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傲气

我坐在自己忠实的计算机前，眺望着泰晤士河和那座布鲁内尔（Isambard Kingdom Brunel）设计的美丽的铁路大桥，不断地回忆起19世纪的钢铁技术是如何赋予它们这由机械支撑的所有傲气的。我就坐在那里，绞尽脑汁，试图找一句蠢话开始这篇短文。这时，一个东西从大桥下漂浮过去，那是一艘挖泥船。

这令人想起苏伊士运河，所有运河当中最傲气的工程。自罗马以来，所有人都想过开凿苏伊士运河。连拿破仑在1798年入侵埃及时都曾尝试过，但又放弃了。他的科学家顾问团（随军的）告诉他这是不明智的，因为地中海和红海的水平面有30英寸之差。但1859年，25000名阿拉伯农夫组成的劳工队伍，加上由瑞士、意大利、西班牙、荷兰和丹麦组成的国际财团，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苏伊士运河工程。在工程的最后阶段使用了吸扬式挖泥船。

运河和气动清沙都是法国人的主意。运河本身是由一个野心勃勃的企业家德雷赛布（Ferdinand de Lesseps）策划的（他后来继续在巴拿马地峡策划类似工程，进展不那么顺利，最终破产）。工业规模的气动装置引入得更早，当法国人挖掘第一条穿过阿尔卑斯山的塞尼峰脚下的铁路隧道时就引进了。这个工程目的是将意大利的萨瓦（阿尔卑斯山北部）和意大利的其余地方（阿尔卑斯山以南）联结起来，并使从印度和东方乘船回家的人们可以在布林迪西这些地方乘上火车，而不必乘船特地绕过西班牙。不幸的是，隧道完工以前，战争就把萨瓦给了法国。不过隧道对旅游仍是一件好事。

1861年（经过3年令人厌烦的手工钻洞，且以每天20多厘米的速度推进），隧道挖掘进入阿尔卑斯山岩石层没多深，总工程师索梅利耶（Germain Sommelier）决定试用一种新方法，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完成这项工程：在隧道入口处上方专门修建一个水库，产生一个水头，将空气压缩，提供给气钻，使它能更快地穿透岩石。事实证明，钻头推进速度快了20倍。但索梅利耶没有能完成这一工程。他此后不久死于心脏病。

塞尼峰隧道几乎和苏伊士运河一样使大家感到惊讶。一份杂志描述了开凿它时使用的新型神奇气钻，这篇文章有一天被美国神童威斯汀豪斯（George Westinghouse）看到了。1869年他把气动概念变成火车上用的气闸。压缩空气通过火车下面的管道，顶住活塞。如果气体压力释放掉（故意地或者由于管道破裂），活塞就会向前撞去，使闸箍住车轮，这样能使一列时速30英里、长103英尺的火车在500英尺内停下。于是人们有可能安排更多的火车，安排得比以前更密一些。

这又需要更好的信号技术。这就是为什么1888年威斯汀豪斯同意了一个有创造性才能的克罗地亚人的意见。这个人每星期都戴一条新的红黑相间的领带，住在一个到处是鸽子的旅店房间里。他的名字叫特斯拉（Nicola Tesla），这人提出了一个沿铁轨长距离传送电力的方法，以便操作铁路信号。他随后发明了一个小装置，这个装置对现代社会来说是如此普通，以至于大多数时间你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他将交流电送进绕在铁棒上的两组线圈，并使这两股电流的相位彼此相差90度。这套东西产生一个随着一个个相继而来的电流高峰而旋转的磁场。这个旋转的磁场使一个铜盘自转。如果给铜盘装上一条皮带，就得到了一台电动机。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个小玩意正是新型巨型战舰舰长们梦寐以求的东西。首先，因为金属战舰携带电力，使磁罗盘受到干扰，因此很容易迷失方向。其次，在颠簸的海上，巨大的新型14英寸的大炮，能将850磅炮弹发射到将近10英里远的地方。如果这时战舰摇摆得很厉害，就连敌人的边都碰不着。特斯拉的小电动机把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因为它能让至少3个大小不同的陀螺自转。有微小的真正指北的陀螺仪（如果你旋转陀螺，不去碰它，它会一直指向你为它设定的方向，任谁都改变不了），也有巨大无比的4000吨的陀螺，在船中央旋转，可以抵消海上的摇摆，最后还有中等大小的陀螺，服务于所有枪炮平台，使得无畏级战舰名副其实。装备有陀螺稳定装置的新型美国战舰“特拉华号”，在它首次战斗中，把每一架前来攻击的敌机从空中击落。那可是在暴风雨中。

