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找到那条没准可以让老芦花鸡活下来的证据。
星期天,我在大舅家那间充满樟脑味和古旧书籍气息的书房里,开始一本接一本地翻找。
大舅上班去了,要到傍晚才能回来。总想找人唠唠、火热心肠的大舅妈每五分钟进来一次,打探我这个心里没底的工程的进度。我被闹得像一只走一阵就紧一次发条的钟,最后累得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傍晚时分,随着院门吱呀呀的一声响,大舅妈清脆的声音像一群沉寂了一整天应声而起的麻雀,把小院衬得立即热闹起来。“你快去看看吧,你外甥在找什么书呢,找了一整天了,眼珠子都快瞅出来了!”
我望着掀开门帘走进来的大舅,急巴巴地说:“大舅,我记得在一本书里,名字我给忘了,讲过老鸡是不能吃的,因为老鸡吃多了蝎子、蜈蚣,有毒。你给我和小舅讲过的,那天,在这儿,你就坐在这把瘸腿的椅子上,外面下着雨……”我紧张地说着,努力想找到一把可以开启他记忆之门的钥匙。
没等我说完,大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我:“是这个吗?”
我辛辛苦苦地找了一天,把大舅家书里的蛀虫打扰了个遍都没找到,结果,大舅眨巴眼的工夫就给找到了。
我高兴得只会嘿嘿地傻笑,赶紧找了支笔,将它抄在本子上。
“要这个干吗?”
我应了句“有用”,一溜烟儿地跑了。
当晚,小舅那张写着“瓦钵栗子鸡”的菜谱上,又多了这么一条:
鸡食蜈蚣百虫,久则畜毒,食之杀人,故养生家鸡老不食。
——引自《明清笔记小说》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先去看墙上的那张纸。
小舅上早课走了。在那张纸上,小舅将我写错的“畜”改成了“蓄”。这个混蛋,他只改了个错别字!
他压根没把我和我的意见放在心上。这个自以为是、没有一点儿人性的家伙,为了一次烹饪练习,竟不惜杀害一只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母鸡。如果日本鬼子来了,他把我给出卖了,我一点儿都不吃惊!
摊上这号人做小舅,你有什么办法?!我一边刷牙,一边感叹命运的不公:追根溯源,这都怪外婆,如果没有当初她众叛亲离地再嫁,也就没有今天这不痛快。
我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哗地发泄着我心里的愤怒。如果他真杀了那鸡,我记他八辈子仇!