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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秦纪二

起阏逢阉茂(公元前227年),尽玄黓执徐(公元前209年),凡十九年。

始皇帝下

二十年(甲戌,公元前227年)

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 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 荆轲以徇。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翦以伐燕。与燕师、代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226年)

冬十月,王翦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

王贲伐楚,取十余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始皇帝下

二十年(甲戌,公元前227年)

荆轲到了咸阳,通过秦王的宠臣蒙嘉,以谦卑的言词请求拜见秦王,秦王非常高兴,穿上朝服,设九宾的大礼来迎见荆轲。荆轲捧着地图献给秦王,地图全部展开,匕首出现,荆轲趁机扯住秦王的袍袖,举起匕首刺过去。没等到荆轲近身,秦王吃惊地跃起,拉断了袍袖。荆轲追逐秦王,秦王绕着柱子奔跑。群臣都吓呆了,谁都没料到仓促之间会这样,全都失态了。而秦国法律规定,在殿上侍从的群臣不能携带任何兵器。左右大臣便徒手跟荆轲搏斗,并喊道:“大王,把剑推上背!把剑推上背!”秦王于是把剑推到背上,拔出剑来奋击荆轲,砍断了他的左腿。荆轲残废,于是把匕首掷向秦王,但击中了铜柱。荆轲知道行刺之事不能完成了,就大骂道:“此事所以失败,只是想活捉你以胁迫你订立协议,来回报燕太子啊!”于是荆轲被分尸示众。秦王大怒,增派军队前往赵国,随王翦的军队攻打燕国。与燕军和代王的军队在易水以西交战,大败燕、代之兵。

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226年)

冬季十月,王翦攻取蓟城,燕王及太子姬丹率精兵向东保卫辽东,李信率军急追。代王赵嘉派人送信给燕王,令他杀太子丹献给秦王。太子丹藏在衍水一带,燕王派使者杀了他,想把他的头颅献给秦王。但秦王还是发兵攻打燕国。

王贲攻打楚国,攻取十几座城池。秦王询问将军李信说:“我想攻取楚国,你估计要用多少人就够了?”李信说:“不超过二十万人。”秦王又询问王翦,王翦说:“非六十万人不可。”秦王说:“王将军已经老了,为何如此胆怯啊!”便派李信、蒙恬率领二十万人攻打楚国。王翦于是称病辞职,回到故乡频阳。

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225年)

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三月,城坏。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

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王义而许之。

李信攻平舆 ,蒙恬攻寝,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霸上。王翦请美田宅甚众。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王大笑。王翦既行,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王怚 中而不信人,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王坐而疑我矣。”

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225年)

王贲率军攻打魏国,导引汴河的水灌淹大梁。三月,大梁城垣毁坏。魏王假投降,被杀死。于是灭亡了魏国。

秦王派人去对安陵君说:“我想用五百里的土地来换安陵。”安陵君说:“大王您对我施加恩惠,用大换小,我太荣幸了。但虽然如此,我这块土地是受封于魏国先王的,我愿意终生守着它,不敢交换!”秦王认为他奉守道义,便答应了他。

李信率军攻打平舆,蒙恬率军攻打寝,大败楚军。李信又攻打鄢郢,攻取成功,于是率军向西行进,与蒙恬的军队在城父会合。楚军趁机跟随其后,三天三夜不休息,大败李信的军队,攻入秦军的两个壁垒,杀了七个都尉。李信逃回秦国。

秦王听说后,大怒,亲自到频阳向王翦谢罪说:“我没有采用将军的计策,李信果然使我军蒙受耻辱。将军虽然病了,但忍心抛下我不管吗!”王翦辞谢说:“我病得不能率领军队了。”秦王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这么说了!”王翦说:“如果不得已一定要用我,非用六十万人不可!”秦王说:“就听将军的计策吧。”于是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秦王亲自送行到霸上。王翦请求秦王赏赐他很多良田大宅。秦王说:“将军去吧,为何还担心贫穷呢!”王翦说:“身为大王的将领,虽有战功,但始终不能被封侯,所以趁着大王还重用我,请求赏赐田宅,以作为子孙的产业。”秦王听后大笑。王翦率军出发,到了武关,又陆续派遣五位使者回去向秦王请求赏赐良田。有人说:“将军向秦王求赏也太过分了吧!”王翦说:“不是这样。大王性情粗暴而且多疑,现在调空国中的武装士兵而专门委托给我,我如果不多次请求赏赐田宅作为子孙的产业,表示自己为大王效力的坚决,反倒会使大王无缘无故地怀疑我了。”

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224年)

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御之。王翦坚壁不与战。楚人数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 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战,乃引而东。王翦追之,令壮士击,大破楚师,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师遂败走。王翦因乘胜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223年)

王翦、蒙武虏楚王负刍,以其地置楚郡。

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224年)

王翦攻取陈丘以南到平舆的地方。楚国人听说王翦增兵而来,就出动全国的兵力抵抗秦军。王翦坚守壁垒,不与楚军交战。楚人多次前来挑战,秦军始终不应战。王翦每天让士兵休息、洗沐,供给他们好的饮食,安抚他们,并亲自与他们一起进食。过了许久,王翦派人问:“军中玩什么游戏啊?”回答说:“正在玩投石、跳远的游戏。”王翦说:“可以任用了!”楚军既然不能与秦军交战,就引军向东而去。王翦率军追赶,命令壮士攻击,大破楚军,到了蕲县之南,斩杀楚国将领项燕,楚军于是失败逃走。王翦乘胜平定了一些城镇。

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223年)

王翦、蒙武俘获了楚王芈负刍,把楚地设置为楚郡。

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222年)

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

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 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强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乘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戮,社稷为墟,不亦悲哉!

夫其膝行 、蒲伏,非恭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远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

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扬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

王贲攻代,虏代王嘉。

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会稽郡。

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222年)

秦国大派军队,派王贲率军攻打辽东,俘获燕王姬喜。

臣司马光说:燕太子丹不能忍受一时的忿怒而冒犯像虎狼一样的秦国,考虑轻率,谋划肤浅,挑起怨恨,快速召来灾祸,使召公的宗庙祭祀忽然中止,罪过没有比这个更深的了!而评论者有人说他贤德,这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治国者,任用有才能的人为官,按照礼制制定政策,用仁爱安抚百姓,以诚信结交邻国。这样的话,官吏得到有才能的人担任,政策得到礼制的节制,百姓感怀他的德行,四邻亲附他的信义。这样,国家稳定的如磐石一样,炽盛的如火焰一样。触犯它的一定会被粉碎,冒犯它的一定被烧焦。即便有强暴的国家,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太子丹知道这个道理却不这样去做,反而用万辆战车的大国去排遣个人的怒气,逞盗贼的谋略,使功名被毁坏、自身被杀戮,国家社稷成为废墟,不也令人悲痛吗!