这样使用陀螺仪是布鲁克林电气部件制造商斯佩里（Elmer A.Sperry）想出的主意，这使他发了大财。注意：劝说海军购买陀螺仪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经济风险如同走钢丝一样。斯佩里就是在这方面遭到初次失败的（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败）。早先，他试图说服马戏团老板巴纳姆（P.T.Barnum）在他的一个杂技空中飞人节目中，表演用陀螺稳定的独轮车。

巴纳姆拒绝的原因可能是他与技术没有多大关系，除了在19世纪40年代，他与技术有过短暂接触。当时他首次做一个马戏团老板，四处寻找新奇的东西来表演。他的候选清单中有“勤劳的跳蚤……胖男孩……绳舞者……以及编织机”。况且，当斯佩里竭力推销陀螺的主意时，巴纳姆早已把独轮车（还有勤劳的跳蚤这类东西）丢在脑后，正在巡回演出“地球上最伟大的奇观”（800人的演出队伍，乘着专列，每年行程一万英里），并且已经首创了三圈马戏场。巴纳姆以“骗子大王”而闻名，他可以成功地将冰箱推销给因纽特人。在他的马戏大篷里，欧洲的国王和女王们如醉如痴地观看他的侏儒将军、追捕野牛、大象表演以及罗马帝国的毁灭、巴比伦的衰亡及美国独立战争这些壮观场面的真实再现。

巴纳姆的个性不时地会大转向，他可以为了禁酒工作而放弃一切。有一次，在1850年，他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燕妮·林德（Jenny Lind）组织了一次美国—古巴巡回演出。1844年燕妮·林德女士首次在瑞典以外的地区（柏林）演出，取得了极大成功，这使她24岁就迅速成为歌剧女主角。人们付高昂的价钱买票看她的演出，即使买不起也要买。有一个歌迷只想触一下她的肩膀，“看看翅膀是从哪里伸出来的”。维多利亚女王（Queen Victoria）把她自己的花束扔到燕妮·林德脚下。在大街上，她引起罕见的轰动，其场景后来直到“甲壳虫”乐队时才又见到。1845年伦敦的女王陛下剧院（Her Majesty's Theater）决定请人为燕妮·林德创作一部新歌剧，这项工作交给了当时另一个歌剧界超级明星威尔第（Giuseppe Verdi）。两年后，威尔第奉献出一台《强盗》（ I Masnadieri ），由燕妮·林德演阿马利娅（Amalia），极为成功，轰动一时。

威尔第总是很乐意接受国外的约稿，因为这比他在米兰拉斯卡拉歌剧院（La Scala）得到的报酬多7倍，尽管他当时是意大利首屈一指的音乐民族主义者。在19世纪40年代，意大利被奥地利占领，威尔第巧妙地应付着一些煽动性内容受到审查的问题，例如刺杀瑞典国王，对犹太囚徒的事情说个没完，美国革命者，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微妙暗喻。

这也许是为什么威尔第有机会写了《阿伊达》（ Aida ）这部被证明是最受欢迎的歌剧。当时统治埃及的是一个名叫伊斯梅尔（Ismail）的总督，他在当地的工程改造耗资巨大，使他严重缺乏资金，因此不得不卖掉他在一个工程项目上的股份，他本来指望这项工程成为主要的国家财源（而且《阿伊达》就是为庆祝这项工程而请人创作的）。这部歌剧以古埃及为背景，旨在歌颂这个国家的古老历史，并对伊斯梅尔的土耳其最高君主表示轻蔑。

但这部戏在这方面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也许是因为达成一个威尔第可接受的协议花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总谱的交稿时间晚得太多，比苏伊士运河的开通日——本戏旨在庆祝的日子——几乎晚了两年。

由机械支撑的傲气暂时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