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用如意魔毯进行第一次光辉旅程的那一天是星期六。除非你太小了,还不会看书,不然的话,你一定知道第二天肯定是星期天。
卡姆登镇,卡姆登街18号的星期天总是非常美好的一天。爸爸星期六总是带一些花回来,因此早餐桌特别漂亮。11月当然是菊花了,黄色的、紫铜色的。早餐的面包上总是有香肠。在连续六天都是在肯特城路的小商店里买来的一个先令十四只鸡蛋后,这一切让人欢喜若狂。
在这个特别的星期天,晚餐有家禽,一种通常保留给生日或是重大场合的食物。有米饭、牛奶、桔子和白糖霜在尽力取悦你的时候,还有一只天使布丁。
晚饭过后,爸爸感到非常瞌睡,因为他一阵个星期都在辛勤地工作;但是他没有屈从于那个声音:“去休息一个小时。”他照看着拉姆。拉姆咳得很厉害,厨师说那肯定是百日咳,他说——
“跟我来,孩子们;我在图书馆借了一本很棒的书,叫《黄金时代》,我要念给你们听。”
妈妈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说她闭着眼睛可以听得很好。拉姆很很舒服得靠着坐在爸爸的臂弯里,像坐在“扶手椅的角落里”,其他的人高高兴兴地堆坐在炉前的魔毯上。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为了抢个好位置,太多的脚、膝盖、肩膀和胳膊肘着实忙活了一阵子,不过它们很快就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在他们的心中,凤凰和魔毯早就被束之高阁了(漂亮的东西可以以后再拿出来玩)。这时,客厅门上响起了一阵粗暴无礼的连续不断的敲门声。门被愤怒地打开了一英寸,厨师的声音说道:“请问,太太,我能和您谈一下子吗?”
妈妈用一种绝望的表情看着爸爸。然后,她把她那双漂亮的、闪闪发光的最好的鞋子从沙发上拿下来,穿上鞋子,站在那儿叹了一口气。
“有水何患无鱼,”爸爸愉快地说,时间不长,孩子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妈妈走到外面的走道上,他们称它为“大厅”,那儿有雨伞架,还有镶着黄色闪亮边框的“峡谷君主”画,因为上上个主人的屋子里的潮气,君主身上有一些棕色斑点。厨师站在那儿,脸上红红的,湿湿的,穿着一件干净的围裙,全部钩挂在里面的脏围裙上,那是她把可爱的讨人喜欢的鸡肉装到盘子里的时候弄脏的。她站在那儿,脸好像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湿,她用手指绞着围裙的一角,非常简短和气呼呼地说道——
“如果您同意的话,太太,我希望做满一个月后就离开。”妈妈斜靠在帽架上。孩子们从门缝里能够看到她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因为她已经对厨师非常好了,就在昨天给她放了一天假,而厨师像这样离开,而且又是在一个星期天,似乎很不友好。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妈妈问。
“是那几个孩子,”厨师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孩子们感觉到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因为他们了。他们不记得他们做了什么特别不对的事情,但是要惹一个厨师不高兴是非常容易的。“是那几个孩子:房间里的那条新魔毯上面全是厚厚的泥,上下全都是,黄吧啦叽泥,天晓得他们从哪块儿弄来的。那许多脏东西都要在一个星期天打扫干净!这不是我要呆的地方,这也不是我的打算,我也不满你,太太,要不是这几个皮猴子,再没有比他们更皮的了,这个地方还不坏,我也不想走,可是——”
“我很抱歉,”妈妈温柔地说。“我会和孩子们谈谈。你最好再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想走,明天再告诉我。”
第二天,妈妈和厨师心平气和地进行了一次谈话,厨师说她不介意再呆一阵子,再看看。
但是与此同时,爸爸妈妈彻底深入地调查了泥魔毯的问题。简的坦白解释是:泥土来自国外的一座埋藏着财宝的高塔的底部。父母根本就不相信。其他人就把他们的辨解限制在一副悔恨悲伤的表情,和“再也不犯”的决心表白。但是,爸爸说(妈妈也同意,因为妈妈们只好同意爸爸们的意见,并不是因为那是她自己的意见)把魔毯两面都弄上厚厚泥土的孩子们,被问及原因的时候,只会说一些无聊的胡言乱语——那是指简的实话实说,所以根本不应该拥有一块魔毯,而实际上,是一星期内不该拥有!
