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满怀信心地奔着日本而去,却与美洲大陆不期而遇,这下西方关于世界的知识可就掉了价:那里怎么会有新大陆?《圣经》(Bible)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著作都没有提到嘛,更不用说新大陆上生长着成千上万种前所未见的动植物了。紧跟着就出现了知识恐慌。古典权威说个事儿都会犯下这么大的错,那还有谁的话能相信?在人类的地理大发现的100年之后,这个问题已经严重到无法回避的地步,于是在1619年,笛卡儿(René Descartes)想出了一个应用怀疑主义和还原论来检验知识的方法:怀疑一切,追究细节;将所有的问题还原成基本要素;对越来越少的要素了解得越来越多。
笛卡儿的研究方法成就了第一批专业科学研究,继而引发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又让英国人亚当·斯密(Adam Smith)想出一个理论:要是把不同的生产阶段分开,让不同的工人做不同的工作,就可以提高产量。
还原论和劳动分工让我们的生活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同时也带来社会无法承受的革新速度和人口增长,另外还造就了一种专家型思维,这种思维让人除了哲学博士研究的那套东西之外,很难再拓展眼界。结果,一个个实验室拉上商业秘密的窗帘,悄悄搞着研究,新型杀虫剂、智能炸弹等,然后把最新的研究成果推介到对新品一向信心十足的市场。当这些新产品撞上其他同样出人意料的新发明时——因为世界就是个大网络——经常激起无法预料的涟漪。举个例子:爱迪生(Edison)发明的电灯一出现便威胁到煤气灯生意,而韦尔斯巴赫(Auer von Welsbach)发明的煤气灯燃罩又让煤气灯多用了一些时间。韦尔斯巴赫在做燃罩研究的时候,还顺带发现了稀土元素钕,这种稀土元素后来被涂在晶体表面,用于产生第一束激光(而激光的产生基本上建立在爱迪生发明的一种电灯的电子特性上)。
一切事物都是有联系的。就在你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某一个人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做着一件迟早会改变你生活的事情,而这个人你根本没有听说过。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的某个时间,你也会做一些事情,同样要影响和改变其他人的生活。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经意间发现新奇事物的本领,这种本领在不同的层面——从量子色动力学到给自家的房子刷油漆——推动着人类不断进取。
过去,人口稀少,加上信息交流的速度比较缓慢,这种一波逐一波的涟漪式传递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完成,不过,那时的过程和今天的过程并没有质的区别。不管是什么决断,什么行动,都逃脱不了一个偶然性。就拿1066年的黑斯廷战役作例子,假如当初给野战骑兵突击部队装上新式马镫继而获胜的不是法国人而是英国人,那么本书就要用一种没有受黑斯廷战后法国入侵影响的英文来写作了,那么这句话很可能会写成: p a Frencyscan ahton wælstowe geweald (“法国获胜”)。
还原论在近代阻碍了用跨学科的、相互联系的观点看待事件,因为我们缺少搜集和交叉参照海量数据资源的手段,而有了这种手段,跨学科的、互相联系的研究方法才能行得通。所以,我们在整理历史的时候就像在整理知识:用行话说,就是把历史分成一块一块,放在一个独立的、直线排列的主题结构里。可是,大家随便瞄一眼也会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并不是那个样子。举个例子,本书会让大家了解一个情况,隐形战斗机的发明与其说是得益于航空学领域的早期研究,不如说得益于晶体衍射研究和录音磁带技术。最重要的一点是:隐形技术和其他技术一样,都是一连串人相遇的终极产物,每次相遇和上一次相遇一样都纯属偶然。
用这种眼光去看待历史,而不是按传统眼光(根据主题、伟大时刻、指引道路的领袖人物)去看待历史,不仅是因为这个观点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超越还原论系统的方法,从整体而非部分来认识波澜壮阔的现代世界,还因为我们都是由偶然相遇而联系在一起的,从这个星球的一端到另一端。我们越是认识到这一点,我们的认识就越深刻。
笔者把这种奇缘巧遇浓缩在25个故事里,每个故事开头和结尾的形式相同,但是中间的过程却不相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历史虽然杂乱纷繁,却有令人着迷的模式可循。
我喜欢这种模式,但愿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