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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三从副长助勤平间重助那儿打听到很多关于芹泽在常州潮来馆的掌故,这个平间乃是从水户就一直跟随芹泽的门人。

说是掌故,其实全都是骇人的故事。比如,有次他寻了个破坏队规的由头,拉出三个年轻队员,让他们在法场上站成一排。他自己呢,一边在嘴里诡异地吆喝着,一边迅速朝牺牲品跑了过去,他停下脚步的瞬间,只见三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上。结果因为擅用私刑,芹泽被关进了队内的监牢。

“让汝等见识一下,我的一片丹心!”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后,缧绁之中的芹泽绝食数日,又咬破小指,在张纸条上用血作诗:“霜雪洗出凌寒色,零落成尘土犹香。”把它贴在牢门上。大伙看了都很惊讶,原来这个杀人屠夫还颇有文采。

芹泽的故乡是常州芹泽村,他是乡士的儿子。据说本名叫木村继次。“芹泽鸭”这个名号,是他脱藩后闯荡江湖时自取的。至于因何要取“鸭”这么奇怪的名字,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取这种一个汉字的单名的确在当时所谓的志士中很是流行。

随着新选组日益壮大,芹泽的言行也变得更为暴虐。有一回,他带着队员们去岛原的角屋登楼痛饮。酒兴正酣之时,他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碍眼的东西,勃然变色,怒吼:“快给我叫老板来!”他当时早已烂醉,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简直与地痞无赖无异。

碰巧土方也在场,一见情势不妙,马上悄悄跟身边的队员耳语了几句,让他下楼,叫老板角屋德右卫门赶快逃走。然后又仔细嘱咐好女招待,让她敷衍芹泽说:“德右卫门不巧出门了。”

“出门?到底去哪儿了?”

“并不清楚。”

芹泽听罢嗤笑了一声:“土方君,你什么时候都这么机敏过人啊。”

土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多心,我这是在称赞你。聪明如土方君,肯定知道德右卫门的去向喽。请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实在不凑巧,在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即便烂醉如泥也依然心细如发,这让土方感觉有点意外。不,这正是芹泽的可怕之处啊。瞬间岁三的心里像结了冰似的,从里往外泛出一股凉气,他思量道:“可畏啊,这男人就算酒醉如斯,感官和动作也不会迟钝,这下可棘手了。”

这时芹泽故意坏心眼地建议:“土方君,你与我一同冲进那厮的房间看看怎么样?新选组局长芹泽鸭、副长土方讨伐角屋德右卫门!”

结果一进德右卫门的房间,就发现这个不走运的酒店老板并未走远。

“他的坐垫还是温的!”醉酒的男人高声嚷嚷着,“这家伙有眼线在席上,风闻不妙就从后门溜了。”说罢凶狠地瞪了土方一眼:“现在这儿就是座没有主人的空城,反正留着也没用,不如趁现在就把它拆了吧。”

言罢他突然“呀”的一吼,灯笼架应声而断。芹泽的动作真是快如闪电,结果没等大伙反应过来,他就又转移了目标。顷刻之间屋内器物均被他用铁扇毁坏殆尽。

从土方的脊背上,窜上来一股凉气,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芹泽就像发狂了一样,像猛兽般嚎叫着,从一个房间冲进另一个房间,所经之处犹如台风过境,什么家具、器物均叫他砸得稀烂。

只有岁三回到座位上,默默地饮酒,忍受着这噪音。别说是劝止芹泽了,此刻他甚至想怂恿他把事情弄得更大、更不可收拾。

端起一杯冷酒,土方在心中默祷:“发狂吧,发狂吧!”而后又喃喃自语道,“不必多久,你这个狂人定会众叛亲离,自取灭亡。近藤也盼着这一天呢。”

——突然他被酒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京都市民畏新选组如畏脱笼的猛虎,讽刺的是在新选组内部,大家都恐惧着芹泽,他简直是养在家里的一匹豺狼。

不过近藤对此一向默然以待,从不对芹泽提出一句批评。倒不是他对芹泽格外客气,而是就算他想说说芹泽,也无从谈起。因为但凡是关于芹泽的行动,组里就没人敢告诉近藤。理论上队里的大小事情都要经芹泽、近藤、新见三个人商量之后,达成了统一意见才能实行。可实际上芹泽有事只和新见锦商量,带着他这个心腹独断专行。

新选组成立五个月后,八月三十日这天,芹泽又犯下了一项骇人听闻的恶行。

这天近藤正站在游廊里,只见对面的庭院中,芹泽正大声喊着号子,指挥队员们把大炮从仓库里拖出来。他不敢断喝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担心因此发生内部冲突,只好装作没看见,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悄悄地叫来了土方。

近藤低声问自己的军师:“院子里的动静知道了?”

