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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没有痛感的痛

我本不该讲我在冥想中取得的第一次巨大成功。原因在于,冥想本不该获得成功。任何一位优秀的冥想老师都会告诉你,如果用成败来判定冥想,就错会了冥想的意义。

在此我不得不偏离一下正统的认知。正因为我认为人们可以在冥想中得到某种特定的好处,所以我才提倡冥想。而如果一个人在冥想过程中没有得到那种好处、实现某种成果,嗯,当然也就意味着失败,对吧?也就是成功的反义。

诚然,冥想的人最好不要想着成功,那是因为想着成功会阻碍成功。假如你真的实现了冥想“成功”,或许能由此萌生新的心境,比之以往,不会那么醉心于追求成功——不再孜孜不倦地追寻遥远的物质目标,而是更多地关注当下。

总而言之,在冥想中,不去追求成功反而更容易成功,要取得这样的成功或许意味着不过多纠结于成功,至少不纠结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如果这些听起来太过矛盾,或许你该就此打住,不再读下去,因为我们在佛法和修行中发现的矛盾远不止于此。然而现代物理学中虽然也有矛盾之处(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但它发展得也挺好。所以,你不妨继续读下去。

在我打破常规,向你讲述我作为冥想者的第一次巨大“成功”之前,还需要先打破另外一项常规,向你透露一件事:我天生是一个糟糕的冥想者。其实我们不该探讨自己多么不擅长冥想,这一点可以由“冥想无成败”的公理直接推导出。而我此时既然暂时违背了这个公理,谈论冥想的成败,那么紧接着违背它的推论也是自然而然的,于是就有了如下想法——

假设,现在我们按照进入正念冥想状态(坐下,专注于气息,慢慢沉浸到一种平静的状态,平心静气地观察)的难度给世界上所有人排个名。这个排名的一头会是鲍比·奈特(Bobby Knight),一位因脾气火暴、经常面红耳赤而闻名的大学篮球教练,他曾经愤怒地向篮球场扔了一把椅子。我猜另一头或许会是已故的罗杰斯先生(Mister Rogers)。在这个排名中,我会更靠近鲍比·奈特,离罗杰斯先生比较远。虽然我从没向篮球场扔过椅子,但是我四岁时曾向一位用餐顾客扔过鸡腿,十二岁时向一位姐夫扔过棒球棒。所幸,我向他人扔东西的嗜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淡化,但是内在的暴躁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暴躁的性格注定会成为通往正念道路的一个阻力。

或许也是因为性情暴躁,我对他人的态度,可能会影响慈心——某些类型的冥想所要求的心态。多年前,我在《新共和周刊》(New epublic)工作时,时任编辑的迈克尔·金斯利(Michael Kinsley)曾建议我开一个“厌世者”专栏,而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我认为这过于简化我的问题。我对人类本身并没有心怀敌意。说实话,我对人类心怀着善意且温暖的情感。我的问题在于对某些人类个体的看法。我通常对人的动机和性格心怀疑问,而这种批判性的态度往往会造成对他人的普遍严苛的评判。对于在我认为重要的道德和政治问题上持异见的人,我会特别严苛。一旦将这些人归到重要意识形态边界的另一端,我就很难对他们持宽厚或悲悯的态度。

除此之外,我还患有注意力缺陷症。对于专注能力正常的人,冥想尚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对我而言。

关于这个假设进入正念冥想难易程度的图谱,有一个有趣的地方:最难成为冥想者的人反而更需要冥想带来的益处!我相信,即便罗杰斯先生没有修习过冥想,也会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他应该天生就不是那种脾气暴躁、需要克制火气的人。鲍比·奈特和我这类人则完全相反。

由此就引出了冥想的另外一组矛盾:冥想将要帮你对抗的那些东西,往往也是在一开始令你难以进入冥想的阻碍因素。是的,冥想或许能够帮助你延长注意力的持续时间,抑制愤怒,缓和对人类同胞的严苛评判。但不幸的是,注意力短暂、脾气急躁、对人严苛,可能正是你冥想之路上的障碍。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坏消息。

不过,我冥想的道路上有如此多的阻碍,这也是一种优势。这样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实验室小白鼠,临时代表其他人做这项实验。毕竟,虽然我在这个图谱上的数值比一般人高,但其实大多数人的数值也都远高于理想值。而且,现在人们的平均数值很可能比过去要高,因为引人分心的科技使得注意力缺陷变得更加普遍。此外还有现代环境的问题——科技、文化或政治因素,又或者是三者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使得人们变得易怒,而且尖酸刻薄。单看部落主义就够了,看看不同宗教、种族、国家和意识形态之间的不和谐甚至公开的矛盾。似乎越来越多不同群体的人因各自的身份定义与其他群体尖锐地对立起来。

我认为这种部落主义是当今时代最大的问题。在科技终于有望实现一个凝聚力强的全球社区的关头,这种部落主义可能会毁掉千年来走向全球一体化的努力,瓦解社会网络。考虑到世界上还有很多核武器,生物科学又打开了新武器库的潘多拉魔盒,我们可以想象,部落主义冲动可能会导致真正黑暗时代的降临。

或许我考虑得有点过头。这里就先不叙述我关于地球危如累卵的长篇大论了。你不必像我这样,因怀有对末世的恐惧才去思考冥想能够帮助更多人克服好战的部落主义,让世界变得更好。如果冥想能帮我压制心中的愤怒,更平静地去看待我的敌人(不管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那么它就能帮助任何人克服这种不利的心境。正因如此,我才适合做一个实验室小白鼠。我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的具象。我就是微观的世界顽疾。

我作为小白鼠的生涯真正开始于2003年8月马萨诸塞州乡下的那次静修。我断定冥想是值得探究的,但也了解到漫不经心的尝试对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太大的效果。训练营的做法不错,于是我就在内观禅修社(Insight Meditation Society)报名了一次为期七天的静修,静修地点选在巴里(Barre)镇上一条宜人的静谧街道。我在那里每天要坐禅五个半小时,然后花差不多同样长的时间走路冥想。一天的其他时间里,吃三餐(静默中就餐),早上一小时“劳作修行”(我负责清扫走廊),晚上听一位老师讲“佛法”,一天下来基本就精疲力竭了。这样也好,因为即使有空闲,也无法进行日常消遣:那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外界新闻。而且你也不应该带书去读,也不该写东西。(我偷偷打破了最后一项规定,以便记录一些事件。当时我还没打算写这本书,但我是一名作家,几乎会把任何经历当作写作的素材。)当然,也不能聊天。

每日的生活不算繁重,因为除了修行劳作,并没有太多的活计需要做。但是最初的几天非常熬人。你有没有试过,盘腿坐在垫子上,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呼吸?这一点都不简单,特别是当你像我一样很难专注于呼吸时。静修刚开始的时候,一段四十五分钟的冥想训练中,我维持专注的时间从未超过十次呼吸。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一直数着!一次又一次,每当数到三四次呼吸的时候,我的思绪就开始飘了,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忘记计数了。有时,我还在机械地数着,但其实已经在琢磨别的事情,没有有意识地感受呼吸了。

每次这样的情况发生,我都很懊恼,但是懊恼也没有什么帮助——头几天过去之后,我越来越懊恼自己不争气。自然,我的怒气延及所有看似比我表现得更好的人,大概有八十人,也就是几乎所有人。想象一下,一整周里,身居八十人中间,所有人都表现得比你好!别人成功了,你却失败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T8NnciR9i00DgU2z8lWsrpYr9F5bNC9wOgJLIfRE1Dxayp1J1FEoeqTTGiEORP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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