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轨迹

《奥希恩》的主人公叫芬戈尔（Fingal），他的宫殿叫塞尔玛——1816年，威廉·金（William Rufus King）在阿尔巴马州新建了一个小镇，也以塞尔玛命名。金在国会待了25年，差不多创了当国会议员的纪录；在国会，他属于老谋深算那种。一团乱麻理不清吗？不要紧，只要金出场，没有摆不平的事儿。他名气大还另有原因，一是他和布坎南（Buchanan）总统关系很铁，两人是否有断背关系不好说；二是金两次都没当上副总统，轮到第三次更倒霉，刚当上副总统没几天就去世了。回过头看1816年，金建起塞尔玛小镇不久就乘船去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给美国驻那不勒斯公使平克尼（William Pinckney）当使馆秘书。

与他同船的还有一位年轻的海军准尉法拉格特（David Farragut），当时是无名小卒，后来有出息了，当上了美国海军舰队司令，还因为打仗时喊了句“去他妈的鱼雷”，从此闻名全美。法拉格特舰上的数学辅导老师名叫福尔瑟姆（Charles Folsom），刚从哈佛神学院毕业。后来，福尔瑟姆到地中海国家的几个图书馆里待了5年，再后来当过美国驻突尼斯领事，最后回家乡做图书管理员和图书编辑，终其余生干着为别人文章挑毛病的工作。很多作家不喜欢他，因为他太追求完美，本来是他们信笔随意的作品，让他挑得伤痕累累。1825年，福尔瑟姆当上《纽约评论》（ New York Review ）的副主编，跟布赖恩特（William Cullen Bryant）在一起，但做的时间不长，这算是他原本平淡不惊的生活中的唯一一次让他激动的事。布赖恩特最初是新英格兰诗人，创作了很多关于死亡和自然的意味悠长的诗歌。福尔瑟姆遇到布赖恩特的时候，布赖恩特已经是美国文坛上最负盛名的唯美作家。1827年，布赖恩特加入《纽约晚间邮报》（ New York Evening Post ），两年后，他成为该报的总编兼合伙人。他按自己的兴趣刊登一些容易让读者感兴趣的评论，内容不拘一格，什么废除奴隶制、著作权、监狱改革、得克萨斯分治、纽约市修建大型中央公园等。他还说服比奇洛（John Bigelow）加盟，一起挑起办报的担子。

比奇洛事事处处符合布赖恩特的改革思想。内战爆发的时候，比奇洛被派到巴黎当总领事。在巴黎没他还办不成事，因为在任的美国大使不会讲法语。比奇洛基本上（但不彻底）说服法国和英国不为南部邦联海军建造军舰。因工作突出，1865年他被擢升为大使。当初他能捞到去巴黎当总领事这个职位，主要是沾了他认识苏厄德（William Seward）的光。苏厄德既是律师，又是参议员、纽约州州长，还是个说话管用、能办成事的行政官员。他属于那种非常精明、办事能抓到点子上的人，他想办的事基本都能办成——一般是关起门来密谋，悄无声息就把事办了，外人还不知道。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是这么办的（其中有一件事把他载入史册）。有4件事苏厄德十分热心，一是国际贸易，二是建设国际电报通信以促进贸易，三是建立一种国际货币流，为贸易提供更大便利，四是希望美国向太平洋扩张，促进贸易发展。19世纪50年代中期，首次跨大西洋海底电缆铺设失败，有人提出电缆可以改走其他路线（比如从北美经白令海峡，再横跨俄国，最后铺到欧洲），苏厄德为此事忙前忙后，尤其是当他听说俄国有意卖掉阿拉斯加的时候，更是竭尽全力。他为收购阿拉斯加四处找根据，最后在贝尔德（Fullerton Baird）那里找到了。贝尔德是史密森学会的秘书，他让学会的研究人员写了好几份报告，称阿拉斯加的煤矿丰富，鱼类资源和海豹无数，而当地原住民很少，不会闹事等。

俄国人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甩掉阿拉斯加这个包袱，有它俄国挣的没有赔的多。另外，俄国人是这样想的：这块土地离俄国中心地区太遥远，美国人既然已经对它感兴趣，进入阿拉斯加也是早晚的事，圣彼得堡想挡也挡不住。他们一商量，对方出价500万美元就把阿拉斯加卖掉，但苏厄德买地心切，结果俄国人把价钱抬到了700万，虽说如此，苏厄德一点也没犹豫。这桩买卖由斯托克尔男爵（Baron Edward de Stoeckl）一手操办，此人是俄方的谈判代表，狡滑奸诈，曾在华盛顿待过很多年，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有人猜测他为了把事办成，可能花了点钱把上下都打点了，苏厄德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国会支持。斯托克尔是个自由职业者，奥地利籍，意大利人。俄国人欣赏他的谈判技巧，给他的酬金很高。苏厄德提议，土地转让的事要保密，等谈好了（1867年）再宣布，搞成既成事实，美国国会想不答应都不行。这条件斯托克尔哪能不同意，不过，他写信回去笑话美国人傻。

