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树叶亮晶晶的,闪烁着怡人的光泽。
我站在一棵杜梨树下,循着一阵清脆的鸟鸣,仰头在树叶间寻找那只鸟。我记得一只蓝色的鸟有着这样的叫声,啾啾——啾——一声长一声短。可惜我们只照过一次面,我拿不准它是不是那只蓝色的鸟。我仰头在叶隙间寻找,帽子掉了都浑然不觉。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舅拎着只篮子走了进来,他的裤角湿到腿肚,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漾着笑意。顺便说一下,他长着一张毫无风格的脸,如果不是留着一个虽不合时宜但还有那么点儿特色的发型——一个秃脑瓢,不定有多乏味呢!此刻,那个不合时宜的秃脑瓜子上,正挂着一颗亮闪闪的露水珠。我瞟了一眼小舅放在台阶上的篮子,里面有半篮夹杂着鲜绿的嫩青草和新泥巴的菌子。
“我只去了前堤,你有时间到后堤再去采一些。多放些蘑菇,鸡肉香。”
看来,有些谈话在所难免了。
“小舅,”我低头看着那个篮子,“真的要杀那只鸡吗?”
“留着它有什么用,成精吗?什么东西养久了都会成精的。”他自以为幽默,嘻嘻笑着说,“变个女鸡精,这下不愁没人跟你玩了。”
我听见血在我的血管里汩汩地流淌着:“我才不稀罕女孩子呢!不像你,小舅。”
“去去去,一边玩去!”看得出,小舅有些恼了。
哈,总算击中了他的要害,我有些得意起来。这时,我想起他那个宝贝抽屉的秘密。我略微回想了一下,大声背诵起来:
啊,LR,
你玫瑰色的脸庞照亮了我的心房。
他愣在那儿,脸涨得通红,叫道:“小偷!卑鄙的贼!”
他那副样子真好笑,这越发鼓励了我,这时我又记起了一句:
你这与月亮争艳的女孩,
花儿都没有你芬芳。
小舅二话不说,反身进了屋,出来时手上拿了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棵臭椿树上。
我蒙了:“你这是干吗?!”
“这次,我还真的不想杀那只鸡了,我先把你给做了吧!”他恶狠狠地说。
我想这下可完了,狗急了跳墙,把他给惹恼了,拿我下锅煮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星亮!大灯泡子——亮!”我边哭,边喊出了他的大名和外号,以示轻蔑。
“不许你这样叫!”
“厨子!”
“住嘴!”
“刽子手!”
我颠来倒去地骂着脑中储备不多的几句脏话,让它们像鸟一样飞进飞出。这时,我突然想到了我亲爱的妈妈,也许,她再也见不着她的儿子了。
“妈妈——妈妈——”小舅瘪起嘴巴学着我的哭声,“你知道你有多大了吗,还像个婴儿似的!我要多放些葱姜蒜,去去你这奶腥味!”他凶巴巴地说完,扬长而去。
“滚你那秃脑瓢的蛋!”冲着那扇在他身后关上的院门,我尖声骂道,声音大得几里之外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