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银子?”舒夫人愕然地看着碧儿从包裹中掏出几锭大银,愣住了,这银子可比平时的价钱多出一倍。“绣铺掌柜的给错了?”
碧儿把包裹折叠好,笑吟吟的歪着头,“只有错买哪有错卖?我和他说我娘亲的绣功这么好,交货又及时,上哪里找这么好的绣娘,而且我娘亲那么大把年纪,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出来,多不容易呀!现在外面什么都涨价,这工钱当然也要涨了。呵,掌柜的大概嫌我烦,就顺了我,把工钱涨了。娘亲,你数数,不错吧!”
舒夫人眨巴眨巴眼,“你真的是碧儿吗?”碧儿因为不是男孩,一出生就是个讨人嫌,她为了生她,又伤了身体,稳婆说以后再也不能生了。看碧儿一眼都会让她爹爹恼怒,都会让他想起他永远不可能有儿子这件伤心事,索性放荡不堪,把好好的家境折腾成现在这幅穷酸样。碧儿讲话不讨喜,动不动就闯祸。家里的人没人关心她的存在与否,只有当她闯了祸,大家才会注意,然后就严厉地惩罚她。
可是,她发现碧儿这两天突然象变了个人,祸闯得少了,那天在街上还体贴地扶着她走路,今天居然还知道讨价还价。
“当然是呀,你看这一头卷发错不了吧!”碧儿嬉笑着圈住她胖胖的腰身,天,两只手臂竟然圈不下,她撒娇地伏在舒夫人怀前,“娘亲,你累不累,我帮你按摩,总低头绣东西,脖颈一定很酸的。”
舒夫人真的一时承受不住碧儿这么多的改变,她怕痒似地让开,“我不酸,不酸。碧儿,你没发热吧!”
“没有,我好着呢!”
舒夫人不相信地打量了她几眼,狐疑地把银子收好。
“娘亲,以前呢,是我不乖,不知道娘亲持家辛苦,以后,我会少闯祸,多帮娘亲做家事,不会再让娘亲生气。”碧儿一眼就看出了舒夫人的疑惑。
“乖最好了。”舒夫人心里有点酸酸的,碧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她说这么体贴的话,她不觉感到有些歉疚,平时对碧儿的疼爱太少。生男生女,怎么能怪孩子呢?想到这些,看着碧儿的眼光越发柔了。“绯儿呢?”
“嗯,上次来舒园的君大少的夫人带她去绸庄买衣服了。”
“君夫人?”舒夫人纳闷了,那位君夫人平时都眼高于天,从来不正眼看她,怎么突然疼起绯儿来了?
“我等了她好一会,看到旁边是绣铺,就自己去了。娘亲,你要不要回客厅去,你朋友们好象还在。”碧儿刚刚进屋,就发现家里来了两个和舒夫人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三人围着桌子,做着针线活,她是把舒夫人叫进旁边的厢房说话的。
舒夫人甩下头,不想了,一会等绯儿回来再问吧!“碧儿,让沈妈送点茶水和煎果进来。”
“好的,马上就到。”碧儿扮了个鬼脸,跳着出去了。
舒夫人又愣了愣,走进客厅。客厅里来的是两个和舒园差不多的员外夫人,家境中落,风光不再,几个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常常串个门,做做绣活,聊聊天。显老气的是宁夫人,显年轻的是李夫人。
君问天是飞天镇上最富有、也最有意思的人物,所以也就成了飞天镇上,每一个谈话中永无休止的话题。
虽然他住在飞天堡里,并不和当地人来往,但却无法阻止一群婆婆婆妈妈对他的好奇。
碧儿端着茶点进来,礼貌地招呼过后,就坐在舒夫人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
“堡主夫人今天出殡,烧过七七之后,君堡主就该娶新妇啦!”宁夫人啜了口茶,把果子嚼得“咯咯”直响。“那么大的家业呢,哪位千金小姐嫁过去,享不尽的福哦。”
李夫人眼一细,阴阴地笑了,“只怕没享着福,小命就没了。”
几个人都惊住了,碧儿也把眼瞪得大大的。
“我家马夫听飞天堡的厨子说,飞天堡里闹鬼,深更半夜,经常听到有人在堡里哭,他亲眼看到有个黑暗趴在窗前,眼一眨,就没了。还有呀,那个君堡主,别看长得不错,心里却狠着呢,”李夫人忽然放低了声音,诡异地咳了咳,“堡主夫人不是溺水而死,是他掐死后扔进飞天堡后面的湖里的。”
“啊!”舒夫人脸都吓白了,“别瞎说,怎么可能的事,那个堡主夫人象仙子般的漂亮,他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是很恩爱吗?”
