时来有时去。这对匈奴人来说是谋生之业,而中原汉人迁移就舍不得耕种多年的土地。现在匈奴人经常在边界一带放牧和打猎,对汉军守边士兵的状况进行察看,发现汉军人数少,就会进犯。如果陛下不派兵救援,就会使边境百姓失望,从而萌发向敌人投降的念头;如果陛下派兵救援,发兵过少就起不了作用,援兵过多,从远方各县前来的援兵刚刚到达,匈奴的军队却又已撤走了。大量军队不撤走而聚集在边境,军费开支过大;将援兵撤走,匈奴人会再次乘虚而入。这样一年接一年地折腾,就会使中原地区陷入贫困,百姓也就不能够安居乐业了。幸得陛下对边境问题很担忧,派遣将吏发兵使边塞防务得到加强,这对边境百姓来讲是很大的恩惠。但是现在远方的士兵在边塞驻防,每年进行一次轮换,他们对匈奴人的本领并不了解。倒不如挑选常居的人安定于边境从事农耕生产,并且用他们防御匈奴的入侵,利用有利的地形修建高城深沟;在重要战略地点和交通要道规划建设城镇,达到不小于千户人口的规模。官府先将城中房屋修好,准备农具,再招募百姓前来,免除罪名,赏赐爵位,将应募者全家的赋税劳役免除,并为他们提供冬季和夏季的衣服以及粮食,直到他们通过生产有能力自给。如果不使边塞民众得到优厚的利禄,就不能使他们在危险困苦的土地上长期定居。匈奴来犯,如果有人能从匈奴手中将所掠财物夺回,就将其中的一半给他,由官府替他赎买。边塞的人民得到如此待遇,邻里街坊之间就会互相救助,与匈奴拼死搏斗。他们这么做,并非感念皇帝的恩德想有所回报,而是想使亲戚邻居得以保全,并对财产有所贪恋。他们与那些对本地地形不了解并且畏惧匈奴的东方戍卒相比,在防御匈奴方面能取得高出一万倍的功效。在陛下当政的时候,迁徙百姓以使边防充实,使远方百姓免去到边境屯戍的徭役;而居住在边塞的百姓,父子相互保护,不再因被匈奴俘虏而遭受苦难;这样做将利益传到后世,使陛下得到圣明的名声,这与秦征发满怀怨恨的百姓到边疆戍守,差别是非常大的。”

文帝接受了晁错的建议,招募百姓向边塞迁徙。

错复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 ,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晁错再次进言:“陛下幸好迁徙百姓使边塞得到充实,使屯戍的徭役更加减省,运输费用越发减少,这是对百姓的大恩惠。下级官吏若真能符合陛下对百姓的厚惠,严守陛下的法令,对应募迁徙来的百姓,照顾他们当中老弱的,厚待他们当中强壮的,争取得到他们的拥护而不对他们加以欺凌,使先到的人安居乐业而不对自己的故乡倍感思念,那么就会使贫民羡慕,相互劝勉着到边塞来。臣听说古代明君让百姓迁徙,先要对当地的阴阳调和进行察看,品尝那里的水泉是否甘美可口,然后再建造集镇,修筑城池,设置乡里,划分住宅,先为百姓修建房屋,安置器物。百姓到达后有房屋可住,有器物可用。这正是百姓对故乡无所留恋而相互勉励迁往新居的原因。官府为迁徙的新居住区设置医生和巫神,为百姓治病和主持祭祀。百姓能够男女婚配,生老病死彼此照顾,坟墓相互依存,种植树木,喂养生畜,房屋完备安全。这样做正是为了让百姓愿意长期在此地定居。

柏杨曰:“人称晁错先生是‘智囊’,看他种种方略,确实是‘智囊’;惟一的遗憾是他的胸襟太窄、气宇太小,指尖刚触到权力,便急吼吼公报私仇,要把对方满门抄斩。”

“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 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者,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一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

错为人峭直刻深 ,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臣还听说古代明君为了对敌人入侵进行防御,规定沿边境的各县每五家为一伍,任命伍长;十个伍的民户编为一里,里任命假士;四里编为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编为一邑,邑任命假候。这些职务都由邑中贤才里所选出的有保护能力、对地形熟悉、对民心有所了解的人担任。安居本地就教百姓学习射箭的方法,出临边境就教百姓学习如何防御敌人。所以在内形成军事编制,在外使军事政令得到有效的发挥。百姓得到良好的训练,不许他们任意迁移,年幼时一起玩乐,成年后一起共事。在夜里战斗,只要听到声音就可以辨认,就能够救援对方;在白天作战,只要能看见,就可以识别对方;友爱之心,足够让他们生死与共。以此为基础,朝廷再用厚赏进行奖励,用重罚加以威逼,百姓就争先恐后、勇往直前了。所迁徙的百姓若非强壮有力之人,只会白白消耗衣服粮食,不可用他们充实边防;即使百姓强壮有力,但若无好官治理,仍不会获得功效。

“陛下不同意与匈奴和亲,我私下估计他们会在冬季向南进犯;边境一旦取得大治,就可以使匈奴遭受重大打击,令他们永远无法振作。如果想让汉朝廷的威势得以树立,就应该在秋季匈奴刚发兵进犯时痛击他们;假如匈奴来犯而不能将他们打败,使他们达到目的后返回,以后再想降服他们就不容易了。”

晁错是个刚直而又严峻苛刻的人,凭借辩才受到太子的宠信,太子家里将他称为“智囊”。

十二年(癸酉,公元前168年)

冬十二月,河决酸枣,东溃金堤、东郡;大兴卒塞之。

春三月,除关,无用传。

晁错言于上曰:“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 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减汤、禹,加以无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十二年(癸酉,公元前168年)

