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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彼得的煤矿

“多有趣!”妈妈说道,在黑暗中摸索桌上的火柴。“那些可怜的家鼠该吓坏了吧—— 我才不相信它们是田鼠呢。”

她划了一根火柴,重新点亮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中,他们彼此互相望着。

“呶,”她说,“你们曾经常希望有事情发生,现在真的有事发生了。这实在是一种冒险,不是吗?我告诉薇尼夫人,给我们准备一些黄油面包、肉和其他的东西,并准备好晚饭。我想她已经把这些东西放到餐厅里了。让我们去看看吧。”

厨房外面的餐厅门开着。他们拿着一只蜡烛进去时,里面看起来比厨房里更黑。因为厨房里面粉刷过了,而餐厅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黑色的木头,穿过天花板是黑色的大梁。落满灰尘的家具胡乱地放着,行成了弯曲的迷径—— 这是从老房子早餐餐厅里搬来的家具,它们在老房子里度过了一生。这一切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在很远的地方了。

房子是有的,椅子也有,但是就是没有晚饭。

“让我们查查其他的房间,”妈妈说。他们于是去看了看。每个房间里都是一样,家具未整理好,放得乱七八糟。地板上到处是火炉用具、陶器和各种各样的零碎东西。但是就是没有吃的,甚至在食品室也只有一个生锈的蛋糕罐头,一只打破的盘子,里面还有点白面粉。

“多么可怕的老太婆!”妈妈说。“她拿了钱,却不给我们准备任何吃的。”

“那我们就没晚饭吃了?”菲莉斯沮丧地问道,一脚踩在肥皂盒上,只听喀嚓一声,肥皂盒破了。

“哦,是的,”妈妈说。“只是这意味着我们要把放在地窖里的一个大箱子解开。菲儿,留意你脚下的路,地上有贵重的东西。彼得,拿着蜡烛。”

厨房外的地窖门开着。有五级木楼梯通到下面。孩子们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地窖,因为它的天花板跟厨房的天花板一样高。天花板下面挂着熏肉架。里面有木头和煤。还有大箱子。

彼得拿着蜡烛,和妈妈站在一边,则妈妈试图打开一个包裹箱。箱子钉得牢牢的。

“锤子在哪儿?”彼得问。

“问题就在这儿,”妈妈说。“恐怕锤子还在箱子里面。不过有一个煤铲,还有一根拨火棍。”

她用这两个工具,想把箱子打开。

“让我来吧,”彼得说,认为自己会做得更好。每个人看见别人在拨火、开箱子或解开绳上的结时,都会这样想。

“那会伤了你的手的,妈咪,”罗伯塔说。“让我来吧。”

“我希望爸爸在这儿,”菲莉斯说。“他摇两下就能把它打开。博比,你踢我干吗?”

“我没有,”罗伯塔说。

正在这时,包裹箱的第一颗长钉“嘎吱”一声拔出来了。于是一根木板条被取下来,接着是另一根。最后,四根木板条都取下来了,板条里面的长钉子亮晃晃闪着,在烛光下就像闪闪发光的铁牙。

“万岁!”妈妈欢呼。“这有一些蜡烛—— 正是些最急要的东西!女孩子去点蜡烛,你们会找到一些碟子什么的。在碟子里滴点蜡烛油,然后把蜡烛插在碟子里面。”

“我们要点几支?”