于是,魔毯被刷干净了(还用了茶叶),这是唯一让安西娅感到安慰的,然后魔毯被折叠起来放到了楼梯顶上的小橱子里。爸爸把钥匙放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要等到到星期六,”他说。
“没关系,”安西娅说,“我们还有凤凰呢。”
可是,正如事情发生的那样,他们没有凤凰了。哪里也找不到凤凰了。忽然间,一切从魔幻事件的美好的、狂野的美景恢复到了卡姆登镇的平常的11月生活,乏味的、阴暗潮湿的阴郁生活——保育室的地板中央露出了木板,周围是棕色的油布。每当晚上,蟑螂出来,像往常一样,想和孩子们交朋友的时候,中间地板上光秃秃的黄色使得这些可怜的东西看上去特别得显眼。但孩子们从不愿意和它们交朋友。
星期天凄凄惨惨地结束了,即使用蓝色的德累斯顿碗大吃一顿晚饭也根本没能让大家的心情感觉愉快些。第二天,拉姆的咳嗽更严重了。当然了,他看起来非常像百日咳。医生坐着他的四轮马车来了。
因为如意魔毯被锁了起来,凤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每个人都尽力承受着悲伤的重压。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凤凰。
“它是只说话算话的鸟。”安西娅说。“我相信它没有抛下我们不管。可是你们知道,它从在自己的地方和罗彻斯特附近飞上一个来回,那是很长的飞行,我希望这可怜的家伙感到累坏了,想要休息休息。我有把握我们可以信任它。”
其他人也努力地去相信她的这一说法,但比较困难。
不可能指望有人会对厨师感到非常友好,因为完全是因为她对外面带来的一点儿泥土大做文章,魔毯才被收走的。
“她应该先告诉我们,”简说,“潘瑟和我就会用茶叶把它洗干净了。”
“她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罗伯特说。
“我不会说出来我对她的看法,”安西娅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那是说坏话、撒谎、和诽谤。”
“说她是一头讨厌的猪不算撒谎,是一头令人讨厌的蓝鼻子伯茨瓦茨猪,”西里尔说,他读过《光的眼睛》,刚刚能够教会罗伯特像保罗一样地说话,自己就想要像托尼一样地说话。
所有的孩子,甚至安西娅,都同意即使她不是一头蓝鼻子伯茨瓦茨猪,他们也希望厨师从未出生。
但我请求你相信,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们并没有故意去做那些惹厨师不高兴的事情。尽管我敢说,如果厨师是他们喜欢的人的话,这些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过。这是一个不解之谜。如果能够的话,你就解释它一下。以下是发生过的事情:
星期天——发现魔毯两面都有外面带来的泥土。
星期一——甘草和大茴香球被人放到炖锅中一起煮。安西娅干的,因为她认为这样会对拉姆的咳嗽有好处。整件事被忘掉了,炖锅底被烧穿了。那是一只镶着白边儿的小炖锅,是用来给宝宝热牛奶的。
星期二——食品柜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煎鱼锅铲被拿去挖埋老鼠的坑。发生了令人可惜的事故,煎鱼锅铲弄断了。辨护词:“厨师不该让死老鼠留在食品柜里。”
星期三——板油块留在了厨房的桌子上。罗伯特又放了一块切好的肥皂,但他说他以为板油块也是肥皂呢。
星期四——打破了厨房的窗户。在那一带玩一场十分公平的强盗游戏时,掉到了窗户上。
星期五——厨房水池的下水栅栏口被泥灰塞住了,水池里装满了水,变成了一个湖可以在上面玩纸船。离开时没有关掉水龙头,任水流淌。厨房里的炉前魔毯和厨师的鞋子都毁了。
星期六,魔毯放回来了。这一个星期里,他们有大量的时间来决定他们真的拿回魔毯的时候应该要求它去哪里。
妈妈去了外婆家,没有带拉姆去,因为他有严重的咳嗽。对此,厨师一遍又遍地说是百日咳,正如鸡蛋就是鸡蛋一样,毫无疑问。
“可是我们要带他出去,这么个可爱的小宝贝,”安西娅说。“我们带他到一个不可能有百日咳的地方。别傻了,罗伯特。如果他真的说起这件事,没有人会理睬他。他总是说一些他从未看见过的东西。”
