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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剑师

机敏态精妙绝伦。

诸神授之于众,

却遭违抗,万生毁于诸神。

化身此态,精益求精。

——选自《听者形态歌》第二十七节

“你懂的,”莫阿什在卡拉丁身边说,“我总觉得这里会……”

“大一点?”德雷赫操着淡淡的口音说。

好一点。 ”莫阿什环视了一遍训练场,“看着就像暗眼种士兵操练的地方。”

这片比武场专供达力拿麾下的光眼种使用。露天场地的中央铺满大片厚实的沙子,四周耸起木质走道,沿着沙地铺开,另一侧则建有窄屋,每一间均是一室户。狭长的楼宇将场地的三面围拢,只有前方辟出一堵墙壁,其上安有拱门,方便来人入内。屋舍的宽房檐向外探出,为木质走道遮阴避光。光眼种军官或是站在阴凉处闲谈,或是观看士兵在洒满日光的场地上对战。虔诚者四处走动,替人递送武器或饮品。

训练场的布局通常如此。卡拉丁曾经进过几幢类似的房子,多数经历都得回溯到他在亚马兰军服役的时期,当年他才刚开始接受训练。

卡拉丁咬咬牙,手按在通往训练场的拱门上。自亚马兰入营已有七日,他花了足足七日来面对亚马兰与达力拿有过交情的事实。

他已经作好了决定。亚马兰的光顾是件风操的乐事,毕竟卡拉丁总算能有机会起矛突刺,把那个家伙送来偿命。

,他一边想一边走入训练场, 不能用矛,得换匕首。我要接近他,和他面对面,这样我就能亲眼看着他惊慌失措地死去。我要享受匕首没进皮肉的快感。

卡拉丁对部下招招手,随后穿过拱门,督促自己专心观察周围的场地,忍住对亚马兰的憎意。这扇拱门由上好的石料打造而成,建材运自附近的采石场,面朝东方的部位一律依惯例进行了加固。墙面上淤积的飓砂不算多,可见这几堵墙是新造的。此例又表明达力拿已把军营视作永久工事——他下令拆除寒酸的临时屋,在原地砌出固楼。

“我弄不明白你有什么期待的,”德雷赫打量着场地,对莫阿什说,“ 你要怎么整治光眼种的比武场? 要搞区分,难道得撤走沙子,铺上金刚砂?”

“唷嗬。”卡拉丁说。

“我不知道,”莫阿什说,“只是他们这么看重训练,还围出‘专用’比武场禁止暗眼种出入。我觉得他们身上没什么特殊之处。”

“那是因为你跟不上光眼种的思维。”卡拉丁说,“此地搞特殊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怎么说?”莫阿什问。

因为我们进不来。 ”卡拉丁率先迈入场地,“至少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把暗眼种阻拦在外。”

他带来了德雷赫、莫阿什和其余五人,他们之中既有第四冲桥队的队员,又有几位幸存的前深蓝卫士。达力拿将这批逃过一死的护卫分配给卡拉丁指挥,令卡拉丁喜出望外的是,他们毫无怨言地将他认作了领导,无一例外。他被前深蓝卫士深深打动,这些人没有辜负他们的好名声。

其中的几个暗眼种已经开始和第四冲桥队一同用餐,他们向卡拉丁索要第四队的肩章,他为他们取来一些,却命令他们将深蓝卫士的标志佩戴于另一侧肩膀,以表豪气。

卡拉丁提着矛,将队伍领向一群来回奔忙的虔诚者。他们身着沃林式教袍——宽松长裤和短衣,腰间系着陋绳。这是穷人家的服饰,虽说虔诚者受人役使,却不是奴隶。卡拉丁从未认真地考虑过他们的处境,他的母亲或许会慨叹卡拉丁对宗教礼仪实在不上心。卡拉丁倒是抱有一己之见,既然全能之主对他少有顾及,那又何必要以虔心回敬?

本训练场只许光眼种进入。 ”虔诚者教长厉声道。她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不过虔诚者的男女区分不应为人关注。和所有虔诚者一样,她也削发剃度,与其共事的兄弟则留着方正的胡须,上唇光洁。

“我是来自第四冲桥队的卡拉丁军尉。”卡拉丁把矛扛到肩头,扫视着训练场。在官兵两两对打之时极易发生不测,他不可看走眼。“此行的目的是看护寇林兄弟,确保今日的操练万无一失。”

“军尉?”一名虔诚者不以为然道,“你——”

另一名虔诚者动动嘴,劝其收住后话。卡拉丁的事迹早已在军中飞速传播,然而虔诚者群体时有孤陋寡闻的可能。

“德雷赫,”卡拉丁伸手一指,“看到墙头上的石壳木了没?”