“随你们的便,”妈妈开心地说。“最重要的是要开心。在黑暗中,除了猫头鹰和睡鼠外,没有人会高兴的。”

于是女孩们去点蜡烛。第一根点燃的火柴头飞落下来,粘到了菲莉斯的手指上。但是,正如罗伯塔所说,这只是一点微小的烧伤,如果菲莉斯生活在一个盛行火刑的年代的话,她就可能免不了一位罗马殉教者,整个人都会被焚烧。

然后,餐厅里亮起了十四根蜡烛。罗伯塔拿来煤和木头生起了火。

“五月里还有这样的天气,真够冷的,”她说,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好像个大人。

火光和烛光使餐厅看上去变了样。因为现在你可以发现那黑乎乎的墙是木头做的,到处雕刻着花环等圆形的图案。

女孩们手忙脚乱地打扫着房间,这意味着要把椅子靠墙放,把零碎的东西都堆到角落里去,搬来父亲饭后经常坐的那个大皮扶手椅,把零碎的东西部分遮挡起来。

“好啊!”妈妈喝彩说,端着一个盛满东西的盘子进来了。“这才像点样儿!我去拿块台布,然后——”

台布装在一个锁得很好的箱子里,这次是用钥匙而不是铁铲打开了箱子。当台布铺展到桌上后,一顿美餐也放到了上面。

人人都累得要命,但是一看到那有趣的令人愉快的晚餐,又都精神抖擞起来。有“玛丽”牌和其它杂牌饼干,有沙丁鱼,泡姜,水煮葡萄干,还有蜜饯果皮和果酱。

“幸好爱玛姨妈把食品柜里的零食都打包给我们带来了,”妈妈说。“嘿,菲儿,不要把果酱勺子放到沙丁鱼罐头里面去。”

“好的,妈妈,”菲莉斯说,把勺子放到“玛丽”牌饼干上。

“让我们为爱玛姨妈的健康干杯!”罗伯塔突然说。“要不是她为我们收拾这些东西,我们该怎么办呢?感谢爱玛姨妈!”祝酒用的是姜酒和姜汁汽水,因为没找到玻璃杯,就倒在印有垂柳图案的茶杯里。

他们都觉得对爱玛姨妈有点刻薄。她虽然不像妈妈那样和蔼可亲,但是毕竟是她给他们把零食都整理好,放在箱子里的。

也正是因为爱玛姨妈把所有的床单早就晒好了,再加上那些搬家具的人把床架支起来,所以床铺很快就铺好了。

“晚安,宝贝们,”妈妈说。“我确信没有田鼠。但是我会把房门开着的。如果有老鼠的话,你们只需尖叫一声,我会马上过来,把我对它的看法原原本本告诉它。”

然后她就去了自己的房间。罗伯塔醒着时听到那个小旅行钟悦耳地敲了两下。她总认为这个钟的声音像遥远处教堂的钟声。她也听到母亲仍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第二天早晨,罗伯塔轻轻扯了扯菲莉斯的头发,不过这已经足够达到目的了。

“什……么……事?”菲莉斯朦朦胧胧地问。

“醒醒,醒醒!”罗伯塔叫到。“我们在新房子里,你不记得了吗?没有佣人什么的。我们起床干点有用的事情吧。我们像老鼠一样悄悄地溜下去,在妈妈起床之前把一切都弄得漂漂亮亮的。我去叫醒彼得。他会跟我们同时穿好衣服的。”

于是他们迅速悄悄穿好衣服。当然,他们的房间里没有水,所以他们下了楼后,用院子里水泵打出水,进行了一下他们认为必要的梳洗。一个人按水泵把手打水,另一个人洗漱。水溅得到处都是,但是很有趣。

“这比在脸盆里洗脸还有意思,”罗伯塔说。“石头间的杂草长得多么茂盛啊,还有房顶上的青苔—— 哦,还有那些花!”