屈膝跪着前进,伏地爬行,并不是真正的恭敬;言必践行,重视承诺,并不是真正的守信义;耗费金钱,散发珍玉,并不是真正的恩惠;自刎颈部,自剖腹部,并不是真正的勇敢。关键在于,谋划不能深远而行动不合乎礼义,岂不是楚国为复仇而死的白公胜那类人吗!

荆轲感怀燕太子姬丹供养的私情,不顾及七族的性命,想要用一尺八寸的匕首使燕国强大而秦国削弱,这不是太愚蠢了吗!所以扬雄评论这件事情说,要离的死就像是蜘蛛、蝥虫之类的死,聂政的死就像是壮士之类的死,荆轲的死就像是刺客之类的死,这些都不能称之为“义”。他又说:“荆轲,要是按照君子之道来看,不过是盗贼罢了。”说得好啊!

王贲率军攻打代,俘获代王赵嘉。

王翦率军把楚国长江以南的地区全部平定,降服了百越的首领,设置会稽郡。

五月,天下大酺。

初,齐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以故齐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宾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

齐王将入朝,雍门 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耶,为王耶?”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齐王还车而反。

即墨大夫闻之,见齐王曰:“齐地方数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间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人之众,使收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之师,使收楚故地,即武关可以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齐王不听。

五月,下令全国大办宴饮。

当初,齐襄王王后非常贤惠,事奉秦国小心谨慎,对诸侯各国都讲信义。齐国东靠海边。秦国日夜攻打韩、赵、魏、燕、楚,这五国都各自忙于自救,所以齐王田建即位四十多年都没有遭逢兵灾。等到襄王后即将去世时,告诫田建说:“群臣中某某可任用。”田建说:“请把名字写下来。”王后说:“好。”等到齐王取来笔和木牍要记下时,王后说:“我已经忘了。”襄王后去世后,后胜任齐国的相国,他接受了很多秦国为离间齐国君臣而送给他的金钱。齐国的宾客前往秦国时,秦国又给予他们重金。这些宾客都成了间谍,劝说齐王去朝拜秦王,不用整治攻战的装备设施,不要去援助那五个国家攻打秦国。秦国因此得以灭掉那五个国家。

齐王要去朝拜秦王,齐国雍门的司马上前说:“齐国设立国君,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国君啊?”齐王说:“是为国家。”司马说:“为了国家才设立国君,那您为什么还要离开自己的国家而前往秦国呢?”齐王于是回车返回齐国。

即墨大夫听说后拜见齐王说:“齐国土地方圆几千里,披甲的士兵有几百万。韩、赵、魏三国的大夫都不愿降秦,逃亡在阿城、甄城之间的有几百人。大王可以将这些人收拢起来,给予他们百万兵士,让他们去收复韩、赵、魏三国故土,那么秦国的临晋关可以攻入了。楚国鄢郢的大夫不愿服从秦国,在城南也有几百人。大王可以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交给他们百万兵士,让他们去收复楚国的故土,那么武关也可以攻入了。这样一来,齐国的威望得以树立,秦国可以灭亡,岂只是保全国家而已!”但是齐王不听。

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221年)

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从,听奸人宾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 也。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飨宴以相乐,会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国家也。向使 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强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藩蔽,齐、楚者,三晋之根柢,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绝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221年)

王贲率军从燕国向南攻打齐国,突然攻入临淄,百姓没有敢抵抗的。秦国派人去诱降齐王,约定封给他五百里的土地,齐王于是就投降了。秦国却将他迁到共,安置在松柏之间,最终饿死了。齐国人怨恨君王田建不早与诸侯各国合纵联盟,听信奸臣宾客的谗言而使国家灭亡,所以作歌谣说:“松树啊,柏树啊!让田建迁到共的是宾客啊!”这是怨恨田建任用宾客不加明辨考察。

臣司马光说:合纵连横的学说虽然反复多样,但主要的是,合纵是六国的利益。从前先王建立大量封国,亲近诸侯各国,使他们通过朝会、探访来互相结交,用酒宴招待他们以互相欢乐,实行会盟以互相团结,不为其他原因,就是希望他们能同心协力保卫国家。假使以前六国能以信义互相亲近,那么秦国即使强暴,又怎么能消灭六国呢!韩、赵、魏三国是齐、楚两国的屏障,而齐、楚两国是韩、赵、魏三国的根基,它们在形势上相互依托,表里相互依赖。所以韩、赵、魏三国攻打齐、楚两国,是自断根基;齐、楚两国攻打韩、赵、魏三国,是自撤屏障。哪里有自己撤去屏障来向盗贼献媚,还说“盗贼将会爱惜我而不会攻打我”,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秦王刚兼并天下,认为自己兼有了三皇的德行,功业超过了五帝,于是更改称号为“皇帝”,命令称“制书”,下令称“诏书”,自称为“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并颁布制书说:“君王死后依据行为定立谥号,这是儿子评论父亲,臣子评论君王,非常没有意义。从今以后,废除为帝王定谥号的制度。朕为始皇帝,后世以序数依次计算,称为二世皇帝、三世皇帝,直至万世,传到无穷尽。”

王夫之:“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岂非理而能然哉?”

初,齐威、宣之时,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始皇并天下,齐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从所不胜,为水德。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 、节旗皆尚黑;数以六为纪。

丞相绾言:“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始皇下其议。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收天下兵聚咸阳,销以为钟 ,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廷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阳十二万户。

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 、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当初,齐威王、齐宣王在位时,邹衍论著金、木、水、火、土五德终而复始运行之说。等到始皇帝合并天下时,齐国人将此说上奏给他。始皇采用了这套学说,认为周朝得到了火德,秦取代周,遵从了火不能胜的,就是水德。于是开始更改岁历,朝见与庆贺都从十月初一开始;衣服、旌旗、符节都崇尚黑色;数字以六为一个单位。

丞相王绾说:“燕、齐、楚三国地方遥远,不在那里设置王,便不能镇守。请立诸位皇子为侯王。”始皇帝将王绾的建议交给大臣评议。廷尉李斯说:“周文王、周武王分封同姓的子弟很多,然而他们的后代彼此疏远,相互攻击如同仇人,周天子也无法制止。现在四海之内靠陛下的神灵得以统一,应该划分郡和县,对各位皇子及功臣,用国家赋税加以重赏,很容易控制,天下没有不同意见,是安定国家的政策。设置诸侯则不方便。”始皇说:“天下都苦于无休止的战争,就是因为有诸侯王的缘故。依赖祖先宗庙的保佑,天下初步平定,如果又重新设立诸侯国,便是自己招引战乱啊,如此而想求得安宁、养息,岂不是困难吗?廷尉的主张很对。”

