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甜蜜的梦

我的工作有一个不太有趣的地方，就是不得不经常飞红眼航班。如果哪家航空公司供应催眠的热巧克力，我就买它的票。

我就这样在一天夜里，在飞机的轰鸣声中起飞了，嘴里喝着东西，脑子里想着医生汉斯·斯隆爵士（Dr.Sir Hans Sloane）。这位18世纪的博学者帮助建立了大英博物馆，我的绝大多数研究都是在那里做的。他收藏的2500多种植物、动物和各种大事记最终变成大英博物馆的核心收藏。而且正是斯隆（当他1688年作为牙买加总督的私人医生时）发现巧克力和热牛奶的混合有益健康且有催眠效果。

1715年，斯隆回到英国，为当时伟大的才貌双全的文学才女玛丽·沃特利·蒙塔古（Mary Wortley Montagu）女士治病，她正患天花（她最后眼睫毛都脱落了，脸上全是麻点）。第二年，玛丽女士随她的不称职的大使丈夫搬到了土耳其，看见了当地人是怎样对付天花的（接种疫苗）。她用土耳其的处理方法给自己的儿子接种了疫苗，然后回到英国，说服王室成员为他们自己的孩子接种。在斯隆的积极协助下，所有其他人也接种了疫苗。

1736年，玛丽女士发现自己不幸被意大利科学家阿尔加罗蒂（Francesco Algarotti）吸引住了（正如其他贵族男女一样）。阿尔加罗蒂是两性人，年龄是她的一半，他当时正在伦敦访问，为女性读者重写牛顿（IsaacNewton）的著作。阿尔加罗蒂和玛丽无法抗拒地相爱了。唔，是她坠入了爱河。玛丽女士单恋了三年之后，动身去意大利换换环境，行前约阿尔加罗蒂秘密相见一次。当然他没有赴约，而是去普鲁士当宫廷总管［普鲁士皇储腓特烈（Frederick）很显然也迷恋上了他，这点从他走到哪里都称阿尔加罗蒂为“帕多瓦的天鹅”可以看出］。

阿尔加罗蒂是那种攀高枝的人（你已经注意到），因此当他对牛顿的兴趣能使他得到一丁点儿社会邀请时，他心里一定乐坏了，尽管这种邀请像秃子的头发一样少。住在香槟省大庄园里，深居简出的哲学家阿鲁埃（François-Marie Arouet）——就是伏尔泰（Voltaire）——正和他的思想情人夏特莱侯爵夫人埃米莉（Emilie）在那里隐居（当时法国国家安全警察正在追踪他，因为他犯了说英国的政治体制比法国好这样的轻罪）。他们两位每人都在写一部牛顿的书［他写的是面向外行读者的一般性的书；而她写的是要求较高的对《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Principia Mathematica ）的评论］。

伏尔泰刚好是阿尔加罗蒂的好友——意大利牧师实验家斯帕兰扎尼（Lazzaro Spallanzani）——的崇拜者，斯帕兰扎尼［比巴斯德（Pasteur）早100年］注意到密封容器中不会发生腐烂。他还研究过扁平的石子如何擦过水面跳跃，他曾爬进火山口，驾驶木筏跳进漩涡，他还切断过成千上万只蠕虫、蜗牛、蝾螈和蝌蚪，检验它们的再生能力。他报告了首例对长毛狗的人工授精。最重要的，斯帕兰扎尼严厉抨击了当时盛行的关于生命的自然发生说（即蛆来自腐烂的肉，老鼠来自腐败的奶酪，等等），结果他在科学机构里树敌颇多。斯帕兰扎尼游历范围广，名声显赫，以至于有一套令人毛骨悚然的伪科学故事丛书（里面写的全是疯子、机器人和幽灵等等），其中一本书里的精灵就以他为原型。这套丛书写于1815年左右，作者是柏林的一位律师，丛书的名字就是用了作者自己的名字，即《霍夫曼的故事》（ Tales of Hoffmann ）。