“看着了。”

“它们是人种的,说明有路可以上去。”

“当然了,”虔诚者教长说,“楼梯就在西北角,我有钥匙。”

“行,你可以放他一关。”卡拉丁说,“德雷赫,在上面好好盯着。”

“遵命。”德雷赫朝着楼梯的方向疾走而去。

“你认为这里会有哪些危险?”虔诚者抄起双臂。

“我见到了不少兵器,”卡拉丁说,“而且进出的人员相当多,此外……我没看错吧?那些东西是碎瑛刃?你说会有什么危险?”他刻意送出一个犀利的眼神。女虔诚者叹了口气,把钥匙交给副手,后者急忙追上德雷赫。

卡拉丁指点着别处,告诉其余人该把守哪些位置。他们四散而去,徒留卡拉丁和莫阿什。清瘦的莫阿什一听到“碎瑛刃”三个字,立即转过身察看,如饥似渴。两名光眼种手持瑛刃,来到沙地的中心。其中一把瑛刃又细又长,配有宽大的护手,另一把则是宽刃巨剑,剑身底部生出的尖刺突起沿着两侧展开,直至剑身的三分之一处,外形略似火焰,邪气四溢。这两把剑的开刃处均安有防护条,有如上了一部分鞘。

“咦,”莫阿什说,“这些人我全不认识。我还以为自己知道军中所有的碎瑛武士。”

“他们非碎瑛武士,”虔诚者说,“他们握持的是御用瑛刃。”

“艾尔霍卡允许别人使用他的碎瑛刃?”卡拉丁问。

“这是一项伟大的传统。”虔诚者面露愠色,只得作一解释,“诸位轩亲王曾在各自的公国内实行该制度,那时王国仍未统一;现今,此乃君王的义务与光荣。每逢操练,官兵穿戴御用瑛甲、手挥御用瑛刃。军中的光眼种必须借之受训,以惠全局。碎瑛武器难于掌握,假如碎瑛武士战死,势必需要他人上阵顶替。”

卡拉丁觉得这话说得通,可他仍然无法想象会有光眼种准许他人触碰自己的瑛刃。“国王有两把碎瑛刃?”

“一把属于其父,依照碎瑛武士的培养传统,此剑得以沿用。”虔诚者瞥了一眼激斗正酣的士兵,“阿勒斯卡的碎瑛武士傲立天下,该传统功不可没。国王曾表示,改日他或将先父的瑛刃授予实至名归的战士。”

卡拉丁点点头,以示赞许。“不错。”他说,“我敢打赌,肯定会有一拨拨的士兵用这两把剑操练,人人都想证明自己才是武技最高超、最值得托付的那一位。这方法真不赖,艾尔霍卡可以借此哄骗一大帮人来训练。”

虔诚者受了刺激,愤愤离去。卡拉丁注视着闪耀于半空的碎瑛刃。那些持剑者对自身的动作基本上没有多少意识。他见过真正的碎瑛武士, 也与之交过手 ,他们才不会左摇右晃地挥舞大得离谱的剑,搞得像是在耍弄长棍似的。就算阿多林在几天前参加了决斗——

“千风万剐的,卡拉丁,”莫阿什目送着虔诚者火冒三丈地走开,“ 你叫我要有礼貌 ,而你自己呢?”

“嗯?”

“你打头直呼国王其名,不用敬称,”莫阿什说,“之后又暗中指责来操练的光眼种都是懒鬼,不下点料还请不到他们。我想我们不该老是和光眼种作对,你怎么看?”

卡拉丁不再观望碎瑛武士。他心不在焉,讲话未经大脑思考。“此话有理,”他说,“感谢提点。”

莫阿什点点头。

“你给我守在门口。”卡拉丁用手作出指示。一队仆族抱着箱子走了进来,里面装的可能是食品。他们构不成威胁,可是会不会出意外?“密切留意侍从和剑僮的一举一动。在接近轩亲王达力拿之子的人员中,不要放过任何慈眉善目者。让这种人拔刀捅别人的腰,不失为行刺的妙计。”

“好的。可是卡尔,我问你,那个叫亚马兰的是谁啊?”

卡拉丁噌的一声转向莫阿什。

“你怎么看他,我清楚得很。”莫阿什道,“其他冲桥手一谈起他,你就变色。他对你干了什么?”