于是天下划分为三十六个郡,每郡设置郡守、郡尉、监御史。

收缴天下的兵器,汇集到咸阳,销毁后铸成钟 ,十二个金人,各重千石,放置在宫廷中。统一法制和度、衡、石、丈、尺。将天下的富豪英杰十二万户迁徙到咸阳。

秦始皇大营宫室,选自《帝鉴图说》。

秦朝的宗庙和章台宫、上林苑都在渭水南岸。秦国每攻取一个国家,就仿照该国的宫室,建筑一个同样的在咸阳城北的山坡上。向南临近渭水,从雍门以东到泾水、渭水相交处,宫殿房屋、复道、楼阁相连,所获得的各国美人、钟鼓都安置在宫室中。

二十七年(辛巳,公元前220年)

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 ,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二十八年(壬午,公元前219年)

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议封禅 。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用菹秸。”议各乖异。始皇以其难施用,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太山阳至颠,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颂德,明得意。

二十七年(辛巳,公元前220年)

始皇帝出巡陇西、北地,到了鸡头山而回,经过回中宫。在渭水南岸修建长信宫,完工后改名为极庙。从极庙修筑道路通到骊山,修建甘泉宫前殿,修筑甬道,在全国以咸阳为中心筑驰道。

二十八年(壬午,公元前219年)

始皇帝向东巡视各郡、县,登上邹地的峄山,树立石碑称颂秦朝的功绩。于是召集七十名鲁地崇信儒学的人,到泰山下商议封禅之事。诸位儒生中有人说:“古时候封禅,用蒲草裹住车轮,以免伤害山上的土石、草木;清扫地面祭祀,席子都用草编织成。”各人的说法都不相同。始皇帝认为他们所说的都难以实施,因此罢黜儒生。下令清除车道,从泰山南麓上到山顶,竖立石碑称颂功德;又从泰山北面沿道而下,到梁父山祭祀。祭祀仪式大多采用太祝主持的在雍祭祀上帝的仪式。而封土埋藏全都保密,世人无法记录下来。

始皇帝又向东出游海上,祭祀名山、大川及天、地、兵、阴、阳、月、日、四时八神。然后向南登琅邪山,非常高兴,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月,还建造琅邪台,树立石碑称颂功德,表明自己志得意满。

初,燕人宋毋忌、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形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自齐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风引船去。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巿等争上书言之,请得齐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 其山。遂自南郡由武关归。

初,韩人张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金之产,欲为韩报仇。

当初,燕国人宋毋忌、羡门子高这些人声称有一种成仙之道、人老死后销解身体、化仙而去的法术,燕国、齐国的怪异之人都争相传授和学习。从齐威王、宣王到燕昭王都相信这个说法,派人到海上寻求蓬莱、方丈、瀛洲三座岛屿,传说这三座仙山在渤海中,距离人世不远。只要灾祸将要到来,风就把船吹走了。曾有到过这三座仙山的人,看见各位神仙和长生不死的药都在那里。等到始皇帝到了海上,通晓神仙方术的人像齐国人徐巿等争相上书说这些事,请求斋戒后带着童男童女前去寻求仙山。始皇于是派徐巿带着数千名童男童女到海上寻找。船到海上后却返航,他们都说是因为风势牵引,还说:“虽然没有到达仙山,可是已经望见了。”

始皇回咸阳时,经过彭城,斋戒祈祷祭祀后,想要捞出在泗水中的周鼎,便派一千人潜入水中寻找,没有找到。于是,始皇向西南渡过淮水,到达衡山、南郡。再在长江中乘船到湘山祠,遇到大风,几乎不能渡过。始皇问博士说:“湘君是什么神仙?”博士回答说:“听说她是尧帝的女儿,也就是舜帝的妻子,就葬在这里。”始皇大怒,命囚犯三千人去砍光湘山的树木,露出赤红的土壤。然后从南郡经由武关回到咸阳。

当初,韩国人张良,他的父亲、祖父以上五代都做过韩国相国。等到韩国灭亡,张良尽散千金家产,想为韩国报仇。

二十九年(癸未,公元前218年)

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 。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

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党入。

三十一年(乙酉,公元前216年)

使黔首自实田。

三十二年(丙戌,公元前215年)

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王夫之:“呜呼!能为无用之学,以广其心而游于乱世,非圣人之徒而能若是乎?”

三十三年(丁亥,公元前214年)

发诸尝逋亡人、赘婿 、贾人为兵,略取南越陆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

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蒙恬常居上郡统治之,威振匈奴。

二十九年(癸未,公元前218年)

始皇帝向东巡游,到达阳武县的博浪沙时,张良命令大力士手持铁椎袭击始皇,但却误中副车。始皇大惊,去搜查,却没能抓到,下令全国大搜捕十天。

始皇帝于是登上之罘山,刻石称颂功德。不久,又前往琅邪,经由上党回到咸阳。

三十一年(乙酉,公元前216年)

始皇帝下令全国人民自测田地实际面积。

三十二年(丙戌,公元前215年)

始皇帝到碣石山,派燕国人卢生寻找仙人羡门,在碣石山门刻碑文称颂功德。拆毁城郭,决通堤防。始皇帝巡视北方边境,从上郡返回咸阳。卢生被派到海上寻仙后回来,上奏《录图书》说:“灭亡秦朝的是胡。”始皇于是派将军蒙恬率领军队三十万人,向北方攻打匈奴。

三十三年(丁亥,公元前214年)

秦朝征召曾经逃亡的人、入赘的女婿、商人为兵,攻取南越的陆梁地,设置桂林、南海、象郡;把受贬谪的五十万人流放到五岭戍边,与南越的人民混杂一处居住。

蒙恬率军驱逐匈奴,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设置了四十四个县。修筑长城,利用地形,用以控制险关要塞,从临洮,到辽东,广延一万多里。蒙恬于是又率军渡过黄河,占据阳山,曲折向北前进。军队扎营露宿在野外十多年。蒙恬常居住在上郡统治军队,声威震撼匈奴。

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213年)

谪治狱吏不直及覆狱故、失者,筑长城及处南越地。

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魏人陈馀谓孔鲋曰:“秦将灭先王之籍,而子为书籍之主,其危哉!”子鱼曰:“吾为无用之学,知吾者惟友。秦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将藏之以待其求,求至,无患矣。”

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213年)