冬季十二月,黄河决口于酸枣县,向东将金堤冲溃,淹没了东郡,朝廷征发大量士卒堵塞决口。

春季三月,朝廷宣布将关隘检查制度废止,吏民外出不需要再带证明身份的符传。

晁错向文帝进言说:“英明的君主当政,百姓不被饥寒所折磨,这并非君主能亲自耕种给百姓提供食物,亲自织布为百姓缝制衣服,而是君主开辟了生财之道给百姓。因此尧遇到九年的水灾,商汤遇到七年的旱灾,而全国并没有病饿者遭到抛弃,就是因为有足够多的蓄积而预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如今海内一统,土地的广大、人口的众多,可与商汤和夏禹之时相比,再加上并未出现持续几年的水旱天灾,但蓄积却比那时少,这是什么原因呢?是由于土地还有尚未利用的余力,百姓还有尚未发挥的余力;还没有将能够生长谷物的土地全部开垦,还没有将山林川泽的财富全部开发,还没有使不从事生产而消耗粮食的游民全都回到农耕生产中。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民之趋利,如水走下 ,四方无择也。

“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严寒的时候人们急需衣物,对轻暖没有要求;饥饿的时候急需食品,对香甜可口没有要求;身受饥寒,人们顾及不到廉耻。人之常情,一天不能吃到两餐就会觉得饿,一年没有做衣服就会感到冷。如果饥饿却无食物可吃,寒冷却无衣服可穿,就算是慈父也无法保有他的儿子,君主又如何可以控制住他的百姓呢!英明的君主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引导百姓从事农桑耕织,征收很少的赋税,使蓄积增多,使府库充实,旱涝灾害时已有所防备,所以才能对百姓的统治变得稳定。百姓的善恶,取决于君主对他们的引导。百姓对财利的乞求,就好比水只会流到下面而不选择方向一样。

“珠、玉、金、银之类的物品,饥饿时不能吃,寒冷时不能穿;但是大家都视它们为宝,就是因为君主使用它们。这些东西既轻小又方便收藏,只要在手中拿着,就能够周游天下而不需忍受饥寒之苦。这可以使臣子轻易地背叛他的君主,使百姓轻易地从故乡离开,使盗贼的贪欲受到刺激,使逃亡的人得到轻便的资财。粟、米、布、帛之类的东西,在土地上产出,按时令生长,投入的人力很多,不是一天就能够生产出来的。数石重的粟、米、布、帛,一个拥有中等体力的人却已然搬运不动,它不会被盗贼当成劫夺的目标,可是人们一天得不到它们,饥寒就会到来。因此英明的君主重视五谷而轻视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繇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 妻子以偿责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有仟伯 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 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今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如今家中有五个人的农民家庭,有不少于两人为官府服徭役,能耕种的土地只有一百亩,百亩土地有不超过一百石的收获。农民春天的时候耕种,夏天的时候锄草,到了秋天便收获,冬天贮藏,砍柴,为官府修缮房屋,服徭役;春天避不开风尘,夏天避不开暑热,秋天避不开阴雨,冬天避不开严寒,一年四季得不到休息的时间;加上民间的互相往来人情,吊唁死者慰问生病的人、赡养父母、抚养子女等,也需要由一百石的收获支付。农民这样勤劳困苦,有时还要蒙受旱涝灾害,官府下达严苛的政令,下派繁重的赋税,赋税征收的时间不符合规定,早上发布的政令到了晚上又发生变化。有资财的农民家,将资财以半价折卖,家中贫困的,不得不去借双倍利息的高利贷,于是就有人将土地房宅和妻子儿女卖掉来偿还债务了。而那些行商坐贾,有强大实力的积贮钱财发放利息翻倍的高利贷,实力小的坐在市肆中做生意,便宜的买来,昂贵的卖出去,凭借手中囤积的物品,每天在都市中游荡,借皇帝急需某种物品的机会,就将价格提高到两倍以上。因此商人男的不去耕种,女的不去养蚕织布,但却身穿华丽的绸缎,能吃到好米好肉。商人不用像农民那样承担辛苦,却能够得到丰厚的收获。商人凭借所掌握的大量钱财,结交王侯显贵,势力超过了普通官吏,于是用财利进行倾轧;商人遨游于千里之外,路上的车子前后相望,连绵不断。他们坐在坚实的车子上,鞭策着肥壮的马匹,脚穿丝制的鞋子,身着精美的白色绸缎衣服。这便是商人将农民兼并、农民破产流亡的缘故。当务之急,没有比使百姓从事农耕更重要的事情了。若要使百姓务农,使全社会重视粮食是关键。使全社会对粮食加以重视的方法,在于粮食被朝廷当作奖惩手段。可以招募天下百姓将粮食缴纳给官府,用来购买爵位,免除罪名。如此一来,富人能够得到爵位,农民能够得到钱,就不会有粮食被屯积。那些有能力缴纳粮食换取爵位的人,都是有富余的粮食的。把余粮收上来供给国家使用,就可以减少收取贫困百姓的赋税,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损有余,补不足’,政令公布后便立即可以给百姓带来利益。现行规定:拥有一匹战马的人家,可将三人的兵役免除。战马,对于天下是重要的军事装备,因此给予免除兵役的优待。神农的教令说:‘有达到十仞高度的石砌城墙,有达到一百步宽度的护城河,有一百万武装完备的士兵,却没有粮食,不能守住城池。’由此可见,粮食对于君主是重要的资本,对于国家是政治的根本所在。如今下令让百姓缴纳粮食得到五大夫以上的爵位,才能令一人免除兵役,这同有战马的人得到的优待相比,差距过大。封爵是只有君主才有的权利,由口而出可以没有穷尽;粮食,是百姓种植出来的,在土地上生长而不会匮乏。得到高级的爵位和免除罪名,在天下百姓的欲望中是最为迫切的;让天下人将粮食输送到边境地区,从而换取爵位,将罪名免除,不需要三年的时间,边塞就一定会有很多的粮食储备了。”

帝从之,令民入粟于边,拜爵各以多少级数为差。

错复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 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郡县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愈勤农,大富乐矣。”