“我以前是他麾下的士兵。”卡拉丁说,“那时我还能战斗,之后就没机会了……”

莫阿什指了指卡拉丁的额头。“这是他弄的?”

“错不了。”

“看来他并不是众口相传的英雄。”莫阿什好像很乐意听到真相。

“他的心眼坏到骨子里,无人可比。”

莫阿什拉住卡拉丁的胳膊。“ 我们要想法子报复他们 ,给那些折磨我们的人好看,首当其冲就是撒迪亚斯和亚马兰。你说呢?”怒灵涌出沙地,将他包围,仿如一摊摊鲜血。

卡拉丁与莫阿什四目相对,随后点点头。

“要真能出口气,我就满足了。”莫阿什把矛甩到肩头,跑向卡拉丁指定的位置。灵体消失了。

“不仅仅是你,他也得学着多笑笑。”茜尔小声说。她刚才还在附近飞来飞去,现在却已坐到了卡拉丁的肩头,他之前根本没有发现她。

卡拉丁转身绕训练场一周,检查每一个入口。他也许小心得有点过头,可他喜欢把工作做到位。除了拯救第四冲桥队,他很久都没有干过像样的活了。

然而,他似乎不可能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上周刮过一次飓风, 又有不速之客溜进达力拿的住处 ,在墙上刻下了第二个数字,倒计时指向一个多月后的同一天。

轩亲王似乎并不忧虑,也不希望整桩事闹出动静。风操的……那些铭文会不会是他亲手写上去的?万一他发作了呢?又或者,有没有可能是灵体捣的鬼? 这回,卡拉丁保证没有放过任何闯入者。

“你在烦恼什么?想聊聊吗?”茜尔坐着问道。

“达力拿在起飓风时的遭遇让我担心不已。”卡拉丁说,“那几个数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还能看见那些灵体吗?”

“红色的闪电?”她问,“我想是的。它们的身影很难觅到。你没看见它们?”

卡拉丁摇摇头,举矛踏上环绕着沙地的走道。他往一间储藏室里望了望,只见墙边堆满了士兵在对打时穿的皮衣,用于练习的木剑排成一字,其中几把剑的尺寸与碎瑛刃相当。

“你就在烦恼这个?”茜尔问。

“还能有什么?”

“亚马兰和达力拿。”

“他们算不上绊脚石。在世上最恶劣的杀人犯当中,我遇到过一个,他正是达力拿·寇林的老相识。看吧?达力拿是光眼种,他很可能与一伙杀人犯为伍。”

“卡拉丁……”茜尔说。

“你要明白,亚马兰比撒迪亚斯更歹毒。”卡拉丁围着储藏室走了走,检查各个门面,“尽管撒迪亚斯被众人视为奸诈鼠辈,但他是个直肠子。‘既然你负责扛桥,’他如是说,‘我就把你榨干算数。’可是亚马兰呢……他誓要超越同僚,争做传奇般的光明贵人;他承诺会保护提安。他的正经脸是做给别人看的,撒迪亚斯再怎么狡猾都达不到他的程度。”

“达力拿哪里像亚马兰了,”茜尔说,“你知道的啊。”

“人们谈起他,就像谈起亚马兰。 他们对亚马兰的看法始终如一。 ”卡拉丁后退几步,来到阳光下,继续巡视场地。他路过几名正在决斗的光眼种,他们以木剑相拼,全身大汗淋漓,口中嗬嗬有声,脚下扬尘滚滚,场上荡起一片噼啪声。

每一组对练者均由五六名暗眼种侍从陪同,他们取来了毛巾和水壶。许多人还使唤若干仆族搬来椅子,以便自己能在休息期间落座。飓风之父,就算碰上这类日常操练,光眼种还是得受照顾。

茜尔在卡拉丁身前上下翻飞,降落的身姿宛如飓风—— 这么形容毫不夸张。 她在他面前悬停不动,脚踩一朵电闪雷鸣的翻滚黑云。“ 难道达力拿·寇林的高尚品格全是表面工夫? ”她质问,“你说得出口吗?跟我讲实话。”

“我——”

“别拿谎话来应付我,卡拉丁。”她大步向前,扬手一指。尽管生着小小的身体,可在那一刻,她的形象高大得堪比飓风。“不准有下次。”

他深吸一口气。“不,”他终于发话,“不对。为了我们,达力拿将瑛刃拱手相让。他是个好人,我服。亚马兰不仅蒙了他,还把我耍得团团转,所以我想我不能对寇林说三道四。”