秦朝将徇私枉法、知人有罪却没有判刑的人、知人无罪却判人下狱的官吏流放去修筑长城,或迁到南越地区戍边。

丞相李斯上书说:“过去诸侯各国相争,用高官厚禄征招游说之士。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法令已经统一,百姓治家要致力于务农做工,读书人要学习法令。但现在诸生却不学习当今而效法古代,借以批判现实,迷惑、扰乱百姓,相互不依照法令教导百姓。听见命令一出,就各自依据自己的学说妄加议论,入朝时口是心非顺从,出朝后街头巷尾评议,夸耀君主以提高自己的名声,表明不同的意见来显示自己的高明,率领群众来制造诽谤。这种情况若不禁止,君主的权势必定会下降,臣下的党羽定会在民间形成。只有禁止这些才便于统治国家!我建议史官将不是秦国史书的其他书全部烧毁;不是博士官职的,天下凡有私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全部交到郡守、郡尉处焚烧;有敢谈论《诗》《书》的都处死;有借古非今的灭他的族;官吏发现这种事情而不举报的,与犯罪的同罪;命令颁布三十天,没有把私藏的《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烧毁的,判处黥刑,并处罚去修筑长城的城旦刑。不用焚烧的,是医药、占卜、种植等书。如果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应当以官吏为师。”始皇下制令说:“可以。”

魏国人陈馀对孔鲋说:“秦国将要毁灭先王的书籍,而你是书籍的主人,这太危险了!”孔鲋说:“我所学的是无用之学,了解我的只有朋友。秦国并不是我的朋友,我有什么危险呀!我将把书籍都藏起来,等着有人来寻求,寻求的人一到,我就没有灾祸了。”

三十五年(己丑,公元前212年)

使蒙恬除 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 谷千八百里,数年不就。

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发北山石椁,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三十五年(己丑,公元前212年)

始皇帝派蒙恬负责通直道路,从九原直到云阳,掘开大山,填塞山谷,共一千八百里,几年都没有完成。

始皇认为咸阳的人口太多,先代君王的宫廷太小,于是在渭南上林苑中建筑朝宫,先修筑前殿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以坐一万人,下面可以竖起五丈高的旗帜,周围可以当成车马驰行的阁道,从宫殿下来直达终南山,并在终南山的山顶建造宫阙。又筑造架空的通道,从阿房宫渡过渭水,连接咸阳城,由此象征经过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越过银河,到达营室宿。遭受宫刑和其他刑罚的囚犯七十多万人,分配他们去修筑阿房宫或骊山。挖掘北山的石料,采伐蜀、荆的木材,都运到此地。关中兴建宫殿共有三百座,关外兴建宫殿有四百多座。于是在东海的朐县界内立起巨石,作为秦朝东部的大门。又迁徙三万户人家到骊邑,五万户人家到云阳,都免除他们十年的赋税徭役。

卢生说始皇曰:“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 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 ,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

卢生劝说始皇帝说:“有一种方术说:君主常常微服出行来躲避恶鬼。恶鬼避开,神仙真人才会到来。希望您所居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然后长生不死之药大概就可以得到!”始皇说:“我羡慕真人!”于是就自称“真人”,不称“朕”。于是下令咸阳旁边二百里以内的二百七十个宫殿楼台,都用架空的通道、甬道连接起来,置满帷帐、钟鼓、美女,各按规定布署登记,不可迁移。始皇所驾到之处,有说出他的居住之地的,即处死。始皇帝前往梁山宫,从山上看见丞相李斯的车辆马匹非常多,很不高兴。宦官中有人将这事告诉了丞相,丞相后来减少了他的车辆马匹。始皇生气地说:“这一定是宫中的人泄露了我的话!”于是审问,但是没有人承认。就捉拿了当时在旁边的人,全部杀掉。从此以后,没有人知道始皇在什么地方了。群臣中有事情必须要皇帝裁决的,全都在咸阳宫等候。

秦始皇焚书坑儒,选自《帝鉴图说》。

侯生、卢生相互讥讽、评议始皇帝,并因此逃亡而去。始皇听说后大怒,说:“卢生这些人,我尊敬他们,赏赐他们非常丰厚,现在竟然敢诽谤我!这些在咸阳的人,我派人去查问,其中有的人竟用妖言扰乱百姓!”于是派御史审问所有儒生。儒生们相互告知,始皇帝亲自判处违反禁忌的四百六十多人,把他们活埋在咸阳,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以惩戒后人。同时派发更多的人去戍守边疆。始皇长子扶苏进谏说:“那些儒生都诵习效法孔子。而今您全部用重刑处罚他们,我担心天下会因此不安定。”始皇大怒,派扶苏往北到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211年)

有陨石于东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燔其石。

迁河北榆中三万家;赐爵一级。

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余子,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

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观藉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德。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之罘。见巨鱼,射杀之。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车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为书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赵高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骖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胡亥、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211年)

有陨石坠落在东郡。有人在石头上刻字说:“始皇帝死去而土地分。”始皇派御史逐一查问当地的人,没有人承认。始皇便将陨石附近的居民全部捉拿处死,并把石头焚毁。

秦朝廷迁移三万户人家到黄河以北、榆中一带,赏赐他们爵位一级。

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冬季十月癸丑日,始皇帝出游,左丞相李斯陪行,右丞相冯去疾留守咸阳。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最小的儿子胡亥最受宠爱,他请求跟随出游,始皇准许。

十一月,始皇帝到达云梦,在九疑山遥望祭祀葬在那里的舜帝。然后乘船顺长江而下,游览藉柯,渡经海渚,经过丹阳,到达钱唐,临近浙江。因钱塘江波涛澎湃,便向西行进一百二十里,从狭窄处渡江。登上会稽,祭祀禹帝,望见南海,立石碑称颂功德。然后返回,经过吴地,从江乘县渡船,沿海而上,北到琅邪、之罘。看见大鱼,将大鱼射杀。又沿海西行,到平原津时得了重病。

始皇帝厌恶谈“死”,因此群臣中没有人敢说死的事。待到病情加重时,才命令中车府令掌管符玺的赵高写信给长子扶苏说:“参加丧事,到咸阳后安葬。”信已封好,在赵高那里,没有交给使者。秋季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宫平台驾崩。丞相李斯因皇帝在外去世,恐怕诸位皇子及天下发生变故,于是就秘不发丧,将棺材放在辒凉车中,由始皇宠信的宦官陪乘。所到之地,始皇用食、百官奏报的事务都像以前一样,宦官就从车中批复他们的奏事。只有胡亥、赵高及受宠幸的宦官五六个人知道这件事。

初,始皇尊宠蒙氏,信任之。蒙恬任在外将,蒙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赵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毅当高法应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复其官。赵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说胡亥,请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然其计。赵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乃见丞相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材能、谋虑、功高、无怨、长子信之,此五者皆孰与蒙恬?”斯曰:“不及也。”高曰:“然则长子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 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丞相斯以为然,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扶苏发书,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 之,扶苏谓蒙恬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属吏,系诸阳周。更置李斯舍人为护军,还报。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会蒙毅为始皇出祷山川,还至。赵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以为不可,不若诛之!”乃系诸代。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