“知道了。”

说罢土方换上了一副愁容:“您准备怎么做?那门大炮是特地从会津中将大人那儿借来的,本是为了有朝一日攘夷大令一出,就用它攻击洋人。按道理,使用它需要三位局长的一致同意,还要经过会津中将的批准才行。”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不过他还是让冲田总司出去打探了一下。

冲田回来说,芹泽一伙人拉着这大炮往朝葭屋町下一条的大和屋去了,目的是找店主庄兵卫勒索钱财。

土方吃了一惊:“大和屋,不就是预告文上的那个?”

“对,好像就是那个预告里的大和屋。”冲田和平时一样,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笑眯眯地说。

“大和屋事件”的起因是:不久之前,京都内发生了一连串与尊攘志士有关,不可思议的暗杀事件。后来调查得知,暗杀的首谋是藤本铁石和吉村寅太郎,他们都是天诛组 成员。为了筹划在大和地方起事的经费,假借诛伐奸商的名义,堂而皇之地闯进佛光寺高仓的油商八幡屋卯兵卫处,不但将仓库里金银洗劫一空,还把主人卯兵卫拖到千本西野砍了头。不只如此,又把他的首级挂在三条大桥旁边,一旁又立了一块木牌,木牌上除了写有卯兵卫的名字、年龄和“罪行”外,又预告说:“此外,还有大和屋庄兵卫等其他两三名豪商,近日也将同样枭首。”

近藤一党虽然为寻找凶嫌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却并没什么头绪。因此眼下最心惊胆战的人莫过于被点了名的庄兵卫。病急乱投医的他,一方面通过守护公用人 向新选组寻求保护。另一方面,又在醍醐家的朝臣的周旋下,以向醍醐家、朝廷还有藤本铁石等人提供巨额现金为条件,希望留自己一条性命。不过,这些事好像都教芹泽知道了。

“原来是这个缘故。”土方倒是头一次听说。

冲田像个聒噪的孩子似的,用一种稚气未脱的口吻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是大和屋做得不对,芹泽先生发火也是理所当然。他们一边寻求我们保护,另一边又悄悄地给那些四处流浪的奸人盗寇送钱。以我之见,是这些人忒不地道了,真是可恶的家伙!”

“小子——”岁三带着一点宠溺对他说,“你的意见大家都知道,这次大和屋理亏在先。但是芹泽他们用大炮是准备干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才是我让你去打探的事。”

“嗯!”冲田点了点头。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芹泽先生用大炮去吓唬他们。据说还在门口喊:也给我们点辛苦钱,就是这样。”

“冲田君,你精神还正常么?”土方对仍旧一脸笑容的总司表示怀疑。

后者却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这叫每临大事有定气。首先,我承认芹泽先生的行为不妥。耍这样的手段,他和那些不法之徒又有什么区别?我们新选组自己去抢劫勒索,这不是骇人听闻么?可是,我也欣赏芹泽先生这种豪气——不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而是在光天白日,堂堂正正地用大炮去恐吓对方……”

“够了!下去吧。”土方挥了挥手。

“近藤兄,就趁现在!”土方向近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认为芹泽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可以公然将他及一党在院子里处决的名分。第一,芹泽未经许可擅自使用大炮。第二,局中法度规定“不可私自筹措资金”,违反者自行切腹或是斩首。就算是局长,也不能免于处罚吧。

“不过,”近藤移开了目光,“有谁能制服芹泽及其一党呢?”