于是他们帮拉姆穿上户外的衣服,拉姆咯咯地笑着,咳嗽了起来。咳完了又笑,笑得又咳起来。可怜的小东西,男孩们把所有的椅子和桌子都移动到魔毯下面,简照顾着拉姆,安西娅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最后一次地寻找不见的凤凰。
“等它是没有用的。”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再次出现在早餐室的时候说道。“但我知道它不会抛弃我们。它是一只说话算话的鸟。”
“完全正确,”凤凰柔和的声音从桌子下面传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跪到地上,然后抬起头看,凤凰正栖息在桌子下面的一根横着的木头上,那根木头曾经是用来支撑着一只抽屉。在那些快乐的日子里,这只抽屉曾经被用作一条小船,不幸的是,它的底部被穿在罗伯特的脚上的、拉基特牌真正可靠的学生靴踩穿了。
“我一直在这里,”凤凰礼貌地用爪子捂着嘴,打着呵欠说。“如果你们想找我,你们就背乞灵颂,它有七千句长,是用纯正和优美的希腊语写成的。”
“你能用英语告诉我们吗?”安西娅问。
“它很长,不是吗?”简说,让拉姆在她膝盖上跳动着。
“你不能弄一个短小的英语乞灵颂吗,就像泰特和布雷迪?”
“哦,出来吧,出来,”罗伯特伸出了他的手说:“出来吧,善良古老的凤凰。”
“善良古老的美丽的凤凰,”它害羞地纠正说。
“那好,善良古老的美丽的凤凰。出来吧,出来吧,”罗伯特仍然伸着手,不耐烦地说。
凤凰立刻飞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个可爱的年青人,”它对其他人说,“不可思议地做到了把七千句希腊符咒的全部意思变成了一句英语的六韵步诗——有一些词放错了地方——不过‘哦,出来吧,出来吧,既善良而又古老的美丽的凤凰!’不是十全十美的,我承认——但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年龄的男孩来说,已经不错了。”
“好吧,那么现在,”罗伯特说,然后走回到魔毯上,凤凰就停在他的手腕上。
“你看上去像是国王的养鹰人,”简说,她正坐在魔毯上,腿上坐着小宝宝。
罗伯特尽力继续看上去像这个样子。西里尔和安西娅站在魔毯上。
“我们必须赶在晚饭前回来,”西里尔说,“不然厨师会泄露秘密的。”
“从星期天以来,她还没有偷偷摸摸地行动过。”安西娅说。
“她——”罗伯特刚要开口,门突然开了,厨师突然打开门,凶狠而又气愤地,像一阵旋风一样走了进来。她站在魔毯的一角,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坏盆,另一只手紧握着,恐吓着他们。
“听着!”她大喊道,“我唯一的盆子;我怎么做你妈吩咐的晚餐牛排和腰子布丁呢?你们不配吃晚饭,不配。”
“我非常抱歉,厨师,”安西娅温和地说;“是我的过错,我忘记告诉你了。它是在我们用熔化的铅算命的时候坏掉的,你知道,我本来想要告诉你的。”
“本来想要告诉我,”厨师回答说;她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我真的不觉得奇怪——“本来想要告诉!好吧,我也想要告诉你。这一整个星期,我一直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太太心平气和地对我说‘我们不能指望年轻人像大人那样懂事。’但现在我不能再沉默了。你们在我们的布丁里放肥皂,我和伊莱扎甚至从来连一个字也没跟你妈提——尽管我们完全可以——还有炖锅、煎鱼的铲子,还有——我的天哪!你们给小宝宝穿上户外的衣服干什么?”
“我们不打算带他到外面去,”安西娅说;“至少——”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虽然他们不打算带他到外面的肯特镇路,但他们确实打算带他到别的地方。但是,当她说“外面”的时候,根本不是厨师所指的地方。这使实话实说的安西娅感到很为难。
“到外面去!”厨师说,“我会留心着你们不带他出去。”她一把从简腿上夺过拉姆,安西娅和罗伯特抓住她的裙子和围裙。“听我说,”西里尔不顾一切地厉声说,“你能不能走开,去用一个馅饼盘、或者花盆或者热水罐或是其它什么东西里面做你的布丁吗?”