当初,始皇帝宠信蒙氏兄弟,非常信任他们。蒙恬在外担任将领,蒙毅在朝中参与谋划国事,称为忠信之臣,因此即使是诸将领和丞相,也不敢与他们争权。赵高一生下来就被阉割了。始皇听说他能力强大,精通刑法,便任他为中车府令,让他教胡亥判决诉讼案件。胡亥非常宠信他。赵高曾经犯罪,始皇派蒙毅处治他。蒙毅认为赵高依法应当被处死。但始皇认为赵高处事灵活,就赦免了他,恢复他的官职。赵高既得到胡亥的宠幸,又怨恨蒙氏兄弟,便游说胡亥,让他诈称始皇命令杀掉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同意了他的计谋。赵高说:“这件事不与丞相谋议,恐怕不能成功。”于是会见丞相李斯,说:“皇上赐给长子扶苏的书信及符玺都在胡亥那里。定立太子,全在你我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件事怎么办呢?”李斯说:“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言论!这事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应当议论的啊!”赵高说:“您的才能、谋略、功劳、没有怨恨、扶苏的信任,这五点与蒙恬相比,如何?”李斯说:“比不上他。”赵高说:“既然这样,那么扶苏即位,必定任用蒙恬为丞相,您最终将无法怀揣通侯的印信归还故乡,这是很明显的了!而胡亥仁慈忠厚,可以继承皇位。希望您仔细考虑,作出决定!”丞相李斯认为赵高说的很对,便与他谋划,诈称接受始皇的诏书,立胡亥为太子。又写信赐给扶苏,指斥他不能开辟疆土、建立功劳,使士卒多有伤亡,并且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抱怨不能废除监军的职务,回到咸阳做太子,将军蒙恬不矫正扶苏的过失,知道他的图谋,这两个人都赐死,把兵权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看着诏书,哭着进入内室,想自杀。蒙恬说:“陛下在外地,没有立下太子。他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镇守边疆,让您来监督,这是天下的重任啊。现在随便一个使者送来诏书,我们就自杀,怎么知道其中是不是有诈!让我们再上书请求,然后去死,那也不迟啊。”使者催促了多次让他们自杀,扶苏对蒙恬说:“父亲赐儿子死,哪里需要再次请求!”随即自杀。蒙恬不肯自杀,使者把他交给官吏,囚禁在阳周。改由李斯的舍人为护军,然后才回来报告。胡亥听说扶苏已死,就想释放蒙恬。恰巧蒙毅为始皇去向山川祈祷后回来。赵高对胡亥说:“始皇帝想荐举贤能立你为太子已经很久了,可是蒙毅进谏认为不可以,不如杀了他!”于是把蒙毅囚禁在代。始皇的车队从井陉到达九原。当时适逢酷暑,运载始皇遗体的辒凉车发出臭味,于是诏令随从官员用车装载一石鲍鱼,借此混淆臭味。从直道到咸阳后,才发布治丧的公告。太子胡亥继承了皇位。

九月,葬始皇于骊山,下锢 三泉。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有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宫无子者,皆令从死。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尽,闭之墓中。

二世欲诛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婴谏曰:“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卒皆亡国。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二世弗听,遂杀蒙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扬子《法言》曰:或问:“蒙恬忠而被诛,忠奚可为也?”曰:“ 山,堙谷,起临洮,击辽水,力不足而尸有余,忠不足相也。”

臣光曰:始皇方毒天下而蒙恬为之使,恬不仁可知矣。然恬明于为人臣之义,虽无罪见诛,能守死不二,斯亦足称也。

九月,将始皇安葬在骊山,墓穴中灌入熔化的铜,塞住地下深处的泉水。运来各种奇异珍贵的宝物,藏满陵墓。命令工匠制作带有机关的弓弩,有穿入靠近墓穴的人,就射杀他。在墓穴周边挖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水银灌注输送其中。墓穴上部画有天文图象,下部摆设地理模型。后宫没有生子女的嫔妃,令她们全部陪葬。埋葬以后,有人说工匠制造机关装置,都知道其中的秘密,如果他们再制作第二重机关,秘密就会泄露。于是送终的大事完毕后,那些工匠全部被关在墓穴中。

二世皇帝想杀掉蒙恬兄弟。二世哥哥的儿子子婴劝谏说:“赵王赵迁杀了李牧而任用颜聚,齐王田建杀了前代的忠臣而任用后胜,结果都使国家灭亡。蒙恬兄弟,是秦国的重臣、谋士,陛下却想一下子把他们杀掉。杀掉忠臣而任用没有节操品行的人,在内会使群臣不信任,而在外会使将士们意志离散!”二世不听劝告,下令杀掉蒙毅和内史蒙恬。蒙恬说:“自我的先人到我的子孙,在秦国积累功业和忠信已经三代了。如今我率军三十多万,身体虽然被囚禁,但我的势力还足以背叛。可是我自知必定会死却还要信守忠义,我不敢辱没祖先的教诲,而忘记先帝的恩德啊!”于是服毒药自杀。

扬雄《法言》说:有人问:“蒙恬忠诚却被杀,忠诚有什么用呢?”回答说:“挖山填谷修筑长城,西起临洮,东接辽水,人力不足而横尸遍野,蒙恬的忠诚不足以辅佐啊。”

臣司马光说:秦始皇毒虐天下,而蒙恬受其驱使,如此可知蒙恬的不仁义。但是蒙恬深知作为人臣的道义,虽然没有罪而被杀,能够宁死而没有二心,这也是很值得称道的了。

二世皇帝上

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冬十月戊寅,大赦。

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

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 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鞠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 ,相连逮者不可胜数。