“冲田应该没问题吧。我也决心与他一决生死了。至于新见,靠原田那柄宝藏院流的长枪就可以对付。平山、平间有藤堂和永仓就绰绰有余了。”

“我懂了。我倒不是说你赢不了他们,可这不是打仗杀敌。战场厮杀赌上性命是应该的。目下则是处刑罪犯,为处刑受伤送命就不值得了。所以,还是……”近藤想了想,做了决定,“此事还需等待时机啊,阿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芹泽这厢。

这天,在他的命令下,其一党蜂拥着大炮,从壬生村屯所咕噜咕噜地拖到了葭屋町的下一条。炮口正对大和屋。在大炮旁边,他们又点起了一堆篝火。不光是大和屋的伙计,就连近邻的居民也都走出家门,潮水一样围拢过来,一起看热闹。

新选组的队士们把十几个铁弹扔进火堆中,他们这是在制造烧弹,一会儿好用大炮发射出去。芹泽趁队员们做准备的工夫,一边用铁扇啪啪地敲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和屋。“主人家在吗?”说着一屁股坐在玄关入口的地板上。

“希望你们给我个痛快的回答。庄兵卫他明明拜托了我们新选组保护他,结果却把辛苦钱给了那群杀人越货的盗贼。怎么想这也不像是人干的事情。庄兵卫最近恐怕是变成了狐狸,要不就是变成狗了。”

听了这番话,从掌柜到伙计,全趴在泥地上四肢着地,行起了大礼。他们个个吓得体若筛糠,别说是回答,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好我这次特地发个慈悲,让庄兵卫变回一个人,你们就拿一万两吧,赶紧的!”

“容……容我向您禀告一句。”

“什么?”

“不巧,主人他出门了,今日不在家。”

芹泽脸色一变。此人的毛病,就是病态地厌恶别人撒谎。

“噢,出门了吗?”

撂下这么一句,芹泽就出了门来,站到大路当中。

“看他下面怎么办吧。”大伙这么想着,都屏住呼吸静待命令。刚咽下嘴里唾沫的工夫,芹泽就已经走进了油漆匠藤兵卫家里,从他家二楼上的窗户爬了出来,在屋顶上舒服地一坐。于是这片屋顶成了芹泽的“指挥部”,他“啪”的一声打开铁扇,低头向下问:“准备好了吗?”

这厮本来就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他看着下面,等着来看热闹的人们都兴奋起来,这才模仿古时发炮的号令,大声喊道:“准备,发——射。”

只闻得炮口轰隆一响,炮弹立即咣地打进了大和屋仓库那厚厚的墙壁,不过火却没着起来。

“再来!再来!”

结果又打了两三发烧弹,可是被击中的仓库就是不起火。倒是打偏了的炮弹因为击中了木板搭的杂物间,一下子引燃了房子,先是冒出白烟,片刻之间又钻出了烈焰。

“就这样,再发、再发!”

终于,通知火警的小吊钟,铛铛铛铛地响了起来。听到警铃,不但京都所司代 的差役跑了来,消防队也出动了。他们将大和屋团团围住,然而一听说闹事的是新选组,个个都吓得畏首不前。更何况新选组的队员个个尖刀出鞘,对他们吼道:“我们是秉公办事的,眼下正在惩治奸商,熄灭此火的人,视同背叛将军大人,一律斩首伺候!”

炮击持续了几个小时,待大和屋的仓库化作一片瓦砾之后,芹泽一党才意犹未尽地拉着大炮回了壬生村。

他们既回了屯营,谈的也无外乎是这件事情。然而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个人敢来把这些告诉近藤和土方两个。不,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总司。

入夜之后,他来到岁三的房间,开了个玩笑:“土方先生,您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啊。”

“我呀……”冲田笑容可掬地咬住嘴唇,不往下说了。

土方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道:“你是想说喜欢看着火吧。”

“是呀,我一直想看那个来着。而且,这次可是大炮点起来的火。这种大炮火灾,就算在以火灾闻名的江户,也难得一见呀。”

这个年轻人出身于奥州白河藩江户定府的武士之家。在近藤的道场里,只有他才称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不过大概因他是在江户市内长大的关系,有着像町人一样无话不说的开朗性格。

“不过,芹泽先生也真是个怪人。白天行事那么暴戾,晚上睡觉时,却还说梦话呢。”

“梦话?他讲了什么?”