除了让他的故事片断被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德立勃（Delibes）、奥芬巴赫（Offenbach）和瓦格纳（Wagner）这样的歌剧名流窃取之外，霍夫曼（E.T.M.Hoffmann）出名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曾为一个泛日耳曼主义的自由狂热分子雅恩（Friedrich Jahn）辩护。当时德国刚刚被法国打败，德国大学生成群结队地走上街头游行，呼吁统一的德国、言论自由、民主和其他类似这样的危险诉求。雅恩被送上法庭，是因为这些危险的激昂的痛骂和狂言大多源自他的思想。还有体操，雅恩认为它是保证德国年轻人身体强壮、纪律严明、能够面对“未来挑战”的唯一途径。审判了雅恩之后，他的追随者受到镇压，官方的理由是体操可能危及国家安全。

1819年出了一件引人注目的刺杀事件。一位著名官方人物科策比（August Kotzebue）被雅恩的一个信徒刺杀，从此新闻自由被废除，所有大学被国家接管。另一位雅恩的信徒、体格健壮的自由主义者福伦（Karl Follen，有人怀疑他是刺杀科策比的人的密友）逃到了哈佛，在那里他开办了美国第一所大学体操馆，所有人开始了健身。到了1851年，德-美体操非常普及，以至于100个体操俱乐部联合组成了社会主义体操运动员联盟（Socialist Gymnasts' League），并被政府选定要在林肯（Lincoln）1861年就职演说中为林肯提供贴身警卫。当基督教青年会（YMCA，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把身体健康作为它的一条基本原则，并建立了几个最早的公共体育馆（最终发明了体育馆内的篮球活动）后，德国体操在美国大受欢迎。

YMCA运动早在1855年在巴黎召开的一次世界大会上就奠定了它的国际性。这次聚会是瑞士自由论者和基督教福音传教士杜南（Jean-Henri Dunant）的主意，他是YMCA宪章的主要作者。1859年杜南刚好在意大利目击了一天的索尔费里诺战役（人们过去常常在比邻战场的山头上吃野餐，观看大屠杀）。杜南看到6000伤员的情况，感到心惊胆战，他召集了300名本地人和观战旅游者，连夜用一桶桶水为伤员洗伤口。1862年他出版了一本书《回忆索尔费里诺》（ Memories of Solferino ），这直接导致了红十字会的成立。到了19世纪末，红十字会会员出现在每一个战场，除了输血以外什么都干（伤员可能最需要的是输血，但是当时人们发现输血往往是在杀人而不是救人）。

1909年维也纳免疫学家兰德施泰纳（Karl Landsteiner）发现了4种主要血型：A型、B型、O型和AB型，这才使输血成为可能。在发现血型的过程中，他还引入皮下注射使外科手术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1922年兰德施泰纳来到纽约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工作，1930年因为他的血型研究工作获得了诺贝尔奖。

同年，在同一研究所，另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兼外科手术缝合专家）卡雷尔（Alexis Carrel，一位法国移民外科医生，他发明了新的缝合技术，使得血管外科手术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使器官移植工作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兰德施泰纳关于血型匹配的发现在其中的作用是很关键的）。成功来自于卡雷尔与一位小伙子的合作。这位小伙子的妻姐心脏瓣膜有毛病，无法动手术，因为当时没有办法在手术过程中维持病人的血液循环。有人把这位小伙子介绍给卡雷尔，他俩合作得非常理想。过了几年，这位小伙子为卡雷尔成功开发了一种新型灌注泵，这种泵用压缩气体保持必需的体液的连续循环。1938年这两个人都成为《时代周刊》（ Time ）的封面人物。

当然，这个泵的发明者早已习惯了媒体的宣传，因为他已经世界闻名了。他就是林白（Charles Lindbergh），1929年第一个飞越大西洋的人，也是他使得本文开头提到的我在上面打盹的飞行航班成为可能。

但愿你不要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