二世皇帝上

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冬季十月戊寅日,大赦天下。

春季二世向东巡行郡县,李斯随从。到达碣石,又沿海向南到达会稽。二世将始皇帝过去所立的石碑都加刻上了字,旁边刻上随从大臣的名字,以此表彰先帝的极大功德,然后返回。

夏季四月,二世到达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好像驾着六匹骏马飞越过裂开的缝隙。我既然已经统治天下,就想要享尽我耳目所好的东西,享尽我心里喜欢的事物,直到终止我的寿命,可以吗?”赵高说:“这是贤明的君主可以做而昏庸暴乱的君王要禁止的事情。虽然这样,有些还是不可以做,请让我说一下:沙丘夺权的谋策,各位公子和大臣都很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兄长,大臣又都是先帝设置的。现在陛下刚刚即位,这些属下都怏怏不服,恐怕会有变故。我战战栗栗,唯恐难终天年,陛下怎能这样享乐呀!”二世说:“那该怎么办呢?”赵高说:“陛下应严格制定法令,加重刑罚,让有罪的人连坐他人,诛杀大臣及宗室,然后收用提拔遗民,使贫穷的人富裕,卑贱的人高贵,完全废除先帝任用的大臣,改用陛下亲信的人。这样陛下可以积聚阴德,除去祸害,堵塞奸谋,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润泽、恩德的。这样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肆意享乐了。再没有哪个计策比这个更好了!”二世认为赵高说得很对。于是便修改法律,更加严厉苛刻,大臣、各公子犯了罪的,就交给赵高惩治。于是有十二位公子被斩首在咸阳街市,十名公主被分裂肢体而死在杜县,他们的财产全部被公家没收。受牵连被逮捕的人更是多得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 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门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稿。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到最后才论定他们的罪过。二世派使者命令将闾说:“公子不尽臣子的职责,罪当处死!由行刑官执行吧!”将闾说:“在宫廷的礼仪中,我从不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派;在朝廷的位次上,我从不敢失去礼节;接受皇上的命令应对宾客,我从不敢言辞失当,这如何不是尽臣子的职责啊?希望听听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使臣说:“我没有参与这些事,只是奉诏书行事!”将闾便仰天大呼三声“天”,说:“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拔剑自杀。宗室震惊惶恐。公子高想逃出国外,但又害怕族人受到株连,上书说:“先帝没有患病时,我入宫先帝就赐给我食物,外出就赐给我乘车,御府的衣服,我得到赏赐,宫中马厩里的宝马,我也得到赏赐。我本应为先帝殉死,却没能成功,作为人子,没有尽孝,作为人臣,没有尽忠。不孝不忠的人,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希望被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可怜成全我。”奏书给了二世,二世非常高兴,召见赵高给他看,说:“这可以说是急迫无奈了吧?”赵高说:“那些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图谋造反的事呀!”二世批准了公子高的上书,赏赐给他十万钱来埋葬。

重新修筑阿房宫,又征集五万名身强力壮的人驻守咸阳,下令教他们射箭。狗马禽兽要吃的粮食很多,预估的不够,二世便下令郡县调拨,转运输送粮食、饲料到都城。但命令运粮的人都自带粮食,在咸阳三百里之内不能吃这些谷物。

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是时,发闾左 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将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收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尉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陈胜乃入据陈。

秋季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在蕲县起兵。当时,派发闾左的百姓去戍守渔阳,九百人屯驻在大泽乡,陈胜、吴广都是屯长。适逢天降大雨,道路不通,估计无法按规定期限到达渔阳。按秦法规定都要被处死。陈胜、吴广趁着天下百姓对秦朝的怨恨,杀死押送他们的将尉,召集号令戍卒说:“你们都已经延误了期限,依法应当被处死,即使不被处死,而因在外戍边而死去的也有十之六七。况且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要树立伟大的名声!王侯将相难道天生就是注定的吗!”众人全都服从他。陈胜、吴广假借公子扶苏和楚国大将项燕之名,筑坛立下盟约,号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他们攻打大泽乡,成功攻下。招收义兵攻打蕲,成功攻下。于是命令符离人葛婴率军攻打蕲以东的地区,攻打铚、酂、苦、柘、谯,这些地方全都攻下。起义军又招收人马,等到到了陈地,已有战车六七百辆,坐骑一千多匹,士兵数万人。攻打陈地,陈地的郡守和郡尉都不在,只有留守的郡丞在谯门中迎战,不能取胜,郡丞战死。陈胜于是入城占拒了陈地。

初,大梁人张耳、陈馀相与为刎颈交。秦灭魏,闻二人魏之名士,重赏购求之。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里吏尝以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 之,使受笞。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谢之。陈涉既入陈,张耳、陈馀诣门上谒。陈涉素闻其贤,大喜。陈中豪杰父老请立涉为楚王,涉以问张耳、陈馀。耳、馀对曰:“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如此,则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懈也。”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

当初,大梁人张耳、陈馀互相结为生死之交。秦国消灭魏国时,听说这两个人是魏国的名士,便以重金征求他们。张耳、陈馀于是改名换姓,一起到了陈地,充任闾里看守来养活自己。管理闾里的官吏曾经因陈馀犯了错误而鞭笞他,陈馀想起来反抗,张耳踩他的脚,让他接受鞭笞。待官吏离开后,张耳把陈馀拉到桑树下,数落他说:“当初我跟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受到一点小的侮辱,就想跟一个小官吏拼命吗!”陈馀向他道歉。陈胜率军进入陈地后,张耳、陈馀便前往登门求见。陈胜平素听说他俩很贤能,非常高兴。陈地的英雄豪杰和父老乡亲都请求立陈胜为楚王,陈胜就此事询问张耳、陈馀。张耳、陈馀回答说:“秦朝暴乱无道,兼灭别的国家,残暴百姓。将军您冒着万死的危险为天下百姓除害啊!现在您刚到陈地就要称王,是向天下人显示您的私欲。希望您不要称王,急速率军向西行进,派人去扶立六国的后裔,为自己扶植党羽,以此为秦朝增加敌人。秦朝的敌人多了,兵力就会分散,与多国联合,兵力就会强大。如此,在野外军队无需交战,县城没有兵守城。诛杀残暴的秦政权,占据咸阳,来号令诸侯。诸侯灭亡后得以复兴,您用道德使他们服从,您的帝王大业就可以完成了!现在只在陈地就称王,恐怕天下人心会松散。”陈胜不听,即自立为楚王,号称“张楚”。

当是时,诸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涉。谒者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至,上问之,对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上悦。

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

张耳、陈馀复说陈王,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

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彊为楚王。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彊还报。陈王诛杀葛婴。

陈王令周巿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最高级的武官。。

陈王闻周文,陈之贤人也,习兵,乃与之将军印,使西击秦。

当时,各郡县都苦于秦朝法令的残酷,争相杀长官来响应陈胜。谒者从东方奔来,报告给二世造反的消息。二世大怒,将谒者交给司法官吏治罪。于是,以后的使者回来,二世问他们,他们回答说:“只不过是一群鼠窃狗偷之辈的小盗贼,郡守、郡尉正在抓捕,现在已经全部抓获,不值得担忧。”二世很高兴。

陈胜任吴广为代理楚王,监督众将领向西攻打荥阳。

张耳、陈馀又劝说陈胜,请派奇兵向北攻占原来赵国的土地。于是陈胜任命他过去交好的陈地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任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拨给士卒三千人,攻取原来赵国的土地。