后面厨房的屋顶垂得很低,上面覆盖着茅草,还长了青苔、韭菜、景天和桂足香,甚至在较远一个角还长着一丛紫色的香蒲花。

“这里绝对比‘爱吉空比’别墅漂亮,”菲莉斯说。“我在想花园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现在还不许想花园,”罗伯塔认真地说,满怀干劲。“让我们进去开始工作吧。”

他们生起火炉,把水壶放上去。他们准备早餐的陶具时,需要的东西却全都找不到,不过一只玻璃烟灰缸却成为了一个绝妙的盐罐(要是有面包的话),一只半新不新的烘烤铁罐足可以盛放面包。

当他们能做的都做完了之后,便走出了房间,走进了清新明亮的早晨。

“我们现在去花园,”彼得说。不知何故,他们却找不到花园。他们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房子的后面是个院子,院子的后面是马厩和仓库。房子的其它三面都是田地,没有任何花园将房子与低矮光滑的草地隔离开来。但是昨晚他们确实看到了花园的墙。

这里是山区。向下看去,他们可以看到铁路线,还有那条张着黑乎乎大嘴的隧道,但看不到车站。一座拱桥高高地横跨在山谷的另一头。

“不要管那个花园,”彼得说。“我们下山去看铁路吧。说不定有火车要通过呢。”

“我们在这儿也能看到啊,”罗伯塔说。“我们坐会儿吧!”

于是他们都在一块露出草丛的大石头上坐下来。石头呈灰色,很平滑,只是山坡上四处散落的石头家族的一员。当妈妈八点钟出来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草丛中满足地熟睡着。

他们的炉火生得很旺,5:30左右就把茶壶放到了炉上,因此8点钟时炉火早就灭了好一会儿了,水也早就烧蒸发掉了,水壶底从水壶上烧得脱落下来了。而且他们在布置桌子时,也没想到清洗陶瓷餐具。

“没关系的,我是指那些茶杯和碟子,”妈妈说。“因为我又找到了一个房间——我差点忘了还有一间。真是奇迹!我在炖锅里烧好了水。”

被遗忘的房间从厨房里开门。在昨晚的慌乱和半黑暗中它的门被误当成了一个柜子的门。这是间小小的正方形的房间。在房间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冷的烤牛肉,还有面包,黄油,奶酪和一块馅饼。

“馅饼做早餐!”彼得喊到,“真棒!”

“这可不是鸽子馅饼,”妈妈说。“只是苹果馅饼。嗯,这本来是我们昨晚的晚餐。这有薇尼夫人的留言。她的女婿跌断了膀子,她必须早点回家。她早上10点钟来。”

那是顿令人愉快的早餐。一大早就吃冷的苹果派有点怪,不过孩子们都说宁愿吃冷苹果派,也不想吃肉。

“你看,这顿早餐对我们来说更像正餐,”彼得说,把盘子递过去再盛点食物。“我们起得那么早。”

这一天都在帮妈妈分拆和整理行李中度过了。六条小腿相当疼,因为它们的主人四处奔走,把衣服、碗碟和其它各种各样的东西拿到它们应有的位置上。直到天都快晚了,妈妈才说:

“好了,今天就做这么多。我要躺一个小时,这样晚饭的时候我就又神气活现了。”

他们互相看看。每张丰富的表情都表达了相同的想法。那个想法有两方面,就像《幼儿知识指南》里的点点滴滴的知识一样,由一问一答组成。

问题:“我们该去哪儿?”

答案:“去铁路那儿。”

于是他们去了铁路旁,等到他们刚一动身去看铁路,就找到了花园藏身的地方。它在马厩的后面,四周有一堵高墙。

“哦,现在不要去想花园,”彼得大声嚷嚷道。“今天早晨,妈妈告诉我它在哪儿了。明天再去看它。让我们去铁道边。”

去铁路那儿一路都是下坡,需要走过光滑、长着矮草的草地,草地有一丛没一丛的长着荆豆,还有灰色、黄色的岩石,就像蛋糕顶上探伸出来的蜜饯果皮。

路在一个陡峭的斜坡和木栅栏前终止。铁路就在那儿,铁轨锃锃发亮,还有电报线、电线杆和信号灯。

他们都爬到了栅栏上面,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隆隆声。他们向右边的铁路线望去,那儿,在一块石壁上面,一个隧道正张着黑乎乎的大口,随即,一列火车尖叫着,喷着汽笛从隧道里冲了出来,从他们身边吵闹着滑行过去。他们感受到了它通过时的冲力。铁轨下的小圆石在火车通过时颤抖得嘎嘎直响。

“哦!”罗伯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它就像一条急弛而过的飞龙。你们感觉到它用炽热的翅膀扇我们了吗?”

