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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凤凰蛋

故事开始的那天,快到十一月五日了。有人心里——我猜是罗伯特——对于为盖伊·福克斯节准备的焰火的质量问题产生了一个疑问。

“它们太便宜了,”不管是谁,反正有人这么说,我猜是罗伯特,“假如到那天晚上它们放不起来怎么办?那样的话,那些个臭屁孩子可就有得偷着乐了。”

“我买来的那些都没问题,”简说;“我知道它们是好的,因为那家商店的人说它们物超所值,能值价钱的三联呢……”

“我敢肯定三联不合语法,”安西娅说。

“当然它不合语法,”西里尔说;“单个单词本身谈不上语法不语法,所以你没有必要聪明过头了。”

安西娅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一个非常令他不快的回答,于是想到那个下雨天,男孩们对于那次去伦敦的在电车顶部的旅行是多么得失望,那还是他们的妈妈答应给他们的奖赏,因为在整整六天里,他们每次放学回家后都记得在擦鞋垫上擦干净靴子。

于是安西娅只是说了声,“你自己不要聪明过头了,斯奎勒尔。这些焰火看起来都很不错,今天你可以拿到你没有花在电车旅行上的八便士了,可以用它买更多的东西。有了这八便士,你应该可以买到一只非常可爱的凯瑟琳焰火。”

“那还用说,”西里尔冷冷地说:“反正它再怎么都不是你的八便士——”

“不过还是看看这些焰火吧,”罗伯特说,“就现在。我们可都不想在隔壁的那些孩子们面前丢人现眼。他们仅仅因为在星期天穿红色长毛绒衣服,就认为别人都不怎么样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从此不穿长毛绒的衣服了——除非我是苏格兰的玛丽女王,而那是黑色的砍头衣,”安西娅轻蔑地说。

罗伯特坚持己见。罗伯特的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他坚定不移的恒心。

“我认为应该试放一下,”他说。

“你们这些小笨蛋,”西里尔说,“焰火就好像邮票一样。你只能使用它们一次。”

“那你说广告里的‘卡特的试验过的种子’是什么意思呢?”

一阵令人困惑的沉默。然后西里尔用他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儿有点不太对,”他说。“对于可怜的罗伯特,我总是害怕这一点。聪明到了那种地步,你们知道,代数常常考第一——这就是要告诉——”

“住嘴,”罗伯特恶狠狠地说,“难道你不明白吗?你要是想试验所有的种子,那是没办法试的。你在各个地方取一些,如果它们能够长出来,你就可以相当地确信其它的也都会——那叫什么来着?——爸爸告诉过我——‘与样品相符’。难道你们觉得我们不应该抽样检查焰火吗?我们只要把眼睛闭上,每个人抽一个出来,然后拿它们试验。”

“可是现在正在下倾盆大雨呢,”简说。

“安妮女王死了,”罗伯特又反驳说。没人有个好心情。“我们用不着出去试验它们;我们只要把桌子向后移一移,在那个我们用来玩平底雪橇的旧茶盘上点燃它们就可以了。我不知道你们认为怎么样,但是我觉得到了我们该干点事情的时候了,而且那样做真的会有用;因为我们不应该只是希望焰火会让那些很臭屁的孩子们大吃一惊——我们应该明白这一点。”

“那的确是应该做的事情,”西里尔无精打采地同意了。

于是,他们朝后面移动桌子。然后,等到魔毯翻过来的时候,原来靠近窗户的魔毯上的那个洞暴露了出来,显得特别刺眼。安西娅蹑手蹑脚地溜出去,趁厨师不注意的时候拿来了一个盘子,把它盖在了洞的上面。

然后,他们把所有的焰火都放在桌子上,四个孩子每个人都紧紧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抓了一根。罗伯特拿了一个爆竹,西里尔和安西娅拿的是罗马焰火筒;但是简的胖爪子抓住的是所有焰火中的珍品,价值两先令的玩偶盒,孩子们中至少有一个——我不说是哪一个了,因为后来他觉得很懊悔,——声称简是故意那么干的。没有人高兴得起来。最糟糕的是,四个孩子还特别不喜欢任何一点偷偷摸摸的、投机取巧的行为。他们有一条原则,就象那些米堤亚人和波斯人的制度一样不可以随意改变,一个人必须接受抛硬币、或者抽签、或者任何靠运气的要求,不论一个人可能多么地不喜欢事情的结局。

