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卜德庸先生家乡的淮扬菜本甚可口，但卜某的口味却很重，喜欢吃得咸。咸鱼、咸肉、咸鸡、咸鸭是餐桌上常见的几道菜。即使早餐在家喝点粥，必定要酱菜佐餐，有一种瓶装的扬州特产叫四美酱菜，卜某一餐能吃下半瓶。夫人是安徽人，虽说口味也重，亦觉他家老卜实在是吃得太咸了些。夫人主厨事，也曾听说高血压的人不能吃得太咸，不然血压不易控制。一次吃饭时说起此事，孰料卜某说：“旧社会穷人天天吃咸菜、萝卜干，咸得要死，有几个得高血压的？”

夫人语塞，只好说：“总归吃得淡点好，电视上专家也这么说的。”

卜某辩道：“专家的话不可全信。人不吃盐不行，我们扬州自古以来最有钱的是盐商，就是因为人人都少不了盐。”

一场关于咸淡的讨论无疾而终，卜某每天半瓶酱菜如旧。

关于应该吃得淡些，专家开医嘱时或许没有十分强调，但是不要吃得过于油腻是明确说了的。不过卜某觉得他并不喜欢吃肥肉，鸡鸭鱼肉经过腌制后，已经不再油腻。

因为查出糖尿病，专家叮嘱要控制饮食。但是到了卜某这里就只听进去“少吃点饭”这一句话了。卜某经常在酒楼、饭店应酬生意上的朋友，一桌酒菜吃下来，基本上不吃或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两口米饭，在卜某看来这就是控制饮食了，因为听说过：糖尿病患者要控制的是糖分，鸡鸭鱼肉不在其列。

卜某嗜烟如命。在部队服役时，首长、战友都吸烟，卜某自然形成抽烟的习惯。等到复员到铁路局负责后勤采购工作，这是个与人打交道的活，自是少不了“话还没说，先递烟过来”，抽烟变成工作的一部分。等到自己开公司，“烟酒开路”是应酬之不二法门。每天两包烟，渐渐地几乎是烟不离手了。老婆唠叨过、女儿劝说过，俱无效果。女婿送过雪茄，一是讨好老丈人，因为觉得吸雪茄派头大，二是在丈母娘面上显示脑子活络，让老丈人用抽雪茄代替抽香烟。哪知老丈人抽了两支，不觉其好，关照女婿下回别送这个。女婿不再送雪茄，酒却是不断送的，喝酒可以舒筋活血，而且有看到过传闻：“少量饮酒有益健康。”

卜德庸自从退役之后，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很少运动，及至下海经商，更加多吃少动，形体渐胖。因为查出有糖尿病、高血脂，医生自然是说过要适当运动，不过卜某连吃药都不重视，更不重视此类建议了。卜某日渐肥胖，在朋友中渐渐地有了个“卜胖子”的浑名，卜某也知道，觉得并无贬意，胖就胖了，由它去吧。渐渐地卜胖子稍微走几步路就有些胸闷气短，女儿说：爸爸，要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卜某知道确实应该多锻炼锻炼了，不过连稍走几步路都喘，还能做什么锻炼呢？

走几步路就喘的事却让卜某清醒地意识到要关注健康了。人说“女婿如半子”，卜某对女婿视同亲生儿子一般。一天，他对女婿说要去看医生，女婿当然立即预约专家，陪同看病，鞍前马后忙了一阵，检查下来，什么血压、血糖、血脂、血尿酸无一不高，动脉硬化、心肌缺血、脑血供不足样样皆有，心脏科、神经科、内分泌专家反复会诊，问题实在太多，医生按病处方，对症下药。卜某对女婿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吃药啰。”

卜某药吃得不少，医生关照要控制饮食、吃得清淡，还有什么戒烟限酒之类的劝告，他却一概不听，生活一切照旧。半年下来复查，哪知各项指标一切照旧。卜某心中纳闷，又悟出个“各人体质不同，我这个人吃药不得用”的歪道理来。

卜某固执地认为“吃药不得用”，女婿的人参、燕窝、冬虫夏草、铁皮枫斗等送得更勤了，卜某心想：西药不得用，中药治根本，更何况女婿送的全是补药，不可能对身体没有好处，于是认真吃“补药”。

吃了大半年“补药”，卜德庸突发心肌梗死被送进了急诊室。 aTXLyN1vfcsFlnrS5XuJf8q8dWsl8p65baJJqG43mRMQxxOrziQlG662mNIm1xv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