“我想,龙的窝从外边看很像隧道,”菲莉斯说。

但是彼得却说: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离火车这么近。这是最棒的游戏!”

“比那个玩具火车头更好玩,是不是?”罗伯塔问。

(我厌倦了叫她“罗伯塔”这个名字。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她这个名字。其他人都不这样称呼她。每个人都叫她“博比”,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这样叫呢。)

“我不知道,那不是一回事,”彼得说。“看到一整列火车是件奇怪的事。它太高了,不是吗?”

“我们看到的,总是被站台一截为二的火车,”菲莉斯说。

“我在想,那列火车是否去伦敦,”博比说。“爸爸在伦敦。”

“让我们去车站看看。”彼得说。

于是他们去了。

他们沿着铁路边走,听着电报线在他们的头顶嗡嗡直响。当你坐在火车上的时候,你觉得这些电线杆之间的距离很短,电线杆载着电线一个个都呼啸而过,你几乎没时间去数它们——而真正走过的时候,就不是那回事了。

但是孩子们最终还是到了车站。

除了赶火车,或者是等火车,以前他们从未单独到过火车站,总是有大人陪着。大人们除了把车站看作是自己希望离开的地方外,对车站从不感兴趣。

以前,他们从没靠信号亭那么近过,从没能看见它的电线,没能听到那神秘的“砰砰”声—— 这声音伴随着机器强壮稳固的滴答声而发出。

铁轨下的枕木形成的是一条令人心怡的游玩之路,两根枕木间的距离足够做“过急流”游戏中的踏脚石—— 这个游戏是博比急急忙忙组织起来的。

不通过售票处而进火车站,却像强盗似的经过月台的斜坡进去,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窥视行李工的房间也是一种乐趣。那个房间里有灯,墙上有铁路年鉴,一个行李工躲在一张报纸后面打瞌睡。

车站内有许多交叉的铁路线,一些线路延伸到铁路调车场后,就突然中断了,似乎它们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打算从此退休。卡车停在这儿的铁轨上,一边是一大堆的煤—— 不是松散的一堆煤,不像你在自家煤窖里看见的那样,而是像一个用煤砌成的实心大厦,煤堆外层那些又大又方的煤块就像是砖头,它们累堆起来,使煤堆看上去就像《幼儿圣经故事》里的那幅“草原城市图”。接近煤堆形成的墙的顶部,有一道白色的石灰线。

不久,站台门口第二次响起铜锣那“叮叮当当”的刺耳声,那个行李工闲逛出他的房间。彼得以最礼貌的态度问候道:“您好!”并且急忙询问煤堆上那个白色记号的用途。

“标志煤的数量。”行李工说。“那样我们就知道是否有人偷煤了。所以,年轻绅士,你口袋里不装点煤不要走啊。”

那时,这听上去只是一句俏皮话。彼得立刻觉得,这个行李工是友好而又不讲废话的那种人。但是后来,这话对彼得来说又有了一种新的含义。

你曾经进入农家的厨房去烤面包吗?你曾看到火炉旁一盆正发酵涨起的面团吗?如果你曾有过,而且你那时还很小,对看到的什么事都感兴趣的话,你会记得,你发现自己抵制不住诱惑,要把手指戳到那柔软的面团中去,那个面团在面盆里膨胀弯曲得就像一个巨大的蘑菇。你会记得你的手指在面团上留下了凹痕,但是慢慢地那凹痕肯定会消失,面团就与你碰它之前几乎一样。当然,除非你的手特别的脏,这种情况下,面团上自然就有一个小黑斑。