“我没想拿它,”简说道,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在乎,我再抽一个——”

“你知道得清楚得很你不可能再抽一个,”西里尔挖苦地说,“已经决定了。既然决定了,就不好改了。你已经做了,就必须接受它——我们也一样,手气太不好了。没关系,五号之前你会拿到你的零用钱。不管怎样,我们最后再点那个玩偶盒,要好好玩玩。”

因此他们就点着了爆竹和罗马焰火筒,它们都没有辜负所付出的价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是轮到玩偶盒时,用西里尔的话说,它只是静静地坐在盘子里嘲笑他们。他们试着用纸点燃它,又试着用火柴点燃它,然后又试图用挂在墙上的爸爸的第二件好外套的口袋里的耐风火柴来点燃它。后来,安西娅溜到楼梯下的碗橱那儿,里面放着扫帚和畚箕;松脂引火物闻起来挺不错,好像长着松树的小树林,还有旧报纸、蜂蜡和松节油,以及非常难看的又硬又黑的抹布,是擦拭铜器和家具用的;还有点灯用的石蜡。她拿回来一只小罐,里面装满红葡萄果冻时曾值7.5个便士,不过果冻早就吃光了,现在安西娅在罐子里装满了石蜡。西里尔正要用他的第二十三根火柴来点燃玩偶盒,她走进来把石蜡倒在了盘子上面。玩偶盒照例没有点着,但是石蜡的表现截然不同,刹那间一道火热的火焰蹿了上来,烧掉了西里尔的眼睫毛,四个孩子来不及向后跳开,脸都被烧疼了。他们立刻向后跳开,一下子退到了墙边,火柱从地板一直烧到了天花板。

“我的天哪,”西里尔情绪激动地喊道,“安西娅,瞧看你这次干的好事。”

火焰在天花板下四散蔓延,像赖德·哈格德的关于艾伦·夸特梅因的扣人心弦的故事中的火玫瑰一样。罗伯特和西里尔看到不能再耽搁了,他们就卷起魔毯的边缘,朝盘子踢了过去,这样他们切断了火柱,火焰消失了,除了烟雾和一个即将燃尽的油灯的可怕的气味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大家七手八脚地一起来收拾残局,石蜡火成了一捆被踩烂的魔毯,突然,他们的脚下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噼啪声使得这些业余的消防员们猛地向后跳。又是一阵噼啪声——魔毯动了动,就好像有一只猫裹在里面;玩偶盒最终被点着了,在魔毯里拼命地爆炸个不停。

罗伯特,冲到窗户前面,打开了窗户,那架势好像这是唯一可做的事情。安西娅尖叫着,简突然大哭起来,西里尔手忙脚乱地把桌子推倒在魔毯上面。可是鞭炮仍然在继续爆炸,即使被压在桌子下面还是砰然作响、爆裂和发出劈啪的声音。

接下来,被安西娅的哭喊声吸引,妈妈冲了进来。过了一会儿,焰火停止了爆炸,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孩子站在那儿,从他们的眼角,互相看着彼此的黑脸蛋,还有妈妈的白净的脸。

他们的父母对于保育室的魔毯被毁坏的这一事实几乎不怎么感到奇怪,也没有人真的感到惊讶床应该是立刻结束这场冒险的地方。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也许是真的,但是不管怎样,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非常有把握许多条路都通向床,而且那就是路的尽头——或许你也一样。

其余的焰火都被没收了,爸爸自己在后花园燃放它们的时候,妈妈并不感到高兴,尽管他说:“嘿,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可以去除掉它们呢,我亲爱的?”