“我不去,”厨师简短地说;“把这个宝贵的乖孩子留给你们让他冻得要死。”
“我警告你,”西里尔严肃地说,“小心点儿,趁现在还不太晚。”
“只有你这个小不点儿才会晚,”厨师带着生气的温柔说。“他们不能带他到外面去,再也不能。而且——你们从哪儿弄来的那只黄鸟?”她指着凤凰问。
就连安西娅都看出,除非厨师失去目前的优势,否则他们就输定了。
“我希望,”她突然地说道,“我们在不可能有百日咳的阳光灿烂的南方海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拉姆害怕的嚎叫声和厨师毫不含糊的责骂声不绝于耳。转瞬间,所有人都经历了眩晕——前进——旋转——下降——上升的感觉,厨师跌坐在魔毯上,把尖叫的拉姆紧紧地抱在她那肥胖的穿着印花布衣服的身体中。她是一位爱尔兰女人。
摇摇晃晃、上下颠倒的感觉一停下来,厨师就睁开了眼睛,大叫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安西娅乘机把不顾一切大声哭喊的拉姆抢到了她自己的怀抱里。
“好了,”她说,“你自己的潘瑟抱着你呢。看看这些树,这些沙子,这些贝壳,还有大海龟。哦,天哪,这里真热啊!”
当然很热;因为值得信赖的魔毯已经把它自己放在了一处南方的海滨。一点儿没错,正如罗伯特所评价的。最绿的绿色斜坡一直延伸到美丽的小树林,那儿有棕榈树,还有各种热带的鲜花和水果,和你在《西行记!》和《公平游戏》中所读到的一样,它们长得非常茂盛。在绿油油的斜坡和蔚蓝的大海之间一片沙滩,看上去像一块点缀着宝石的金布,它不像我们北方的沙子那样是灰白色,而是黄色的和不断变化的——像阳光和彩虹一样得绚丽多彩。当疯狂的、不停旋转的、令人目眩的、震耳欲聋的、跌跌撞撞的、七颠八倒的魔毯飞行停止的时候,孩子们很高兴地看到三只巨大的活生生的海龟蹒跚着爬向大海边上,消失在水中。这时,比起你可能想像的还要热,除非你想像一下烤面包那天的烤炉。
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扯下了在十一月的伦敦所穿的户外衣服。安西娅脱下了拉姆的蓝色强盗装和三角帽,接着是他的运动衫,接着,拉姆自己突然从他的小小的紧身蓝裤子里滑了出去,只穿着他那白色的小衬衣高兴地站起来,仍然感到天气很炎热。
“我肯定比夏天的海边还要热,”安西娅说。“那时候妈妈总是允许我们光着脚。”
于是,拉姆的鞋子和袜子还有绑腿都被去掉了,他站起来用他那光光的粉红色的脚趾开心地挖着金色的光滑的沙子。
“我是一只小白鸭,”他说——“一只会游泳的小白鸭。”摇摇摆摆地扑倒进了一个沙坑里。
“随他去,”安西娅说;“不会伤到他的。哦,真热啊!”