“那是上个月十四日,我和芹泽先生一行人去大阪。我们不是从伏见寺田屋的码头坐十三石船去的吗?我那天夜里怎么都睡不着,可一边的芹泽先生,毫不夸张地说,真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后来竟还嘟嘟囔囔地说起了梦话。我虽不想听,可他的声音那么大,一会儿什么干松鱼、一会儿是金平糖,说的全是吃的。这时船经过淀川,我想叫他起来看碾米的水车,于是使劲戳他,喊先生、先生,可他就是不醒,只好死心作罢。看着他的睡脸——那张脸可真叫天真无邪,就像个孩子一样。我那时候打心里觉得,搞不好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善良的一个呐。”

“冲田君。”土方一脸正色地问,“真是这样吗?确实是芹泽他只要睡着,就算戳他,他也不会醒么?”

“没错!”冲田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这不是什么好事吧。”说罢,他像说漏嘴的孩子,慌慌张张地出了房间。

“原来那个男人还有这么个弱点。”岁三思忖良久,想出了个计划,可是又立即自我否决了,“这可不成!”他心想。

其实在七月十四日这天,他们原是受了京都守护松平容保的特命赴大阪巡查。同行者除了冲田以外,还有近藤、土方、山南、永仓等一共十五人。结果,芹泽却寻衅滋事,酿出了一场祸事。

新选组任务本是镇压打着尊王攘夷旗号,四处为非作歹的浪人。到了芹泽这里就颠倒了过来,他所到之处无不鱼肉乡里,反而让新选组成了制造社会不安的罪魁祸首。

这天,他们一行人沿淀川而下,投宿在大阪天满 八轩家的船宿 。主人家的名字是京屋忠兵卫。到了十五日,老板忠兵卫建议说:“夏天来大阪,最好是乘一乘画舫。”于是当天下午,大伙从在堂岛川上租了艘纳凉用的画舫,又叫上几名艺妓,痛快淋漓地饮酒取乐。

不知不觉日暮西沉,转眼已届黄昏。芹泽说:“在河上已经待腻了。去北阳的新地再饮一场吧。喂,船老板!”

“在呐,您!”

“开船!”

他们在中之岛对岸的锅岛浜上了岸。芹泽此刻醉得路都走不稳了。他身后跟着近藤,近藤的右边是土方,左边是冲田。队伍再往后是芹泽派系的野口健司、平山五郎。

当他们来到老松町的窄道时,麻烦来了。

迎面走来一个大阪的相扑力士,也已经相当醉了。而芹泽正步履蹒跚,嘴里哼着刚才船上艺妓教给他的小调,迎了上去。这条道非常窄,一定要有一个人侧身让开才行。这个力士大概是个诙谐的人,走到芹泽跟前像小孩耍恶作剧似的,平伸开两条胳膊,笑着说:“就不叫你过去。”

芹泽不理他这一套,脚步也并没见缓,反而迎了上去。眼看两个人就要撞上了,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鲜血四溅。力士连胳膊都没来得及合拢,就挨了一刀,刀口从他的右肩一直切到小腹。相扑手肥硕的身子狠狠地栽在地上,连路面都为之一震。可芹泽连头都没回,径直走了。

岁三驻足在尸体旁,仔细看去。死去的力士圆滚滚的肩头,白色的脂肪像成熟后裂开的豆荚似的豁着,看刀口之深,应该是连肋骨都被砍断了几根,巨大的创伤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肚脐附近——只不过用一刀,这可真是出类拔萃的武艺。

不过真正的祸事还在后头。

新选组一行人撇下死尸,来到了北阳新地最有名的“住吉屋”酒店。然而不到半刻的工夫,外面突然人声喧哗了起来。

刚才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恣意忘情于酒色之间的芹泽,突然站起身来,一下拔出了长刀:“近藤君,助兴的人到了。”

“……”土方也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手扶栏杆从二楼往下看,四五十个壮汉,头上绑着额带,和服的下摆掀起缠在腰里,杀气腾腾地拿着八角棒、四角木料,挤在狭窄的街上。这时领头的人大声喊道:“给我们滚出来!我们给朋友报仇来了!大阪三乡的相扑力士,可不怕你们新选组!”

近藤这时才站起身来,吩咐道:“土方君,你来部署吧。”

“要开战?”