你看,爸爸已经忘记了孩子们正在蒙受耻辱,他们的卧室窗户正对着后花园。所以,他们都看到了非常美丽的焰火,并且很羡慕爸爸燃放焰火的技术。

第二天,一切都被忘记并且得到了宽恕;只是保育室必须彻底地清洗,(像春季大扫除一样),天花板还要用石灰水刷白。

妈妈出门了;就在第二天的喝茶时间,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卷好的魔毯来了,爸爸付钱给他,妈妈说——

“你知道,如果魔毯有什么问题,我会要求你换一块的。”那个人回答说——

“里面一根线头都没有,夫人。真的很划算,如果还有一块魔毯的话,按这样的价钱出手,我岂止是非常的懊悔哟;但是我们能拒绝女士们吗,我们能吗,先生?”他向爸爸眨眨眼睛,然后离去了。

接下来,他们把魔毯放进了保育室,魔毯上面果真没有洞。

最后的一折打开时,一个硬硬的、听起来很响的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在保育室的地板上滚动着。孩子们一阵哄抢,西里尔抢到了,把它拿到煤气灯前。它的形状像一只蛋,黄黄的,泛着光,半透明,里面还有一种奇怪的光,用不同的方式拿着它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仿佛它是一只蛋,里面有着淡淡的火焰般的蛋黄,我们透过石头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可以留着它,不可以吗,妈妈?”西里尔问。

当然妈妈说不行;他们必须把它送还给那个送魔毯来的人,因为她只买了魔毯,没有买有着火红蛋黄的石蛋。

因此,她告诉他们商店的位置,就在肯特城路,离布尔盖特旅馆不远。那是一家又窄又小的商店,那个男人正在外面的人行道上非常巧妙地摆放家具,好让更多损坏的部分尽量不显露出来。一看到孩子们,他就认出了他们。他开始说起话来,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开口。

“不,你们不能这样。”他大声喊叫道;“我不会拿回魔毯的,所以你们千万别弄错了。买卖就是买卖,魔毯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们不想叫你收回魔毯,”西里尔说;“可是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么,它肯定是在你们那儿卷进去的。”那个男人立刻气愤地说,“我卖的货里从来没有夹东西的。都是非常干净的。”

“我没有说它不干净,”西里尔说,“可是——”

“哦,如果是蛾子的话,”那个男人说,“用硼砂就可以轻松搞定了。我希望就只有它孤零零的一个。我告诉你,这魔毯从头到尾都是好的。魔毯离开我的双手的时候,它没有什么蛾子——连一只像蛋那么大的都没有。”

“可是,就是它呀,”简打断了他;“就有一只蛋那么大。”

那个男人跺着脚,做出要冲过来的样子。“滚开,我说!”他大声地嚷嚷道,“不然的话,我就要叫警察了。让顾客们听听也好,你们到这儿来,指责说在我卖的商品里找到了东西。喂,走开,在我让你们碰钉子之前赶快走开吧。哎!警官——”

孩子们逃跑了,他们认为,他们的爸爸也认为,他们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了。但是妈妈却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爸爸说他们可以留着那只蛋。

“那个男人带魔毯来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蛋在里面,”他说,“顶多像你们的妈妈那样,我们和他一样有权利留着它。”

因此,那只蛋摆在了壁炉架上,它使黑暗的保育室变得明亮起来。保育室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它是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它的窗户朝向一片石头,有一个炉渣堆起来的假山正对着窗户。假山上除了长着耐阴虎耳草和蜗牛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房产商的清单上这间屋子被描述成一间“地下室中便利的早餐间”,在白天,它也相当黑暗。晚上点亮煤气灯的时候,关系就不大了。但是在晚上,蟑螂就变得爱好交际了,常常从壁炉两侧的低碗柜,那是它们的窝,里出来,想和孩子们交朋友。至少,我猜那是它们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孩子们从来都不想。

到了十一月五日,爸爸和妈妈去了剧院,孩子们不高兴,因为隔壁的那些臭屁的孩子们有很多焰火,而他们没有。

父母甚至都不允许他们在花园里点一堆篝火。

“不要再玩火了,谢谢你们了”他们问爸爸时,他这样回答他们。

当小宝宝上床睡觉后,孩子们伤心地围坐在保育室的炉火边上。

“我烦透了。”罗伯特说。

“我们说说萨姆亚德吧 ,”安亚娅说,她主要是想让谈话变得愉快起来。

“光说话有什么用呢?”西里尔说。“我想要的是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到了晚上,一个人不被允许出门,简直要闷死了。呆在家里啥事都不能做。”

简完成了她的最后一道家庭作业,砰的一声合上了书。

“我们有愉快的回忆,”她说,“想想刚过去的假期吧。”