厨师突然睁开眼睛尖叫起来。她闭上眼睛,又尖叫起来,再次睁开眼睛并且说道——
“啊呀,我的天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一个梦吧,我猜想。”
“那么,这是我做过的最美的梦了。我明天要查一查解梦的书。海边、树木和一块坐在上面的魔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听我说,”西里尔说,“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啊,是的!”厨师说;“在梦里面他们总是这么说。”
“这是真的,我告诉你,”罗伯特跺着脚说,“我们不会告诉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这是我们的秘密。”他挨个向其他三个人频繁地挤挤眼睛。“但你不肯走开去做布丁,所以我们只好带你一起出来,我希望你喜欢。”
“我那样做,没有什么不对,”厨师出人意料地说;“这是一场梦,我说什么话都无关紧要了;我要说,如果这是我的遗言,你们这些恼人的小淘气包们——”
“平静一下,我的善良的女人,”凤凰说。
“善良的女人,真的吗,”厨师说;“你自已才是善良的女人”接着她就发现了是谁在说话。“那么,如果我曾经,”她说;“这像一场梦里发生的事情!黄鸟会说话和这一切!我听说过,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亲眼目睹这一天。”
“好吧,那么,”西里尔不耐烦地说,“现在,坐在这儿,看上一天吧。这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到这儿来,其他人——开会。”他们沿着海岸走,一直走到厨师听不到的地方,她还坐在那儿带着兴奋的、梦幻的、茫然的微笑盯着周围的一切。
“听我说,”西里尔说,“我们必须把魔毯卷起来藏好,这样我们可以随时拿到它。拉姆整个上午可以摆脱他的百日咳了,我们可以四处看看;如果这座岛上的野人是吃人族,我们就赶快逃走,带她回家。如果不是,我们就把她留在这儿。”
“那是善待仆人和动物吗,就像牧师说的那样?”简问。
“她也没有善待我们,”西里尔反驳道。
“好吧——不管怎样,”安西娅说,“把魔毯留在那儿,让她坐在上面是最安全的。或许这对她是一个教训,无论如何,如果她认为是一场梦,那她回到家里说什么话都没有关系了。”
于是,多余的外套、帽子和围巾全都堆在了魔毯上。西里尔肩膀上扛着健康而又快乐的拉姆,凤凰栖息在罗伯特的手腕上,“这一队探险家准备深入到内部。”
被草覆盖的斜坡很光滑,但是树下是缠结在一起的藤蔓,上面开着鲜艳的、奇形怪状的花儿,很不好走。
“我们应当有探险者的斧头,”罗伯特说。“我要叫爸爸在圣诞节的时候给我一只。”
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帘子,上面有散发着香气的鲜花,鲜艳的鸟儿在飞来飞去,离他们的脸很近。
“现在,跟我说实话,”凤凰说,“这里有没有比我更漂亮的鸟儿?不用担心伤害我的感情——我是一只谦虚的鸟,我希望。”
“没有一只鸟,”罗伯特确定无疑地说,“可以比得上你。”
“我从来都不是一只爱慕虚荣的鸟,”凤凰说,“我承认你进一步证实了我自己的印象。我要飞一段路。”它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回到罗伯特的手腕上,继续说道:“左边有一条路。”
果然有一条路。因此,现在孩子们继续穿过小树林,走得更快更舒适了,女孩们摘着鲜花,拉姆邀请“漂亮的围嘴们”看看,他自己是一只“小巧白嫩的真正的湿漉漉的水鸭子!”
这段时间里,他的百日咳连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小路七拐八弯,还总是穿过一处处的乱花丛,孩子们突然经过了一个拐角,发现自已来到一块林中的空地,那儿有很多尖顶的木屋——木屋,他们立刻明白了,是野人的。
最大胆的孩子也心跳加速了。假如他们是食人族,从这儿回到魔毯可是很长的一段路。
“难道我们不是最好回去吗?”简说。“现在就走,”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发抖。“假设他们吃了我们。”
“胡说,帕茜,”西里尔坚定地说。“看,那里拴着一只山羊。那表明他们不吃人。”
“我们继续往前走,就说我们是传教士。”罗伯特建议道。
“我劝你们不要那样做。”凤凰真诚地说。
“为什么不?