上复从其言,诏曰:“道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率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 ,岁一不登,民有饥色;是从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务。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 而功未兴,是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租税之半。”

文帝接受了晁错的建议,颁布诏令:百姓向边塞输送粮食,根据输送粮食的多少,分别授予不同等级的爵位。

晁错再次上奏说:“陛下降恩,让天下人把粮食输送到边塞从而得到爵位,这对百姓来说是很大的恩德。我私下担心边塞驻军没有足够的粮食,所以让天下大量的屯粮流入边塞。如果边塞有足够使用五年的积粮,就可以让百姓将粮食输送到内地各郡县了;如果郡县有足够使用一年以上的积粮,可以随时下诏书,将农民的土地税免除。这样,陛下加恩于天下万民,百姓对于农耕生产就会更加积极,天下就会非常富裕安乐了。”

文帝再次接受了他的建议,颁布诏令说:“正确引导百姓的道路,在于让他们投身到农耕生产中。朕亲自率领天下人从事耕种,到如今已有十年,不过荒地的开垦并未增加,一年得不到好收成,百姓就显出饥饿的脸色;这是因为还没有足够的从事农耕的人,而官吏也没有使发展农业的方针得到落实。朕多次颁布诏书,每年都对百姓种地加以鼓励,到现在也未见成效,这是官吏并未认真执行诏令去勉励百姓。况且朕的农民一直在艰苦地生活,官吏对他们却没有很好地照顾,又怎么能勉励他们投身于农业呢!今年只按一半征收农民土地税。”

十三年(甲戌,公元前167年)

春二月甲寅,诏曰:“朕亲率天下农耕以供粢盛 ,皇后亲桑以供祭服;其具礼仪。”

初,秦时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移过于下。夏,诏曰:“盖闻天道,祸自怨起而福繇德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过于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弗取,其除之!”

齐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其少女缇萦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自新。”

天子怜悲其意,五月,诏曰:“《诗》曰:‘恺弟 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无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为令!”

十三年(甲戌,公元前167年)

春季二月甲寅日,文帝颁布诏令说:“朕亲自率领天下臣民从事农耕来给宗庙祭祀提供粮食,皇后亲自采桑养蚕以为祭祀提供祭服;制定与此事相关的礼仪!”

起初,秦朝的祝官中有秘祝,一旦有灾异出现,就把过错移到臣子身上。夏季,文帝颁布诏书说:“朕听说上天之道,祸是从怨中兴起的,福是由德中兴起的,百官所犯的错,都应该由朕一人承担。如今秘祝官员将过失的责任推到臣下身上,是使朕的失德得以彰显,朕非常不赞成,应将其废除!”

齐国的太仓令淳于意犯了罪行,当以刑罚处罚。皇帝下诏,逮捕他并拘押在长安。他的小女儿缇萦上书给皇帝说:“我父亲为官,齐国人对他的廉洁公平都很称赞;如今他犯了罪,根据法律应当判刑。我对死人不能复生及受刑者残肢不能再接感到痛心,即使以后有改过自新的想法,也办不到了。我自愿没入官府做官婢,为我父亲抵赎该受的刑罚,使他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

文帝对缇萦的一片孝心既怜悯又同情,五月,颁布诏书说:“《诗经》说:‘开明宽仁的君主,是百姓慈爱的父母。’现在如果有人犯了错,尚未加以教育便处以刑罚,有的人希望改过,也无路可以到达,朕感到怜惜!肉刑很残酷,以至于将人的肢体切断,使人的皮肉受到摧残,使人终生不能生育,这真是非常残酷和不合道德的呀!难道这与为民父母的本意相符吗!应该将肉刑废除,用别的惩罚替代;应当规定犯罪的人分别根据罪名的轻重,只要不从服刑的地方逃走,服刑到相应的年数,就可以得到释放。制定出相关的法令!”

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奏请定律曰:“诸当髡者为城旦 、舂;当黥髡者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 、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而复有笞罪者,皆弃市。罪人狱已决为城旦、舂者,各有岁数以免。”制曰:“可。”

是时,上既躬修玄默 ,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寖息 。风流笃厚,禁罔疏阔,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焉。

六月,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丞相张苍和御史大夫冯敬上奏请求制定法律条文说:“原来应受剃发之刑的犯人,现为罚作男犯筑城,女犯舂米;原来应受刺面、剃发之刑的犯人改为颈上带铁圈的钳刑,男犯筑城,女犯舂米;原来应受割鼻之刑的犯人,现为笞三百;原来应以斩左脚判处的,现为笞五百;原来以斩右脚判处以及杀人之后先到官府自首的,以及官吏由于受贿、枉法、监守自盗等罪名已受到处置但后来又犯了应以笞刑判处的,一律改成公开斩首。罪犯已受到筑城、舂米判处的,各自服刑到相应年数后即可赦免。”文帝颁布诏书:“批准。”

这个时期,文帝本身谦逊自守,而将相大臣多数是老功臣,文采略少而质朴稍多。君臣将导致秦灭亡的弊政引为鉴诫,论议国政时以宽厚为根本要旨,耻于对别人的过失加以议论,这种风气使全国受到影响,使那种互相检举、攻讦的风俗得以改变。官吏安心处在自己的职位上,百姓乐于从事自己的本业,府库每年都增加储蓄,人口得到繁衍。风俗向笃实厚道回归,法网宽松,从宽发落有犯罪嫌疑的人,因此刑罚减少了很多,甚至一年之内全国审判的案件只有四百起,有停止动用刑罚的趋势出现。

六月,文帝颁布诏令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没有什么事情的重要性比得上农业。如今那些辛苦勤劳的农民,还要上缴租税,这种做法,使从事农耕本业和从事工商末业的人毫无差别,说明对发展农业生产的鼓励政策还不完备。应当将农田的租税免除!”