嗯,爸爸不在、妈妈不开心时,孩子们感觉到的那种痛苦也是这样的。它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这种印象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他们很快习惯了爸爸不在家,尽管他们并没有忘了他。他们习惯了不去上学,习惯了很少看见妈妈—— 现在,她几乎整天关在楼上的房间,写啊,写啊,写。下午茶时间她曾下来,把她写的故事朗读给他们听。那是些可爱的故事。

那些岩石、小山、村庄、树木、运河,最重要的还有那条铁路,是那么新奇,那么令人愉快,使得郊区别墅里的生活慢慢地几乎就变成了一场梦。

妈妈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们现在他们“相当穷”,但是,这除了说说外,似乎没有任何其它意义。大人们,甚至妈妈们,经常说一些无特别意义的话,似乎只是为了说点什么。他们总是有足够的东西吃,也总是穿着以前他们穿着的漂亮衣服。

但是六月里连续出现了三个雨天,雨像标枪一样狠狠砸在地上,天非常非常冷。谁都出不去,一个个都冷得发抖。他们一起上了楼,来到妈妈的房间门口,敲门。

“嗯,什么事?”妈妈从里面问。

“妈妈,”博比说,“我可以生火炉吗?我知道怎么生。”

妈妈说:“不,我最亲爱的。我们六月份不应该点火炉—— 煤很贵的。你们要是冷,就去阁楼蹦蹦跳跳,那样就会暖和的。”

“可是,妈妈,生火只要一丁点的煤就行了。”

“我们用不起,宝贝儿,”妈妈高高兴兴地说。“快走吧,那样才乖——我都忙疯了。”

“妈妈现在总是很忙,”菲莉斯悄悄对彼得耳语道。彼得没有回答。他耸耸肩。他在思考。

然而,这种思考并没有进行很长时间,因为,他们忙于在阁楼里布置一个与强盗身份相符合的窝。当然,彼得就是那个强盗。博比是副官,是他信得过的强盗同伙,需要时她还扮演菲莉斯的父母。菲莉斯是他们俘虏的女孩。她的父母将会好不犹豫地付给强盗们一笔丰厚的赎金—— 喂马的大豆。

他们下楼喝茶的时候,就像任何山贼一样,面色通红,开开心心的。

但是,当菲莉斯准备往她的黄油面包里加果酱的时候,妈妈说:

“要么加果酱,要么加黄油,不能黄油果酱一起加。如今我们已负担不起那种无所顾忌的奢侈了。”

菲莉斯默默地吃完了那片黄油面包,然后吃面包夹果酱。彼得边喝着淡淡的茶,边思索着。

等他们喝完茶,返回阁楼,他对姐妹们说:

“我有一个主意。”

“是什么?”她们礼貌地问。

“我不告诉你们。”彼得出其不意地反驳说。

“哦,好啊,”博比说。而菲莉说:“那就甭说了。”

“女孩子总是急性子,”彼得说。

“我倒想知道男孩又怎样?”博比不屑地说。“我可不想知道你那些愚蠢的念头。”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彼得说,就像有什么奇迹似的控制着自己不发脾气。“你们俩要是不那么爱争吵的话,我也许早就告诉你们了,之所以不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有着高尚的思想。不过我什么也不会跟你们说的—— 就这样。”

确实过了一会儿后,他才被引诱透漏点风,不过等到他开口后,也仅仅稍微偷漏了一丁点儿。他说:

“我不告诉你们我的想法,是因为它可能是错的,我不想把你们也拖进去。”

“要是错事的话,你就不要做,彼得,”博比说。“让我做吧!”但是菲莉斯却说:

“你要是准备做错事的话,那我也愿意。”

“不,”彼得说,菲莉斯的亲情让他感动。“这个希望不大会成功,我准备引导着它。我要求的仅仅是,如果妈妈问我在哪儿的话,你们不要泄密。”

“我们从没泄过密,”博比愤怒地说。

“哦,不,你们泄过密,”彼得说,马豆一个个从他手指缝里漏下来。“我曾对你们信任到底。你们知道,我准备单独去冒险—— 一些人会认为这是错的——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妈妈问我在哪儿,就说我在矿上玩。”

“什么矿上?”