“嗯,因为一件事,这不是真的。”这只金黄色的鸟回答说。
就在他们站在空地边缘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从一间木屋里走了出来。他几乎没穿任何衣服,他的整个身体都是黝黑的漂亮的古铜色,就像爸爸星期六带回家的菊花一样。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长矛。他的白眼球和雪白的牙齿是他身上唯一明亮的地方。只是当太阳照在他那有光泽的棕色身体上的时候,看起来也是白的。如果下次碰到一个几乎没有穿任何东西的野人,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位皮肤光亮的野人,你会立刻发现——如果那个时候太阳碰巧闪耀着——关于这一点我是正确的。
那个野人看着孩子们。藏身是不可能的。他大喊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噢,高格利,白格歪格,”而不像是孩子们听到过的其它内容。在这同时,古铜色的人们从每间木屋里跳了出来,像蚂蚁一样蜂涌上来,围上了空地。没时间来讨论了,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人想讨论什么了。现在,这些古铜色的人是不是食人族好像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四个孩子毫不犹豫,掉转头就沿着森林的小路奔跑起来,只有安西娅停顿了一下。她往后站了一下,好让西里尔过去,因为他身上背着正在兴奋地尖叫着的拉姆。(自从魔毯带他来到小岛上,他的百日咳一声也没有咳过。)
“向右,斯奎勒尔,向右——快”,他喊着,西里尔真的向右转了。与来时的那条覆盖着藤蔓的小路相比,这条路距离海滩比较近。很快地,他们几乎可以透过树林看到那闪闪发光的蓝蓝的、金灿灿的、泛着乳白色的沙滩和大海。
“坚持一下,”西里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他们确实在坚持奔跑,他们沿着沙滩飞奔——在奔跑的时候,他们能够听到后面有噼噼啪啪的脚步声。他们知道得很清楚,那是古铜色的野人。
沙滩金灿灿的、泛着乳白色——还是光秃秃的。那儿有一圈圈的热带海藻,有丰富多彩的热带贝壳,是你在肯特镇路至少花上十五便士才能够买到一对的那种。还有海龟们懒懒地在海边晒太阳——但是没有厨师、没有衣服,也没有魔毯。
“跑,跑!到大海里去!”西里尔气喘嘘嘘地说。“他们肯定讨厌水。我——听说——野人都是——脏兮兮的。”
他那气喘嘘嘘的话结束之前,他们的脚已经踩在了温暖的浅水里。平静的小波浪很容易通过。在热带奔跑逃命是一项热烈的运动,凉凉的海水很舒服。现在海水淹到了他们的腋窝,而简已经到了下巴。
“看!”凤凰说。“他们在指着什么?”
孩子们转过身,在那儿,在不远的西面有一只脑袋——一只他们熟悉的脑袋,戴着弯弯的帽子,那是厨师的脑袋。
不只是何原因,野人们在海水边停了下来,都在扯着嗓子大声地说话,所有人都用古铜色的手指兴致勃勃地、激动不已地指着厨师的脑袋
孩子们在水中尽可能快地向她跑去。
“你跑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罗伯特喊叫道,“魔毯究竟在哪儿?”
“它不在地上,上帝保佑你,”厨师开心地回答;“它就在我下面——在水里。我坐在太阳下面,觉得有点儿热,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希望我在清凉的浴室里’——就是像这样的一句话——一转眼,我就在这儿了!这都是梦的一部分。”
每个人立刻感到太幸运了,魔毯理智地把厨师带到了最近而且最大的浴室——大海,如果魔毯把它自己和她一起带到卡姆登镇家中的狭小的浴室里,那该多可怕啊!
“打扰一下,”正当他们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凤凰柔声地说道,“我想这些棕色的人们想要你们的厨师。”
“要——要吃她吗?”简小声地说。她尽可能地说得清楚些,因为扑在水中的拉姆正在开心地用他那肥胖的小手和小脚朝她的脸上泼水呢。
“不是,”鸟儿又回答说。“谁想要吃厨师呢?厨师是被聘用的,不是要被吃掉的。他们想要聘用她。”
“你是怎么明白他们的话的?”西里尔疑惑地问。
“就像亲吻你的爪子一样得容易,”鸟儿回答说。“我精通所有的语言,即使是你们厨师的语言,她的话难懂而且让人不愉快。当你明白了它的来龙去脉后,这就非常容易了。会者不难嘛。我建议你让魔毯靠岸,然后卸下货物——我的意思是厨师。这件事,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现在古铜色的人不会伤害你们。”
当一只凤凰告诉你要相信他的话时,你要不相信是不可能的。因此孩子们立刻抓住魔毯的角,把它从厨师的下面拽了出来,慢慢地拽着它穿过了浅浅的海水,最后把它铺在了沙滩上。跟在后面的厨师,立刻坐在魔毯上面。现在,那些古铜色的土著人立刻,变得非常奇怪得谦卑,围着魔毯成了一个圆圈,把他们的脸贴在彩虹般的金色的沙滩上。最高的野人就以这样的姿势说话。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一定非常得不方便;简注意到后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嘴里的沙子弄出来。
“他说,”过了一会儿,凤凰解释说,“他们希望永久地聘用你们的厨师。”
“没有任何名气的?”安西娅问道,她听妈妈曾经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不想聘她做厨师,而是做女王;女王是不需要名气的。”
一阵屏住呼吸的停顿。
“太好啦,”西里尔说,“真是万里挑一!但是人的品味是没法解释的。”
每个人对于厨师要被聘做女王这个想法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建议你们不要笑,”凤凰警告说,他竖起金色的羽毛,羽毛全都湿了。“这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似乎这个古铜色的部落有一个古老的预言,有朝一日一位伟大的女王会头上戴着白色的王冠从大海中升起——嗯——嗯——,你们看!那儿就是她的王冠!”