刚过去的假期,千真万确的,给了他们一些可以考虑的事情——他们是在乡下度过的,在一座位于沙坑和碎石坑之间的白房子里,一些事情确实发生了。孩子们发现了一只萨姆亚德,或者叫沙子仙子,他给他们任何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确实是任何东西,根本不过问那东西是不是真正地对他们有好处,或者任何类似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他们希望得到什么,以及他们的愿望是怎么实现的,你可以在一本名字为《五个孩子和沙滩仙子》的书中全部读到它们。如果你还没有读过,也许我应该告诉你,第五个孩子是那个婴儿小弟弟,他们都叫他拉姆 ,因为他说的第一个词是:“咩——!”其他的孩子并不是特别漂亮,也不是格外得聪明,也没有并非特别出色。大体上讲,他们不是坏孩子;实际上,他们就特别像你。

“我才不想要什么美好回忆呢,”西里尔说;“我想要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实际上,和其他人相比,我们已经非常幸运了。”简说。“嗨,没有其他人发现过一个萨姆亚德。我们应该很感激才对。”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继续”西里尔问——“幸运呢,我的意思不是感激。为什么我们的好运都停止了呢?”

“也许有什么事会发生,”安西娅心满意足地说。“你知道吗,有时我认为我们就是那种人,事情总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这就像历史上的事情一样,”简说:“一些国王充满了有趣的事情,而另外一些国王——在他们身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有出生、加冕和埋葬,有时连这些都没有。”

“我认为潘瑟 是对的,”西里尔说:“我觉得我们就是那种人,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我们能够稍微给它们加把劲,事情就会发生了。只需要某个东西来使它开始,就是这样。”

“我希望学校里教魔法。”简叹了一口气。“我相信要是我们会一点儿魔法,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开始呢?”罗伯特环顾了一下室内,但是从褪了色的绿窗帘、或是土褐色的软百叶帘、或是地板上的破旧棕色油布上都得不到任何头绪。即使是新魔毯也没有任何暗示,尽管它的图案非常奇妙,它看起来好像总能让你想起什么事情。

“我确实现在就可以开始,”安西娅说;“我看过很多关于魔法的书,不过我认为《圣经》里说使用魔法是不对的。”

“在《圣经》里,魔法是不对的,只是因为人们想要伤害别人。我觉得,除非他们想伤害别人,魔法没有什么不对,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而且,就算我们想,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做到。我们来玩印戈耳支比传说吧,那儿发生了一件关于咒语的事”西里尔打了个哈欠说,“我们还可以玩魔法。我们扮成圣殿骑士。他们特别迷恋魔法,他们经常用一只山羊和一只鹅来下咒语或者什么的。爸爸这么说的。”

“哦,那好啊,”罗伯特不怀好意地说;“你的确可以扮山羊,简知道怎么扮鹅。”

“我来扮印戈耳支比,”安西娅急急忙忙地说,“你把壁炉前的魔毯卷起来。”

他们在油地毡上画出了稀奇古怪的人物,壁炉的地毡保持得很干净。他们用罗伯特从学校数学老师的桌子上偷拿来的粉笔画。你知道,当然啦,拿一支新的粉笔是偷窃,但拿一截断开的粉笔就没什么不对了,前提是你只拿了一截。(我不知道这一规则的理由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制定的。)他们唱着他们会唱的所有忧伤的圣歌。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于是接下来,安西娅说:“我相信魔火应该是用甜香木烧出来的,它里面有具有魔力的树胶和香料和其它东西。”

“除了雪松,我不知道其它甜香味的树,”罗伯特说;“不过我有一些雪松木做的铅笔头。”

因此,他们就烧掉了那些铅笔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烧一点儿治感冒的桉树油吧。”安西娅说。

他们这么做了,毫无疑问地,气味非常呛人。接着他们又烧了几块大柜子里的樟脑球。它们非常耀眼,还有可怕的黑烟,看上去很有魔力。但仍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后来,他们从厨房的碗柜里拿来了几块干净的小台布,一边在魔法粉笔画的上方挥舞,一边唱着“伯利恒的摩拉维亚修女圣歌”,场面非常感人。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他们就越来越疯狂地舞动台布,罗伯特的小台布碰到了金蛋,把它从壁炉架上扫了下来,掉进了壁炉的挡板,滚到了壁炉下面。