茜尔略一点头,足下的云朵消散而去。卡拉丁继续在场内巡查房屋的状况。“你应该告诉他亚马兰的事。”她在空中漫步,靠近他的侧脸,虽然迈着碎步,却没有落后。

“我能吐什么苦水?”卡拉丁问,“向他控诉三等光民谋杀部下?说此人偷了我的碎瑛刃?我要能开口,不是犯蠢就是发神经。”

“可——”

“他听不进的,茜尔。”卡拉丁说,“达力拿·寇林也许是个好人,但他不会容我唱衰有权有势的光眼种。世道就是如此,容不得 半点改变。

他再度查看起周边的设施,想弄清楚可供观战的房间有何内部构造。他发觉其中不但有储藏室,还有浴室和休息室,好几扇门都上了锁。经过一天的双人对练,嗜好沐浴的光眼种正在屋内舒缓身心。

整栋楼房最靠里的部分是虔诚者的居所,位置正对场地的大门。无数长袍加身、头顶光洁的人影在忙活奔走,卡拉丁从未见此景。在赫斯通,城主只配有几位干瘦苍老的虔诚者,那些人不仅是他儿子的督学,也会定期来镇上访问,焚烧祈祷符、提升暗眼种的感召。

驻守此地的虔诚者似乎无法划入前者的派别。他们拥有壮如武士的身板,一旦光眼种欲求与人对打,他们通常会上前迎战。某些虔诚者生有暗眼,但他们仍可用剑——在大众心目中,他们的身份与瞳色的光暗无关,他们只是一介虔诚者。

要是他们之中有人决意谋害两大公子,我该怎么办? 风杀千刀的,担当护卫总有些难处,对此他实在讨厌。如果事事平安,那么你根本无法确定究竟是真没出乱子,还是行刺企图已遭挫败。

阿多林和他弟弟终于到场,两人都穿着全套碎瑛甲,头盔夹在腋下。他们由斯卡和一队前深蓝卫士护送而来,卫兵们一见卡拉丁上前,便纷纷敬礼。卡拉丁指示他们可以解散,交班已经正式完成。斯卡卸下担子,准备与泰夫特一行人一起守护达力拿和纳瓦妮。

“这片区域非常安全,光明贵人。在不扰乱训练的前提下,我已竭尽所能,排除了险患发生的可能。”卡拉丁向阿多林走去,“在你与人对练期间,我和我的部下会盯紧的。不过万一有什么危情,还请你勿忘知会。”

阿多林嗤之以鼻,没有劳神与卡拉丁交流,转而检视起场地。他身材高挑,一头黄灿灿的金丝混有少许阿勒斯卡式黑发。他父亲的发色并非如此,或许阿多林的母亲是里拉人?

卡拉丁扭身前往场地的北边,那里可以看到莫阿什看不到的情况。

“冲桥手,”阿多林叫道,“你主意已定?开始使用得体的方式称呼他人了?你之前不是唤我父亲为‘长官’吗?”

“他是我的上级。”卡拉丁背过身去。直白的答案最易过关。

“我不是吗?”阿多林拧着眉头问。

“不是。”

“如果我给你下令呢?”

“只要事出有因,我怎会不从?光明贵人。不过,假如你希望在操练间隙解解渴,还是另寻他人来端茶吧。这里想必有一大群等着溜须拍马的家伙。”

阿多林向他步步逼近。穿上深蓝色的碎瑛甲后,他只比原先拔高了几寸,可气势十分凌人。兴许那句“溜须拍马”言之过重了。

然而,阿多林还是表现出了光眼种的优越感。他不是亚马兰或撒迪亚斯的再版,不会激起卡拉丁的仇视。面对阿多林式的人物,他只觉厌烦。他们的存在提醒着他:原来世上还有这般群体,衣着光鲜、花天酒地,几乎仅凭心血来潮便会把人贬为下奴。

“要不是欠你条命,”阿多林嘶哑地挤出这番话,仿佛被伤得不轻,“我早就把你丢到窗外了。”他抬起一根覆有护甲的手指,直戳卡拉丁的胸脯,“可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不像我父亲,扛桥的小鬼头。你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无法插手。我不会对你掉以轻心,记牢你该办什么事。”

说得倒好。“我会保住你的命,光明贵人。”卡拉丁把阿多林的手指推开,“ 这就是我该办的事。

“我的命归我自己管,”阿多林转身踏上沙地,瑛甲铮铮作响,“看好我弟弟,这才是你该办的事。”