十四年(乙亥,公元前166年)

冬,匈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甯侯魏遬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三郡。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 ,上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单于留塞内月余,乃去。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

上辇过郎署,问郎署长冯唐曰:“父家何在?”对曰:“臣大父赵人,父徙代。”上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搏髀 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

十四年(乙亥,公元前166年)

冬季,朝那县和萧关被匈奴老上单于的十四万骑兵攻入,北地郡都尉孙卬被杀,很多百姓和牲畜财产遭到掳掠;匈奴骑兵随即又到达了彭阳县境,并派一支奇兵深入腹地将回中宫烧掉,侦察骑兵一直到达雍地的甘泉宫。文帝指派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担任将军,征发了战车一千辆、骑兵十万在长安附近驻扎,以防御匈奴的攻打;文帝又将昌侯卢卿任命为上郡将军,将甯侯魏遬任命为北地将军,将隆虑侯周灶任命为陇西将军,分别领兵在三郡屯守。文帝亲到军队慰问,操演军队,颁示训令,赏赐将士,准备亲自率军征伐匈奴。群臣进行劝阻,文帝并不听从;皇太后坚定地阻止,文帝才将统兵亲征的念头打消。于是文帝将东阳侯张相如任命为大将军,将成侯董赤、内史栾布全都任命为将军,攻打匈奴。匈奴单于在塞内活动了一月有余,方才撤兵出塞。汉军追逐匈奴到塞外,就撤兵返回境内,未能杀伤匈奴。

文帝乘辇车从中郎署经过,向郎署长冯唐询问说:“您老人家原籍在何地?”冯唐回答说:“我的祖父是赵国人,父亲迁到代国居住。”文帝说:“我在代国的时候,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在我面前对当年赵国将军李齐的才能大加称赞,讲述他在钜鹿城下大战秦兵的事。现在,我吃饭时,没有不把心思放在钜鹿的。老人家您是否知道呢?”冯唐回答说:“李齐作为将领的本领还比不上廉颇、李牧。”文帝拍着大腿说:“唉!我偏偏无法得到廉颇、李牧那样的人担任大将!如果有这样的将领,我难道还忧虑匈奴的侵犯吗!”冯唐说:“陛下就算得到了廉颇、李牧,也不会使用他们。”

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上方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 ,曰:‘阃 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选车千三百乘,彀骑 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其后会赵王迁立,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五日一椎牛,自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文帝非常生气,起身返回宫中,过了很久,把冯唐召来见面,对他责备说:“您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侮辱我,难道不能在没人的地方私下告诉我吗!”冯唐谢罪说:“我这个人很粗鄙,不明白应当有所忌讳。”文帝正在对匈奴的入侵问题感到忧心,于是又向冯唐询问说:“您怎么知道我不会使用廉颇和李牧呢?”冯唐答道:“我听说上古的明君在派将军领兵出发时,跪着推将军的车辆前进,同时说:‘国门以内之事,由我来处置;国门以外之事,请将军决策。’所有军功、封爵、奖赏的事全凭将军在外面决定,回到国内后再上奏,这并非空话。我的祖父说:李牧担任赵将,在边境驻守时,把收自军中交易市场的税钱,都自作主张用来犒劳将士;赏赐全凭将帅在外决定,不需要请示朝廷批准。让他承担重任而责令成功,所以李牧才竭尽所能,选用战车一千三百辆,骑兵一万三千名,训练有素的将士十万人,北驱逐匈奴,击败东胡,灭掉澹林,在西方使强大的秦国受到抑制,在南方对韩国和魏国进行抵御。当时,赵国几乎称霸天下。后来,恰当赵王迁即位,误信郭开的谗言,终于将李牧诛杀,下令让颜聚代李牧统军,正是这个原因,使赵国军队被击溃,将士四处逃散,灭亡于秦军之手。如今我私下听说担任云中郡郡守的是魏尚,他把所有从车中交易市场收取到的税收都用来犒劳士卒,还将自己的官俸钱拿出来,每五天宰杀一头牛,自己把宾客、军吏和幕僚属官请来饮宴,因此,匈奴躲到远方,不敢到云中边塞附近活动。匈奴曾经有一次入侵,魏尚率领车骑部队迎击,杀了许多匈奴人。那些士兵都是平民家的子弟,从田间前来参军,怎么能知道‘尺籍’‘伍符’一类的军令军规呢!每天拼死战斗,将敌人斩首,擒拿俘虏,在将战果军功呈报给幕府时,只要有一个字的出入,那些善于舞弄文墨的官员,就引用军法来惩治他们,他们应得的赏赐也就会遭到取消,而被那些官吏奉行的法令却一定要执行。我认为陛下的赏赐过轻,惩罚却过重。而且云中郡守魏尚由于上报斩杀敌军首级的数目差六个,陛下就让官吏治他的罪,将他的爵位削去,惩罚他做一年的刑徒。据此说来,陛下就算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任用啊!”文帝听了很高兴。当天,就令冯唐持皇帝信节将魏尚赦免,重新让他出任云中郡守,并将冯唐任命为车骑都尉。

春,诏广增诸祀坛场、珪币 ,且曰:“吾闻祠官祝禧 ,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专飨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是岁,河间文王辟彊薨。

初,丞相张苍以为汉得水德,鲁人公孙臣以为汉当土德,其应,黄龙见;苍以为非,罢之。

春季,文帝颁布诏令将祭祀的场所扩大,增加祭祀时使用的玉珪和币帛,并且说:“朕听说在祭祀的祈福祷告中,祠官将福祉全部归于朕个人,却没有替百姓祈福,朕为此感到十分惭愧。像朕这样失德的人,独自享用神灵的福荫,百姓们却分享不到,这是使朕的过失加重。今后祠官在进行祭祀祷告的时候,不要再替朕个人祈祷祝福!”