陈胜又命令汝阴人邓宗率军攻取九江郡。当此之时,楚兵数千人聚成一支军队,不可胜数。

葛婴到东城,立襄彊为楚王。听说陈胜已立为楚王,就杀了襄彊回来奏报。陈胜杀了葛婴。

陈胜命令周巿率军向北攻取原来魏国的土地。任命上蔡人、封号为“房君”的蔡赐为上柱国。

陈胜听说周文是陈地贤德之人,熟习兵法,便把将军的印信授给他,派他向西攻打秦朝。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杰,豪杰皆应之。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余城,余皆城守,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说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 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彻曰:“范阳令徐公,畏死而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则边地之城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君若赍臣侯印以授范阳令,使乘朱轮华毂,驱驰燕、赵之郊,即燕、赵城可无战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陈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乱,有轻秦之意,不复设备。博士孔鲋谏曰:“臣闻兵法:‘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敌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无及也。”陈王曰:“寡人之军,先生无累焉。”

武臣等人从白马津渡过黄河,到各县游说当地的豪杰,豪杰们都争相响应。于是沿途征收士兵,得到数万人,武臣号称为“武信君”。攻下赵国的十几座城池,其他的城池都有人坚守,武臣便率军向东北攻打范阳。范阳人蒯彻游说武信君说:“您一定要先战胜而后夺取该地,先进攻成功而后再占领城市,我私下里认为这是不对的。您如果能听从我的计策,就可以不用攻打而降服城池,不作战而夺取土地,只有传下一道征召声讨的文书,便可平定千里之地,如此可以吗?”武信君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蒯彻说:“范阳的县令徐公,怕死且贪财,他想先于天下人投降。您如果认为徐公是秦朝任命的官吏,就像先前杀那十座城池的秦朝官员一样杀了他,那么边境的城池都将固若金汤,不能攻下了。您如果能送给我侯印,让我把侯印授给范阳县令,让他乘坐王侯显贵所乘的车子,驱驰在原来燕国、赵国的郊外,那么燕、赵地的城池就可不战而降了。”武信君说:“好!”于是便给蒯彻一百辆车、二百匹马及君侯的印信去迎接徐公。燕、赵旧地听说此事后,不战而投降的城池有三十多座。

陈胜派出周文的部队后,便因秦朝政治混乱而有了轻视秦朝的意思,不再设置防备。博士孔鲋劝谏说:“我听兵法上说:‘不能依赖敌人不来攻打我,而是依赖我不可以被攻打。’现在您凭借敌人不来攻打,而不依赖自己准备万全不怕敌人来攻,一旦遭遇挫折而不能振作,后悔也来不及了。”陈胜说:“我的军队,先生不必多虑了。”

周文行收兵至关 ,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二世乃大惊,与群臣谋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发近县,不及矣。骊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

张耳、陈馀至邯郸,闻周章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还者多以谗毁得罪诛,乃说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以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信君等家而发兵击赵。柱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馀说赵王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不胜秦,必重赵。赵乘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 上党。

周文沿路征收士兵到达函谷关,已有战车一千辆,士卒几十万,到达戏亭,军队驻扎下来。二世这时才大吃一惊,与群臣谋划说:“怎么办啊?”少府章邯说:“盗贼已到,人多势强,现在征发附近各县的军队也来不及了。骊山服役的人很多,请赦免他们,并授给他们兵器去攻击敌军。”二世于是大赦天下,命章邯免除骊山的刑徒、家奴所生之子,全部征发去迎击楚军,结果大破周文之军。周文逃跑。

张耳、陈馀到了邯郸,听说周文兵败撤退,又听说众将领为陈胜掠地回来后,大多由于谗言毁谤而获罪被杀,于是劝说武信君称王。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任命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并派人报告给陈胜。陈胜大怒,想把武信君等人的家族全部诛杀,发兵攻打赵王。柱国房君蔡赐进谏说:“秦朝尚未灭亡就诛杀武信君等人的家族,这是又产生一个秦朝啊。不如因此而向他庆贺,让他急速率军向西攻打秦朝。”陈胜认为他说的对,便听从他的计谋,迁武臣等人的家属到宫中软禁起来,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成都君,派使者去祝贺赵王,命令他赶快发兵向西入函谷关。张耳、陈馀劝说赵王:“大王在赵地称王,并不是楚王的意思,特地来祝贺您称王,是权宜之计。楚国灭了秦后,一定会出兵攻打赵国。希望您不要向西出兵,而是向北攻打燕地、代地,向南收取河内来扩大自己的领土。如此,赵国南面据守黄河,北面有燕、代二地,楚即使战胜了秦,也必定不敢制约赵国。楚如果不能战胜秦,一定会重视赵国。赵国趁着秦、楚疲惫之时,可以达到统治天下的志愿。”赵王认为他说的对,于是便不向西发兵,而是派韩广攻取燕地,李良攻取常山,张黡攻取上党。

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

刘邦,字季,为人隆准 、龙颜,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初为泗上亭长,单父人吕公,好相人,见季状貌,奇之,以女妻之。

刘邦,选自《中国历代人物像传》。

既而季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

刘季被酒,夜径泽中,有大蛇当径,季拔剑斩蛇。有老妪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赤帝子杀之!”因忽不见。刘季亡匿于芒、砀山泽之间,数有奇怪。沛中子弟闻之,多欲附者。

及陈涉起,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门迎刘季,立以为沛公。萧、曹等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以应诸侯。

九月,沛地人刘邦在沛起兵,下相人项梁在吴起兵,狄人田儋在齐起兵。

刘邦,字季,他是高鼻梁、龙额,左大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待人友爱,喜好施舍,心胸开阔,素来志向远大,不肯从事平常人家的日常耕作。起初担任泗水亭长,单父县人吕公,喜好相面,看见刘邦的容貌,非常惊奇,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不久,刘邦以亭长的身份为县里遣送被罚服刑的夫役去骊山,刑徒大多在途中逃亡。刘邦自己觉得等到了骊山人都跑光了,于是到丰西泽中亭后,休息饮酒,晚上,就释放了所送的夫役们说:“你们都走吧,我也从此逃亡去了!”刑徒中年轻力壮的人愿意跟从他的有十几个人。

刘邦喝酒醉了,夜里走进沼泽地,有一条大蛇挡着道路,他拔剑斩杀大蛇。一位老妇人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啊,化成蛇,挡在路上,现在被赤帝的儿子杀了!”说罢忽然不见了。刘邦逃亡后,隐藏在芒、砀的山泽之中,多次有怪异的事情发生。沛县的子弟听说后,很多人都想去归附他。