“你就说矿上。”

“你可以告诉我们,皮特。”

“嗯,煤矿,我的煤矿。不过你们受到拷打时,可不要泄露这些话。”

“你不用威胁。”博比说。“我真的认为你会让我们帮忙的。”

“如果我发现一个煤矿的话,你们可以帮忙运煤,”彼得放下架子,答应道。

“你不想说就算了,”菲莉斯说。

“你要是忍得住就别说,”博比说。

“我不会说的,绝对不会,”彼得说。

即使在时间安排得相当紧凑的家庭,在下午茶和晚饭之间都有一段空闲。而这个时候,妈妈经常在写作,薇尼夫人已经回家了。

彼得有了主意的两天后,在傍晚时,他神秘地招手叫两个女孩。

“跟我来,”他说道。“带上‘罗马两轮战车’。”

那个“罗马两轮战车”是个破旧不堪的小儿摇篮车,已经在马车棚上的阁楼里放了好多年。孩子们给它的零部件上了油,于是它像一辆有气胎的自行车一样无声无息地滑行起来;就像它新的时候一样,他们能够得心应手地操纵它。

“跟着你们英勇无畏的领袖吧!”彼得说,领着她们下山直奔车站。

就在车站上方,许多岩石都从草皮下面探出了脑袋,就像孩子们一样,它们对铁路也感兴趣。

在一个小山谷里,一堆干荆棘和石楠灌木躺在三块岩石间。

彼得停下脚步,用满是裂痕的靴子把这些灌木踢开,说道:

“这是‘圣彼得’矿的第一块煤。我们用两轮车把它拉回家。要及时快速。所有命令都必须谨慎遵守。煤块形状都是专为老顾客定制的。”

二轮车里装满了煤,但是车装满后,煤又得从上面卸下来,因为煤车太重了,三个孩子无法把它推上山。彼得甚至把裤带都系到了两个把手上,然后把它套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裤带。他使劲地拉着车,而两个女孩子则在后面推着车。

他们来回往返了三趟,才把彼得煤矿里的煤都搬到地窖里妈妈的煤堆上。

以后彼得总是单独出去,回来时又黑又神秘。

“我到矿上去了。”他说。“明晚我们用二轮车把那些黑钻石搬回家。”

一个星期后,薇尼跟妈妈提起这最后一堆煤很耐用。

孩子们在楼梯口听到此话时,暗暗发笑,互相拥抱,扭摆身体以示庆祝。到现在为止,她们都忘了问彼得,在他的头脑里,他是否怀疑过采煤是错误的。

但是可怕的一晚出现了。火车站站长穿上他暑假去海边时穿的旧沙滩鞋,蹑手蹑脚悄悄来到那“罪恶”煤堆所在的院子里—— 煤堆四周有一条白线。他悄悄到了那儿,像猫守在老鼠洞口一样等着。在煤堆上面,一个又小又黑的东西正在煤里偷偷地扒寻着,发出嘎嘎的响声。

站长隐藏在有手力制动装置的车厢的影子里,那个车厢有个锡制烟囱,上面标写着:

G. N. 和S. R .

34576

马上回到

“白色石楠花”铁路侧线

靠这种隐藏,他一直潜伏在那儿,直到煤堆上的那个小东西停止了“嘎嘎”地扒寻,走到煤堆边,谨慎地下来,背起了某些东西。

站长的臂膀举了起来,他的手落到了一件衣领上。彼得的夹克衫被牢牢地抓住了。在他战栗着被抓住时,他的旧木匠包里装满了煤。

“我终于抓住你了,是吧,—— 你这个小偷?”站长说。

“我不是贼,”彼得语气尽可能坚定地说。“我是一个挖煤工。”