这一年,河间文王刘辟彊亡故。

起初,丞相张苍的看法是汉朝得水德,鲁国人公孙臣的看法是汉朝应该属土德,应土德之兆,应有黄龙出现;张苍认为公孙臣的看法不对,对他的观点不予采纳。

十五年(丙子,公元前165年)

春,黄龙见成纪。帝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张苍由此自绌。

夏四月,上始幸雍,郊见五帝,赦天下。

九月,诏诸侯王、公卿、郡守举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上亲策之。太子家令晁错对策高第 ,擢为中大夫。错又上言宜削诸侯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上虽不尽听,然奇其材。

是岁,齐文王则、河间哀王福皆薨,无子,国除。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 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于是作渭阳五帝庙。

十五年(丙子,公元前165年)

春季,成纪县有黄龙出现。文帝召见公孙臣,将他任命为博士,就汉得土德的观点与其他学者论证,进行改换历法和改变服色方案的草拟。张苍从此自行隐退。

夏季四月,文帝首次亲自来到雍地,对五帝庙行郊祭之礼,同时大赦天下。

九月,文帝下诏命令诸侯王、公卿和郡守推举贤良、能直言极谏的人,亲自策问考查。太子家令晁错的对策被评为高等,文帝将他提升为中大夫。晁错又向文帝上书,认为应该对诸侯王的实力进行消减以及法令中应该修改的,上书共有三十篇。文帝虽然没有对他的意见全部采纳,却对他的才能感到惊奇。

这一年,齐文王刘则、河间哀王刘福亡故,他们都没儿子,封国遭到废除。

赵国人新垣平由于擅长望气,得到进见文帝的机会,他说在长安的东北有神气,结成五彩之气。于是文帝命令在渭阳建造五帝庙。

十六年(丁丑,公元前164年)

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渭阳五帝庙。于是贵新垣平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 事。又于长门道北立五帝坛。

徙淮南王喜复为城阳王。又分齐为六国;丙寅,立齐悼惠王子在者六人:杨虚侯将闾为齐王,安都侯志为济北王,武成侯贤为淄川王,白石侯雄渠为胶东王,平昌侯卬为胶西王,扐侯辟光为济南王。淮南厉王子在者三人: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勃为衡山王,阳周侯赐为庐江王。

秋九月,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决,通于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于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十六年(丁丑,公元前164年)

夏季四月,文帝前往渭阳五帝庙郊祭五帝。此时,文帝对新垣平十分宠爱,让他担任上大夫,赏赐黄金总计达一千斤;文帝还命令博士、诸生杂采《六经》里面的记载,汇编成《王制》,对巡狩、封禅等事进行谋划。又设立五帝坛于长门亭道北。

文帝再次封淮南王刘喜为城阳王。又将齐国划分成六国;丙寅日,文帝将齐悼惠王在世的六个儿子封立为王:将杨虚侯刘将闾封为齐王,将安都侯刘志封为济北王,将武成侯刘贤封为淄川王,将白石侯刘雄渠封为胶东王,将平昌侯刘卬封为胶西王,将扐侯刘辟光封为济南王。文帝将淮南厉王三个在世的儿子封立为王:将阜陵侯刘安封为淮南王,将安阳侯刘勃封为衡山王,将阳周侯刘赐封为庐江王。

秋季九月,新垣平让人携带玉杯来到皇宫门前上书,向文帝献宝。新垣平向文帝进言说:“宫门前移来一股宝玉之气。”过了一会,到宫门查看,果然有来献玉杯之人,杯上刻着“人主延寿”四个字。新垣平又说:“我算出今日太阳会又一次于中天出现。”很快,太阳向东退行,又一次到达中天。于是,决定改十七年为元年,并特别准许天下人聚会宴饮,以表示庆祝。新垣平说:“周朝的大鼎在泗水沉没。如今黄河决口,连通泗水,我看东北汾阴方向有金宝之气,预测周鼎也许会出现吧!已经有它的征兆出现,若不前往迎接,周鼎是不会来的。”于是,文帝让人在汾阴修庙,南面与黄河相临,想用祭祀的方法求得周鼎出现。

后元年(戊寅,公元前163年)

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平。是后,上亦怠于改正 、服、鬼神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薨。

诏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废,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 ,为酒醪 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后元年(戊寅,公元前163年)

冬季十月,有人上书给文帝,检举新垣平“所说的全都是假的”;文帝下令让司法官员核查,最后,将新垣平诛杀。从此以后,文帝也就疏怠了改变历法、服色及祭祀鬼神的事,对于在渭阳、长门设立的五帝庙,下令派祠官管理,按照季节时令加以祭祀,文帝不再亲自前往。

春季三月,孝惠帝皇后张氏去世。

文帝颁布诏令说:“近来连续欠收数年,又有旱涝和疾病的灾害发生,朕忧虑万分。朕愚蠢而无智慧,不知道这些灾害是因什么祸根而出现的:也许是朕治国有误、行为有失吧?还是天道不顺,或未得地利,人事失和之处过多,未曾供奉鬼神呢?是什么原因导致现在这样呢?或者是将百官的奉养废弃,兴办了过多的无用之事呢?为什么百姓的粮食不足呢?估计土地与以前相比并未减少,而经过统计百姓的人口也并未比以前增加,按人均占有的耕地来计算,现在还要多过古代,但百姓的粮食却极其缺少,是什么根源造成的这种失误?莫非是因为百姓中从事工商末业使农耕本业受到损害的人多,酿酒耗费了大量粮食,太多粮食被六畜吃掉了吗?这些原因有大有小,我不知道哪个最为主要,可以与丞相、列侯、二千石官员、博士一起探讨这个问题。有对百姓有所帮助的意见,可顺着各自的思路,去详细进行探讨,毫不隐瞒地全都告诉我!”