卡拉丁巴不得他快走。“蜜罐里泡大的小破孩。”他喃喃自语。卡拉丁推测阿多林要比他年长几岁。直到最近,卡拉丁才意识到自己已在冲桥手时期度过了二十岁生日。阿多林正处二十出头的风华,但是幼稚和年龄没什么大关系。

雷纳林仍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前门附近。他身穿原属达力拿的碎瑛甲,手中握着刚赢下没多久的碎瑛刃。昨天,阿多林在决斗中迅猛出击,引得军中议论纷纷。若想与瑛刃达成磨合,雷纳林还须花上五日,在此之前,他不能将其遣走。

年轻人的碎瑛甲呈乌钢之色,未上油彩,这种风格正是达力拿的喜好。借馈赠瑛甲之机,达力拿向众人透露了自己的意愿,那就是他须得靠从政——而非征战——来赢取下一场胜利。这套动作值得褒奖。仅以暴力震慑部下,并不能收获他们的追随;就算你是军中最优秀的士兵,也并非一呼百应。要成为真正的领袖,所需的远不止这些。

但是卡拉丁着实希望达力拿可以留住那套瑛甲。只要他能活着,无论用上何种方式,第四冲桥队都会获益。

卡拉丁抱起双臂,用肘部夹住矛,靠到一根立柱上。他看准场地寻找可疑情况,同时细细地审视每一位与王子们太过亲近的人士。阿多林走了过来,一手捏住弟弟的肩膀,将他连拖带拉地领过训练场。正在场上对打的各色官兵眼见两位大公子经过,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没穿制服的弯腰示礼,穿戴整齐的则挥拳致敬。一群着灰衣的虔诚者早已在场地的后方集合,先前出现过的女子上前几步,与兄弟俩交谈起来。阿多林和雷纳林双双向她俯首欠身,态度庄重。

雷纳林获得瑛甲已有三周,阿多林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带他来训练?他是否在等待决斗的来临,以便为那个小伙再夺下一把瑛刃?

茜尔落到卡拉丁的肩头。“阿多林和雷纳林都在向她鞠躬。”

“对啊。”卡拉丁说。

“可虔诚者不是他们父亲名下的奴隶吗?”

卡拉丁点点头。

“真搞不懂人类。”

“倘若你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卡拉丁说,“那你之前肯定没怎么留心。”

茜尔一甩秀发,发丝飘动飞扬,像是真的一样。这动作颇具人性,或许她还是留过心的。“不管是阿多林还是雷纳林,”她随口道,“我一个都不喜欢。”

“凡是拥有碎瑛刃的人,你一概不喜欢。”

“确实。”

“你以前称碎瑛刃为大逆不道,”卡拉丁说,“但是光辉骑士携有此剑,这有错吗?”

“当然没错,”听她的口气,好像他说了句大傻话似的,“那时候碎瑛武器还不算大逆不道。”

“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骑士,”茜尔的嗓音渐弱,“他们变了。”

“那么碎瑛武器本身并非大逆不道,”卡拉丁说,“究其根源,还是使用者的失当。”

“这世上哪还有合适的人,”茜尔喃喃道,“可能从来都没有过……”

“那碎瑛刃和碎瑛甲究竟从何而来?”卡拉丁问,“其制作工艺无比精良,就连现代法器也无法比拟。古人是从哪里得到此等神兵的?”

茜尔默不作声。每当他提出太过具体的问题,她总会闪烁其词,坏了他的兴致。

“如何?”他追问。

“我真想告诉你。”

“那就说啊。”

“我恨不得那样,可我说不出来。”

卡拉丁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掉转回来。他望向阿多林和雷纳林的站位,虔诚者教长已将他们领至场地的后方。另一群人正坐在地上,他们也是虔诚者,不过分工不同,是老师吗?

