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顾客,女人(妻子),职员
顾客:您好,先生,我想要两张火车票,一张给我,一张给我妻子,她陪我旅行。
职员:好的,先生。我能卖给您成百张火车票。您要二等车厢的票?还是一等车厢票?还是卧铺铺位票?我给您订两张餐车车厢票?
顾客:我要一等车厢的票,是的,卧铺车厢。到戛纳的后天快车票。
职员:啊……到戛纳去的票?您看看,本来原则上,只要您想要,我就能给您提供到各个方向去的票。可是当您一明确目的地、日期和您想搭乘的火车(班次),这事就变得复杂了。
顾客:您让我吃惊,先生。法国有(各种)火车。有去戛纳的火车。我本人已经乘过。
职员:您也许是20年前,或30年前,您年轻的时候乘过。我并不是说没有火车了,只是它们都客满了,没有座位了。
顾客:我可以下周去。
职员:所有票都卖完了。
顾客:这可能吗?3周以后呢……
职员:都卖完了。
顾客:那么大家都只是到尼斯去吗?
职员:不一定是这样。
顾客:算了。那么给我两张到巴约纳的票。
职员:一直到明年的票都卖完了。您看吧,先生,并不是大家都是到尼斯去的。
顾客:那么给我两张到沙摩尼克斯的……
职员:一直到1980年的票都卖完了……
顾客:……到斯特拉斯堡的……
职员:卖完了。
顾客:到奥尔良的、里昂的、图鲁兹的、阿维翁的、里尔的……
职员:卖完了,卖完了,10年前就卖完了。
顾客:那么给我两张飞机票。
职员:我没有任何班次的飞机票了。
顾客: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租一辆带司机或不带司机的汽车吗?
职员:为使道路不堵塞,所有的驾驶执照都取消了。
顾客:让人借我两匹马。
职员:没有马了。
顾客:(对妻子)你愿意我们步行去尼斯吗?
妻子:当然,亲爱的。我累了你背我。你累了,我背你。
顾客:(向职员)先生,给我们两张去尼斯的步行票。
职员:您听到这声音了吗?啊,大地在震动。在国家中部,一个浩瀚的湖泊,一个内海刚形成。好好利用这机会吧,在其他游客想到之前,快点行动吧。我建议您在第一艘到尼斯的船上买张双人舱位票。
欧仁·尤内斯库1974
面包店的老板娘,稳稳地站在柜台后面,双手放在臀部上,摇着头,看着从拂晓开始,就尾挨着头,头挨着尾,擦着面包店的边,一排排行驶在7号公路上的汽车。“这些游客,简直是疯了!”她向度假的巴黎人转过身去,他正等着接待。“至少您养得不错吧?”这话带着南方味说出来就更有味道了:猪也长得不错,小孩养得不错,像猪和小孩一样,巴黎人到这里来是为了增加养料,等着挨宰或自寻烦恼,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人人都有份儿的,命中注定的。大家都这样说,统计数字也证明了这点,可是这些数字又有什么用呢?只需睁开眼睛看看几百万法国人在同样的夏日里扑向车站,扑向公路;他们排队,原地踏步,慢吞吞地蹭动,在疲惫不堪,神经紧张之极之后,勉勉强强地挤在同一些车站,同一些旅馆,同一些别墅里,同一些露营地,同一些昨日还荒无人迹的、今天已人满为患的海滩;他们乐意在同样的时间,在同样的地方,吃同样的饭菜,享受同样的乐趣,走同一方向同样的路,有时是同样的去医院的路,在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又仍将在同样的条件下,向着反方向运动。
年年都怨声载道。说到底,真是太傻了!人们七嘴八舌引证合理利用旅游设施,道路事故的昂贵代价,运输超负荷,邮局电话过度繁忙,国民经济受损,还引用外国的例证,得出随波逐流的盲动是多么愚蠢,因而必须错开假期的结论。然后,秋天来到了,一切都被忘得干干净净,来年,一切又重新开始。