二年(己卯,公元前162年)

夏,上行幸雍棫阳宫。

六月,代孝王参薨。

匈奴连岁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甚,郡万余人。上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与匈奴和亲。

八月戊戌,丞相张苍免。帝以皇后弟窦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久念不可。”而高帝时大臣,余见无可者。御史大夫梁国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张从高帝,封关内侯;庚午,以嘉为丞相,封故安侯。嘉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爱幸,赏赐累巨万;帝尝燕饮通家,其宠幸无比。嘉尝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幸爱群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坐府中,嘉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令使人召若。”通诣丞相府,免冠、徒跣 ,顿首谢嘉。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此吾弄臣 ,君释之!”邓通既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二年(己卯,公元前162年)

夏季,文帝来到雍地的棫阳宫。

六月,代孝王刘参亡故。

匈奴连年进犯边境,使许多百姓及其牲畜财产遭到杀害和掳掠;云中郡和辽东郡受到的侵害最为严重,每郡的受害人数都有一万余人之多。文帝为此十分担忧,就派使臣送书信给匈奴。匈奴单于也派一位当户到汉廷来答谢,汉恢复与匈奴的和亲关系。

八月戊戌日,文帝将丞相张苍罢免。文帝以皇后的弟弟窦广国贤能且品行好为由,想将他任命为丞相,说:“恐怕天下人会觉得我偏爱广国,考虑的时间很长,还是认为不能让他出任丞相。”但是高帝时的大臣,仍然健在的人中,又没有人有胜任丞相职务的能力。御史大夫梁国人申屠嘉,从前曾经身为步兵强弩射手追随高帝征战,受封关内侯;庚午日,文帝将申屠嘉任命为丞相,将他封为故安侯。申屠嘉是个廉洁正直的人,在家中对私下拜谒的人拒不接见。这时,太中大夫邓通正受到皇帝的宠幸,得到的赏赐累计万钱;文帝曾到他的家中饮酒,宠幸的程度没有人能比得上。申屠嘉曾入朝朝见文帝,当时邓通正在文帝身边,在礼节上很怠慢。申屠嘉奏报完毕,就说:“陛下如果对臣子宠信亲近,可以让他们得到富贵;至于朝廷的礼节,却必须整肃。”文帝说:“你不必再说,我会在私下告诫他。”散朝后,申屠嘉在丞相府中安坐,他用公文将邓通召至丞相府。邓通不来,申屠嘉就要杀邓通。邓通很害怕,到宫里告诉文帝;文帝说:“你去就是,我将派人召你。”邓通到了丞相府,把帽子摘下,赤着双足,对着申屠嘉叩头请罪。申屠嘉坐在屋里安然自若,不以礼相待,责备说:“朝廷,是属于高皇帝的朝廷。你邓通区区一个小臣,竟戏闹于殿上,这是大不敬的罪过,该当问斩。来人!立即将邓通斩首!”邓通吓得不停地磕头,磕得头上流血,申屠嘉仍然不宽恕。文帝估计丞相已经让邓通吃到了苦头,就派使者持皇帝的信节征召邓通,并且向丞相转达文帝表示歉意的话:“这是被我宠幸的臣子,您就把他赦免了吧!”邓通回到宫里,在文帝面前哭着说:“丞相差点儿就把我杀了!”

三年(庚辰,公元前161年)

春二月,上行幸代。

是岁,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四年(辛巳,公元前160年)

夏四月丙寅晦 ,日有食之。

五月,赦天下。

上行幸雍。

五年(壬午,公元前159年)

春正月,上行幸陇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三年(庚辰,公元前161年)

春季二月,文帝来到代国。

这一年,匈奴的老上单于去世,其子军臣单于即位。

四年(辛巳,公元前160年)

夏季四月丙寅晦日,发生了日食。

五月,文帝大赦天下。

文帝来到雍县。

五年(壬午,公元前159年)

春季正月,文帝来到陇西郡;三月,文帝来到雍县;秋季七月,文帝来到代国。

六年(癸未,公元前158年)

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所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 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次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胡。

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居无何 ,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 ,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 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耶!”称善者久之。月余,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

夏四月,大旱,蝗。令诸侯无入贡,弛山泽,减诸服御,损郎吏员,发仓庾 以振民,民得卖爵。

六年(癸未,公元前158年)

冬季,匈奴三万骑兵侵扰上郡,三万骑兵侵扰云中郡,杀害并掳掠了许多人,烽火相连至甘泉和长安城。朝廷将中大夫令免任命为车骑将军,到飞狐屯守;将原楚国丞相苏意任命为将军,到句注屯守;派遣将军张武到北地郡屯守;将河内郡守周亚夫任命为将军,前往细柳驻扎;将宗正刘礼任命为将军,在霸上驻扎;将祝兹侯徐厉任命为将军,在棘门驻扎,从而防备匈奴。

文帝亲自慰问将士,到达在霸上和棘门驻扎的军营时,文帝一行人直接骑马来到营垒中,将帅及其部属都在马上迎送文帝出入。然后文帝来到细柳的军营,只见众将士身披铠甲,手拿锋利的武器,将弓弩张满。文帝的先导队伍到达,无法进入军营。先导说:“天子很快就到了!”守卫军门的都尉说:“将军有令:‘军中只服从将军的号令,不服从天子的诏令。’”过了一会儿,文帝到达,也无法进入军营。文帝就派使者持节诏告将军:“朕想到军营中慰劳军队。”将军周亚夫才传出话来说:“将军营大门打开。”负责军营大门守卫的军官对皇帝的车马随从说:“将军有规定:不许在军营里骑马奔驰。”于是文帝等人便牵着马缰绳缓慢前行。进入军营,将军周亚夫手中拿着兵器向文帝拱手作揖说:“盔甲在身的武士不能下拜,请同意我以军礼参见陛下。”文帝十分感动,脸色变得庄重肃穆,手扶在车前的横木上,向军营的将士们致意,还派人对周亚夫表示歉意,说:“皇帝郑重地慰问将军。”完成劳军的仪式后离去。走到营门外,众臣都表达了惊讶之情。文帝说:“唉!周亚夫才能被称为真正的将军!之前所经过的霸上和棘门的军队,就像儿戏一样,那些将军很容易被攻击而成为俘虏。至于周亚夫,什么人能侵犯他呢!”文帝称赞了周亚夫许久。一个多月后,汉军抵达边境,匈奴从边界远远地离开了,汉军也就撤兵返回。于是,文帝将周亚夫任命为中尉。