它用爪子指着厨师的帽子;那是一只非常肮脏的帽子,因为那天是这星期的最后一天。
“那就是白色的王冠,”它说;“至少,它差不多是白色的——和他们的颜色相比实在是太白了——不管怎样,已经够白了。”
西里尔和厨师交谈着。“听我说!”他说,“这些棕色的人想要你做他们的女王。他们只是些野人,不知道有更好的人选。现在,你真的喜欢留在这儿?或者,你要答应在家里不会再这么讨厌,一个字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我们就带你回卡姆登镇。”
“不,不要,”厨师用坚守的、确定无疑的语气说道。“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位女王,上帝保佑她!我一直在想我会成为一位很棒的女王;现在我就要成为女王了。如果只是在一场梦里,做一次也是值得的。我不想回到那个肮脏的地下厨房,什么事都要责怪我;我不回去,直到这个梦做完、那只讨厌的钟在我耳朵里丁零零地响起的时候——我就这么给你说。”
“你有把握,”安西娅焦急地问凤凰,“她在这里会很安全吗?”
“她会发现女王的住所是一个很精致的、柔软的地方。”那只鸟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你听着,”西里尔说。“你在这儿有会有精致的、柔软的住所,所以要注意做一位好女王,厨师。这比你想要的东西要多得多,但愿你能长期统治下去。”
厨师的一些古铜色的臣民们现在已经从森林走过来,拿着用美丽的花做成的长长的花环,雪白色的,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恭恭敬敬地把花环挂在他们的新统治者的脖子上。
“哎呀!所有这些可爱的花都是给我的!”欣喜若狂的厨师大声地喊道。“噢!我必须说这真像一场梦。”
她笔直地坐在魔毯上,古铜色的人们,他们自己也戴着艳丽的鲜花做成的花环,他们的头发上粘着鹦鹉的羽毛,开始跳舞。这是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舞蹈;这让孩子们几乎差不多确信厨师是对的,他们都是在一场梦里。敲着奇形怪状的小鼓,唱着莫名其妙的歌曲,舞越跳越快,越跳越奇怪,到了最后,所有跳舞的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沙地上。
新女王疯狂地拍着手,她那白色的王冠歪到了一边。
“好啊!”她喊道,“好啊!比肯特镇路的艾伯特·爱德华音乐厅还要棒。再来一次!”