“哦,哎唷!”不止一个声音喊了起来。

每个人都立刻扑到地上,看看壁炉的下面,那只蛋躺在热灰堆里发出光亮。

“还好,没摔碎,”罗伯特说着,把手伸到壁炉下面,拾起了那只蛋。但是,蛋非常热,任何人也无法相信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能变得这么热,罗伯特大叫一声“讨厌”,只好扔下了它。它掉在了壁炉的顶栏上,又弹起来正好掉进炽热的火焰中了。

“火钳!”安西娅喊道。可是,哎呀,没有人能够记起来它在哪儿。大家都忘记了,上次用火钳把玩具茶壶从大水桶下拖出来,是拉姆掉在那里面的。所以保育室的火钳被搁在了大水桶和垃圾桶之间了,厨师不肯把厨房的火钳借给他们。“没关系,”罗伯特说,“我们可以用拨火棍和铲子把它取出来。”

“哦,住手,”安西娅喊道。“看它!看啊!看啊!看啊!我确信有事情就要发生了。”

蛋现在是炽热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接着,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劈啪声,蛋裂成了两半,从里面出来一只颜色象火焰一样的鸟。它在火焰中休息了一会儿,当它在那休息的时候,四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它越长越大。

每张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每只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鸟儿在火巢中站了起来,伸展开了它的翅膀,从巢里飞出来到了房间里。它飞了一圈又一圈,再一圈,在它经过的地方,空气也变得温暖了。然后,它栖息在了挡板上。孩子们面面相觑。西里尔向鸟儿伸出一只手。它侧过头来看着他,就好像你也许曾经见过的一只鹦鹉准备讲话时的样子,因此当它说:“小心点,我几乎还没凉下来呢。”的时候,孩子们几乎没怎么感到惊讶。

他们不感到惊讶,而是非常非常地感兴趣。

他们看着那只鸟儿,它当然非常值得一看。它的羽毛像金子一样。它几乎和矮脚鸡一样大,只是它的鸟嘴和矮脚鸡的形状一点都不一样。“我想我知道它是什么,”罗伯特说。“我看过一幅它的画。”

他急匆匆地走开了。慌忙地快步跑去,在爸爸的写字台上的一堆报纸里一阵乱翻,正如算术课本所说的“想要的结果”。但是,当他拿着一张报纸回来,喊着,“我说,瞧瞧这儿”的时候,其他人都说“安静!”他立刻乖乖地不说话了,因为那只鸟正在开口说话。

“你们中的哪一位,”它正在说,“把蛋放到火里的?”

“他干的。”三个声音说道,同时三根手指都指着罗伯特。

小鸟鞠了一躬;至少它更像是鞠躬而不是做其它任何事情。

“我欠您的恩情,”它说话的时候,带着高贵文雅的神态。

孩子们惊讶和好奇地说不出话来——只有罗伯特除外。他手里拿着报纸,他知道。他是这么说的。他说——

“我知道你是谁”

他打开报纸,展示了一张印色纸,在纸的上方有一张小照片,一只鸟正坐在火焰的鸟巢中。

“你是凤凰,”罗伯特说,这只鸟显得十分高兴。

“关于我的传闻已有两千年了,”它说。“允许我看一看我的画像。”罗伯特跪下来,在挡板上铺开报纸,它看着那张报纸,说道——

“不是很好看的画像……,这些字是什么?”它指着印刷的部分问。

“哦,那都是枯燥无味的;没有多少关于你的,你知道,”西里尔说,不知不觉地彬彬有礼起来;“不过很多书里都有你。”

“带着画像吗?”凤凰问。

“嗯,不,”西里尔说;“事实上,我想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画像,除了这一张。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读一些关于你的文章给你听。”

凤凰点点头,西里尔出去拿来了旧百科全书第X卷,在第246页上他找到了以下的内容:——

“凤凰——鸟类,古代一种神话传说中的鸟。”

“古代一词非常正确,”凤凰说,“可是神话传说中的——嗯,我看上去像吗?”