诚然,应该承认在企业错开歇业方面,我国还有许多事要做。但是,如此多的不便,如此多的复杂事情和危险都被愉快地接受了,甚至是主动去找的,人们要好好想一想了。理论上,面包店老板娘是对的:“这些旅游者简直疯了!”实际上,今日的法国人,甚至欧洲人对假期的看法是什么呢?关键在这儿,答案并不简单。
对大部分人说来,假期首先就是与平时决裂,换个地方,换换风景,过另一种生活,看看新面孔。社会学家严肃地解释说集体度假俱乐部和旅行社的成功在于它们重新组成了一个与HLM或新城市,市镇,或大街,办公室或工厂一样的密集的人群水平。然而不管怎么说在选择了这种方式的人们的眼中,不是这样的。而且还不仅是这些人觉得不是这样。生活环境令人愉快的改变,生活节奏的变化,自愿接受的种种约束以及和他人共享的快乐打破了单调老一套的生活,打碎了任务和义务的枷锁,烦恼的纠缠。那些整整11个月,都好像是不可避免的,不可忍受的事——等待,驻足不前,推推搡搡,挤在一起,现在突然被顺从地接受了,甚至是愉快地接受了。人群不再让人感到烦恼,它反而给人以消遣;许多人不是躲开人群,反而去寻找人群,这难道还需吃惊吗?
然而真正地与平时决裂,是打碎孤独。当今社会中人的孤独,默默无闻,精疲力尽,被迫变为一系列的号码,这些事情千百次地被揭露为所谓进步社会致命的缺陷之一。人们也反复地谈论家庭细胞破裂的危害,悲叹分隔父母和子女的沟壑。假期常常是重建家庭细胞,让一整年因为各自的时间表和工作不同而分开的各代人过同一节奏的生活的惟一的机会。
假期还使人们接触到来自不同地方的、有着不同看法的、反应不同的、思想方式各异的、从事其他职业的、了解别的事物的、判断看法不同的男男女女相互接触。吸引起他人注意,表现自己,向他人敞开自己的机会也增加了。
终于单调乏味在炎热的阳光下,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在高山的巍峨中,在温馨的生活气氛中消失了。
为什么对眼皮下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呢?大多数法国人,欧洲人在七八月度假,因为比之孤独他们更喜爱人群。一切推论,一切论据都不能压倒这自发的选择,这选择还有另一个理由,很简单普通的,但是又强有力的,因为七八月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最热、阳光最灿烂的月份。归根到底,即使这些旅游者不能像在其他季节里一样的“养得好”,他们也并没疯。
皮埃尔·维昂松-蓬德
(故事发生在欧洲广播电台的播音间。播音员正在向每日播出节目“假期一分钟”的负责人提问)。
问:有人说法国人都是个人主义者。然而去度假营地的法国人却越来越多。这一点如何解释?
答: 原因很多。可能首先是方便性。如果您要和“俱乐部”走,那非常简单:您付清您的报名费(您可赊付),然后您就耐心等待出发的日子就行了。
问:去度假营地最多的是什么人?是工薪阶层呢还是自由职业者?
答: 适合各种收入的俱乐部都有:有些适合低收入者;在另外一些俱乐部您遇到的则主要是工程师、医生、教授和律师。
问:这种俱乐部的方式有哪些好处呢?
答: 什么样的好处都有。一般来说,营地均地处大自然之中,而且往往是在比较热的国家。没必要穿什么衣服。要想忘掉办公室、汽车、地铁,又有什么比不穿什么衣服在天地之间生活三四个星期更好的呢?
问:那么精神上的乐趣怎么办呢?
答: 它们有它们的位置,这请您放心:很多人会聚集到会场听听音乐或参加有关现实问题的讨论。您没有看到过一位大胡子社会学家穿着泳裤做报告吗?这可是个值得前去一看的节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