“鬼才相信!”站长说。

“无论我告诉谁,这都是千真万确的,”彼得说。

“你被现场活捉,”抓住他的人说。“闭上你的嘴,你这个小偷,跟我去站里。”

“哦,不。”黑暗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但那不是彼得的声音。

“不是警察局 ,”黑暗中传来另一个声音。

“不是,”站长说,“先去火车站。哦,是一伙惯偷。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我们俩,”博比和菲莉斯回答。从另一辆卡车的影子中走出来。这辆卡车写着“史戴沃利煤矿场”的标志,并且上面用白粉笔题写着:“一号公路需要煤。”

“你们这样暗中监视一个人,什么意思吗?”彼得恼火地问。

“我想,这次确实有人盯你梢了,真巧,”站长说。“去站里。”

“哦,不。”博比说。“难道您现在不能决定准备如何处置我们吗?我们的过错和彼得的一样大。我们帮助他把煤运走的—— 我们知道他从哪儿搞到这些煤的。”

“不,你们不知道,”彼得说。

“不,我们知道,”博比说。“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假装不知道只是为了奉承你。”

彼得难受极了。他去采煤矿,他去敲打煤块,他被抓住了,现在他听说他的姐妹们只是“奉承”他。

“不要抓着我。”他说,“我不会逃跑的。”

站长松开彼得的衣领,划了一根火柴,通过那摇曳不定的火光打量他们。

“喔!”他说,“你们是从‘三个烟囱’那边来的孩子。还穿得这么齐整。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们没去过教堂,没学过‘教义问答教本’之类的东西吗?不知道偷窃不好的吗?”他现在说话时温和了许多。彼得说:

“我不认为这是偷窃,我几乎确信这不是。我想,如果我从煤堆的外层拿煤的话,可能那是偷。但是在煤堆中间,我想,我可以公平地把它称作是采煤。你们要花费好几千年,才能烧掉那所有的煤,才能用到煤堆中间的煤。”

“不完全像你所说的。但是,你那样做是为了恶作剧还是什么?”

“做恶作剧的人不会把那重死人的东西运到山上去。”彼得愤怒地说。

“那你们为什么?”站长的声音是如此和蔼,以至于彼得说:

“你记得那下雨天吗?嗯,妈妈说我们太穷了,不能生火炉。我们住在另一座房子里时,天要是冷了,总是能生火炉,而且——”

“别说!”博比低声打断他。

“嗯,”站长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告诉你们我将怎么做。我要立刻把检查煤堆一遍。但是你要记住,年轻的绅士,偷窃就是偷窃,我的东西不是你的,不管你是不是把它称作采煤矿。回家去吧。”

“您是说,您不准备处罚我们了?哦,您真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彼得热情地说。

“您是个可亲的人,”博比说。

“您是个可爱的人,”菲莉斯说。

“够了!”站长说。

于是他们就走了。

“不要跟我说话,”三个人上山的时候,彼得说。“你们是间谍和叛徒——你们就是的。”

但是两个女孩却非常高兴,因为彼得又安全自由地回到她们中间了,又跟她们一起回“三个烟囱”了,而不是去警察局。所以她们不介意彼得说什么。

“我们确实说了,在这件事上我们同你一样有错,”博比轻轻地说。

“嗯,不是的。”

“对法庭上的法官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菲莉斯说。“不许骂,彼得。这不是我们的错,你的秘密太容易被发现了。”她拉着他的胳膊,他没有挣扎。

“不管怎么说,地窖里有一大堆的煤,”他继续说。

“哦,不,”博比说,“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为此高兴。”

“我说不上,”彼得说,打起精神。“甚至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信,采矿是否是一种犯罪。”

但是女孩们却相当确信,而且她们也确信他是知道的,尽管他不愿意承认。 DfR1lrFCeIlceLflHIouXiHlO9iipATYIQWc0v2TzPROF9FRXfEkx/dXY/AeKd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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