大家都摇摇头。西里尔继续念道——

“古人说这种鸟是单一的,或者说这种鸟仅有一只。”

“太对了。”凤凰说。

“他们描述它大概有一头鹰大。”

“鹰有大有小,”凤凰说;“这种描述一点都不正确。”

孩子们都跪在壁炉前的魔毯上,以便尽可能地靠近凤凰。

“你们会把脑袋煮熟的,”它说。“小心点,我现在快要冷下来了;”随着金翅膀的一阵呼啦作响,它拍打着翅膀,从挡板飞到了桌子上。它冷却得差不多了,当它停在桌布上时,只有很轻微的烧焦的气味。

“只是一丁点儿烧焦,”凤凰带着歉意说;“一洗就没有了。请继续念吧。”

孩子们聚过来围着桌子。

“有一头鹰大,”西里尔继续念道,“它的头上有非常漂亮的羽毛鸟冠,它的颈部覆盖着金色的羽毛,身体的其它部分覆盖着紫色的羽毛;只有尾巴是白色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他们说它在荒野中生活大约五百年,当变老的时候,它会为自己堆一堆芳香木和芳香树胶,它舞动翅膀煽火,用这种方式自焚;一条幼虫会从灰烬中诞生,随着时间的推移,长成一只凤凰。因此腓尼基人就给——”

“不要管他们给什么,”凤凰抖动着金色的羽毛说。“无论如何,他们从来就给不了多少;他们总是那种不会白给任何东西的人。那本书应该被毁掉,它很不准确。我身体的其余部分从来就不是紫色,至于我的——尾巴——嗯,我只问你们,它是白色的吗?”

它转过身去,严肃地把它的金色尾巴呈现在孩子们面前。

“不,不是,”大家都说。

“没错,从来就不是,”凤凰说。“那个有关幼虫的说法只不过是一种庸俗的侮辱。凤凰是下蛋的,和所有体面的的鸟儿一样。它会堆上一堆——那一部分是正确的——它生下它的蛋,然后自焚,它去睡觉了。它在蛋里面醒来,然后从蛋里出来,再继续生活下去,一直就这样延续下去。我无法告诉你们我对这种活法感到有多么得累——这样一种无休无止的生存;没有休止。”

“可是你的蛋怎么会到了这里呢?”安西娅问。

“啊,那是我的生命秘密,”凤凰说。“我不能告诉任何一个没有真正的同情心的人。我一直是一只被人误解的鸟。从他们所说的关于虫子的话里,你们可以看出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它看着罗伯特,眼睛真的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它继续说:“你把我放到火上——”罗伯特看上去很不安。

“可是,其他人点燃了芳香木和树胶,”西里尔说。

“而且——而且,我把你放到火上是一个意外,”罗伯特说,勉为其难地说出了真相,因为他不知道凤凰会怎样看待这件事。它以一种他们根本料想不到的方式来看待这件事。

“你们的坦率的表白,”它说,“去掉了我最后的顾虑。我要告诉你们我的故事。”

“你不会消失,或有突然发生什么事情吧?”安西娅焦急地说。

“为什么?”它展开金色的羽毛问道,“你希望我留在这儿吗?”

“哦,是的,”每个人都以不容置疑的诚意说。“为什么?”凤凰羞怯地看着桌布,再次问道。

“因为,”大家立刻说,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只有简补充说:“你是我们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你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凤凰说,“我不会消失或突然发生什么事情。我要告诉你们我的故事。就象你们的书里面说的,几千年来,我都居住在荒野里,那是一个很大很安静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真正地好伙伴,我开始厌倦了我的单调生活。但是,我养成了一种习惯,每五百年就生下我的蛋,然后自焚——你知道,要改变你自已的习惯有多困难。”

“是的,”西里尔说,“简以前常常咬指甲。”

“但是我已经改掉了。”简辩解说,有些受到了伤害。“你知道我已经改了。”

“直到他们在你的指甲上涂了苦涩的芦荟油。”西里尔说。

“我怀疑,”鸟儿郑重地说,“即使是苦涩的芦荟(顺便说一下,芦荟有它自己的坏习惯,在它寻求治疗别人之前,或许它应该好好地治一治;我指的是它一百年开花的懒惰习惯。)我怀疑即使是苦涩的芦荟也不一定能够治好我。但是我曾被医好过。有一天早晨——已经快到了点燃那堆令人心烦的火并且生那个令人乏味的蛋的时候了——我从一个兴奋的梦中醒来了。在梦中,我看到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坐在一块魔毯上——我很礼貌地和他们搭话,他们向我诉说了他们的生活故事。因为你们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现在我要开始讲他们的故事。他们是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关于他们的父母的故事,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听。在很小的时候,公主的母亲碰巧听到了一个关于某一位魔法师的故事。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对那个故事感兴趣。这位魔法师——”