“恩爱什么?”李夫人冷笑,“人前装的呗。这个我可清楚,我有个远房侄女在飞天堡里做丫头,她说,君堡主和夫人根本不同房,他碰都不碰夫人,什么天仙似的美人,他不喜欢,你看他们成婚几年,都没生过孩子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宁夫人忽然一拍腿,“李夫人,你这一说,我到想起来了,君堡主喜欢的是——”
李夫人会意地一笑,“对呀,很多年了!君堡主还没成亲时,就和她好上了,那么个风骚女子,不知给君堡主中了什么蛊,他就迷上她了,愣是撇下天仙似的娘子,巴上……”李夫人捂着嘴,笑得非常暧昧。
“急死我了,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呀?”舒夫人看看李夫人,又看看宁夫人,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李夫人抛了个媚眼,“还能有谁,他堂嫂呗,君仰山君大少的夫人。”
碧儿轻轻吐了下舌,君问天的绯闻女友终于出炉喽,原来他好妩媚的女人呀!
“乱嚼舌头,怎么可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怎么能碰自己的堂嫂?”舒夫人不信。
“瞧你说的,飞天镇上大家都传这事呢,君堡主把他的堂兄支使着,天南海北地为他跑生意,好方便他和堂嫂偷情。听说两个人被堡主夫人捉奸在床,堡主才掐死夫人的。你看呀,堡主夫人年纪轻轻的,无病无灾,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不蹊跷吗?”
李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的人瞠目结舌。
“在大都城里,有个著名的青楼花魁叫白翩翩,长相很狐媚,听说也是君堡主的相好,他到大都城里,都住在她那里。所以说呀,堡主夫人死了也好,活着多难受呀!自己的相公都被别的女人占着,长得再美也白搭。”
“听你这一说,真正疼女儿的父母,是不能让她嫁进飞天堡。”宁夫人啧啧嘴,说。
“我们两个没女儿,有也不会做出那样昧着良心的事。舒夫人,你可是有两个女儿,你可不要贪飞天堡的财富,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我……我……”舒夫人张口结舌,脸胀得红红的,眼神躲躲闪闪。
碧儿本不想开口的,可看到两个夫人斜着眼看笑话似的神情,她捺不住了。微微一笑,启口说道:“两位夫人多虑了!这事怎么说到我娘头上了,好象飞天堡已经到我们家下聘似的。再说飞天堡的堡主夫人之位,可不是谁想贪就贪得上的,堡主不是有相好的吗?以前娶进的堡主夫人,堡主不喜欢,这次一定会娶个自己喜欢的。他是聪明人,同样的错误,能犯两次?”
两位夫人一下子被碧儿说得噎住了,脑子不能很好地运作,半天也答不上来。
舒夫人在一边轻轻缓了口气,讶异地看着碧儿,碧儿不仅是变懂事了,似乎还变得精明了。
“呵,这些飞短流长,说过飘过,谁又知真假呢!两位夫人,在舒园用午膳吧,碧儿让沈妈准备去?”询客的语气,非常礼貌,却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宁夫人先反应过来,干笑道,“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家有事呢!李夫人,一块走吧!”平时看舒二小姐木木的,没想到,一开口,这么厉害,堵得人无话回。
“好的,好的。舒夫人,明儿再见!”
碧儿抢着帮娘亲回话,“两位夫人走好,不远送了,有空常来坐坐,陪陪我娘亲哦!”
两位夫人脸色一僵,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碧儿,你这样讲话很得罪人的。”舒夫人状似埋怨,眼中却是欣慰。碧儿今天帮她解了围,还不着痕迹地占了上风。
“是吗?那我以后注意点。我只是一时气不过她们取笑娘亲的样子,我想她们是妒忌,要是她们有女儿,说不定早打包送进飞天堡了。”
舒夫人脸上的肌肉一痉挛,心事重了。如果飞天堡真象李夫人所说的那样,那么老爷的如意算盘可就白打了。不能图几个钱,眼睁睁看着绯儿受罪呀!
“娘亲,我说错了吗?”碧儿看舒夫人脸上阴晴不定的,不解地问。
“没有,没有!”舒夫人慌乱地别过脸,脑中在想着红松林边的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