在阿多林与他们谈话之时,卡拉丁又速速地扫视了一遍场地,随后皱起了眉。

“卡拉丁?”茜尔问。

“那块阴凉地有个人。”卡拉丁用矛尖指了指屋檐下,某人抄着手站在那里,背靠一排及腰高的木栅。“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两位公子哥。”

“嗯,大家都这样。”

“他不太靠谱,”卡拉丁说,“跟我来。”

卡拉丁若无其事地溜达过去,佯装低调。那个人说不定只是侍从。他身穿系绳的宽松褐衣,留着长发,满脸邋遢的黑胡楂。他的模样和这片比武场格格不入,由此可见他不是刺客。在这行混,高手向来深藏不露。

但是此人体格壮硕,脸上有道疤,说明受过战斗的洗礼。最好还是核查一下他的身份。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雷纳林和阿多林,卡拉丁无法从自己的角度分辨他的瞳色是深是浅。

卡拉丁逐渐走近,脚底蹭到了沙子。那人闻得声响,立即转过身,卡拉丁不由自主地扬起矛。现在,他看清了男子的双眼,却难辨其岁数。这双眸子呈棕色,似乎饱经风霜,但此人的皮肤少有沟壑,看上去不如眼神那般苍老。他可能上了三十五,也可能上了七十。

年纪太轻了 ,卡拉丁蹦出一则想法,可他说不上理由。

卡拉丁放低矛头。“不好意思,有点紧张,刚上任没几个星期。”他试图显得平易近人些。

这般做法没有起效。那人把他打量了个透,仍在考虑是否出击,威势十足,一如善于控局的武者。最后,他终于把视线转向阿多林和雷纳林,不再直视卡拉丁。

“你叫什么?”卡拉丁问道,走到他身边,“我是新兵,正想记住大伙的名字。”

“你是那个救了轩亲王的冲桥手。”

“对。”卡拉丁说。

“不要问东问西。”那人说,“我没想害你那位该下诅咒之地的王子。”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腔调也怪。

“他不是我的王子,”卡拉丁说,“把他保护好,我就尽了责。”他端详着男子,发觉他身上的系绳单衣与某些虔诚者所穿的服装很相似,那头长发误导了卡拉丁。

“你是军人。”卡拉丁猜道,“我是说,你以前当过兵。”

“正确。”那人说,“他们叫我扎赫尔。”

卡拉丁点点头,茅塞顿开。有时,某些无所归依的退伍士兵会遁入虔诚会。卡拉丁本以为他至少得把头发剃光。

我怀疑哈夫是不是也在哪座虔诚院里服务 ,卡拉丁转念一想, 他会怎样看待如今的我? 哈夫总是把护卫视作最可敬的军职,没准会为卡拉丁自豪。

卡拉丁朝雷纳林和阿多林点点头,问扎赫尔:“他们在干什么?”这两人虽然身着沉重的碎瑛甲,却在虔诚者长辈前席地而坐。

扎赫尔哼了哼。“嫩点的寇林要拜师习武。”

“他们就不能随便挑人?”

“那样咋行。雷纳林王子没怎么碰过剑,处境挺尴尬。”扎赫尔顿了顿,“刚满十岁的光眼种小家伙只要身份够格,基本上全得拜师。”

卡拉丁皱了皱眉。“他为什么不去学?”

“也许是体质差。”

“他们真不打算收轩亲王的儿子?”卡拉丁问。

“他们有权,但是没胆,不太会送出闭门羹。”那人眯了眯眼,正逢阿多林起身挥手,“诅咒之地的,我就知道这事有诈,他等啊等,直到我回来才行动。”

“扎赫尔剑师!”阿多林招呼道,“怎么不见您和大家同坐!”

扎赫尔叹了一声,无奈地瞟了卡拉丁一眼。“我恐怕也不敢教,只能尽量别把他伤得太厉害。”他绕过木栅小跑而去。阿多林热切地握住扎赫尔的手,指了指雷纳林。其余虔诚者一律剃光头、着净衣,胡须打理得整洁有加,相比之下,不修边幅的扎赫尔明显不太合群。

“啧,”卡拉丁说,“你觉得他怪不怪?”

“你们个个是怪人。”茜尔随口说,“石头除外,他是个大绅士。”

“他以为你是神,你不该让他乱讲。”

“凭什么? 我就是神。

她坐在他的肩头,他扭头看看她,难以招架。“茜尔……”

“怎么了?我就是!”她开口一笑,举起十指,似乎在抓取某些微小的物体。“我是神的一小部分,小得不能再小了。现在,我准许你向我鞠一躬。”

“你还坐在我肩膀上呢,有点难办到。”他咕哝着,发现偻朋和申来到了大门外,像是从泰夫特那里取来了当日的情况汇总。“来吧,让我们瞧瞧泰夫特是否有求于我,然后我们再查一圈,关照关照德雷赫和莫阿什。” wZJiredqA3VjeJe19I1zLfaHO8YncjQT1Bo8yn4ONryEgyqN83CmHkC5FKLina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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