但是凤凰不肯把这个要求翻译成古铜色人的语言;等到野人们喘过气来,他们恳求他们的女王离开她的白色护卫队,跟他们到他们的木屋去。
“最好的那间木屋将是您的,女王。”他们说。
“那么——再见!”凤凰翻译了这个请求后,厨师吃力地站起来说。“再也没有厨房和阁楼了,谢谢你们。我要去我的王宫了,我要去了;我只希望这个梦将永远永远地做下去。”
她捡起拖在她脚边上的花环的一头。孩子们最后看了一眼她那有条纹的长袜和穿旧了的弹力边的靴子,她就被她的黑黝黝的仆人们簇拥着消失在阴暗的树林里了。他们一边走一边唱着快乐的歌曲。
“好啦!”西里尔说,“我猜她不会有事的,然而他们好像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
“哦,”凤凰说,“他们认为你们只是梦。预言说,女王会戴着王冠从海浪中升起,周围都是白色的梦想中的孩子。这就是他们对你们是什么的想法。”
“晚饭怎么办?”罗伯特冷不丁地问道。
“不会有什么晚饭了,没有厨师也没有布丁盆,”安西娅提醒他说;“不过面包和黄油总是有的。”
“我们回家吧。”西里尔说。
拉姆非常不情愿地让他们帮他再次穿上暖和的衣服,但是安西娅和简设法连哄带骗地强迫他穿上了,他从来也没有咳嗽过一声。
每个人都穿上自己的暖和的衣物,然后坐在了魔毯上。
从树林里传来一阵阵粗野的歌声,古铜色的土著人们在那儿低声唱着歌向他们的白色王冠的女王表示崇拜和敬意。然后,安西娅说:“回家。”就好像女公爵和其他人吩咐他们的马车夫一样,在天旋地转的一刹那间,聪明的魔毯就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保育室的地板上。就在那一时刻,伊莱扎推开房门并且说道:——
“厨师不见了!我哪儿也找不到她,晚饭也没准备。她没拿走她的箱子,也没拿她出门的衣服。她只不过出去看看时间,我不该感到奇怪——厨房的钟从来没让她满意过——她一时太激动了,很可能被车子压了或者摔倒了。你们只好忍受一下,用冷熏肉做你们的晚餐了;我不明白,你们穿上户外的衣服到底要干什么。我要出去一会儿,到警察局去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但是,除了孩子们和后来的另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有关厨师的任何事情。
失去了厨师,妈妈非常得伤心,她很担心厨师。安西娅感到特别得痛苦,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夜里醒过来好几次,最后,她决心请求凤凰允许她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妈妈。但是第二天没有机会这么做,因为凤凰像往常一样,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睡大觉了。它请求他们,作为对他的特别照顾,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要去打扰它。
那一整个星期天拉姆都没有咳嗽一声,妈妈和爸爸都说,那个医生给他的药真好。但是孩子们知道是从来没有百日咳的南方海滨治好了他。拉姆含糊不清地说了绚丽多彩的沙滩和海水,但是没有人注意他说的话。他经常说一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星期一的早晨,一大早,安西娅醒来,突然下定了决心。她穿着睡袍(天气还很凉)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坐到魔毯上,心砰砰地乱跳,许愿说要到没有百日咳的阳光海岸,接着她就到了那里。
沙子非常得温暖。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即使隔着魔毯。她折好魔毯,像一条围巾一样围在肩膀上,因为她决定一刻也不离开它,不管围着它可能会有多么得热。
有点儿发抖,她努力地鼓起勇气,一遍又一遍地说:“这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职责。”她走上了那条森林小路。
“嘿,你又来了。”一看到安西娅,厨师就说道。
“这个梦还在继续呢。”
厨师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没穿鞋子和长袜,也没戴帽子,她坐在棕榈树叶的屏风下面,因为岛上正是下午,阳光很热。她的头发上戴着花环,古铜色的男孩们用孔雀的羽毛为她扇着风。
“他们把帽子收藏起来了,”她说。“他们好像把它看得非常重要。我猜想,他们以前从未见到过那样的一只帽子。”
“你开心吗?”安西娅气喘吁吁地问;看到做了女王的厨师,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相信你,我亲爱的,”厨师诚心诚意地说。“什么事也不用做,除非你想做。我现在休息得很好。明天,如果梦还在继续,我要把我的木屋清理一下。我还要教他们做饭,现在除非他们把东西生吃,否则他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烬。”
“但你能够跟他们说话吗?”
“哎呀,是的!”幸福的厨师女王回答说;“很容易学会的,我总是认为我学外语是很快的。我已经教他们明白‘晚餐’、‘我想喝水,’和‘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你不想要什么东西了?”安西娅热心而又着急地问道。
“我不要任何东西,小姐;只要你离开。如果你老是呆在这儿跟我说话,我恐怕自己会被铃声叫醒过来。只要这儿的梦一直这样做下去,我就像一位女王一样幸福快乐。”
“那么,再见了,”安西娅高兴地说,因为现在她的良心不再有负罪感了。
她快步走进树林,躺到地上,然后说了声“回家”——她就在家里了,裹在魔毯里,在保育室的地板上。
“她很好,无论如何。”安西娅说着,又回到了床上。“我很高兴,有人满足。但是当我告诉妈妈的时候,她永远都不会相信的。”
这个故事确实有点儿难以让人相信。尽管是这样,你还是可以试着去相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