夏季四月,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出现了蝗灾。文帝颁布诏令:诸侯封国向朝廷的进贡停止,把禁止百姓进入山林川泽的命令取消,削减御用衣服、车马等项事务的开销,对专为皇帝服务的郎官人员加以裁减,把官府仓库打开赈济百姓,允许百姓将爵位出卖。

七年(甲申,公元前157年)

夏六月已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万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 久临,以罹寒暑之数,哀人父子,伤长老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 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惧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惟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跣;绖带毋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哭临宫殿中;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临;已下棺,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他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类从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乙巳,葬霸陵。

七年(甲申,公元前157年)

夏季六月己亥日,文帝驾崩于未央宫。文帝在遗诏中说:“朕听说:天下万物萌生后,没有不死的。死,为天地之常理,为万物之自然规则,有什么值得十分悲伤的呢!如今这个时代,世上的人都乐生恶死,为乞求厚葬而破产,为了使服丧尽孝得到强调而损伤身体,朕对这样的做法很不赞成。况且,朕本人已然并无德行,对百姓没什么帮助,此时死了,如果再让臣民们为朕长期服丧举哀,经历那么久的寒暑变化,令民众父子悲哀,老人伤心,使他们减少饮食,停止祭祀鬼神,这是使朕的失德加重,如何对得起天下人呢!朕幸运地得到保护宗庙的权力,凭借自身的渺小,而居天子之位,已经超过二十年。依托上天的神灵,社稷的福祉,才使境内安宁,未发生战争。朕确实缺少智慧,时常担心自己犯错,而使先帝所留的美德蒙受耻辱,害怕天久日长,自己可能会由于失德而得不到善终。如今万幸的是我能够尽享天年,又能够奉养于高庙,哪里还有值得伤心的呢!向天下官员百姓诏告:接到命令,哭吊三日,就都将丧服脱下;不要对娶妻、嫁女、祭祀、饮酒、吃肉加以禁止。亲戚中有需要参加丧事穿丧服哭吊的,都无需赤脚;孝带不可超过三寸;不要将丧布蒙在车辆和兵器上;不要调发百姓来到宫中哭吊;应当在殿中哭祭的人,都在早晚哀哭十五次,礼仪完毕哭祭便停止;不是早晚哭祭的时间,不许擅自前来哭祭;等到棺椁入土,宗室亲戚穿十五天‘大功’丧服,穿十四天‘小功’丧服,“纤服”七天,除去丧服。其他诏令中未提到的,都遵从诏令的用意处理。诏告天下,以使朕的心意得到表达。霸陵山川像从前一样,不要加以更改。让宫中夫人以下到少使各自回家。”乙巳日,将文帝安葬于霸陵。

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尝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 ;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 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鲜能及之。

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是岁,长沙王吴著薨,无子,国除。

初,高祖贤文王芮,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后时,封芮庶子二人为列侯,传国数世绝。

自从文帝即位,共二十三年,宫室、园林、车骑仪仗及服饰器具等,全部没有增加;有不便于百姓的禁令条例,就废除以使民众得利。文帝曾有修建露台的想法,将工匠召来预算,需一百斤黄金的费用。文帝说:“一百斤黄金,相当于十家中等民户的总财产。我在先帝的宫室中居住,经常担心使它蒙羞,为什么还要修建露台呢!”文帝自己穿着黑色的粗丝衣服;受到他宠爱的慎夫人穿着不拖到地面的衣服;文帝使用的帷帐都没有刺绣花纹;以体现朴素,为天下人做出典范。修建霸陵,使用的都是陶制器物,不许用金、银、铜、锡进行装饰,利用山陵的形势,不另行修建高大的坟堆。吴王刘濞谎称生病,拒不朝见,文帝反而给他赐了手杖。众臣中,袁盎等人在进谏时虽然有激烈并且尖锐的言辞,但文帝常常宽容并接受他们的批评意见。张武等人收受金钱贿赂,事情败露,文帝反而用钱财赏赐他们,使他们感到愧疚;他全力用德政对百姓加以教化。因此,国家安定,百姓富裕,后世能做到他这样的很少。

丁未日,太子刘启登基称帝。将皇太后薄氏尊奉为太皇太后,将皇后尊奉为皇太后。

九月,有异星出现于西方天空。

这一年,长沙王吴著亡故,他无子,封国被废除。

起初,高祖对长沙文王吴芮的贤德十分赏识,向御史下诏说:“长沙王吴芮对朝廷忠心,应当写入令中,封他为王。”到孝惠帝、高后当政时期,封吴芮的两个庶子为列侯,分别传国数代之后断绝。

孝景皇帝上

元年(乙酉,公元前156年)

冬十月,丞相嘉等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宜世世献 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制曰:“可。”

夏四月乙卯,赦天下。

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与匈奴和亲。

五月,复收民田半租,三十而税一。

初,文帝除肉刑,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止者又当死,斩左止者笞五百,当劓者笞三百,率多死。是岁,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

以太中大夫周仁为郎中令,张欧为廷尉,楚元王子平陆侯礼为宗正,中大夫晁错为左内史。仁始为太子舍人,以廉谨得幸。张欧亦事帝于太子宫,虽治刑名家 ,为人长者,帝由是重之,用为九卿。欧为吏未尝言按人,专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以为长者,亦不敢大欺。

孝景皇帝上

元年(乙酉,公元前156年)