“到了这个份上,不容不战了。”

说罢近藤脱掉夏天穿的纱羽织,又用酒润了润爱刀的目钉 。据说他的佩刀是一把二尺三寸五的“虎彻”。土方的则是二尺八寸长的“和泉守兼定”,短刀是一尺九寸五的“堀川国广”。不过土方此刻满脑子想的不是如何对敌,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像芹泽一样,漂亮地把眼前的这肉块切开。

他将各助勤和普通队员安排好,而后领着大伙从楼上下来,可刚走到楼梯的一半,他突然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玄关前的地上——真是个身手敏捷的男人。还没等双脚沾上地,刀就已经拔了出来。

“吾乃新选组的副长土方岁三,若是不惜性命,就请上来吧。”他本来背靠着屋檐下的一棵柳树,这时忽觉脑后生风,一回头,只见一根木梁正向他砸来。岁三的刀如同旋风一般,反手一挥正砍中敌人的前胸。力士“哇”地嚎叫了一声便仆倒在地。观其伤口,虽然白花花的油脂层被切开,翻了出来,但骨头并没断。

“不行!我比芹泽差得远。”对这个结果土方很不满意,“下一刀一定要砍断骨头才行。”

正在这时,从他左手边又冲出一个力士,拿着八角棒向他挥来。可是,这人好像是中途丧失了勇气,突然哭嚎着要转身逃走。岁三刀尖往前一探,赶上前一步,使劲全力在他背后斜砍了一刀。

“这次应该行了。”土方暗想。相扑手的身子像被刀锋吸住了一样,往上弹了一下,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土方站在尸骸旁,斜眼冷冷地看过去。对方已经断气了。可是,和芹泽刚才那一刀还是不一样。芹泽的刀子下去就像是用厚刃的柴刀劈开干枯的柴枝。而他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然而已经没时间让土方懊恼了。不待他回神,就又有一个人从他身后袭来。土方跳过尸体,转身迎敌。他先用刀剑挑开砸过来的木棍,然后沉下了腰,蓄积力量。最后,由上至下狠狠地劈了一刀。这一刀一气呵成,岁三只觉得刀锋切进皮肉,斩断了筋骨——这滋味委实奇妙。

和泉守兼定锋利非常,相扑手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被劈成两半,他重重地倒向背后的墙,又顺着墙溜到地上,仰面朝天地断了气。

“这才赶上芹泽刚才的那一刀。”土方心想。不过芹泽刚才是举刀便砍,自己却有时间摆好架势,所以“还是不如他”,岁三最后下了这样的判断。

刀上缠的防滑用的棉布条已经被血水浸透,变得滑溜溜了。况且刀刃上裹了一层人的油脂,不如适才那般好使了。所以虽然土方又前后左右地随手砍了几个人,结果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这次私斗,不过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原因是力士一方的前辈出了面,他先大骂了自己人:“你们这些糊涂蛋,对武士大人干了什么!”然后立刻就跪在芹泽面前赔礼道歉。令人意外的是,看到对方这样的态度,“这样啊。”芹泽这么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后竟不再追究了。

他收刀入鞘,开口询问:“土方君,我们这边有没有受伤的人?”

“没有。”

“那好,我们继续喝酒吧。”

不过相扑力士这方死伤却惨重之极。当场身亡者五人,送医不治者又五人。十五六个重伤,轻伤者二十几人。反观新选组,除了平山五郎胸口受了一点伤之外,大家都毫发无损。这次大阪北阳新地斗殴,令新选组威名远扬,天下好事之徒莫不为之战栗。但是对于芹泽个人来说,这正是他不幸的开始。

不久,大阪西町奉行所 的与力 内山彦次郎,将斗殴事件的始末写成报告,通过大阪城代 交给了新选组的保护者京都守护松平容保。这件事彻底破坏了芹泽在容保心中的形象,据说后者曾悄悄把近藤、土方叫到二条城,命令他们除掉芹泽。不过,对此事近藤显得有些犹豫。与其说他恨身为局长的芹泽生事,倒不如说更恨提交了这份报告的大阪与力内山彦次郎。

此人才应该杀掉!

对近藤来说,新选组是在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的义士组织,不顾国家存亡的大义,抓住新选组一点小节上的不当就拼命中伤,这不正是俗吏所为?所以近藤觉得首先要诛杀这个俗吏以确立新选组的权威才行。

于是,又过了十个月,即元治元年五月十二日的傍晚,内山彦次郎于大阪天满桥桥头,因弹劾新选组之故,被刺客给暗杀了。 GmR2DTqOdYZvX/zTCf7C7AVYgo55dA7uKPRWWQer9M7Mx8dU0nVFegB2fUjfdT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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