“哦,请不要,”安西娅说,“我不明白所有这些故事的开头,你似乎每分钟都在越来越深地陷入到它们之中。就告诉我们你自己的故事。那是我们真正想要听的故事。”

“好吧,”凤凰说,看起来它大体上还是很满意的样子,“我把大约七十个长故事简短地说,(尽管我不得不听完所有这些故事——但是,毫无疑问,在荒野中有大量的时间),这位王子和公主非常喜欢对方,他们不想要任何其他人,那位魔法师——不用紧张,我不会讲他的故事——给了他们一块魔毯(你们听说过一块魔毯吗?)。他们刚刚坐在上面,告诉它带他们离开所有的人——魔毯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荒野。既然他们想要留在那儿,就不再需要魔毯了,所以他们就把它给了我。那真是一生才有的机会啊!”

“我不明白,你要一块魔毯做什么,”简说,“你有那些可爱的翅膀。”

“它们的确是美好的翅膀,难道不是吗?”凤凰不自然地笑着展开了翅膀说,“我请王子铺开魔毯,我在上面生下一只蛋;然后我对魔毯说:‘现在,我的优秀的魔毯,证明你的价值吧。把我的蛋带到一个两千年也不会孵化的地方,在那里,等时间到了的时候,会有人点燃芳香木和树胶,把蛋放进去孵化。’你们看到了,事情完全像我说的那样发生了。我刚说完这些话,蛋和魔毯就消失了。这对皇室恋人帮我安排好火堆,在我的最后时刻安慰着我。我自焚了,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直到我在那边的台子上醒过来。”

它用爪子指了指壁炉。

“可是那块魔毯,”罗伯特说,“那块你想到哪里就带你到哪里的魔毯,它怎么样了?”

“哦,那块魔毯?”凤凰漫不经心地说——“我要说那就是那块魔毯。我清楚地记得它的图案。”

它说话的时候指着地板,地板上放着妈妈在肯特城路花了二十二先令九便士买来的魔毯。

就在那一刻,传来了爸爸把钥匙插进弹簧门锁的声音。

“哦,”西里尔低声说,“现在我们会因为不在床上而受到惩罚!”

“许个愿你自己在床上,”凤凰急忙小声地说,“然后再许个愿让魔毯回到它的位置。”

话刚说完一切就实现了。这让人有点眼花缭乱,当然了,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不过当事情好像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孩子们回到了床上,灯都熄灭了。

在黑暗中,他们听到了凤凰的温柔的声音。

“我会睡在你们的窗帘上方的屋檐上,”它说。“请不要向你们的家人提起我。”

“没有什么好处的,”罗伯特说,“他们从来就不会相信我们。我说,”他通过半开的门对女孩们说:“说说奇遇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应该能够从一条魔毯和一只凤凰那儿得到一些乐趣。”

“当然,”女孩们在床上说。

“孩子们,”爸爸在楼梯上说,“赶快睡觉吧。在晚上的这个时间还在说话,你们是什么意思啊?”

爸爸并不期望有谁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被窝里的西里尔咕哝了一句。

“意思?”他说,“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意思。我不知任何事情是什么意思。”

“但我们有一条魔毯和一只凤凰,”罗伯特说。

“如果爸爸进来,抓到你的话,你还会得到其它东西呢,”西里尔说。“闭嘴,我告诉你。”

罗伯特闭上了嘴巴。但是,他和你知道得一样清楚,魔毯和凤凰的奇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爸爸和妈妈压根儿不知道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经常是这样,即使在屋子里没有魔毯或者凤凰的时候。

第二天早晨——但是我确信,你宁可等到下一章再听关于它的故事。 DFlMIQPAaOq4pHlKCHKTW0euP5hzmk0ELxdCQDx/vUSBdqc3LpO9pSrOtqD7N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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