冬季十月,丞相申屠嘉等上奏请求:“功勋没有比高皇帝大的,圣德没有比孝文皇帝高的。应当使高皇帝的庙作为本朝皇帝宗庙中的太祖庙;应当使孝文皇帝的庙作为本朝皇帝宗庙中的太宗庙。后代天子,应该对太祖、太宗之庙世代供奉,各郡国诸侯都应该在自己的属地修建孝文皇帝的太宗庙。”景帝下旨说:“同意。”

夏季四月乙卯日,景帝大赦天下。

景帝派御史大夫陶青前往代国边境与匈奴和亲。

五月,朝廷恢复征收百姓田税的一半,以三十分之一为税率。

起初,文帝将肉刑废除,表面上有使刑罚减轻之名,实际上却使杀人增多。原判斩右脚的改为死刑,原判斩左脚的改为笞打五百下,原判割鼻的改为笞打三百下,这些人多数被打死。这一年,景帝颁布诏令说:“增加笞打数与处死并无不同;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变成残废。如今应该制定法律:更改原定笞打五百下的罪行为笞打三百下,更改原定笞打三百下的罪行为笞打二百下。”

景帝将太中大夫周仁任命为郎中令,将张欧任命为廷尉,将楚元王之子平陆侯刘礼任命为宗正,将中大夫晁错任命为左内史。周仁原来做过太子舍人,由于廉洁谨慎而受宠。张欧也曾于太子宫中侍奉景帝,他虽然对刑名律法的学问很有研究,却是个很宽厚的人,景帝因此对他很器重,将他任命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张欧担任官职,从不说要审查别人,而善于以有诚意的长者居官用事;他的部属觉得他是一位宽厚长者,也不敢对他过于欺蒙。

二年(丙戌,公元前155年)

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

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

春三月甲寅,立皇子德为河间王,阏为临江王,馀为淮阳王,非为汝南王,彭祖为广川王,发为长沙王。

夏四月壬午,太皇太后薄氏崩。

六月,丞相申屠嘉薨。时内史晁错数请间 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错为内史,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内史错。上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故冗官 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丞相嘉谢。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欧血而死。错以此愈贵。

二年(丙戌,公元前155年)

冬季十二月,有异星出现在西南天空。

景帝下令让全国男子自二十岁起到官府登记成为正丁,为国家服徭役和兵役。

春季三月甲寅日,景帝将皇子刘德封立为河间王,将皇子刘阏封立为临江王,将皇子刘馀封立为淮阳王,将皇子刘非封立为汝南王,将皇子刘彭祖封立为广川王,将皇子刘发封立为长沙王。

夏季四月壬午日,太皇太后薄氏驾崩。

六月,丞相申屠嘉亡故。当时,内史晁错屡次请求与景帝单独谈论国政,景帝对他的意见经常采纳,他比九卿更受宠幸,许多法令在晁错的建议下进行了修改。丞相申屠嘉因景帝对他的意见不予采纳而自行黜退,对晁错很忌恨。晁错身为内史,内史府的门不便东出,就另开一门南出。这个南门,是在太上皇庙外空地的围墙上开凿的。申屠嘉听说晁错将宗庙的墙打通了,就向景帝上奏,奏请将晁错诛杀。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晁错,晁错十分害怕,夜里到宫中求见景帝,在景帝面前自首请罪。天亮后上朝,申屠嘉奏请将内史晁错诛杀。景帝说:“被晁错打通的并非真正的庙墙,而是宗庙外边的围墙,原来的一些散官在那里居住;另外又是我让晁错这么做的,晁错并无罪过。”丞相申屠嘉向皇帝谢罪。散朝后,申屠嘉对长史说:“我后悔没有先杀了晁错再去向皇上奏请,现在受到晁错的欺辱。”回府后,申屠嘉吐血而死。晁错因此更加显贵。

秋,与匈奴和亲。

八月丁未,以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相。丁巳,以内史晁错为御史大夫。

彗星出东北。

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

荧惑 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 逆行天廷中。

梁孝王以窦太后少子故,有宠,王四十余城,居天下膏腴 地。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俊之士,如吴人枚乘、严忌,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蜀人司马相如之属,皆从之游。每入朝,上使使持节以乘舆驷马迎梁王于关下。既至,宠幸无比,入则侍上同辇,出则同车,射猎上林中。因上疏请留,且半岁。梁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无异。

秋季,汉朝同匈奴和亲。

八月丁未日,景帝将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任命为丞相。丁巳日,景帝将内史晁错任命为御史大夫。

彗星在东北天空中出现。

秋季,衡山境内下了冰雹,大的直径达到五寸,冰雹堆积最厚的地方有二尺深。

火星逆行与北极星靠近,月亮反常地在北极星的天区出现,木星逆行于太微星座。

梁孝王由于身为窦太后的小儿子,很受宠爱,封国内的城池达到四十多座,都属于全国最肥沃富饶的土地。给他的赏赐多到无法说清,藏在府库中的金钱将近一百万万,珠玉宝器比京城还多。梁孝王修建东苑,方圆达三百余里,将其都城睢阳城扩大规模,周长达到七十里,大规模修筑宫室,还建造了架在空中的通道,从宫室到平台相连长度为三十余里。他招揽延聘天下豪杰,比如来自吴地的枚乘、严忌,来自齐地的羊胜、公孙诡、邹阳,来自蜀地的司马相如等人,都追随他交游。梁王每次入朝,景帝都派出持皇帝符节的使节,用四匹马拉的车前往函谷关前迎接梁王。梁王抵达长安,受到无人可比的宠幸,来到皇宫里就陪侍景帝坐在同一辆车上,外出则与景帝在同一御车上乘坐,射猎于上林苑中。梁王上疏景帝,要求在长安留住,一住就是几乎半年。梁王的侍中、郎官、谒者都登记于名册之上,可以从天子的殿门出入,与朝廷的宦官一样。 WMk1ax4bhdb/WYorLdTV9GmKOvOOfY5opQb89lz20DzX6gCR7BInKefvA2AmpN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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