斯托克尔绝对是个爱耍嘴皮子的家伙，他的美国老婆也跟着夫唱妇随。1854年，在一次外交联谊会上，他被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强力邀请，这个年轻人叫惠斯勒（James Whistler），是美国海岸测量处的绘图员。他把斯托克尔带回家，为他做饭，事实证明惠斯勒是个聪明的、令人愉快的人。1855年，惠斯勒前往欧洲。和其他去欧洲的年轻人的发展之路不一样，惠斯勒后来当了画家，功成名就。他先在巴黎拜师学了几年绘画技法，等有了底气，就开始独立创作，渐渐画出些名气。他的作品有《蓝色和棕色协奏曲》（ Harmony in Blue and Brown ），《白色交响乐》（ Symphony in White ）和《灰色和金色的夜曲》（ Nocturne ： Grey and Gold ）等，而最为著名的是《灰与黑的组合》（ Arrangement in Grey and Black ）［又名《艺术家的母亲》（ Whistler's Mother ）］。

惠斯勒的绘画强调色彩和谐，淡化主题，这种风格对有些人来说刺激不足，所以印象不深。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叫詹金（Fleeming Jenkin）的人。詹金是个工程师，大部分时间是在铺设海底电报电缆（在红海、巴西和大西洋都铺过），只要是跟电缆有关的事，他一听就来劲儿。在铺设过程中，他写了一篇研究古塔波胶（杜仲胶）导电性的论文，他把欧姆作为测量阻抗的绝对单位。他是个很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他有兴趣的事都要高论一番，地理、动物饲养、遗传学、单轨铁路、公共健康、水管安装等等，无所不谈。除了这点，他之所以有名，还因为他脾气好，性情迷人。1871年，他在爱丁堡大学当工程学教授，有一名叫罗伯特·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的学生他最喜欢。这个学生后来放弃学工程改学法律，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做了一辈子好朋友。史蒂文森的爷爷认识司各脱之后，史蒂文森便决心改行当作家。不过他病了一辈子，跟疾病斗争了一辈子，他先后去过伦敦、伯恩茅斯、尼斯、纽约州、加利福尼亚，最后来到萨摩亚群岛；好像越向南走，身体状况越好。1882年他创作小说《金银岛》（ Treasure Island ），这本书成为家庭必藏的读物，由此也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以后他佳作不断，《黑箭》（ Black Arrow ）、《诱拐》（ Kidnapped ）、《化身博士》（ Dr.Jekyll and Mr.Hyde ）、《巴伦特雷的少爷》（ Master of Ballantrae ），本本精彩。1888年，他和美国妻子及继子租了一条游艇，从旧金山出发，发现南太平洋有几个好去处，从此一去不回。

史蒂文森还住在伯恩茅斯时，有个美国移民去拜访他。此人叫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打算在欧洲定居（末了加入英国籍）。以后，詹姆斯创作出一系列作品，开心理学小说之先河，他围着半自传式的主题不断变换花样：美国主人公来到欧洲，受到文化冲击，自问一些关于人生际遇的深刻问题。此前，他到过巴黎、罗马、佛罗伦萨、伦敦等地，与许多文学名流都有交往。1877年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名人，精英阶层全知道他，于是他当上了雅典娜神庙俱乐部（限古板守旧人士）的荣誉会员；一个冬天光收到的邀请就达109个。他甚至不得不在乡下（苏塞克斯郡）暂避一时。在乡下，这位显贵的美国人认识了工人阶级出身的、对什么都看不顺眼的社会主义者威尔斯（H.G.Wells）。威尔斯那会儿正忙着改变世界呢；同时他还在写系列小说：《时间机器》（ The Time Machine ）（1895年）、《隐形人》（ The Invisible Man ）（1897年）和《世界大战》（ The War of the Worlds ）（1898年）。这些小说后来让他得了个“未来学家”的雅号。威尔斯的大部分著作是谈社会和政治问题的（他相信有朝一日世界会走向统一，军备会解除，自然会得到保护），不过，因为他准确地预见了原子弹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所以，公众都认为威尔斯是搞科学研究的（可闹了一辈子他也没当上皇家学会会员，尽管他想啊盼啊）。

威尔斯最早的一批粉丝中有一位少年，叫戈达德（Robert Goddard），住在波士顿郊区，读了《世界大战》，小家伙欲罢不能，坐在马萨诸塞州奥本县他姑姑家农场里的一棵苹果树上，急着要往火星飞。他专修了几年物理，就着手搞飞向火星工程。1926年3月16日，他发射了世界首枚液体推进剂火箭，发射地点就在他姑姑家农场附近的空地上。1929年，有人打来电话，说要帮他。接过这一个电话，戈达德抖擞精神，在1930年到1942年间专心研究太空飞行的所有难题，这些问题正是后来人们进行太空探索、登陆火星所要遇到的。打电话的人叫林白（Charles Lindbergh），两年前，他驾机飞越大西洋，一举成名。此时的林白已获得美国荣誉勋章，以后他还荣登《时代》（ Time ）杂志封面，原因不是他搞航空航天成绩卓著，而是他在1931至1935年间研制出一颗人工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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