等到陈胜起兵,沛县县令想举城响应,主吏萧何、狱官曹参说:“您是秦朝的官吏,现在想要背叛朝廷,率领沛县的子弟,恐怕他们不会听从。希望您征召那些逃亡在外的人,可以得到数百人,用这些人胁迫大众,众人便不敢不听从。”县令于是命令樊哙召来刘邦。刘邦的部众已经有一百来人。沛县县令事后后悔,害怕刘邦有什么变故,于是下令关闭城门,防守城池,想要杀了萧何、曹参。萧、曹二人害怕,翻过城墙逃走,去刘邦那里以求自保。刘邦就写了一封信,用箭射到城上,送给沛县父老看,为他们陈述利害关系。父老们便率领年轻人一起杀了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邦,立他为“沛公”。萧何、曹参为刘邦征召沛县子弟,得到三千人,来响应诸侯。

项梁者,楚将项燕子也,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其下。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器过人。会稽守殷通闻陈涉起,欲发兵以应涉,使项梁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诫籍持剑居外,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 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慑伏 ,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徇下县。籍是时年二十四。

项梁,是楚国将领项燕的儿子,曾经杀人,与他哥哥的儿子项羽为了躲避仇人而逃到吴中。吴中的贤能士人、大夫都出自项梁门下。项羽少年时学习书文,没有学成,去学习练剑,又没有学成。项梁很生气。项羽说:“书文,能记住名姓就可以了!学剑,只能抵挡一人,不值得去学。要学就学能够抵抗万人的本事!”项梁因此教授项羽兵法,项羽非常高兴,但大略知道兵法大意之后,又不肯学了。项羽身长八尺多,力气大得能扛起鼎,才干、气度都超过一般人。会稽郡郡守殷通听说陈胜起兵后,想要发兵来响应陈胜,便派项梁和桓楚为将军。正在这时,桓楚正在湖泽中逃亡。项梁说:“桓楚在逃亡,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只有项羽知道。”项梁告诫项羽持剑在外面等,自己又走了进去,与郡守同坐,说:“请您召见项羽,让他接受命令召回桓楚。”郡守说:“好。”项梁招呼项羽进去。不一会儿,项梁向项羽示意了个眼色说:“可以行动了!”项羽于是拔剑斩下了郡守的头。项梁手提郡守的人头,佩带着郡守的官印。郡守的侍从们都大吃一惊,混乱起来。项羽击杀了一百多人,府中的人都吓得趴在地上,没有人敢起来。项梁便召集他从前认识的豪杰官吏,告诉他们要起事反秦的计划,就征集吴中的士兵,派人征收郡下各县的壮丁,得到精兵八千人。项梁做会稽郡郡守,项羽为副将,攻取会稽郡郡下的各县。项羽这年二十四岁。

田儋者,故齐王族也。儋从弟荣,荣弟横,皆豪健,宗强,能得人。周巿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详 为缚其奴,从少年之廷,欲谒杀奴。见狄令,因击杀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儋,田氏,当王!”遂自立为齐王,发兵以击周巿。周巿军还去。田儋率兵东略定齐地。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杰欲共立广为燕王。广曰:“广母在赵,不可!”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强,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赵独安敢害将军家乎!”韩广乃自立为燕王。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家属归之。

田儋是以前齐王的族人。其堂弟田荣,田荣的弟弟田横,都豪迈健壮,宗族强盛,能得人心。周巿带兵巡行领地到达狄,狄有人防守。田儋假装捆绑了他的奴仆,跟着一伙年轻人来到县衙门,想拜谒县令,望准许杀奴仆。见到狄县县令时,田儋趁机击杀了他,而后召集豪杰官吏的子弟说:“诸侯各国都反叛秦朝自立为王。齐国是古代受封而建立的国家。我田儋,是齐王田氏的族人,应当称王!”于是自立为齐王,发兵攻打周巿。周巿的军队退回去。田儋率军向东攻取以前齐国的土地。赵国将领韩广率兵向北攻打以前燕国的土地。燕地的豪杰想共同拥立韩广为燕王。韩广说:“我的母亲还在赵国,不可以。”燕国人说:“赵国西边担忧秦国,南边担忧楚国,它的力量不能阻止我们。况且以楚国的强大,还不敢杀害赵王将相的家人,赵国难道敢杀害您的家人吗!”韩广于是自立为燕王。过了几个月,赵国将韩广的母亲和家属送回了燕国。

赵王与张耳、陈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为燕军所得。燕囚之,欲求割地。使者往请,燕辄杀之。有厮养 卒走燕壁,见燕将曰:“君知张耳、陈馀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赵养卒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棰 ,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岂欲为将相终已耶?顾其势初定,未敢参分而王,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为王,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赵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燕将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周巿自狄还,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宁陵君咎为王。咎在陈,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诸侯皆欲立周巿为魏王。巿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诸侯固请立巿,巿终辞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之,立咎为魏王,巿为魏相。

是岁,二世废卫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赵王与张耳、陈馀向北攻取燕国边界处的土地。赵王抽空外出,被燕军俘获。燕国囚禁了他,想要求赵国割让土地。赵国使者前往请见,燕国把他们都杀了。赵军有一个地位低下的士卒攀爬燕国的壁垒,进见燕将说:“您知道张耳、陈馀想要什么吗?”燕将回答:“想要得到他们的君王罢了。”赵国的士卒笑着说:“您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想要什么啊。武臣、张耳、陈馀,手持马鞭攻下赵国几十座城池,都想各自南面称王,哪里想终生做将相呀!不过是因为形势刚刚平定,不敢三分土地而称王,所以暂且按年龄的长幼,让年长的武臣为王,以安定赵国民心。现在赵地已经平定,这两人也想分裂赵国而称王,只是时机不行罢了。现在您囚禁了赵王,这二人名义上是为了要赵王,实际上是想让燕国将赵王杀掉,这样两人就可以分赵国而自立了。一个赵国尚且轻视燕国,况且有两个贤能的国君相互扶持,要是以杀死赵王的罪行来声讨您。要灭掉燕国就容易了!”燕军将领于是归还赵王,并让这个地位低下的士卒驾车送他回赵国。

周巿从狄县回楚,到魏国土地时,想要立以前魏国的公子宁陵君魏咎为王。但魏咎在陈,不能到魏地来。魏地已经平定,诸侯便都想立周巿为魏王。周巿说:“天下昏乱,忠臣才出现。现在天下共同反叛秦朝,在道义上一定要立以前魏王的后裔才可以。”诸侯坚持请立周巿为王,周巿始终推辞不受,派人到陈去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陈王才送魏咎回来,立魏咎为魏王,周巿为魏相。

这一年,二世废卫国国君姬角为平民,卫国灭亡。 t4yFInGU4pHuCDYGbNoM86A4nrCEI6gwKb9t7Xdc4inDhD0D5PcktlEMAJVaPte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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